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天向知榆頂着麻花辮醒過來,昨晚洗澡的時候實在舍不得拆,所以就直接睡了。
她走到廁所洗了把臉,對着鏡子猶豫了一會,小心翼翼地解開辮子,不出所料,原本柔順的頭發像是免費燙了個蛋卷,整個炸開。
拿梳子用力梳了會,實在沒法拯救,她只好作罷。
因為昨晚熬夜追劇,向知榆睡到了中午才醒,紀柏惟早已走了。
向知榆回房間套了件寬松的米白色毛衣,卷發蓬松,整個人看起來又軟又糯。
走到餐桌旁,上面擺着皮蛋瘦肉粥和煮雞蛋。
摸了摸砂鍋的溫度,還是熱的。
應該是剛做好的。
向知榆心口一頓,眸光閃爍,唇角上揚,莫名鼻尖酸澀,眼眶紅了起來。
再次見到紀柏惟之後,她想哭的次數變多了。
“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她喃喃道。
寶珠見她醒了,嘴裏叼着玩具跑到她腳邊,睜着烏黑的大眼,讓向知榆陪它玩。
“要是你主人能像你這麽直白就好了。”
向知榆笑道,伸手揉了把狗頭,然後坐下安靜喝粥。
沒有紀柏惟在的大房子安靜的可怕,冷色調的裝潢越看越壓抑,向知榆吃完飯走到陽臺,坐到紀柏惟經常曬太陽的地方。
Advertisement
往外看能将小區美景一覽無餘的欣賞到,在寸土寸金的京州買下這個房子,價格可想而知。
向知榆學着他的姿勢,靠在躺椅裏。
心血來潮地打開了兩人的聊天界面,他倆對話并不多,基本都是紀柏惟詢問她回不回來,或是想吃什麽。
之前沒怎麽注意,現在閑下來打開一看,總有種他一直在等她的感覺。
向知榆抿了抿唇,一條一條從下往上翻看,注意到紀柏惟在一周前某天的淩晨發來的一條語音。
極短,只有幾秒。
她記得這天自己很忙,和毛主任參加了一場聯合會診,連夜做了兩臺手術,結束之後倒在值班室裏昏睡不醒,睡着前收到了這條語音,當時她累的剛點開就睡着了,并沒有聽清是什麽內容,早上被叫起來去交班之後就把這事抛在腦後了。
語音也被其他信息頂了上去,她就沒再聽過。
想到這,向知榆點開語音,男人低沉帶着點沙啞的聲音響起,他的語調下墜,好像十分的疲憊,但還是很好聽。
“什麽時候回來?記得吃飯。”
“……”
向知榆的心髒仿佛被人攥在手裏,重重揉搓,連帶着吸進去的空氣都帶着酸意。
她看向語音發過來的時間。
淩晨四點。
紀柏惟一晚上沒睡,在等她回家。
腦海裏忽地冒出那天在出租房裏,紀柏惟攔住她洗碗時說過的話。
“別讓人等太久,這點禮貌都沒有嗎?”
向知榆用力眨了下眼。
她還真是個沒有禮貌的人。
……
紀柏惟坐上保姆車來到主辦方準備的休息室裏,他已經做好了妝發,換上了品牌贊助的新款男裝。
坐在沙發裏,眸色淡淡,整個人氣場十足,舉手投足,貴氣逼人。
簡直就是行走的畫報。
他正盯着手機,微微蹙眉,等向知榆給他發消息。
林凱心早已拿掉了護頸,從包裏拿出保溫壺,給她家boss倒了杯熱水:“boss看什麽呢?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看手機。”
紀柏惟沒接,面無表情地收起手機,吩咐道:“一會有個人要過來,你幫我去門口接一下。”
“誰啊?”林凱心眨了眨眼。
“向醫生。”紀柏惟眉梢上挑,直說。
林凱心眼前瞬間出現向知榆的臉,開心道:“真的!好呀好呀!”随即想到了什麽,疑惑道,“不過向醫生怎麽會來boss你的活動啊,難道她是你粉絲?”
紀柏惟聞言掃了她一眼,嘴角挂着漫不經心的微笑:“怎麽,不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林凱心狗腿一笑,繼續把水杯遞給男人。
這邊向知榆化了個淡妝,戴上紀柏惟送的項鏈,穿好鞋正要出門,一通電話打了進來,她拿起來一看。
是向楠打的。
向知榆看到這個名字不由有點驚訝,距離他兩上一次通話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猶豫了一會,可電話鈴聲一直作響,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木木!不好了!出,出事了!”
