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手機壞了,屏幕碎裂的很徹底,就算能開機也沒什麽用了。
向知榆有些欲哭無淚。
“對不起啊姐姐……”
小男孩應該才上高中,正值變聲器,聲音啞澀,他看到手機摔成這樣心裏很抱歉,一個勁的道歉。
向知榆苦笑着搖搖頭,一再表示自己沒事,就讓他走了。
寒風呼嘯,燈光昏暗,新商場周圍很荒涼,廣場上除了一些玩滑板的小孩之外就沒什麽人了。
她無聲嘆了口氣,走進商場想找人借個手機打電話。
可想起自己并沒有背上紀柏惟的電話,一時有些洩氣。
活動好像已經結束了,只剩幾個商場的工作人員在清理舞臺,向知榆走過去,站在臺下,手裏拿着破碎的手機,沉默在原地。
……
她又失約了。
向知榆深深地吐了口氣,胸口憋悶。
想到自己說過一定會來,紀柏惟這次卻沒有等她。
她收緊手指,拖着步子,默默坐到門口的臺階上,放空似的看向那些自由的滑板少年。
眼前漸漸模糊,她伸手摸了一下,忽然,一罐可樂出現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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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名少年笑嘻嘻的出現,手裏的可樂還冒着冷氣,是這個天氣讓人無法理解的溫度。
“漂亮姐姐,這是我的賠禮。”
見向知榆愣怔地看着他,少年把可樂放到地上,一手抱着板毫不客氣地坐到她身邊。
左側的光被擋住,向知榆下意識扭過頭看他。
少年側臉線條柔和,眼睫很長,頭發乖順,一副乖寶寶的形象,很難和滑板這項運動聯系在一起。
注意到向知榆的視線,少年羞怯地咧嘴一笑,恣意熱烈,猶如驕陽,燦爛到沒有一絲隐晦。
向知榆看着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和記憶裏的那個人重合。
她第一次見到紀柏惟不是因為程歸。
初見也不是在雨天的琴行門口。
向知榆藏了很多年都沒有說出口的一見鐘情,其實發生在一個極其普通的傍晚。
在剛轉來濱寧的那段時間,向知榆很喜歡一個人待着,特別是在傍晚放學之後,她會走到學校音樂樓那邊,樓前有一大片竹林,向知榆一個人坐在竹林邊的亭子裏一直等到晚自習上課鈴響。
那是她最寧靜的時間。
那天,她第一次聽到音樂教室裏傳來鋼琴聲。
巴赫《G弦上的詠嘆調》。
往後的日子裏向知榆找了許久才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
她放輕腳步走到音樂教室窗邊,看見了她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的畫面。
晚霞透過窗子,灑在鋼琴上,少年額前黑發如墨,眼睫低垂,側臉安寧,溫柔注視着琴鍵,動聽的樂音從他指尖流出,他像不染塵世的神明,自帶光芒,照進向知榆的心裏。
那一瞬間,在她眼裏,濱寧灰色的天空,一下變得光芒萬丈。
那時的紀柏惟太過美好,以至于後來任何能把他打碎的東西,向知榆都不想讓他碰。
可是,好像每一次都是她讓紀柏惟失望的最深。
“……”
“姐姐你怎麽哭了?”
向知榆忽地眼眶發紅,忍不住流下眼淚,滑板少年見狀一愣,忙道:“你別哭了,不就是活動結束了嗎,還有機會看見他的。”
他把向知榆當成了紀柏惟的粉絲,因為錯過了見面活動而難過哭了。
“對不起……”向知榆低下頭,死死咬着唇角,“我又失約了。”
少年沒怎麽碰見女孩子在他面前哭,表情十分無措,安慰無門,只能閉上嘴,老實坐在一邊,默默陪着她。
……
保姆車停在希爾酒店門口,紀柏惟此時換上了常服,跟着鄭大山走進包廂。
一擡眼便瞧見莫舒坐在那,見到紀柏惟進來,臉上揚起笑容起身歡迎他。
“我們的男主角來了。”莫舒笑道。
其他人瞬間起身跟着附和,一點氣口都不留人,鄭大山聞言擡眼掃了眼紀柏惟,對方唇線抿直,眼底漆黑,沒什麽表情。
“莫姐,好久不見。”
“是啊,上次見還是在金飛的酒會上,看新聞上說你出車禍了,沒事吧?恢複的怎麽樣?”
