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終章(下) (3)
好了……”一想到他們,她又覺得自己很不孝。
弘歷一聽,頓了頓,憋着勁暗笑了幾聲,方才将可愛到爆的皇後壓到了身下,“皇後啊,原本朕還想過了年帶你下江南去玩的,不過如今嘛,肚子裏的小家夥還是要顧及,索性等你出了月子,咱們再去,如何?”
“真……真的?”
“朕豈會騙你?”
“唔,皇上……皇上……弘歷!如今還在孝期……”
該死的!弘歷無奈地仰天倒在床上,瞪着床頂的紗帳偷罵了幾句正在杭州惬意生活的“先帝先帝後”,直至體內的**稍稍平複了一些,這才懷抱着他的皇後滿足地睡去……
破禁之戀(一)
乾隆二年初秋,距八月十五中秋節還有二十來日。
下個月月底就滿十五歲的弘昭,主動問皇上三哥讨來了個冠冕堂皇的口喻,心情愉悅地騎着千裏良駒南下金陵辦差去了。
當然了,說是辦差,實則是想念在世人眼裏“亡故兩年”的胤禛夫妻倆了。
仲夏的時候,剛結束海島暢游的槿玺自覺又負責地給遠在京裏、西寧的五個兒子,各寫了一封家書,聊了幾句她和胤禛最新的近況,又寄了些從海島帶來的特産,當是送他們的中秋節禮物。免得他們記挂,一記挂難免坐不住,私自出宮、出京、甚至遠從西寧趕赴江南。
與其讓兒子們被胤禛厭煩,倒不如她主動向兒子們彙報自己倆的近況。
這不,聰明的弘昭從信裏聽出她和胤禛将在金陵過中秋的意思,很主動地問弘歷讨了個類似微服暗訪的工作,興高采烈地出宮了。
他走的是陸路。啥?為何不學他阿瑪額娘坐船游運河?
咳……身手矯健、武功了得的他,啥都不怕,獨怕坐船。一坐就暈,一暈就吐,一吐就面色鐵青、幾無血色……且是屢試不爽。故而,從十歲開始,他就再也不碰船只之類的水上交通了。橫豎無法久習而慣之,索性就斷了坐船的機會。
從京城走陸路到金陵,若是不快馬加鞭,而是按部就班地行進,少說也要花上十天半個月。
不曾單槍匹馬出過京,這回甚至連随從小厮也撤了。貼身暗衛傲風又被他提前遣去了金陵通知皇阿瑪、皇額娘他要去的消息。免得他們又先他一步落跑了。這兩年來,也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無奈的傲風,抵不住主子明求暗迫的吩咐,只得先行動身南下。殊不知。弘昭不僅先行派走了他,甚至連一個暗衛都不帶、一個小厮都不跟地,就這麽“單笛匹馬”地出發了。
沒有任何人緊跟相随的弘昭。頓覺地大為自由盡興。
特意選了條和官道相去甚遠的林間小道,有皇額娘送他的羅盤指引,也不怕迷路。
身着雪白綢衫、手轉紫瓊玉笛、哼着輕快的小曲兒,弘昭騎在馬上慢慢悠悠地一路逛向金陵。
這一日,他剛入江蘇界內,暮色就降臨了。這才想起,一過申時之後。一路行來都不曾看到過客棧。再往前就是雲霧缭繞的群山了。
這下可好,錯過了客棧,就意味着不能打尖投宿,也沒法沐浴淨身、神清氣爽地享受鄉裏民間的美食了。
走着走着,看到一個寧靜美麗的清水湖。弘昭索性在湖畔停了下來,打算在這裏露宿算了。
找了些柴禾,升起了篝火。又運功從湖裏拍出了幾條肥不溜丢的鮮美大魚,準備來個烤香魚。
六歲之前,他還沒入上書房讀書那會兒,經常和蘭曦一起看皇額娘做各類美食給他們吃,看着看着,久了也無師自通了。雖然在宮裏時,吃穿用度無需他這個五皇子操心。可一出遠門就不一樣了。
想起兩年前,皇阿瑪剛通知三哥,讓三哥找個時間,诏告世人“雍正帝病逝”後沒幾日,他們五兄弟特地騎馬南下去看望了皇阿瑪和皇額娘。那會兒,往返路上。也是他這個做小弟的伺候四個哥哥“飲食”的。
除了二哥,其他三個哥哥都說自己烤的魚天下無敵。唔,忘了說,二哥的福晉,也就是他的二嫂,那手廚藝也相當了得。雖說不能和額娘相提并論,可比起其他三位嫂嫂來,那就好上太多了。而且,二嫂做出來的不少美食,都和額娘有些許同工之妙呢。
邊愉悅地想着,邊處理幹淨手上的大魚。随後,弘昭從靴子一側掏出一把随身攜帶多年的雕花匕首,在魚身上割了幾刀,又從袖袋裏掏出一瓶粉末,是皇額娘教導過他的:出門必備用品之一的鹽巴。
朝着魚身撒勻,随後插在一根粗壯結實的枝頭上,就着熊熊的篝火烤了起來。
這麽大一尾魚,一條也夠他一頓晚膳了。
弘昭翻着大魚愉悅地想着。
忽地,他耳墜一顫,察覺到後方的林子裏傳來異樣之聲。忙警惕起心神,并握住他的貼身武器——紫瓊玉笛。
“哈哈,真有獵物哪!老八的耳力真好!啧啧,還是個細皮嫩肉的俊哥兒呢!喲,這還烤了尾魚呀,是孝敬咱哥兒幾個的嗎?”
