第39章 ☆、收留
直到高長恭出來,阿秀都不敢擡頭去看他的眼睛,她很怕看到他眼神裏的冷漠,就如當日戴着鬼面的他,深寒得令她無法靠近。
阿秀尾随在高長恭身後,直到出了王府大門上了馬車,高長恭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那個叫婉兒的女子想必長得很美吧,阿秀不禁揣測,要不然也不會讓高長恭這樣的男子念念不忘。
她低垂着頭暗暗思量着,卻如鲠在喉終于弱弱問道:“你的哥哥們好像不太喜歡我?”
這句話問得如此小心翼翼,她不經意擡眸對上高長恭那清澈如水的眸子,細看他的眼眸竟是琥珀色的,透着淡淡的憂愁,如含着一池潭水,潋滟波光時明時暗,阿秀的心就如小鹿亂撞,臉不争氣的紅了起來,不禁又重重低下了頭 ,就怕自己再看下去會越陷越深。
“不要多想,他們沒有別的意思。”這就是高長恭的回答,就如他的性子淡漠 、言簡。
阿秀點點頭不再說話,她撇過頭想打簾看向窗外,可是當她的手在觸及到那竹青色的帷幕時卻又忍住,長街兩頭的吆喝聲喧鬧聲回蕩耳畔,時值午後想必街上熱鬧得緊,卻是她這個鄉野丫頭不曾見過的繁華。
可是繁華背後卻落下無盡的哀愁,她從未如這一刻這般厭惡自己的臉,她并非那種貪慕虛榮的女子,她從未曾奢望過任何?
她這張臉為世人所不容,讓所有人避而遠之,是見不得光的。
若使高長恭這般風華絕代的玉公子蒙塵,只怕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阿秀愁眉深鎖最終将停在半空的手落了下去,眼底的星瀾波動早已一去不複返。
“莫大夫給的藥今日可有服過?”高長恭的話語中有些暖意,興許是惦記起她身上的傷所心生的憐憫,其實高長恭每日都會提醒她,只是今日在她聽來卻是變了味。
阿秀不去看他依然低着頭輕聲道:“已經吃過了,多謝高公子挂心。”
高長恭聞言愣了愣,這話聽起來并無不妥,可卻與此前的阿秀有些格外不同,高長恭凝眸看向阿秀,她依舊低垂着眼皮子,嬌小玲珑的身軀看起來有些孤寂,高長恭嘴角動了動,本想在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忍住。
或許放不下的是執念,斬不斷的是情緣,任由馬蹄聲踏破滾滾紅塵,遠離那無盡的凡塵喧嚣,那裏才是他的淨土……………
晉陽高府
元靈兒知高長恭已安然回府,頓時默念着阿彌陀佛,這幾年她沒有一日不為他擔憂,不論是上陣殺敵還是朝堂面聖,她都戰戰兢兢只盼他能早日歸來。
幾年光景,她那鬓角的發絲又白了不少,恍如一朝之夕,可是她卻并不去在意這些了,就如那日長恭問起她婉兒的事,她明知他會有恨,他會有怨,可是她還是全盤托出,要說保留也只有僅僅一分而已。
可是她賭輸了,輸得一敗塗地,長恭越來越淡漠,越來越讓她捉摸不透,任她如何去捂熱他的心都沒用,或許他的心也跟着婉兒那丫頭一起去了。
人說悲從心來或許如此,元靈兒的滿頭青絲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一縷縷變白,就如雪染的風霜。
現在的高府裏早已冷冷清清,因高孝琬娶妻,那孩子對元氏向來孝順,說什麽也不讓她孤零零的在高府度過,便軟磨硬泡将她一并接到了河間王府邸,是以府中的丫鬟婢女也撥了不少過去,畢竟舊人用着還是稱心如意些。
唯有一直服侍長恭的桂香甘願留下,而府中其他下人因見高長恭仕途不如其他幾個兄弟,到如今就連個親王都不曾封上,各個都覺得留來也是徒然,是以便紛紛投奔到其他親王府上,高長恭性子淡然倒也不去計較,便只得随着他們去了。
桂香跟随元靈兒迎在門口,見高長恭的馬車停下,這才恭恭敬敬的迎上前去,一雙白玉般的手探出掀開帷幕,桂香将杌凳放好,那雙眸早已飽含秋水,心不自覺嘭嘭亂跳個不停,這幾年她跟在高長恭身前伺候,可是每次見到四公子都免不了這般反應,這幾年四公子是越發豐神俊朗了,俗語有雲女大十八變,可這句話用在男子身上也一點不為過。
高長恭身姿修長如玉,下馬車的動作很是幹脆利落,其實以他的身上這個杌凳放在這兒倒是有些畫蛇添足,不過高門世家的身份這些面子也只得照做罷了。
“四公子,您終于回來了。”桂香言語中壓制着的喜悅又何止如此,她面上笑魇如花,這幾年四公子雖然不曾對他笑過,但這一點也不她對他笑。
“阿秀,小心。”高長恭顧不得回答桂香,卻已轉身去攙扶身後已探出頭來的阿秀,是那樣的小心翼翼,生怕她再次受傷的樣子。
