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暴君霸愛(6)
戚霜在皇宮裏一般是住摘星樓,倒不是對之前住過的地方有什麽執念,純粹就是因為摘星樓夠高,從摘星樓向下可以俯瞰大半皇宮,風景獨絕,而且地方夠大,十八層樓想住哪兒就住哪兒。
這幾日皇宮裏漸漸恢複了秩序,沒能跑掉的宮人重新錄名造冊,再加上陸陸續續又被遣返回來一批人,宮裏的情況基本已經走上了正軌,原先負責打掃摘星樓的宮人雖然有些偷懶,但大致上還是看得過去,戚霜頂着趙映雪的殼子大大方方走進摘星樓裏,倒也不知道惹了多少認識五公主的宮人暗自揣測。
之前澹臺烈被困摘星樓頂的事情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但澹臺烈如今登基為帝,是個人都知道先前那事不好提了,再加上還有很大一部分人知道澹臺烈遇險,但不知道具體情況的,甚至就連當時包圍摘星樓的士卒,也有很多人壓根沒見到戚霜的面,在摘星樓伺候的宮人有不少是原先趙映雪母妃的舊人,壓根就沒把她們任性的小公主往其他地方想。
結合時事來看,天啓皇室那麽大一家子都被遷進了園子裏去,唯獨留下五公主在皇宮裏行動自由,如今更是像回家一樣進摘星樓,這幾乎等于明示了啊!
聰明的人早就動起了腦瓜子,戚霜随便找了個七層宮室睡了一覺,醒來時外頭已經候了好些個宮人,待遇直逼趙映雪十歲前……之所以是十歲前,是因為趙映雪十歲喪母,皇宮裏失去了受寵的母親,趙映雪這個公主也理所當然地不再受寵了,雖然還住在摘星樓裏,但誰都知道這個地方早晚要屬于新人。
遺憾的是沒等到新人入住,皇宮就換了個主人,看這樣的架勢,五公主還能再住摘星樓好多年。
戚霜換上宮人送來的衣服,認認真真洗漱了一通,還任由宮人們給她描妝梳發,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這才在宮人們滿是欣慰的眼神中施施然走出摘星樓。
要是趙映雪複生,也許會悲嘆皇宮的物是人非,昔日熟悉的宮殿之間行走的是整齊劃一的軍卒,宮人走路時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犯了什麽忌諱,說起來當日澹臺明被砍頭扒皮,可是有不少人被迫觀刑的。
整個皇宮的氣氛都很壓抑。
心情唯一處在上揚狀态的也許就只有戚霜一個了,她先去看了看韶春園裏被關着的天啓皇室一大家子,當初先皇是病死的,太子是戰死的,剩下的皇子裏,有個八皇子是跳了荒井自己把脖子摔斷死的,懷裏還裹着許多珍寶,至今也沒人知道他是自帶陪葬跳井自盡還是打算躲在井裏避難。
還有個六皇子和趙映雪一樣,在皇城被破之後就自盡了,少年人比較樸實,沒什麽跳城門樓子的花裏胡哨的操作,直接喝的毒酒,遺書放在手邊上,要人給他留一具全屍,厚葬不指望,至少給他入土為安咯,除了這幾個,剩下的皇子皇女都是全須全尾,只能說六八兩位皇子倒黴,對自己下手太快了。
趙映雪同母的兄長過得就更好了,他被關起來的時候和旁人都不一樣,是和四個妾室待一起的,妾室也被一起關進了韶春園,別人孤零零被捉,他還有美人相伴,日子想必很是滋潤。
戚霜去禦膳房轉了一圈,國破山河在,有門吃飯本事的人啥也不怕,哪怕是澹臺烈大軍進城,禦膳房連個幫工都沒少,畢竟改朝換代了,皇帝也得有人做,有人就得吃飯,想吃飯就不能殺廚子,所以禦膳房的氣氛還怪好的。
禦膳房作為幕後團隊,見過宮裏主子的比較少,但還是有個經常去摘星樓送糕點的女師傅認出了戚霜的臉,見戚霜穿得漂漂亮亮,臉上也沒什麽悲苦之色,還是一副主人家的姿态,笑眯眯的,問道:“這裏有奶酥類的糕點嗎?”