果然不出他所料,沒一會兒,身後的林子裏就鑽出一行山賊模樣的壯漢,約莫有七八個。其中一名莽漢亮着粗魯的銅鑼嗓子朝弘昭吆喝道。還有兩個甚至還手持一柄上了膛的長筒獵槍,警惕地盯着弘昭。
弘昭頭也不回地繼續手上的翻魚動作,另一手上握着的玉笛卻已經呈現于戰鬥狀态了。
從小到大,因為一直有父母、兄姐貼心照顧,十五年裏,他還真沒用所學的武功殺過人呢。不過,今夜怕是要破他這個記錄了。
沒親自殺過人,并不代表人怎麽殺,特別是像他這樣長于皇廷的嫡出皇子,對這些事的接受能力更是要比老百姓強悍幾分。
見弘昭理也不理他們,依舊沒事人似地坐在篝火旁,徑自翻烤着魚,先前發話的那位就沉不住氣了,“喂,油頭粉面的小子喂,說你哪,還不趕緊将兜裏的銀子、手上的魚獻上來,興許咱們爺幾個還能放你條生路。”
“嗤!”弘昭輕笑,望着手裏的魚,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刻意說與那夥人聽的,反正出口的話在那些人耳裏委實狂妄的緊:“小爺我還真未見過這樣讨錢的叫花子呢!真真是開了眼界了!”
“什……什麽?!你……”莽漢一聽,眼前那個白面小子竟然将他們兄弟幾人罵成叫花子乞丐,不由大為動怒。二話不說就要舉起手裏的斧頭砍向弘昭,被身旁的絡腮胡子給攔住了。
“哎,老五,你又沖動了。大哥剛訓戒咱們的話你轉身就給忘了?”絡腮胡子顯然比較冷靜,瞪了他口中的“老五”一眼後,朝弘昭舉拳說道:“小兄弟。咱哥兒幾個長年住在山上,說話難免粗俗,驚擾了小兄弟,我這裏代我家老五向小兄弟說對不住了。只是,這方圓百裏皆是咱們無秀幫的地盤,小兄弟一人怎會進來的?”
