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門被大力關上,足以看出關門之人的挫敗和怒火。
向楠聽到動靜從廚房裏出來,見餐桌上只有向知榆一人,他青睐的小劉不見蹤影,不由問道:“小劉呢?”
向知榆揚起下巴,指了指門邊:“說臨時有事,不在這吃了。”
向楠聞言眉頭頓時皺起,顯然不信:“你是不是說了什麽惹得人家不高興了?”
“天地良心,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說話,我還不高興呢。”向知榆嗤笑,低頭看向手機,“飯還沒好嘛,餓了。”
向楠胸口堵着一口氣,沒再多說什麽,走回廚房,打算過會打個電話問問小劉。
向知榆好奇紀柏惟到底說了什麽讓人就這麽走了,打字問道:【你跟他說了什麽?】
紀柏惟應該是不方便打字,直接發了句語音過來,向知榆瞥了眼廚房裏忙碌的二人,點開語音。
“說你名花有主了,讓他不要肖想。”
“……”
名花有主?哪個花,哪個主,她這個當事人怎麽不知道?
這句話發完,兩邊都沉默了一下,過了會,紀柏惟又發了條語音。
向知榆點開。
“我先去忙了,你乖乖的,等我回家。”
語調清淺柔和,帶着磨人的氣音,勾得向知榆心頭一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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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知榆臉有點熱,收起手機,給自己剝了個橘子,橘瓣飽滿可愛,塞進嘴裏用牙齒一咬,果汁便充盈口腔,甜的她眯起眼睛。
吃完午飯,向知榆在房間裏睡了會午覺,一覺醒來,剛走出房間就看見劉開紅正坐在沙發上,往紅包裏塞錢。
向楠好像出去了,桌上擺滿了年夜飯的食材,滿屋子裏充斥着過年的喜氣。
劉開紅也看見了她,臉上立刻浮現笑意:“木木醒啦,那邊有鮮榨的果汁,快去喝點。”
“嗯。”向知榆收回視線,默默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果汁。
她記得小時候家裏過年,那時候姥姥姥爺還沒過世,母親會帶着她回老家過,向楠總是找借口推辭不去,母親每次都會偷偷準備一個大紅包,塞給姥姥,說是向楠孝敬的。
姥姥每次收下的時候,眼睛都會紅,抱着母親嘴裏念念有詞,向知榆有次聽進去了。
“我苦命的閨女。”
苦命的女人,這是母親在娘家人眼裏的标簽。
從回憶裏掙脫出來,向知榆覺得呼吸有些不順,她喝完果汁,坐回房間裏,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一本看起來年代久遠的相簿。
翻開第一頁,就是母親抱着剛一百天的她的合照。
向知榆小時候和宋慈長得很像,小鼻子大眼睛,看着就讨喜。
但随着年歲的增長,她卻越來越像向楠,特別是不笑的時候。
清冷,拒人千裏。
除了細看能找到些宋慈的神韻外,她每次照鏡子都會恍惚。
原來冷漠也是會遺傳的。
其實當年在聽說紀柏惟的父親患上抑郁是由于妻子過世的原因時,向知榆心底的震撼讓她重新對婚姻抱有一絲期待。
這世上不是只有涼薄之人。
相簿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色漸晚,向知榆才把它合上,慢慢揣進包裏,打算帶着這個家裏母親存在過的唯一痕跡。
因為劉開紅還沒恢複好,向楠一個人準備年夜飯有點忙不過來,所以向知榆進去幫忙打下手。
一進去,視線和向楠的撞上,對方笑容帶着點讨好。
他下午去了趟老劉家,得知了劉秉睿離開的原因。
原來是木木早已有了男朋友,沒告訴他們,這才引起的烏龍。
向知榆沒有說完,沉默地低頭洗菜。
“我下午去了趟你劉叔叔家,人家小劉都跟我說了,你這孩子有男朋友了怎麽不提前告訴我們呢,害人家白跑一趟。”向楠正在腌制裏脊肉,打算做向知榆最愛吃的炸酥肉。
向知榆手上動作一停,悶聲道:“我也沒想到你沒經過我同意就把人帶回家,來了個先斬後奏。”
向楠息了聲。
場面有些尴尬。
良久,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你那個男朋友是幹什麽的呀?”