向楠焦急無措的聲音傳過來,向知榆心一跳,趕緊說道:“爸,出什麽事了,你先別急,說清楚了。”
“你,你劉阿姨中午非要爬出去擦玻璃,腳一滑就摔下來,之後就一直叫着肚子疼,越來越嚴重,我就打了120急救,我們現在已經坐到救護車上了,他們說要去你們醫院,我,我……”
向楠像是被吓到了,呼吸聲極重,他本來就有點高血壓。
向知榆聞言立刻安撫道:“爸,你別害怕,我現在就趕去醫院,一會就到,在那等我。”
“哎!好好,我等你!”
向知榆挂斷電話抓起包就下了樓,她的車在昨天下班後送去保養了,只能打車趕過去。
看了眼時間,距離紀柏惟的活動開始還有半個小時,這下不能準時趕過去了。
向知榆抿了抿唇,垂眸發了條微信。
紀柏惟讀着手裏的臺本,忽地餘光注意到手機屏幕一亮,他立刻拿過來點開。
【醫院裏突然臨時有事,我估計晚點過去。】
看到這條與期待裏截然相反的信息,紀柏惟眉頭一皺,回道:【你會來的吧?】
坐上車的向知榆看到這條,想起那個語音,手指一頓,把原本不确定的回答删掉,發了句:【我一定會去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紀柏惟勾唇,心安定下來,繼續看起臺本,原本雜亂的文字莫名變得順眼起來。
向知榆趕到急診室,向楠正焦急地站在等候區,見到她立馬走過來:“木木,你終于來了。”
“人呢?”
“送去拍片了,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诶!我說了不擦不擦她非不聽,現在出事了!”
“好了爸,到醫院一定會沒事的,放心吧。”向知榆安慰道,“程歸呢,你給他打電話了嗎?”
“他去出差了,打電話一直不接。”
半年未見,向楠的鬓邊不知何時冒出幾根刺眼的白發,向知榆看見心裏有點不舒服,她移開視線,扶着他坐到等候椅上,幾不可聞得拍了拍他的背。
脊背好像也彎了下來。
向楠老的好快。
不一會結果出來,ct顯示肋骨骨折,腹部鈍性損傷,導致大腸破裂,需要立刻手術止血。
這摔得真的不輕。
唐潮正好值班,全權交給了他。
“唐潮技術很好,手術後就沒事了。”向知榆見向楠眉頭緊鎖,輕聲撫慰道,“以後注意點,別再往高處去了。”
向楠聞言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們是真的老了,一個不注意就能出事,沒幾天活頭了。”
這句話像把刀紮進向知榆的心裏,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歉意湧了出來。
這些年她故意冷落向楠,不回家,不去見他,連他的五十大壽也只是匆匆露個臉。
她自以為是的抗争和報複,到頭來在向楠的衰老示弱面前不堪一擊。
向知榆真的很想問問他,當年為什麽要那麽對母親。
生前冷暴力,死後還不到一年就和劉開紅結了婚,擅自把她帶到濱寧,又擅自帶她離開。
她們母女倆在他眼裏就像随時都能抛棄的物體。
向知榆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句聲音,沉默地收回手,目光移到地上,沒有搭話。
氣氛冷了下來。
在手術室前等了會,向知榆的手機響起,她接起,是手術室裏打來的。
“橫膈膜撕裂?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進去。”
向知榆表情一變,挂斷電話囑咐道:“你在這等着,手術室叫我。”
“什麽撕裂?嚴重嗎?”向楠聽到緊張道。
“止住血就行,交給我沒事的。”向知榆扯了下嘴角讓他放心。
向楠叫住她,目光帶着懇求:“木木,你救救她,拜托了。”
“……”向知榆腳步一頓,沒有回頭,胸口發悶,啞聲道,“我是醫生,我會盡職的。”
說罷就加快了腳步,從向楠的視線裏離開。
……
向知榆換上手術服,走到臺前,唐潮隔着口罩對着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休息又泡湯了。”
“沒事。”向知榆苦澀地扯下嘴角,接過護士遞過來的器具,“她是我繼母,我爸拜托我救她。”
“……”唐潮斂了笑容,他知道向知榆和她家的關系不是很好,所以識趣地閉上了嘴,沒有接話。
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止住了血,後續的收尾工作交給了唐潮。
向知榆拿掉帽子走出手術室,擡眼便與向楠對視上,對方眼帶希冀,渴望聽到好消息。
向知榆淡淡輕嗤一聲,微微點頭,漠然道:“手術很成功,她沒事了。”
她清楚地看見向楠聞言表情明顯一松,大大地呼了一口氣,喜悅和後怕交織。
向楠很在乎劉開紅。
向知榆記得以前母親因為心髒問題也進過手術室,當時她跟在向楠身後,害怕地坐在手術室門口等候,心裏祈禱母親能沒事。
可一旁的向楠卻一直在接電話,很忙的樣子,甚至在手術還沒結束的時候就提前先走了,留下向知榆和保姆等在那。
當時的她只有十二歲。
眼前的場景不由和當年重疊,向知榆覺得諷刺十足。
在乎和不在乎區別就是這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