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外公?”向知榆睜大眼睛,仔細打量了眼褚琨,沒想到紀柏惟竟然還有親人在京州。
她皺了皺眉,回想起紀柏惟在父母去世之後的經歷,向知榆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如果那個時候有個親人在他身邊,紀柏惟可能也不會站在那塊礁石上。
“是啊,他媽是我唯一的女兒。”褚琨笑了一下,“今天是他生日,每年我都會送點蘋果過來,他媽以前最愛吃。”
向知榆嗓子發緊,猶豫了一會,問出心中的疑惑:“您既然是他的外公,那當年大火發生之後您為什麽不接走他呢?”
當年只有16歲的紀柏惟用單薄的身軀承受着一切,沒人給他撐腰。
褚琨聽到這話苦笑了聲,背脊微微下彎,手肘撐在膝蓋上,看起來腰不是太好。
他沉默片刻,目光看向窗外,似在回憶過往:“說實話,我不知道他們發生了這樣的事。”
“不知道?”向知榆反問,語氣訝異。
“芝蘭是我唯一的女兒,從下嬌生慣養,我沒讓她吃過一點苦,我就想讓她好好陪在我身邊,一輩子快快樂樂。”褚琨眼色渾濁,摘下眼鏡,“可是大學一畢業,她就跑到我面前跟我說,她要和一個高中音樂老師結婚,也就是柏惟他爸——紀森。”
褚琨遲緩地擡頭,看向向知榆,埋藏多年的心事有了傾瀉而出的機會。
這個姑娘是他外孫的執念,告訴她的話,可能對紀柏惟來說是件好事。
“我當時極力反對,紀森不是京州人,老家又是千裏之外的海邊小城,父母早逝,窮小子一個,我憑什麽要把寶貝了二十多年的女兒交給他。”褚琨平靜道,時隔多年,那些怨氣早已在悔恨中消散。
向知榆呼吸不自覺放緩,抿了抿唇,安靜地聽着關于紀柏惟的一切。
“芝蘭的脾氣簡直跟我如出一轍,撅起來什麽都不管不顧。”褚琨笑了,“說起來柏惟也是一樣,只要認準一件事和一個人,這輩子都鑽在那牛角尖裏出不來。”
他看了眼向知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繼續道:“兩人背着我偷偷去領了證,我知道後氣得把她關在家裏,不讓兩人見面,芝蘭和我大吵一架,我失手打了她一巴掌。”褚琨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掌,那是他第一次打她,也是最後一次。
“當天晚上她就從窗戶翻了出去和紀森跑了,丢下我一個人,往後的幾十年一次也沒回來過。”褚琨說完深深地吐了口濁氣,“就連她病死,我也是從柏惟口中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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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琨不明白,怎麽就這麽愛那個男人,愛到連親生父親都能丢下。
直到聽紀柏惟說,紀森在芝蘭死後因抑郁而自殺,褚琨莫名心口刺痛,眼淚不自覺盈眶。
“我當時要是知道柏惟的處境,肯定會去接走他。”
千言萬語,褚琨只餘嘆息,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為他的女兒還有自己哀嘆。
聽完這些前程往事,向知榆眸光微閃,她張了張嘴,啞聲道:“這些……柏惟都知道嗎?”
褚琨點點頭:“我都告訴他了。”
“那您今天跟我說這些是……”向知榆不解。
褚琨笑容和藹:“向小姐,柏惟他很在乎你,我看得出來你也很在乎他,我希望你可以多了解他一點,也希望你可以再多包容他一點,只有你能給他帶來幸福。”
向知榆心頭一震,擡頭看他。
帶來幸福……
眼眶忽地一熱,心裏湧現出一種難言的情緒。
向知榆注視着他,表情認真,但聲音卻有些哽咽:“我想讓他幸福。”
“謝謝。”褚琨溫和一笑,重新戴上眼鏡。
兩人坐了會,褚琨看時間不早了,站起來要走,向知榆猶豫地叫住他:“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嗎?”
