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紀柏惟聞言挑了挑眉,下巴擱在枕頭上,偏着腦袋靜靜地瞧着她,直到向知榆不好意思的收斂笑容,才輕聲道:“心情好點了?”
向知榆眨了下眼,心頭暖呼呼的,沒想到他竟然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她乖巧地點點頭:“嗯。”
“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麽心情不好嗎?”
紀柏惟盯着手機屏幕,見向知榆這幅乖巧軟糯的樣子,恨不得再連夜開回去,将人揉進懷裏怎麽也不松開。
腦海裏瞬間回想起今天在醫院裏和向楠的對話,向知榆呼吸有些凝滞,她垂下眼,沉默下來。
明明心中積攢了千言萬語,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紀柏惟也不勉強她,眼神缱绻,盯着向知榆乖順的臉,身心漸漸放松下來,一天的疲憊在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煙消雲散。
向知榆笑了一下,側躺在床上,正對着手機,喃喃道:“沒什麽事,就是有點想媽媽了。”
聽到媽媽這兩個字,紀柏惟心口一頓,表情淡了下來,聲音輕淺:“媽媽麽……原來我們木木想媽媽了。”
“其實,我也有點。”他扯了下唇角,“我都快忘了她長什麽樣子了。”
那把大火燒了他的一切過往,包括父母的痕跡。
察覺到他的聲音不對,向知榆眼睫顫動,聽說紀柏惟的母親是因病去世,在他初三的時候。
二人沉默良久,直到向知榆叫他。
“柏惟……”她的聲音溫軟,“據說人去世之後就會變成一顆星星,在天上守護着她最愛的人。”
紀柏惟眼尾一彎,看向她:“向木木,你都多大了,還信這個。”
Advertisement
“為什麽不信呢,好歹晚上擡頭的時候能有個盼頭,只要看到最亮的那顆星星,那就是她在陪着我們。”
向知榆的眼瞳此時仿佛被月光浸潤,溫潤的不像話,紀柏惟想起那年在金魚巷,她當着江闊的面拉走他,背影堅定,掌心溫暖。
那晚的月光是他見過最亮的。
紀柏惟當時想,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太陽也沒關系,有他的月亮就夠了。
足夠帶領他走出黑暗的巷子,永遠不會迷路。
“柏惟。”
睡意朦胧間,紀柏惟聽到向知榆的聲音。
“以後媽媽在天上守護你,我在你身邊陪伴你。”
“今年初雪,我們一起堆雪人吧。”
紀柏惟閉上眼睛,耳邊是她溫柔的呢喃絮語,仿若她就在身邊,手掌輕撫他的背脊。
“好。”
……
第二天是紀柏惟的生日,一大早向知榆就給他發了生日祝福,結果對方并不滿意,非逼着她錄個露臉視頻,重點要說出男朋友這三個字。
向知榆紅着張臉,錄個好幾個版本才選了個最正常給他發過去。
【還行吧,勉強能看。】紀柏惟傲嬌道。
向知榆輕笑,發了個鄙視的表情,剛要熄掉屏幕,餘光看到他不知何時換了個微信頭像。
原本寶珠的照片被換成了向知榆堆的那個簡陋的雪人。
怎麽看怎麽滑稽。
【頭像換掉啦,太醜了!】向知榆心裏是甜的,但她不說。
紀柏惟回道:【醜的挺可愛的,等今年下雪我再換。】
想起昨晚兩人的約定,雖然才到驚蟄,但向知榆已經在期待初雪了。
午休的時候向知榆一直在想要送紀柏惟什麽生日禮物,因為他暫時也回不來,想着下班買好,等見面再親手給他。
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能送些什麽。
那些外在的東西紀柏惟都不缺。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向知榆只能在唐潮耳邊旁敲側擊地詢問關于男朋友過生日該送什麽,對方聽完眼神微變,嘴角挂上了然的微笑,看破不說破:“誰男朋友啊?”
向知榆心虛地将碎發別到耳後:“就——我一個朋友。”
又是我有一個朋友就是我本人系列。
唐潮沒有戳破,撫了撫眼鏡框:“那就送香水呗。”
“你就會這一招嗎?”向知榆拿眼白他,“看你這敷衍的态度,真不知道你那些前女友為什麽這麽死心塌地。”
“呵。”唐潮輕笑,用看小屁孩的眼神仰視她,“想知道為什麽哥的一瓶香水就能俘獲她們的芳心嗎?”
“說來聽聽。”向知榆挪揄道,“唐大師。”
“雖然香水很普通,但只要在附上的卡片裏寫上這麽一句話,就會很致命。”
向知榆眨了眨眼:“什麽話?”
