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向知榆這時候倒不好意思把本子拿出來了,揣在兜裏,上前幫紀柏惟換藥。
對方十分熟稔地解開衣服,大片的肌膚露出來,面無表情,盯着手機,沒有看她一眼。
換完藥和紗布,向知榆記錄完,将文件夾合上,淺笑道:“刀口恢複的不錯,也沒什麽不良反應……”
“誰說沒有不良反應。”紀柏惟眼睛還盯着手機,說了這麽一句。
向知榆一愣,問:“哪裏不舒服?”
“一直躺在床上,我都快廢了。”紀柏惟這才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說。
“……”
那不然呢,讓你站着,疼死你。
向知榆想吐槽,但不敢說出口,只能好氣道:“剛做完手術沒多久,應該靜躺着修養。”
鄭大山這時也勸道:“要聽醫生的話。”
“鄭大山。”語調平靜,卻極有威懾力,鄭大山立刻将嘴閉上。
“那向醫生,我白天能坐輪椅在醫院裏逛逛嗎?”紀柏惟勾唇,額發柔順,如果不去看眼裏的傲氣,還挺有一副文弱書生氣的。
向知榆清楚自己不同意他也會我行我素,所以點點頭:“自己注意點,出去讓護工跟着,別扯到刀口。”
紀柏惟沒回應,也沒說謝謝,一直看着手機,像在處理什麽事情。
再待下去好像有點自讨沒趣,向知榆摸了摸鼓起的口袋,還是沒提起勇氣拿出來。
算了,等會跟餘藝道個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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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大山看樣子有事對紀柏惟說,一直拿眼瞅着向知榆,臉上帶笑。
趕人的意味很明顯。
向知榆聳了聳鼻子,回以可愛一笑,正要開口告辭,被紀柏惟打斷。
“鄭大山。”
“大衛。”鄭大山小聲抗議,“幹嘛?”
“寶珠一個人在家,你讓小何去我家一趟,把她寄養在寵物店裏。”紀柏惟熄掉屏幕,對他道。
鄭大山哦了聲:“行,我待會打給她。”
“現在就去。”
“剛剛工作的事還沒談完……”
“沒什麽好談的了,就按我說的,都推了。”紀柏惟聲音淡淡的,沒什麽情緒,但向知榆覺得他好像有點累。
鄭大山還想勸勸,可明白他的性子,說一不二,本來文導那邊的意思是可以等他,可紀柏惟不願意因為自己而拖累整個劇組,所以只能推了。
這麽好的本子,這麽好的制作,在現下的影視行業裏真的難求,本來一切都很順利,誰能想到會發生車禍呢。
真的是天意吧。
“那接下來一個月你就好好休息吧,工作的事就別管了。”鄭大山拿起手機推門出去,還能感受到他散發出的可惜氣息。
向知榆看向門口,思索着二人剛剛的談話。
文肅導演的新電影……
她有耳聞,是個藝術片,只要發揮正常絕對可以沖獎,這對每一個演員來說都是一個大餅,砸到誰都不會拒絕。
紀柏惟本來可以出演的。
向知榆垂下眼睛,心裏有點不舒服。
紀柏惟視線落到她身上:“本子拿來。”
“?”向知榆回神微微睜大眼睛,反應過來把本子掏出來遞到他手裏。
他駕輕就熟地打開。
“還是to簽?”紀柏惟用嘴叼着筆蓋,瞅了她一眼。
向知榆點點頭:“餘藝,餘生的餘,藝術的藝。”
他簽完把本子合起,注意到封皮,輕哂一聲,語氣帶着嘲弄:“向醫生是準備做黃牛生意嘛。”
“每次都用這個本子,想引起我的注意?”
向知榆接過去放進口袋,沒有搭腔,咬了咬唇肉,像是憋了什麽話。
紀柏惟瞥了她一眼,不再說話,拿起手機又開始看起來。
病房裏安靜下來。
但兩人都沒覺得尴尬和奇怪。
向知榆走到窗邊往外看,見到白茫茫的天地,嘴角上揚:“外面積雪了。”
紀柏惟手指一頓,敷衍的嗯了一聲。
但他的視線已經不自覺移到窗邊。
“紀柏惟。”向知榆突然叫他,重逢後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紀柏惟沉默片刻,又嗯了聲。
“能加個微信嗎?”
