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
之間除了是上下級關系,還有一層朋友關系。
“不是的,我只是路過這裏。”莫錦年慌忙否認。實際上,她也是無意間走到這裏的,原來婦産醫院離他辦公的地方并不遠。餘秘書盯着她的臉打量了一會兒,說:“昨晚沒睡好吧?我看你今天臉色不太好。”莫錦年下意識地伸手摸自己的臉,笑道:“有那麽明顯嗎?我昨晚看書所以睡得比較晚。”“莫小姐,雖然你天生麗質,可也要注意保養哦,睡覺是最好的保養方式,不然怎麽都說‘睡美人’呢?”“謝謝。不過,餘秘書,你還是直接叫我錦年比較好,叫我‘莫小姐’我總覺得有些怪怪的。”餘秘書笑了:“那你也不要叫我餘秘書了,叫我小餘或者餘蔓就成。”“那餘秘書……小餘,你忙去吧,我得走了。”說着莫錦年就和她揮手
作別。“錦年你去哪裏,我剛好要出去辦事,要不我開車載你一程?”餘秘書
客氣地問。“不用了,我自己打車走。”莫錦年來到路邊,招手攔下一部出租車。也不知怎的,餘秘書看着莫錦年單薄的身影,心裏竟生出恻隐之心。雖
然平常她和莫錦年的接觸并不多,不過能入得了杜明晟眼的女子并不多,所以她也多留心了幾分。在她的印象裏,莫錦年淡雅清新,知性獨立,仿佛一枝靜靜綻放的百合。她微笑的時候格外動人,能讓人感覺到春天般甜美的氣息,可是餘秘書總隐隐覺得莫錦年今天有點反常,除了臉色不好之外,連笑容看起來都有些僵硬。
莫錦年坐上出租車,司機問她:“小姐,去哪裏?”她忽然覺得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平常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去健身房,不過依照她目前的身體狀況也不方便健身。她猶豫了一下,才報上趙欣
怡的家庭住址。
還好趙欣怡辭職了,目前待業在家,不然她連個傾訴的對象都沒有。其實,她知道由于她和杜明晟的關系比較隐秘,她并不能把所有事對趙欣怡和盤托出,不過至少在她心情郁悶的時候,有個人願意聽她唠叨,這就足夠了。
趙欣怡開門見到莫錦年時滿臉詫異:“我還以為是快遞呢!你這個時間段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你不會也跟我一樣炒了老板鱿魚吧?”
“我可沒你那麽灑脫,你好歹還兼職寫小說賺點零用錢,我又沒你那寫作才華,就指着事務所給我發工資呢!”莫錦年跟着她進了屋。
“那是我運氣好嘛,寫了小說有讀者肯捧場,又有出版社願意出版。”趙欣怡嘻嘻笑。一聊起她熱愛的小說,她自然開心。
莫錦年換了鞋,脫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坐到沙發上,招呼趙欣怡坐她旁邊,一本正經地問:“你不是一直以‘兩性情感專家’自居嗎?我想幫我一個朋友向你咨詢個問題。”
“哦,你翹班來找我就為了幫你朋友咨詢問題啊?”
“不是翹班,是我們老板看我忙工作比較辛苦,給我破例放了一天假。”
趙欣怡一臉不信:“切!你們老板李雲皓那麽摳門,怎麽可能對你破例?你還記得當初你說要給我介紹個優質男人,結果把他介紹給我,可是才吃一頓飯,他的惡劣本質就被我看出來了,他唯利是圖,斤斤計較,吃完飯居然還要求AA制,不适合我這種粗線條的人……”
莫錦年打斷她:“話題扯遠了,我先向你咨詢下我朋友的問題吧。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可是孩子的爸爸又是她不能愛的人,所以她在猶豫要不要把她懷孕的事情告訴孩子的爸爸,也很猶豫究竟是把孩子處理掉還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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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孩子的爸爸是她不能愛的人?既然不愛為什麽要發生關系?這女人也太不負責任了吧!”趙欣怡大呼小叫。
莫錦年面色微窘:“是因為意外的情況下發生的關系,所以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趙欣怡有些聽不明白,問道:“***,酒後亂性?”莫錦年閃爍其詞地說:“差不多吧。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她現
在懷孕了,很煩惱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孩子的爸爸。”
“當然要告訴!懷孕又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懷孕是兩個人的事情。既然當初敢做,現在就要敢當,不能只讓女方一個人承擔這種責任吧,男人也該有所擔當。”趙欣怡語氣堅定。
“是嗎?可是那男人會不會覺得女方趁此敲詐、別有企圖之類的?”莫
錦年有些疑惑地問。“那男人很有錢嗎?”趙欣怡忽然發覺哪裏不太對勁。“是啊,很有錢。”她下意識地回答。趙欣怡雖然平日裏有些神經大條,可是由于愛寫言情小說,在感情方面比較敏感,她将上次和莫錦年吃飯時她的反應以及她今天很奇怪的話語連貫在一起,終于明白哪裏不對勁了,恍然大悟地說:“你說的這個朋友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莫錦年當然沒有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訴趙欣怡,只是說那個人是她的***對象。這件事瞬間讓趙欣怡對莫錦年刮目相看,誰會想到平時看似那麽文靜的女子會有這麽另類的舉動呢?