唐潮勾唇,極吸引人的丹鳳眼上挑,低沉道:“想讓你的身上都是我愛的味道。”
“……”向知榆眉頭猛然皺起,胃部有些不适,“那那你送我香水……”
“想的美!”唐潮站起來越過桌子敲了下她的頭,“你那瓶是多出來的,快過期了。”
靠——
“我就說你是搞批發的,還犟。”向知榆笑了下,心裏卻暗暗記下了唐潮的話。
雖然聽起來挺油膩的,但細細一想,從某種方面來看,确實很滿足人的占有欲。
下班時間一到,向知榆換下白大褂,穿上針織外套,開車到小區附近的商場,打算挑個自己喜歡的味道送他。
今天是驚蟄,寒冷有了褪去的勢頭,空氣裏開始能嗅到春天的氣息。
向知榆停好車走進商場,到了某香水品牌的專櫃,櫃姐看到她立刻熱情的上前服務,詢問她喜歡的香型。
向知榆是狂熱的甜香愛好者,她喜歡的當時是花香之類的,可要是送給紀柏惟這樣的香水,他的臉估計會當場黑成碳。
想到那個場景,向知榆笑了笑:“請給我推薦男士用的香水。”
櫃姐了然一笑,領着她走到對面的展櫃:“這裏都是男士香,您可以聞聞試用裝的味道,然後選擇一款最适合您愛人的。”
聽到愛人這兩個字,向知榆心頭微動,溫軟一笑,沒有否認。
她将香水噴在試紙上輕嗅,這麽聞了幾個之後都沒遇見滿意的。
要麽就是和紀柏惟原本身上的味道大相徑庭,要麽就是太冷淡,她沒有興趣。
直到聞到最後一瓶,向知榆眉尾上挑,原本有些疲軟的嗅覺被這味道猛地再度喚醒。
香水整體是柑橘香型,前調清新後調又落回沉穩,感覺特別清爽幹淨,又透着些溫柔。
像是用檸檬味肥皂洗過的白襯衫,在陽光下随風展開。
向知榆眼前忽地浮現出當年在雨中見到的紀柏惟。
幹淨張揚,氣質出衆,感覺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笑容裏。
是她喜歡的樣子。
向知榆眼眶一熱,轉過身對着櫃姐笑了笑:“就這瓶吧,幫我包起來。”
手裏拎着購物袋,向知榆走出電梯,擡眸卻見家門前來了個陌生人。
那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大爺,穿着沉穩樸素,戴着一副眼鏡,看着像個知識分子。
他正靠牆站在門邊,腳下還有袋蘋果,看起來等了有一會了。
這個小區私密性極強,一梯一戶,能進來就表示他應該得到了戶主的同意。
老大爺見終于有人來了,不由朝向知榆笑道:“請問你是向知榆小姐嗎?”
向知榆微微彎了彎腰,禮貌點頭:“是的,請問您是?”
老大爺拎起蘋果,指了指門,遲疑片刻:“我是紀先生的親戚,他今天生日,我來看看,不過好像人不在,我打了電話沒人接,就在門口等了一會。”
紀柏惟的親戚?
向知榆愣了愣,她記得當年那場大火之後,紀家沒有一個親戚過來帶走他,紀柏惟只能被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鄰居林茂泉領回家,怎麽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親戚。
還知道她的名字。
“向小姐?”老大爺叫她,“我們進去說吧,我這腿腳不太好,這在等半天了現在膝蓋疼得很。”
老大爺樣貌很慈善,細看的話,和紀柏惟竟然有兩分相似。
向知榆回過神來,思量了一番,覺得就算有突發情況,這身子骨應該也構不成什麽威脅。
“好的,我來開門。”向知榆笑了下,走過去用指紋解鎖。
兩人走了進去,老大爺駕輕就熟地換上拖鞋,走到廚房,将袋子裏的蘋果放進冰箱。
向知榆關上門,将香水小心地放到茶幾上。
她觀察着老大爺的動作,猶豫地倒了杯水,等他出來坐下,放到他面前。
“您喝口水。”
老大爺诶了一聲,趕忙接過喝了一口,這才舒緩了一會嗓子裏的幹澀。
向知榆坐到離他稍遠的沙發上,遲疑開口:“請問您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哦,我之前一直聽柏惟嘴裏念叨着你,特別是喝醉之後,逮着個人就問認不認識你,我想不記住都難。”老大爺将水杯放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容慈愛,“他記挂了你這麽多年,看來總算是找到了。”
向知榆聞言呼吸一停,難以置信地看向他,心頭像被一排細密的小針紮過,疼痛傳至四肢百骸。
她長睫輕顫,低聲道:“柏惟他……一直在找我?”
“是啊,只身一人來到京州,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好不容易找到我,結果一開口就問認不認識一家姓向的。”老大爺輕笑,鏡片下的眼神柔和,“京州那麽大,只知道姓向怎麽可能找得到呢,但他不信。”
“本來我打算讓他進學校繼續念書,可他非要去唱歌進什麽娛樂圈,之後就很少和我聯系了,只是逢年過節問候一下。”
褚琨想起當年的紀柏惟,十七八歲的模樣,面容和褚芝蘭八分相似。
背脊挺拔,一身傲骨,不卑不亢地站在他面前,拒絕他的好意憐憫。
“我還以為他不可能會找到你的,沒想到啊。”褚琨擡眸注視着向知榆,“他還真是執着,這點跟他媽一模一樣。”
向知榆的眼淚不知何時已經奪眶,她胡亂抹了下臉頰,鼻子有些紅。
眼前忽地出現一副畫面,紀柏惟單薄的身子站在京州的街頭,茫然地看着這個陌生的城市,背影孤寂渺小,漫無目的地找她。
一想到這她的胸口就被壓了塊大石,酸澀的厲害。
緩了一會,向知榆扯了下嘴角,問道:“您和他是什麽關系啊?”
褚琨聞言嘆了口氣:“我算是他的外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