向知榆倒掉髒水,默了兩秒,低聲道:“和程歸的工作性質差不多。”
這話沒什麽底氣,但向楠此時被好奇包圍,沒多想,反而看起來蠻高興的樣子。
“也是在娛樂圈工作啊。”向楠回頭看她。
“……算吧。”向知榆糊弄道。
她現在并沒有男朋友,雖然和紀柏惟頗為親密,但二人之間算起來最多就是暧昧關系。
誰也沒踏出那一步。
向楠這麽一問,向知榆腦子裏浮現的都是紀柏惟,只能按照他的情況敷衍過去了。
“他哪裏人啊,春節在京州過嘛?怎麽不把人帶回來看看?”向楠滿這時頗有父親做派,想立即就見見女兒的這個神秘男友。
向知榆用抹布擦幹淨臺上的水漬,眸光一晃,面上沒什麽表情:“他人不在京州。”
“那他……”
“油都冒煙了,肉能放進去炸了。”向知榆不想再跟他談論這個事,點了點油鍋,說完便走出廚房。
向楠聞言連忙将肉片下進去,注意力放在了做菜上。
因為兩邊的老人都去世了,沒了老人作為紐帶溝通,親戚之間的來往也逐漸減少。
程歸留在劇組過年,今年的年三十,向家就只有他們三人。
電視裏播着春晚,充滿喜氣的聲音傳來,向知榆手裏端着飯碗,眼睛卻盯着電視。
桌上的氛圍有些凝滞。
向楠拿出讓劉開紅準備好的紅包,放在向知榆面前:“木木,新年快樂。”
她都成年這麽久了,向楠每年還是會給她紅包。
向知榆嗯了一聲,淡淡笑了笑,對着向楠和劉開紅回了句:“新年快樂。”
爸和媽這兩個字她說不出口。
劉開紅瞥了眼向楠,見他神色黯淡下來,笑着給父女兩倒酒,讓二人碰一個。
向知榆順從的站起來,給向楠敬敬酒。
眼裏無波無瀾。
仰頭将杯裏的白酒喝盡,向知榆用力眨了下眼。
這個春節一過,她就27周歲了。
時間過得好快啊。
吃完飯,那杯酒的勁逐漸湧出來,向知榆頭腦開始昏沉,她站起來想回家,但被向楠攔住:“這麽晚了就別走了,留在家睡。”
“……”向知榆眨眨眼,聽到家這個字心口有點不舒服,她躲開向楠伸過來攙扶她的手,淡漠道,“不用了,我想回去睡。”
“你這孩子怎麽不聽話呢,都喝醉了,還走什麽走。”向楠語氣有些沖,“這家你是待不住還是怎麽的,這麽多年,你劉阿姨每次叫你回來,你就用各種理由推辭,我過生日你露一面就走了,怎麽的!這個家讓你心裏不爽嗎?!”
向楠在桌上幾杯酒下肚,現在也有點上頭,他不由拽着向知榆抒發起這些年的郁結。
他很想念這個女兒,也為她如今的一切感到自豪和開心。
可她就是不回家,不看他,甚至連笑容都少了。
“你是不是還在怨我,覺得我對你媽不好,辜負了她,我告訴你!你媽她……”
“是!”向知榆本來心裏堵着的氣,被他這麽一刺激,頓時湧了出來,壓低嗓子吼道,“我看見你就會想到我媽,她生前那段時間天天以淚洗面,晚上整夜睡不着,人眼見着越來越瘦,天天往醫院跑,我那時候每天活得心驚膽戰,生怕做錯一件事她就會崩潰。”
“結果你猜怎麽着,我那天就去買了盒酸奶,回頭就看見她倒在地上,周圍都是血……”
“你在哪?那時候你在哪?”
“她死了還不到一年,你就通知我你要結婚了,還把我帶到濱寧,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向知榆眼眶通紅,睜大眼睛怒視着他,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嘶吼道。
向楠好像被重重打了一拳,滿臉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手指顫抖,仿佛氣極了。
場面陷入長久的寂靜。
劉開紅聽到動靜從廚房裏出來,無措地看着這兩父女,終究是一句話沒說。
直到門被關上,向知榆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向楠才捂着心口癱坐在沙發上,不住地喘着粗氣。
“你心髒不好,別生這麽大氣。”劉開紅上前替他順氣,勸道。
向楠緩過來,默了會,随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她說的一點沒錯。”他自嘲一笑,眼角的皺紋越發明顯,目光落在向知榆的房間門口,恍惚間,他好像看見小時候的木木紮着馬尾辮,搖搖晃晃地跑向他,宋慈跟在其後,眼神溫柔。
“都是我的錯。”
向知榆叫了輛出租,回到紀柏惟的房子時,時間才到夜裏十點。
她洗完澡,走到客廳躺到沙發上,打開電視,裏面傳來小品的聲音,聽着聲響,眼前越來越迷糊,困意襲來,不由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被窗外的煙花聲吵醒的。
她看了眼時間,就快到零點了。
手機屏幕這時亮起,紀柏惟打了視頻通話過來。
向知榆接起,畫面一轉,紀柏惟将攝像頭轉到後置,對準着靜谧的天空。
絢麗多彩的煙火這時在空中綻開,美的讓人炫目。
看來是他們劇組在放煙花。
向知榆趴在沙發上,眼睛酸澀,胸口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難受的要命。
“給你看了煙花,我的新年祝福呢?”
攝像頭轉了回來,紀柏惟滑動的喉結尤為明顯,眸子裏投射出煙火的光芒,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含着濃濃的笑意。
向知榆沒有吭聲,眼眶漸漸紅了,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緣故,她只覺得心頭被一種悲傷的情緒圍繞。
一直沒等來回應,紀柏惟蹙了蹙眉,注意到女生的不對勁,不由聲音放緩,像哄孩子一樣:“木木,怎麽了?”
向知榆紅着眼笑了笑,眼睫輕顫,喃喃道:“柏惟,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