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向知榆泡了兩杯咖啡,鄭大山接過,道了聲謝:“原來你們很多年前就認識了啊?”
“嗯。”向知榆點點頭,“在濱寧,他的家鄉。”
鄭大山聞言不知想到什麽,笑了笑:“怪不得住院那會他這麽聽話呢。”
向知榆不解:“聽話?”
“他以前拍戲受傷,不管多嚴重,只要沒有生命危險絕對不會在醫院停留超過一周,每天都嚷嚷着要回去,這次不僅連住了一個月,還一句怨言都沒有。”鄭大山看向她,“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向知榆抿了下唇,問道:“他以前經常受傷嗎?”
她想起舊手機裏的短信,紀柏惟只發過一次關于他受傷的事。
鄭大山嗯了聲:“他這人真的很拼,從不用替身,上山下海,可以為了将打戲拍好,封閉訓練一個對月。”
“我從沒見過這麽拼的人。”他道,“我以為他會走得很遠。”
向知榆沒有說話。
她問過紀柏惟身上的舊傷,可對方都用吊兒郎當的态度應付過去。
“我一直記得初見他的那天。”鄭大山喝了口咖啡,繼續說,“簡直和現在判若兩人。”
“頹廢,落魄,頂着一身傷,堅定地看着我,說他一定要紅。”
“我當時剛畢業,一腔熱血,他是我帶的第一個藝人,我們倆吃遍了苦,我以為當明星是他的夢想,所以從不敢拖他的後腿。”
鄭大山忽地苦笑一聲:“結果你知道他在前些天曝光戀情的時候說了什麽嗎?”
向知榆擡眸看向他,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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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走到如今,都是為了讓你看見,他說他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鄭大山嘆了口氣,迎上向知榆的目光,“沒有向知榆,就沒有紀柏惟。”
“他真的很愛你。”
“……”
向知榆心尖一震,喉頭酸澀。
沒有向知榆,就沒有紀柏惟。
這句話倒過來,也是成立的。
沒有紀柏惟,就沒有向知榆。
如果不是在琴房的驚鴻一瞥,向知榆會在濱寧堕落下去,不會當上醫生,也不會對生活充滿希望。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二人早已像盤曲而生的兩根藤蔓,糾纏聯結,怎麽也分不開了。
“我這次來不是想要指責你和他,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能讓人抛棄名利和前途。”鄭大山不理解。
向知榆聞言眨了下眼,默了兩秒,微微一笑:“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這個問題,我只知道,相信他就好,只要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名利和前途都是備選。”
他們的感情,經歷了十年的考驗,早已不是三兩句就能講得通的了。
現在對于向知榆和紀柏惟,愛人手心的溫度,是比任何東西都要珍貴的存在。
鄭大山怔了怔,良久低頭笑了:“浪漫主義我不懂。”
“但是,我還是要祝福你們。”他重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嫂子,結婚一定要請我啊。”
向知榆對他突然的轉變有點不适應,聽到結婚兩個字表情不自然地紅了。
“好。”
送走鄭大山,時間也差不多了。
紀柏惟還沒有回來,向知榆給他發了條信息過去:【怎麽樣?】
過了一會他才回複:【我知道分寸,你放心。】
【好。】
向知榆收起手機,穿上外套和鞋子,出門去赴江闊的約。
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将車停好,向知榆趕在約定好的時間之前,準時走進咖啡館。
一擡頭便看見江闊坐在右側靠窗的位置那。
他的眼神一直注視着門口,見向知榆的身影出現,他立即揮了揮手。
向知榆走過去坐到他對面,抱歉一笑:“等很久了吧?”
“沒有,我也是剛到。”江闊硬朗的面容笑得柔和,他其實半小時前就到了,但為了不讓向知榆自責,所以扯了個謊,“我幫你點了咖啡,拿鐵可以嗎?”
“可以。”
正好這時服務員将兩杯咖啡端上來,向知榆的手指撫上杯沿,沉默了幾秒。
江闊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問道:“你突然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是不是有什麽案件想讓我幫忙?”
“不是。”向知榆笑了笑,搖搖頭,“我找你是因為……紀柏惟的事。”
“……”
江闊捏着杯把的手指瞬間收緊,指節顯而易見地泛白。
“他?他出什麽事了?”江闊移開視線,看向窗外的人來人往,随意道。
向知榆垂下眼,從包裏拿出那部舊手機,調出了相冊裏的視頻,推到江闊面前:“這個視頻,我希望你能看一下。”
江闊聞言将目光落到面前桌上,那部老手機上,面露不解:“這和紀柏惟有什麽關系?”