她回過頭背着天光,笑眼很好看。
紀柏惟拿着手機的手一緊,垂眸勾起唇角:“看在你是我主治醫生的份上。”
“可以。”
……
向知榆拎着本子走到八樓,把簽名交給餘藝,小姑娘笑得,胸口看來是徹底不疼了。
上午在忙碌中度過,包小寧去辦公室叫她吃飯,向知榆擺擺手說不去,表示自己還不餓,換上羽絨服戴上帽子就兀自出了門。
向知榆來到住院部大樓後面的那塊空地上,那裏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簡直是堆雪人的絕佳之地。
她戴上手套,因為沒有戴圍巾冷風直往領口裏灌,她縮了縮脖子,把長發順到前面,想着可以抵擋下寒冷。
找了個好位置,向知榆蹲下,将雪抓起來在手心裏攢成一個小球,放到地上,一層一層給雪球裹上外衣,眼看着雪球越來越大,她站起來推着雪球在空地上行走。
每走一處地上就出現一道痕跡。
不一會,一個巨大的雪球就成型了。
她直起身比劃了一下,高度剛剛好到她的大腿。
接着又依法炮制,另一個小點的雪球被她小心搬起來,放到之前的那個雪球上面。
一個完美滾圓的雪人身子出現。
折了兩個枯枝插在身側當做手臂,她從兜裏掏出圓形的巧克力,當成雪人的鼻子和眼睛。
嘴巴實在沒有東西可以代替,索性空着。
上下打量了一眼,覺得少了點東西。
她摸了摸腦袋,将自己的毛線帽拿下來頂在雪人的頭頂上。
嗯,這麽看起來就溫暖多了。
活動了下手套裏凍僵的手指,向知榆嘴角淺笑,對自己的手藝十分滿意,拿出手機點開相機照了張相。
照完點開微信,上午加上紀柏惟之後,兩人還沒說過一句話。
點開他的朋友圈,一張自己的照片也沒有,向知榆的也是,兩人的朋友圈比臉還幹淨。
抿了抿唇,向知榆看向對方的頭像,是一只可愛的馬爾濟斯犬,眼睛渾圓濕潤,盯着相機。
這應該就是寶珠。
向知榆看到照片都能感受到她的可愛。想起紀柏惟說過自己長得有點像她,不由在腦海裏對比了一下,實在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相像點,甚至回過神來還覺得自己有點蠢。
跟狗比什麽???
……
對比一下,向知榆的頭像略顯粗糙。
一個簡筆畫成的小貓,黑白的,連個顏色都沒有。
寡淡又無趣。
她手指懸在視頻通話選項上空,猶豫着要不要點開。
這麽突然給人家打視頻會被吓到的吧。
向知榆換位思考了一下,要是有人什麽話也不說,直接一個視頻通話打過來,她會在心裏罵娘。
……
她想象不出來紀柏惟接起罵她的樣子。
那提前打個招呼就沒事了吧……
向知榆組織了一下語言,打了一句話發過去:【吃飯了嗎?】
想着要不要學方慧那樣,發個可愛的表情包過去,但意識到兩人現在關系很……奇怪,這樣只會讓對方覺得她在套近乎,免不得又要被嘲諷。
隔了有三分鐘左右,對方才發了兩個字:【吃了。】
……這要怎麽聊。
向知榆聳了聳鼻子,硬着頭皮繼續發:【你在病房吧。】
【在。】
【那你到窗邊,往下看。】
【慢點。】
對方沒有再回,估計在好奇她到底要幹什麽。
向知榆不管紀柏惟有沒有照做,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站在白茫茫的雪地裏,尤其紮眼。
她伸手朝着樓頂方向跳着擺動雙手,一直在擺,沒有停下。
直到手機傳來振動,她才停下看了眼。
【看到了。】
【向醫生是在幹嘛?行為藝術?】
向知榆輕笑,這樣應該可以打視頻了吧。
點開視頻通話,那邊靜默了一會,随即被接起。
畫面停在紀柏惟的脖頸處,兩條精致的鎖骨橫陳,喉結滑動了一下,向知榆突然有些緊張,将攝像頭轉到後置對着地上的白雪。
“什麽事?”
語氣清清淡淡的,沒什麽情緒。
向知榆走到雪人旁邊,将手機對準沒有嘴巴的雪人,聲音清脆開朗:“看我堆的雪人。”
她像獻寶一樣,用另一只手做撒花狀。
紀柏惟原本坐在輪椅上撐着身子朝下看,女生小小的身影在天地間像只小螞蟻一樣,聞言視線移到手機上,一個滾圓巨大的雪人鋪滿了屏幕,女生通紅的手比作v字型擺在雪人嘴巴的位置。
雪人在對着他笑。
下一秒,向知榆出現在畫面裏,只露出半張臉,濕潤的杏眼彎起,唇紅齒白,鼻尖被凍紅,長發披散,光潔的脖子露在風中。
她正和雪人一起比v微笑,雪白的世界裏她比春日裏的花都要耀眼。
紀柏惟坐回輪椅上,眸色幽深,手指抵在唇邊:“真難看。”
向知榆聞言嘴角一癟,手放了下來,心髒一抽。
眼見着原本獻寶的心情消散。
本來以為他見到雪人心情會好點來着。
那麽一個好的機會丢掉,向知榆這個外行都不好受,何況還是身為男主角的紀柏惟。
她審視了一下身旁的雪人,沒覺得難看啊……
“不過。”
紀柏惟這時候懶懶的開口:“醜的還挺可愛的。”
……
小雪人你被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