女師傅心裏立刻有數了,連忙點點頭,哪怕沒有,禦膳房裏一應物什都是全的,現做也能做。
戚霜想了想,又說道:“那就麻煩先給我做幾樣,澹臺烈那裏就不要做了,他最近不需要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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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大部分天材地寶都是靈氣的聚合體,長生花也不例外,因為特殊的構造成分,長生花裏的靈氣便于讓普通人吸收,從而改善體質,延緩衰老,治療暗傷,澹臺烈昨天才吃完一朵長生花,靈氣還沉積在體內沒有揮發完,至少半個月都不用食五谷雜糧了。
她也是看到禦膳房裏在忙活着好些個菜式,一看就是皇帝私餐,好意提醒了一句,就在她話說完不久,果然前頭有宦官來傳旨,說陛下不用早膳了。
戚霜在禦膳房裏等了一會兒,也不用旁人,糕點一做完,她就自己上去幫忙,裝了半個食盒,又接過小廚手裏的雕花刀,順手雕了一朵層層疊疊的蘿蔔牡丹花點綴在食盒裏,這才滿意地扣上蓋子。
戚霜走後,幾個做糕點的白案師傅各自交換眼神,宛如吃到瓜的猹,也就是外頭還有軍卒守着,不好直接開口八卦了。
和禦膳房衆人猜測得不同,戚霜提着半個食盒的糕點并不是為了去新君澹臺烈那兒獻媚的,她路上就吃了半盤子葡萄奶酥,換個人來噎都要噎死了,偏她像個沒事人一樣,到了議政殿前,另外一盤糕點也只剩下三五塊散散地落在食盒裏。
澹臺烈昨晚一夜沒睡,到早上人都還精神得厲害,長生花的後勁比人參大多了,他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大腦也活躍得過分,平日裏要思考許久的事情一下子就能想通想透,趁着這股勁他把積壓下來的很多政務都給辦了,辦完天也亮了,對着一幹宛如從地府裏爬上來的黑眼圈大臣,澹臺烈容光煥發得簡直像剛參加完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回來。
戚霜進來的時候,朝政已經辦得差不多了,澹臺烈的新朝也正式命名為延朝,取的是澹臺氏先祖封于延地的典故,最開始沒什麽人看到她,随着她的腳步越來越近,一幹神游天外的臣子陸陸續續都反應了過來,之前見過的那個白胡子謀臣更是第一時間沖上前去試圖攔住戚霜的路,口中高聲喝道:“武将何在,快護駕!”
武将一個個都沒動,因為澹臺烈自己站起身朝着那小妖女走了幾步,臉上的神情是個男人都看得出來,緊張又竊喜,眼睛亮得像個少年郎似的。
戚霜晃了晃手裏的食盒,眉眼一彎,問道:“澹臺……公子,你忙完了?”
她也是這會兒才想起來澹臺烈這個名字不太好稱呼,叫人總沒有單叫個名的,可叫姓又怪怪的,澹臺氏全都姓這個,想了想,也只有這個略微生疏些的稱呼了。
澹臺烈并不在意這個,他發覺原則這種東西就是用來打破的,哪怕是娶了皇後,皇後像這樣當着滿朝文武大大方方走進議政殿裏,旁若無人給他送糕點,他指不定要怎麽惱怒,可換成眼前的女人,他卻覺得熨帖極了,明明毫無食欲,他都硬生生感覺自己肚子空空,單方面覺得這女人真是溫柔又細致還會關心人。
這個時候就是有天大的事,他都必然得忙完了。
頂着滿朝文武直勾勾的視線,澹臺烈若無其事地嗯了一聲,便命下朝,腳底下一點都不耽擱,跟着戚霜從議政殿走出來,踏着昨夜細雨打落一地的秋葉,迎面是一陣秋風,澹臺烈忽然感覺周身一輕,忍不住喟嘆一聲。
戚霜一邊走一邊吃糕點,完全沒有分一塊給澹臺烈的意思,澹臺烈充分發揮思維,想到仙子如
此了解長生花,必然也知道他此時并不餓,所以不分他糕點也很合理,不僅合理,還側面表現出她是真的很關心他。
澹臺烈的靴子踩在秋葉上,嘎吱嘎吱響,臉上露出一抹難得的溫柔之色來,只覺得自己當真是個好騙的男人,別人只是小小出了幾招,他就迫不及待想要上鈎了。
雖然戚霜完全不知道自己出過招了,她把半個食盒的糕點吃完,一只手就空了出來,神奇的是她那只手明明拿過很多次糕點,手上卻不染髒污,她試探地向着澹臺烈的手伸過去,澹臺烈面上沒有太多神情,任由自己的手起初被碰了一下,随即被牽了起來。
戚霜的手帶着一點涼意,澹臺烈下意識地反手握緊,想要給她暖上一暖,忽然反應過來時又想飛快甩開那只手,但戚霜握得緊沒被甩成,他的手指蜷了一下,就沒再試圖掙脫了。
戚霜微微擡頭看向澹臺烈,發覺他的耳朵都紅透了,那股可愛的紅意慢慢蔓延到了他的臉頰上,把那張冷峻若神的臉染上了一抹人間顏色。
兩個人從一前一後的姿勢變成了手拉着手,肩并着肩走,也沒個目的地,反正是往落葉多的地方去,踩着一地嘎吱嘎吱的葉子,便宛如踏進了一首帶着奇特韻律的小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