桂香的笑容一僵,就連整個身子都是僵的,馬車上下來的女子并非傾城絕世,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無顏女,阿秀那驚世駭俗的容顏震撼了桂香的心,她幾乎停頓了所有的思考,不知要如何去揣測阿秀與高長恭的關系。
元靈兒看不到馬車這頭發生何事,但是卻感覺到有那麽一絲異樣,來不及多想便朝這頭趕來,沒想到她在見到阿秀的這一刻,倒與桂香的表情如出一轍。
“長恭,這位姑娘是誰?”元靈兒這話一出,桂香頓時心頭一跳,這個也是她想問卻不敢問的,只有“陶姨”才會如此大膽,印象中四公子對“陶姨”倒是畢恭畢敬,讓“陶姨”這個下人的身份有些撲朔迷離。
高長恭回身對上元靈兒那雙審視的雙眸,除了那張陌生的人皮,那雙眸卻一往如初,眼斓中的關懷卻不曾減少,興許是關心才會對阿秀這般虎視眈眈。
阿秀雖不認識眼前之人,但她那盛氣淩人的勢卻讓她不禁有些心慌意亂,仿佛似曾相識。
“是一個救過我性命的女子。”高長恭雖然舉止恭敬,但言語卻說不出的清冷。
桂香心裏忖度着,細細醞釀着這句話,可是思前想後都覺得不太對勁,這個女子看起來弱質芊芊,她那身子骨看似一陣風都能把她吹倒,就憑她能救四公子不是在說笑麽?
元靈兒起先一愣有些不信,可是見長恭太惜字如金只怕也不想委實相告,只得勉強擠出一抹淡笑道:“既然是恩人,自當知恩圖報的。”
元靈兒轉而看向阿秀盈盈福身笑道:“陶娘在此謝過姑娘救命之恩。”
阿秀見此禮數頓時臉上一紅,連連擺手搖頭道:“夫人您客氣了,小女子不敢當,不敢當。”
桂香見阿秀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頓時掩面而笑,什麽救命恩人,鄉野村婦到是真的,看人的眼色都不會分。
阿秀被桂香這麽一笑,心裏更是滲得慌,這高門大院的她從未接觸過,難不成适才禮數不對,她是不是應該還禮跪下才對。
因她見元靈兒衣着華貴豔麗,又毫不客氣的質問高長恭,還道她是哪位夫人來着,阿秀忐忑不安的看向元靈兒,卻見她并沒有不耐之色,而是和顏悅色的看着她笑道:“姑娘,既然你是長恭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們高家的貴人,這樣吧,你說要多少銀子,我現在命人去取來給你,一來也可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二來…………”
還未等元靈兒說完,高長恭卻已将話頭打斷,母親不過是想用銀子打發阿秀離開罷了,可是阿秀本是孤苦無依早無路可去。
“陶姨,阿秀救我性命并非用錢來衡量,她以後就留在府中,有她一日三餐飽飯便可,其他的不必再說了。”
“長恭,你又不是阿秀怎知她是如何想的?”元靈兒沒想到長恭會為這樣的女子再一次與她作對,“再說府中也并不缺丫鬟,多一人也不甚用處。”
桂香心裏思慕長恭,自是不願阿秀留下,而阿秀聽得陶娘與長恭意見不合,心裏自是極怕,但是為了能留下,她只得鼓起勇氣厚顏無恥道:“夫人,高公子說得對,阿秀不要銀子,三餐飯可以酌減成兩頓飯,阿秀會做很多事,挑水砍柴都可以,做飯也可以,只要夫人讓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絕不含糊,求求夫人您了。”
高長恭聽到這裏不禁啞然失笑“你這丫頭還真當自己是牛是馬不成?等你養好身子以後再說。”
高長恭那一笑勝卻人間無數,自是攝人心魂,桂香心裏卻樂不起來了,她沒想到阿秀這醜女能得此殊榮,她盡心伺候在四公子身邊四年之久,費盡心思哄他歡心,卻從未博得他開懷一笑,哪怕是淡然的淺笑也不曾見過,桂香的心一點點往下沉,竟是那樣的痛。
元靈兒心中驚疑更甚很是莫名,面上卻依然波瀾不驚,只是那笑容收斂了許多,于是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如阿秀姑娘所願吧。”
阿秀喜上眉梢,連聲道謝:“多謝夫人成全,阿秀一定不會讓夫人您失望的。”其實她心裏打定了主意,傷好以後自然要做牛做馬說到做到。
元靈兒道:“不要叫我夫人,你可以像他們一樣喚我陶姨便可。”随即元靈兒便轉身離去,心裏對阿秀的疑惑卻是更深了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卡得很銷魂,卻巴不得快點寫完,快精神分裂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