弘昭這才慢悠悠地起身,舉着剛剛脆熟的烤魚慢條斯理地走到這行人跟前。微微一笑:“無秀幫?沒聽說過。不過呢,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況,小爺我也只是路過,明兒一早就會離開此地。諸位還有什麽疑問?”雖然他很想攪了這夥占山為王的賊寇,不過,皇阿瑪教導他:凡事要審時度勢,他如今只一人,對方卻不知有多少,還是先保命要緊。大不了,等他回了京,再率兵來攪了這山賊窩。免得他們禍害鄉鄰。
邊想邊咬了口手上的魚,聽到對面響起一陣參差不齊的口水吞咽聲。不由暗自好笑,嘴裏的魚也嚼得越發起勁了。
“肚子餓了?這湖裏有的是魚,随便抓,不要錢!”弘昭笑嘻嘻地朝他們揚了揚手裏的魚,好心地建議道。
“啥?你這魚……你這魚是這湖裏逮的?”莽漢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雙眼瞪得像副銅鈴。沖到前面指指不遠處那片被他們老大三令五申不許他們下湖抓捕的淨湖,回頭又聽弘昭不以為然地點頭說:“是啊,條條肥得緊!一條就頂頓飯。”頓時,不由得雙腿打顫,嘴裏直唠叨:“完了,完了,完了啊……”
絡腮胡這時也意識到事情大條了。他之前的注意力一直在弘昭身上,正怪異這無秀幫界域裏怎麽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個年紀輕輕的俊哥兒,倒真沒在意他手裏大魚的來源,等老五一提,又瞧清楚了眼前那片湖泊,再看看弘昭手裏那尾估計足有兩年魚齡的大魚,也忍不住心頭發起怵來。
這要是被他們老大知道了,不知會把他們幾個咋樣了呢。又記起弘昭方才說明日一早就要離開,就越發忐忑不安了。這要是抓魚的人走了,他們老大的怒火誰來承受啊……
于是,他們動了。無秀幫的幫衆素來是“不動則已,一動驚人”,還沒有見過完成不了的任務。
可眼前這個看起來不怎麽結實、就算會點拳腳也不過是花拳繡腿的俊秀少年,卻讓他們兄弟八人不由大吃了一驚。
“你們打不過小爺我的,繼續下去也是徒勞。小爺說了,就在這裏歇上一宿,明兒霧一散就走人,你們還想怎的?”弘昭被他們逼得火了,轉着紫玉笛勁風陣陣,沒幾下,就将這夥人都給打趴下了。個個揉着摔疼的部位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弘昭撇撇嘴,朝場上唯一一個可能還講得通道理的人——絡腮胡子說道。
絡腮胡喘着粗氣,和莽漢老五對視一眼,心下不知怎麽決定。若是真放走了他,他們就得承受老大的怒氣了。若是繼續糾纏,下場很明顯,自己幾人合起來也不是少年的料。
想他們這群當年縱橫江北十數年不敗的“江北八虎”,如今竟然連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奶娃子都打不過,還怎麽回山上向其他兄弟交待啊。
如此一想,絡腮胡咬咬牙,道:“對不住了小兄弟,今日你吃了這湖裏的魚,必須得随我們上山見大哥解釋清楚。”
弘昭聞言,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撣撣身上因打架而沾上的塵土,不悅地道:“不就是條魚嘛,小爺我賠你們銀子好了。”說着,從袖袋裏掏出一綻小銀元,丢給了一直瞪着他的莽漢,“喏,五兩,足夠買下這條魚了吧?若是沒事了,就趕緊閃開,小爺我還要用膳歇息。明兒還要趕路,不送了。”
“五兩?哼,五百兩也不見得能彌補爺的損失!”在場衆人還未開口,一道寒漠徹骨的嗓音隔空傳來,随之而來的是一記渾厚的掌鋒,朝弘昭迎面揮來……(未完待續)
破禁之戀(二)
弘昭來不及看清來人的模樣,就被對方的掌風逼得急退幾步,迅速輪起紫玉笛迎向前,瞬間,兩人被四周帶起的勁風罩住了,直對上近百招依然難分難解。
只是,外人眼裏難分難解、不相上下的這一幕,弘昭卻知道繼續糾纏下去,輸的必定是自己。他自己清楚,憑自己的體力,再應付對方幾十招必定走向下坡。可對方看上去卻依然如閑庭散步、游刃有餘。
該死!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武功要自保是絕對無虞。因為從五歲學武開始,到九歲學成“九華訣”,之後五年裏,從來沒在四位兄長跟前敗過陣,其間又以輕功最佳,即使遇到危險,打不過逃了就是。(弘昭啊,那是因為你那四位兄長憐惜你,舍不得看你輸了之後眼淚汪汪。)
可如今,他第一次私自出門,沒有傲風的護衛,竟然連個山賊頭目都吃不下,這要是傳了出去,他靜王弘昭還有臉見人嗎?
這樣一想,弘昭咬咬牙,手上的紫玉笛越轉越快,拼着體內最後一股真氣,想破出這個包圍圈。忽地,一股幽香襲來,讓他不由地吸入了不少。
該死!弘昭惱怒地瞪了對方一眼,這一眼也讓他看清了對方的容貌:俊、冷,有他皇阿瑪的氣息。腦海閃過這一感覺,嘴裏氣急敗壞地吼道:“你使詐!”小人!小人!竟敢對他這個堂堂的大清靜王使詐,是嫌活得不耐煩了嗎?