莫舒年近四十,保養的很好,一颦一笑很有氣質,但偶爾眼裏露出的鋒芒,就能讓人感覺到她不是個好惹的。
紀柏惟笑不及眼底:“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莫舒拍了拍他的胳膊,讓他入座,“快坐下,一起談談接下來的合作。”
鄭大山眉間一皺,依着紀柏惟落座。
看莫舒這意思,紀柏惟是一點也不能拒絕了。
桌上還有不少熟面孔,都是圈裏有名望的投資人和導演,傳說中的女主角孟尚顏也在。
紀柏惟掃了一圈,一個低着頭的人吸引了他的目光,當看清那人的長相時,紀柏惟拿酒杯的動作一頓。
注意到紀柏惟的視線,莫舒主動引薦:“是這樣的,之前接觸的陳逸民導演突然臨時有事,無法參與這個項目的拍攝,所以我們找到了另一名人選,這位就是剛從美國回來不久的新銳導演——程歸。”
從紀柏惟進來後就一直沉默的程歸突然被cue,擡眸朝紀柏惟淡淡地點點頭。
他上個月從美國回來,憑借着自己之前累積的作品和人脈,一回國便收到了莫舒的青睐,本來他沒機會進入這個級別的項目的,可是碰巧陳導年事已高,身體不适,不能再長時間進組,只能另尋導演,不然也輪不到他。
正當他高興的時候,沒想到卻從莫舒嘴裏得知,男主演竟然是紀柏惟。
程歸暗自咬了咬牙,笑道:“紀先生,久仰大名,不愧是影帝,氣度果然不凡,之後請多多關照。”
對面的紀柏惟垂眸沒有搭腔,搖了搖酒杯,默了幾秒,才懶聲道:“這個男主角,非我不可?”
他問的是莫舒。
程歸地笑容僵在嘴角,他嗤笑一聲,移開目光,悶頭喝了口酒。
一旁的鄭大山看在眼裏,不覺新奇,紀柏惟從沒有這麽忽視過別人,今天這是怎麽了?
他不着痕跡地瞥了眼所謂的新導演,暗自一番計量。
“非你不可。”莫舒眉梢一挑,同樣舉起酒杯,“柏惟,我們相識這麽久了,姐從沒拜托過你什麽,如今你風頭正盛,流量和口碑都是業內數一數二的,只要你參演,這劇絕對會爆,你是最佳人選。如今文導的電影也已經開機了,男主定了都皓允,我想你也不願意輸給他。”
說罷自己幹了一杯,不忘提醒:“當年的恩情,你不會忘吧。”
桌上安靜下來,氣氛有些緊張。
莫舒拿恩情壓他,可以想象他要是拒絕,圈子裏和網上會出現怎麽樣的風聲,她的勢力新漾也抗不過。
紀柏惟手指輕撫杯沿,默了會,随後涼聲道:“莫姐,你還記得我那個黑料嗎?”
莫舒無所謂道:“那又怎麽樣?又不是你放的火,父輩的錯誤算不到你頭上,粉絲該支持還是會支持你,在乎這個幹嘛。”
“錯誤算不到我頭上?”紀柏惟面無表情地重複道,突然輕笑一聲,“說的輕巧。”
程歸的眼神逐漸變得深沉,将杯中的酒盡數飲盡。
莫舒沒想到紀柏惟會這麽說,眉間不滿地皺起:“給句痛快話,演不演?”
紀柏惟擡頭直視她,似笑非笑道:“我有不演,這個選項嗎?”
“沒有。”
不知為何,莫舒有點不敢對上那雙眼,語氣生硬道。
紀柏惟輕嗤,眸色漆黑,沒什麽情緒,舉起酒杯,大半杯洋酒,一飲而盡。
“那不就得了。”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對着桌上的各人抱歉道:“不好意思諸位,我要回家喂狗,先走一步。”
莫舒見目的達成,便沒有強留他。
“紀先生。”程歸倏然叫住他,“初次合作,我倆喝一杯吧。”
說罷,他倒了兩杯酒走過來,放到紀柏惟眼前。
程歸本以為他會找個理由拒絕,沒想到紀柏惟深深看了他一眼,擡手接過。
“程導……”
紀柏惟微微一笑,聲音清淺,仰頭将酒喝了下去,這酒其實很烈,但他喝完臉色未變,只是淡淡掃了程歸一眼,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語氣說道:“恭喜你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随後越過他,和鄭大山離開了包廂。
“!”
程歸呼吸一滞,詫異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原來紀柏惟一直記得,兩人當時互相袒露的夢想。
他是成為一名導演,拍出自己喜歡的東西。
紀柏惟是要做什麽來着?
哦,對了。
他希望有人能欣賞他的音樂,彈鋼琴給他喜歡的人聽。
……
兩杯烈酒下肚,紀柏惟空蕩蕩的胃裏泛起灼燒感,他支着頭盯着還是沒有任何變化的聊天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鄭大山把他這幅頹然的樣子看在眼裏,不免有些心疼。
說是被評為最剛的明星,但遇到像今晚的事情,紀柏惟也無法果斷拒絕。
娛樂圈裏面的彎彎繞繞,能把人玩死,只要進去就無法幹淨抽身,只能小心匍匐,才不至于徹底被拉下去。
這個道理經歷過袁亮那件事之後,紀柏惟心裏比誰都清楚。
“鄭大山。”
紀柏惟啞聲開口。
“你說她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