猶豫良久,莫錦年最終還是決定把懷孕的事情告訴杜明晟。畢竟懷孕的事情和他有關,她不需要他負責,但最起碼應該讓他知道。要不要孩子是他的事情,告訴與否則是她的事情。
當天晚上,莫錦年沒有回家,徑直乘車去了杜明晟的公寓。她進屋的時候他還沒回來,由于懷孕,她也沒什麽胃口,吃了兩個從711便利商店買來的白菜包子充當晚餐。也不知道他究竟什麽時候回來,擔心打電話去問影響到他工作,又怕因
為昨晚失眠會等得忍不住在沙發上睡着,于是莫錦年洗完澡之後,開了電視機,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他。
電視裏在播一檔類似全家總動員的綜藝節目,一家三口在舞臺表演小品,那個紮兩個小辮子的小姑娘很有表演天分,父母配合得也很好,看起來非常具有喜劇效果。
莫錦年看着電視裏溫馨搞笑的畫面,忍不住嘴角上揚,可是心裏卻有微微的苦澀。
她很喜歡小孩子,甚至以前和程然感情最好的時候,她還幻想過将來結婚後打算要兩個孩子。最好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主要讓父親去帶,而女孩主要由她負責,她要把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甚至,她還想過,她要保持愉快的心情,還要盡量做好皮膚保養,這樣等女兒長大後,她和女兒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是姐妹呢!
她情不自禁撫上自己的小腹,盡管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盡管她因為TA的到來手足無措,盡管她都不知道孩子的父親到底喜不喜歡TA的存在,但她仍然舍不得随意就處理掉TA,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何況,她知道自己其實是愛杜明晟的,就算不談母愛,出于愛屋及烏,她也對這腹中的孩子懷有感情。
(4)
杜明晟回到家的時候,莫錦年已經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脫了黑色大衣,扯掉領帶甩到茶幾上,松開襯衣最上面的紐扣,這才覺得舒服了許多。他剛參加完一場飯局,雖說他對種種飯局早已習以為常,可謂身經百戰,但他還是很讨厭參加這些飯局,因為在飯局上他總要戴上面具扮演自己并不想扮演的角色。
他最喜歡和莫錦年待在一起,不僅僅是喜歡她,還因為在她面前,他的神經完全放松,他可以做自己。
或許是昨晚一宿沒睡的緣故,莫錦年睡得極熟,呼吸輕淺均勻,連他走近都沒有察覺。
燈光柔和地照在她的臉上,平日裏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睛此刻緊緊閉着,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陰影。只是,皮膚卻略顯蒼白,仿佛少了一點光澤。
杜明晟站在沙發邊,居高臨下地凝視着她,心裏柔軟得不可思議。這個女人就是有本事讓他心軟,縱然他在外面那麽強硬,在她面前照樣可以溫柔似水。
他拿過剛才脫下來的大衣,彎下腰,蓋在她身上,然後不由自主地俯身,在她唇邊印下一個輕吻。只這一吻就将她吻醒了,她睜開眼,看到映入眼簾的英俊面孔,輕聲
說:“你回來了。”杜明晟唇角泛起一抹笑容,說:“我怎麽有種吻醒白雪公主的感覺?”“你可以是王子,我可不是白雪公主。”莫錦年邊說邊坐起身,看到身