可容不得他繼續咒罵,身子一軟。就往地上倒去。落地之前,被對方穩穩接入懷裏。
“呼!過瘾!真過瘾!大哥,好久沒見你使拳了,實在是太過瘾了啊!哈哈!”掌風帶起的風陣逐漸消散。目瞪口呆的衆人見他們老大抱着方才那名狂妄的少年現身,回過神由衷地贊道。
“是啊,大哥。這世上居然還有能和您對上百招以上的人,那方才打得咱們兄弟幾個落花流水,也不足為奇了。”
抱着弘昭的男子聞言,星眸一閃,挑眉說道:“別以為這麽說,我就會忘記你們幾個失敗的任務了。”
衆人讪讪一笑,忙推出絡腮胡。“老二,你來向老大解釋,咱們幾個先回去了。老大回去肯定要沐浴,咱們燒水去,燒水去……”說完。留下已經黑臉的絡腮胡轉瞬就跑。
“大哥!”絡腮胡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朝男子說道:“我……他們……村民們拒絕和咱們合作……咱們跑了好幾所村子,說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沒哪個村子願意和咱們……大哥……是不是……咱們長得太兇神惡煞了?”絡腮胡說着,摸了摸他的絡腮胡,思索着,要不要将這把陪了他多年的胡子給剪了……
冷俊的男子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不願意就不願意,犯得着流連山腳不敢上山嗎?”
絡腮胡聞言。不由羞愧:“那啥……大哥之前不說了嗎?沒完成任務就別回來見你……”
“哦?這句話這麽上心,其他話就當耳旁風了?”
“大哥……”絡腮胡見男子好似并未很生氣,有些不解,轉頭定定地望了眼身側不緊不慢抱着少年走着的無秀幫創幫之主——他們心甘情願俯首稱臣的老大——風無塵。
風無塵沒理他,而是提升了足下的速度,朝山上躍去。嘴裏輕吐:“回去再說。”話音剛落,就已掠出去數十丈,轉眼就沒了他的身影。
絡腮胡再一次撓撓頭,有些不明白老大的舉動,素有潔癖的老大竟會抱着這個陌生的少年回山上唉……
……………………
弘昭清醒時,發現自己竟然全身赤裸地泡在熱水裏,浴桶的對面坐着一個同樣赤裸、閉目養神的男人,還是對他使詐下迷藥的男人。
弘昭惱羞成怒地直起身,帶動水聲“嘩啦”,“喂,我怎麽會在這裏?”
“坐下!”風無塵閉着眼,氣定神閑地命令。
“偏不!小爺我要走了!”弘昭甩甩頭,脹紅着臉想跨出浴桶,卻發覺渾身像是被下了蠱一樣,再也動彈不得。
“你不乖!”風無塵睜開眼,掃了弘昭一眼,淡淡地說道。語氣淡地并不像是在指責,而是在陳述。他長臂一撈,将弘昭拉下水。
“你!”弘昭氣急敗壞:“你點了我的穴?”他用盡一切解穴法,也沒有沖破被住的穴道。
風無塵沒有回答,而是靜靜地看了弘昭半晌,直看到弘昭頭皮發麻,才轉移了視線。
“我們做個交易。”片刻後,風無塵開口了。
“交易?憑什麽要小爺和你們這窩山賊做交易?”弘昭輕嗤,“識相地就快放了小爺我!要不然,後果可不是你們能承擔的。”
“呵……”風無塵聞言,唇角微揚,“最大的後果不外乎‘死’字,我風無塵活了二十五年,早就看淡了。”
“你……”弘昭聽他如是說,只覺胸口莫名一緊。不過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男子,竟然對“死亡”如此通透,他究竟發生過什麽?竟能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席話。就算是三哥,面臨死亡威脅,也不見得能保持這般氣定若閑的神态吧?弘昭忍不住腹诽。
“有什麽事?若是小爺能做到,必定全力一幫。”當是他靜王微服暗訪、視察民情的任務之一吧。
風無塵凝神望着眼前這個明眸皓齒、英姿勃發的少年,聽到對方說“必定全力一幫”時,眼底有什麽閃過。
這副情景,多像十年前的他……只可惜,最後,幫忙的人陷入死局。被幫的人,則脫穎而出,成為江湖名門正派人人屬意的對象,錢財、美人手到擒來,如此還不夠,還要暗中對他趕盡殺絕……
要不是他曾經閑來無事,對“蘇北八虎”施過援手,反過來被他們湧泉相報、熱心相助,否則,他怕是早已死在十年前的大雪夜了吧?哪裏還能留得一絲未滅的內功,花了足足三年方才将丢失的功力逐一追回……
那個“靜湖”,正是他練功之用的場所,他的“幽冥訣”,必須借助水系方能更好地修煉。
可自從那人背叛了自己之後,這麽多年來,他再也不習慣和旁人共用他物,哪怕只是同桌共食、同湖供洗……