褚琨點點頭:“你說。”
“請問您那還有柏惟母親的照片嗎?我想——替他向您要一張。”向知榆扯了下嘴角,有些不好意思。
剛剛在兩人的交談裏,向知榆能明顯感受到褚琨心裏是很關心紀柏惟的,可是這對爺孫之間一直沒有什麽敞開心扉的交流,導致關系愈加疏遠。
紀柏惟也從沒跟外公要過什麽。
褚琨聽到這個要求,微微愣了下,随即反應過來,他認真地看了眼向知榆,嘴角含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陳舊的錢包,從夾層裏輕輕拿出一張泛黃的學生照,遞了過去。
“這是他媽高中畢業那天照的,我一直戴在身上,正好你拿去吧。”褚琨道。
向知榆雙手接過:“這是……”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慮,褚琨忙道:“放心吧,家裏還有其他照片,不用擔心。”
向知榆聞言笑着點點頭,将照片放到手心,雙手合十,動作十分愛惜:“那就好。”
将褚琨送到小區門口,目送他打車離去,向知榆才轉身回家。
回到房子裏,她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拿出那張照片,看到正中央的那個少女時,向知榆胸口被撞了一下。
一種奇妙的時光流逝感襲來,相紙泛黃,痕跡斑駁,抱着證書的少女長相和紀柏惟有八分相似,同樣的桃花眼和微笑唇,氣質淡雅,面容明媚如光,牙齒有些不齊,笑起來的時候小虎牙清晰可見。
人如其名,芝蘭玉樹。
向知榆用手指摩挲着照片,将它小心地放到床頭櫃裏,打算等紀柏惟收工後和她視頻時拿給他看。
這個驚喜他一定很喜歡。
收好照片,向知榆環視着偌大的房子,耳邊忽然想起褚琨說的話——紀柏惟一直在找你。
他放棄了學業進入如狼似虎的娛樂圈,只為了讓她看見。
一想到這向知榆的心就疼。
她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了罐啤酒,剛剛好是她的量。
沉默地走到陽臺,坐到紀柏惟常坐的藤椅上,仰視着夜空。
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酒,等着紀柏惟的來電。
紀柏惟拍完今天的最後一場戲,等着導演喊收工就立刻回去和向知榆視頻,但等了半天也不見程歸的身影,往日裏他從不是拖沓的人。
聯想到他今天生日,一種不好的念頭冒了出來,紀柏惟掃了眼身邊的林凱心,瞧她表情不對,剛要說話就聽見副導演嘴裏唱着生日快樂歌,手上推了個巨大的蛋糕從後面出來。
而程歸也難得放松了表情,用帶笑的眼神看向他。
其實自打進組以來,除了正常溝通工作之外,兩人就沒怎麽說過話,組裏其他人都以為二人關系不好,紀柏惟平日裏又不茍言笑,所以旁人也不敢拿二人開玩笑或者試圖活躍氣氛。
他倆就這麽一直處于“相敬如賓”的狀态。
紀柏惟低頭看了眼時間,今天本來就收工晚,再鬧一鬧,估計回去就到半夜了。
劇照老師和工作室的人默契地拿出相機,準備記錄給男一號過生日的瞬間。
大家齊聲唱完生日快樂,在掌聲中和呼喊中,紀柏惟吹滅蠟燭,向劇組裏的大家道了聲謝。
副導演連忙催促:“快許個願啊!”
紀柏惟頓了兩秒,溫和一笑,搖了搖頭:“我不信這個,況且我也沒什麽好許的。”
衆人聞言也不強求他,紀柏惟和林凱心給大家分了蛋糕,又鬧了一會,才以身體疲憊為由乘車回到酒店。
回到房間裏,時間已經到了夜裏11點了。
還有一個小時生日就過去了。
紀柏惟打開兩人的微信,發現沒有一條信息,估計向知榆要麽已經休息了,要麽就是還在忙。
這麽一想,他發了句:【在幹嘛?】
覺得對面應該不會很快回信,紀柏惟拿着手機進到浴室,脫掉衣服打開花灑,手機放在一邊的臺子上。
沒想到剛洗完頭發,手機屏幕這時亮起,紀柏惟看到連忙擦了擦手拿起來打開。
向知榆:【等你。】
紀柏惟頓了兩秒,嘴角忍不住上揚,将手機聽筒靠近嘴邊,嗓音低啞:“乖,別等我了,快去睡覺。”
發完沒一會,那頭突然發起了視頻聊天請求,紀柏惟手指一僵。
他現在站在淋浴間裏,身上什麽也沒穿,這要是點開,會不會吓到她。
權衡了一下,紀柏惟點了拒絕,雖然心裏很想讓她看,但怕最後忍不了相思之苦的是自己。
他回道:“等會再打,我還在洗澡。”
向知榆這次估計連聽都沒聽,直接又撥了一個。
紀柏惟盯着手機,沉默片刻,伸手拿浴巾裹了下半身,走出去坐到床邊,點了接聽。
霎時,畫面裏跳出向知榆濕潤又迷離的大眼,臉頰還帶着緋紅,一看就是喝了。
紀柏惟撩了把還在滴水的頭發,盯着她皺了皺眉,語氣不善:“喝酒了?”
“一瓶啤酒。”向知榆乖巧地對着攝像頭揚了揚手裏的啤酒,将冰涼的杯壁貼在發熱的臉上,試圖降溫,“我在家,一個人,你放心,絕不趁你不在亂來。”
說罷她将手機拉遠,展示了一下周圍的景象,是他平時常待着的陽臺。
見她雙眼半眯着,唇瓣上還沾着水漬,模樣嬌俏可愛,紀柏惟眼神猛地暗了下來,喉結上下滑動,不由舔了舔唇角,湊近屏幕啞聲道:“寶貝,想我了嗎?”
聽到這話向知榆撇了撇嘴,聳了下鼻子,模樣有點委屈:“嗯,想。”
紀柏惟眸色晦暗,聲音軟了下來:“我下個月就回去,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