“你看完就知道了。”
江闊半信半疑地拿起手機,按下播放鍵。
再看到第一個畫面的時候,他原本無波無瀾的雙眼瞬間睜大。
向知榆低下頭,心口說不出的沉悶。
這個真相,又何嘗不是對江闊的傷害呢。
自己恨了這麽多年的人,竟然是無辜的。
他的寄托和支撐自己做出傷害行為的前提,都成了泡影。
身為警察的江闊,估計會很痛苦吧。
向知榆忽地很不想看到江闊的表情。
她是自私的。
她想紀柏惟得到公平的對待,可這樣就意味着讓江闊陷入痛苦的境地。
但是,十年前向知榆在江闊面前帶走紀柏惟時,就已經注定了這一生她都會為了紀柏惟而做出選擇。
時間在流逝,直到視頻的最後一絲聲響消失殆盡。
開着空調的咖啡店明明很溫暖,可江闊卻覺得自己整個人如墜冰窖。
向知榆低眸盯着自己的手指,沒有率先開口。
直到前方傳來江闊有些顫抖的聲音:“這個視頻——是從哪來的?”
向知榆這才擡頭看他:“我前兩天回了趟濱寧,在程歸的書桌抽屜裏找到的。”
“他拍下了事發的一切,但什麽也沒說。”
“為什麽不說?”江闊的語氣開始急促,他雙眼赤紅,顯然是情緒到了極點,“這個視頻不是兒戲,那場大火燒死了我媽!一條人命!”
“我不知道他什麽要這樣。”向知榆強迫自己面對狂躁的江闊,冷靜地說出此行的目的,“江闊,你是最應該知道真相的人,當年你對紀柏惟做的那些事,都是因為那場大火,時至今日,真相擺在面前,我希望你能好好面對他。”
“起碼,不要再怪他了。”
江闊眼睛圓瞪,胸口劇烈起伏,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對面的女人,赤紅的眼眶裏血絲滿布。
他沒有說話,應該說,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這個視頻将他多年來心中一直支撐着他的信念打破。
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
紀柏惟是無辜的,紀森是無辜的,你錯怪好人了,你差點把紀柏惟害死。
有個聲音在耳邊回響,江闊劇烈地搖了搖頭,想要将這個聲音趕出去。
可是那聲音卻越來越大聲,大到江闊忍受不住地站起身來。
“程歸在哪?”他啞聲問。
向知榆記得早上紀柏惟走時說過,他要去程歸的公司找他。
“你想幹什麽?”
她不放心現在江闊的狀态。
紀柏惟還在程歸那。
“我要問清楚。”他死死盯着向知榆,仿佛得不到地址就不罷休。
向知榆默了幾秒,才道:“雅意傳媒,他在辦公室。”
江闊沒有停留,擡起步子就往外走,向知榆站起身叫住他:“江闊。”
“……放心,我不是從前那個毛頭小子了,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他的背影挺拔,聲音有力:“別擔心。”
說罷,門自動合上,向知榆眸光微閃,沉默地坐回位置上。
他們之間,只能靠他們自己才能化解。
這邊雅意傳媒的單人辦公室裏,紀柏惟正坐在程歸對面,臉上表情平淡,但眸色漆黑如墨,屋裏的氣氛透着緊張。
程歸面無表情,但蒼白的臉色還是透露出了他的真實情緒。
“當年是不是林茂泉跟你說了什麽?”紀柏惟低沉道。
程歸已經知道了手機視頻被看到的事,此時坦然道:“是。”
“他威脅我,不讓我說出去,不然就殺了我。”
“呵。”紀柏惟冷哼,“這種鬼話你也信?”
程歸聽到這聲帶着嘲諷和鄙夷的冷笑,頓時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怎麽不信?!”
“你難道不知道林茂泉年輕時候是幹什麽的嗎?濱寧有名的混混,還坐過牢,我爸就被他打過。”程歸喘着粗氣,顯然是氣極了,“如果你換成我,你也不敢說,我親眼看見老師吊死,還來不及害怕,就被林茂泉拖進林子裏,連罵帶踹的威脅了一頓,要不是他不會用手機,那個視頻也保不下來!”
紀柏惟淡淡地看着歇斯底裏的程歸,眼神平靜到讓人不寒而栗。
直到程歸閉了口,他才輕笑:“我們是七歲的時候認識的吧。”
他忽然轉移話題,程歸沒有吭聲。
“我以為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兄弟,起碼我當時是這麽想的。”紀柏惟收斂了神情。
這句話像根刺,紮進程歸的心裏,讓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當年事發後,他其實有想過要說出真相。
可是林茂泉威脅在先,母親又重新改嫁,向楠是個好人,他不想讓向家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也不想因為這一點差池,影響自己的未來。
向知榆說的沒錯,他就是個冷漠的人。
萬事只想着自己。
紀柏惟低頭輕嗤,站了起來,手插兜俯視着對方,語氣淡漠到極致:“十年前那個深夜,我想過去死。”
“!”
程歸聽到這話猛地睜大眼睛。
“可是小榆救了我。”
提到向知榆,紀柏惟才覺得自己從看見程歸開始就空蕩蕩的心逐漸被填滿。
“程歸,要是當初你站出來為我說一句話,我都不會想去結束自己的生命。”紀柏惟平靜地盯着男人的發頂,“視頻我會交給濱寧的警方,我要讓紀森,你的老師,得到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