于是,他下了禁令,不準任何人踏入那湖水半步,連裏頭的魚也不能撈食。
禁令剛發布時,總有幾個沒上心的幫衆,見着那湖裏的魚蝦肥美,拿着釣竿網兜撈了許多回山,被他得知後,立即責令他們下山,去其他村落的湖河裏,捕來足夠整個無秀幫吃上一年的魚蝦,否則不許上山。累得他們是再也不敢輕犯,其他幫衆也沒人膽敢違背他下達的任何命令。
如此一過三年,想不到,竟然還有人敢破他的禁令,且還是個涉世未深、年少氣盛的俊美少年,他忽然就想到了十年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這般的英姿飒爽、年輕氣盛……
“喂,你怎麽了?”弘昭瞪着坐在眼前走神的男子,好奇地問道:“這水已經涼了唉,你竟然還冒汗,真是怪人!話說,趕緊替我解了穴,咱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談如何?”弘昭貫徹他皇額娘經常挂在口上那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方針,好聲好氣地提議道。
……………………
弘昭驚奇地看着所處房屋外的景象,才知道自己如今竟然在山頂,沿着山路一直通往山腳,都是鱗次栉比的石屋。除了石屋,山上都種着各式各樣的樹木,又或者并不是種的,而是野生的。随便認了幾種,就有鮮果樹、堅果樹、花木……
風無塵站到弘昭身邊,低低解釋:“你也看到了,無秀幫沒有其他出路,就是山上這些果子、木料,加上山腳那片耕地,只要冬天不來,倒是還能飽腹,冬季一到,就只能挨餓了。今年秋收産量低,估摸着撐不了整個冬春兩季,原本想和外圍的村落交換,我無秀幫出勞力,幫他們做活,他們提供衣物吃食……”
“他們沒同意?”弘昭了然地望着他,如果同意了,就不會和他這樣說了吧?
“呵……許是幫裏的兄弟都長得不怎麽良善……”
“确實,說的話也不良善!”聽到這裏,弘昭沒好氣地嘟囔。
風無塵輕笑着睇了他一眼:“他們很少這樣,許是昨日受了刺激,被村民們當山賊罵,回頭不敢上山,又恰巧碰上了你,就将氣出在了你身上……”
“原來如此!”單純的弘昭恍然大悟,随即騷騷頭,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不知道那湖裏的魚是你們養的。不經主人同意就自取享用……不過,五兩銀子還不敵一條魚嗎?你居然還為此對我下藥……唔,這麽說來,你們确實不良善……”
聽弘昭嘀嘀咕咕地數落起他的不是,風無塵不禁好笑,擡頭望着遠處叢叢複叢叢的山景,第一次覺得這滿山的秋景竟然順眼。
“其實,你這麽好的身手,要想賺銀子還不簡單嗎?”此時,總算發洩完心頭不爽的弘昭,随口問道。他雖然沒有單獨出過宮門,可也知道,江湖上有一種職業叫“殺手”,如果嫌殺手太血腥,也可以去镖局做事啊。絕對比守着這座靠天吃飯的山頭輕松多了。
只是,他剛一問出口,風無塵就瞬間變了臉色,“要幫便幫,不幫拉到。”丢下這句話就轉身走了。
搞得弘昭有些莫名。他是哪裏說錯話了嗎?(未完待續)
破禁之戀(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出去闖蕩必定比守着這座幾無創收的無秀幫山頭輕松。
可他也知道,他若是一走了之,那麽,無秀幫必定頃刻間覆沒。那人,雖然過了十年之久,卻依然沒有放松對他的警惕,拿無秀幫上下一百多號幫衆的命逼迫他,可以不殺他,卻必須讓他留在這裏。除非那人先他一步踏入地獄,否則,他終其一生也不得離開無秀幫界域,直至死亡……
那個人,在江湖活躍了十年,如今的身份更是不一般了,不是兩手空空的他能相敵的。就算他費盡十成功力,以命抵命取下那人的項上人頭,那人的部下,也會立即踏平無秀幫,屆時,那些救過他、幫過他、支持他的兄弟們就要因他而亡了……
他不會去冒這個險。經過十年的沉澱,他不會再如此莽撞地跑去,只為一己之仇,就陷一百多號人于枉死之境。他做不到……
于是,他寧可深居山野,和諸多因各種原因逃離江湖的幫衆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冬季來臨之際,每年都會讓幫裏兄弟愁煞腦筋,其他季節,他們都很自得其樂地蹲在這個鮮少有外人路過的山頭。
“大哥,實在不行,咱們就去打劫吧!既然別人已經将咱們看做山賊了,索性就坐實了這個罪名,讓兄弟們過個好年!”排行老五的陸魁粗着嗓子叫道。
風無塵斜眼睇他,冷冷地道:“忘了你娘生前的交待了?”
陸魁聞言,低頭不再多話。他老娘三年前病死。說是病死,其實也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體虛而死,可再這樣,他老娘臨終前依然再三勸他:不要走入邪徒。勤懇勞作……
陸魁所在的“蘇北八虎”,當初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難免做過些不上檔次的猥瑣之事。可嚴密追究,打家劫舍之類的惡事,倒還真沒有碰過。他見老娘如是叮囑,也就哽咽着點頭答應了。
從此,每逢他嚷嚷着提議索性做山賊打劫過日子,被風無塵這句話輕輕就給反駁了。
“大哥,其實。咱家現在就已經揭不開鍋了……”“蘇北八虎”裏排行最末的老九,原本是老八,因為風無塵做了他們大哥,每人下移一位,他就被叫做老九了。
風無塵擰眉想了想。随後擡眼朝老二說道:“看看倉庫裏還有多少餘糧,先分些給兄弟們。”
老二金舒原本叫絡腮胡,不過今天已經将滿臉胡子都給刮淨了,一時間讓衆兄弟有些不習慣。不過也好看了許多,胡子沒了,年紀看上去輕了不少。其實細細算來,他也不過才三十五歲。只是一直因為胡子的緣故,讓他看起來老了許多,足有四十出頭好認。
十二年前。他們這群由窮家子組成的“蘇北八虎”替人消災時,不小心因為得罪了一個江湖殺手組織,被追殺了整整一年,最後性命攸關之際,幸得風無塵路過援救,此後。他們就跟定他了。
即使窩在這處永遠不被外界重視的小山頭裏終老一聲,也不願再出去過那種永遠沒有盼頭的無聊日子。
再說了,老大既然被某個權勢高手下了禁足令,他們哥兒幾個哪能丢下他不管、兀自出山呢。
“大哥,倉庫裏還有米面各三十來擔,如果分下去,每戶也就能分上小半擔米、小半擔面。再多就沒有了。”老二去倉庫核查了之後,回來禀報道。
風無塵聽後,沉默了片刻,正想開口,卻聽一直蹲在角落觀望的弘昭開口了:“說吧,看看我能幫你們什麽?或者,我這裏有張銀票,先留給你們用,趁入冬之前,去集市上采購些糧食衣物?”弘昭邊說,邊從袖袋裏掏出一個荷包,取出了兩綻二十兩的銀元後,将整個荷包丢向風無塵。
風無塵伸手一接,打開,裏頭赫然是一張五千兩的銀票,不由得皺皺眉,将荷包丢還了弘昭:“不需要你這般施舍。”
“咦?五千兩也叫施舍?”弘昭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在他看來,丢他一綻銀元倒是施舍了,五千兩可是他攢積了許久的零花,出門之前特地兌成銀票放在身上的。送出去還真有些不舍呢,如今竟然被對方嫌棄了。
其他人一聽,這銀票竟然有五千兩,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的衆人,皆齊齊看向弘昭,個個心下暗道:這小子誰啊?出手竟然這般闊綽,出門帶着五千兩銀票也就算了,竟然眉頭都不皺一下地說要送他們用。
當下,除了風無塵之外,其餘居幫裏前十首領位的幫衆皆對弘昭改觀了不少。有對弘昭微微笑的,有對弘昭點點頭的,總之,不再是之前是那般嫌棄挑釁的眼神了。
“大哥!”可一聽風無塵竟然不要這送上門的銀票,其餘幾人急了,不由得出聲喚道。
“那麽,你說,你想我怎麽幫你們?”弘昭看風無塵越來越冷的眼神,不由得摸摸鼻子,将銀票塞回了袖袋,不解地問道。
“找商行,幫忙把倉庫裏那些堅果、木材賣了。”風無塵淡淡地提道。山裏的豐獲不少,卻因為路途艱澀,換不了錢。尤記得開頭幾年,幫裏兄弟費了老大的力氣将山貨運到最近的集鎮,卻遭到同行商販壓價,還被警告說:不許他們随意擺攤。不然就糾集官府去逮他們坐牢。
幾次之後,幫裏兄弟就再也不願下山去遭這種氣受了。寧願大雪封天窩在家裏,餓肚子。
所以,山裏山貨不少,少的是運輸和機會。
弘昭點點頭,那簡單啊,他自家就有商行,雖然前來這山疊山的蘇北拉貨麻煩了些,可總比四處去找其他商行方便多了。
遂說道:“這好辦,給我幾天時間,八月底之前,我帶人手過來。”
“嗤……”風無塵輕笑,“你以為我會放你出去?”
“不然呢?我不出去,家人會擔心,商行也不可能會自動過來呀。”弘昭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攤攤雙掌。
“你寫信,我派人送出去。”風無塵不理他,徑自說道。
弘昭瞪了他一眼,就這麽不信任他麽?!
協議被迫達成,只留下弘昭和風無塵面面相觑時,弘昭忍不住撇嘴說道:“喂,小爺我醜話說在前頭,你這麽扣留我,到時可別後悔哦?!”說着,他伸出食指沒好氣地戳了戳風無塵的胸膛,手下的觸感很溫暖,比他那張硬邦邦的臉好多了。
風無塵輕輕撥開他的手,“無論你是什麽身份,我說了,只要能幫我解決幫裏兄弟們的困難,生或死,都随你處置。”
“切,小爺我要你的命做什麽?!”弘昭白了他一眼,對風無塵動不動就“死”啊“死”的很感冒。于是,伸了個懶腰,慵懶地轉移了話題:“今天我要吃烤野雞。”
風無塵無語地看着他,這小子,真當這裏是客棧茶樓随他點的嗎?雖然秋季的山上,野味并不缺,可也不至于每日都弄這種重口味的野味給他吃吧。很多可都是無秀幫幫衆過冬的食物。
“算了算了,我讓陸魁下山去買些吃食來吧,當是我在這裏做客的還禮啦。”弘昭見風無塵露出這種神情,無奈地擺擺手,随即掏出一綻小銀元,就是之前想抵他們魚錢,他們沒收的五兩。
風無塵看着他,這次倒是沒有阻止。他也知道,以弘昭這樣的富家少年,在如此少食少穿的山裏,絕對挨不過幾日,總是要讓他松松的。
弘昭見他沒有反對,喜滋滋地找陸魁商議買什麽吃食去了。
等陸魁騎着他那匹千裏良駒,抱着一大布袋吃食從山下返回時,已經是三日後的事了。
“怎麽去了這麽久?就算咱們地處偏僻,四周都是山,可單槍匹馬地去鎮上買些吃食也不至于要三天呀?”老二金舒不解地問道。
陸魁神色複雜地看了看金舒,見四下無人,拉着他就耳語起來:“我在鎮上看到了一副畫像,據說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已故雍正帝的第五子——靜王弘昭……”
“這和咱們有什麽關系??”金舒不以為然。就算挂個畫像,上頭的人物是當今天子,也和他們無關吧。他們這種小老百姓,離天子朝堂太遠了。
“那啥……那靜王弘昭,長得和……那個在我們幫裏的弘昭兄弟是一模一樣……”陸魁顫抖着音色低聲說道。若此弘昭就是彼弘昭,那他們豈不完了?扣押當朝王爺啊……此罪當誅啊……
這也就是他東躲西避了好久,才買了食物小心翼翼地回來的。生怕有人跟上來。
金舒一聽,也懵了,結合弘昭此前的舉止,似乎也很說得過去。糟糕,他們還送了封信去金陵,若是……
“馬上找大哥商量去……”
“商量什麽呀?哎呀,陸魁,你怎麽才回來,小爺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快看看,都買了些啥?”正四下逛完回屋找風無塵聊天的弘昭,一看到陸魁,喜出望外地上前翻看布袋,挑出他有食欲的幾樣吃食,剩下的,塞回陸魁手裏:“喏,拿去和兄弟們分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