上搭着他的大衣,心中微微一暖。杜明晟在她旁邊坐下,做個後悔的表情,說:“早知道我就不吻你了,
我發現你還是睡覺時比較可愛,一醒來又變成刺猬了。”“你這自相矛盾了吧?你剛才還說人家是白雪公主呢!”杜明晟笑道:“其實我剛才用錯詞了,應該是吻醒‘睡美人’,你确實
不是白雪公主,因為你身邊沒有七個小矮人。”莫錦年也笑了,在心裏悄悄說:看,寶寶,這就是你的爸爸,他在說童
話故事呢!你喜歡他嗎?杜明晟看她穿着睡衣,問:“你洗過澡了?”“嗯。”她輕輕點頭。“洗完澡怎麽不去床上睡?在沙發上睡容易着涼。”他微微皺眉。“等你啊。”她回答得輕描淡寫。
杜明晟心中一動,擁她入懷,低聲說:“我怎麽突然有種妻子等丈夫回
家的感覺。”“你想過結婚嗎?”她突然問。他明顯一怔,隔了數秒才回答:“沒有,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結婚的
打算,我父母的婚姻不幸福,所以我對婚姻也沒信心。”
莫錦年瞬間感覺心涼了半截。一個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婚姻的人,如何能許她和寶寶一個幸福的未來?果然所謂的契約情人就頂多只能停留在戀人的程度,永遠過渡不到愛人的角色。
“怎麽?你不會是想和我結婚吧?難道你愛上我了?”見她沉默不語,他主動問,私底下卻是有些竊喜的。“怎麽可能?”她一邊說一邊故作厭煩地推開他,“你今天又喝酒了吧?快去洗洗,我可不喜歡滿身酒味的男人。”“不喜歡也得接受,要知道當初你可是喝完酒才主動對我投懷送抱
的。”杜明晟故意逗她,作勢來親吻她,卻被她躲開了。“你今天不能碰我。”莫錦年一本正經地說。“為什麽?”他不解,話剛出口瞬間明白過來,“是不是你的‘好朋
友’來了?你前幾天還抱怨怎麽還不來的,我就說你不要擔心嘛,遲早是會來的。”莫錦年笑了笑,沒有回答,看着他略帶倦意的俊臉,想起他剛才說“沒有結婚的打算”,她又開始拿不準要不要現在告訴他懷孕的事情了。杜明晟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說:“對了,餘秘書說今天上午在集團樓下看到你了,你今天沒去上班?”
“嗯,今天我朋友趙欣怡身體不舒服,我去看望她了,路過那裏。”莫錦年一邊撒謊,一邊在心裏感慨餘秘書真是敬業,幾乎事無巨細地向老板彙報。
“你确定你不是因為想我才去的?”他低低地笑起來,側過頭望着她,
目光深沉似海。
她沒有回答,轉過頭,迎着他的目光,反問他:“你希望聽到什麽樣的答案?”
“傻瓜,當然是希望聽你說‘想你了才去看你’。”他伸出手撫摸她的臉,溫暖的指腹輕輕覆在她略顯蒼白的皮膚上,他的眼中忽然蘊有幾分憐愛的神色,“你怎麽今天看起來這麽沒精神,連餘秘書都看出來了,你可要吃好一點,不然餘秘書會覺得是我虧待了你。”
一陣酸澀的感覺霎時湧過她的心尖,漸漸傳遍身體的每個角落。也不知是感動還是無奈,總之一種複雜的情緒攪得她幾乎不能呼吸,眼前似乎有薄霧泛起。
他的一舉一動無不顯示着他其實是在乎她的,他的動作輕柔,眼神深情專注,語言真摯動人。雖然他沒有說“我愛你”,可是每個細節都仿佛在說“我愛你”。
盡管如此,她仍然不能确認他究竟愛不愛她。就算他愛她,他也不能和她結婚,那這份愛也不會走到終點。
想想她和他一路走來的歷程,她發現是她錯了,是她不該起貪念,她就應該安分守己地做他的地下情人就好,為什麽要奢望他愛上她,甚至因為懷孕的事情竟然奢望他能娶她?
莫錦年拿開他覆在她臉上的手,語氣冰冷地說:“你不要對我太好,那樣會讓我出現幻覺。”說着就起身,打算去卧室休息。
杜明晟也起身,上前兩步,扣住她的手腕,聲音低沉地說:“不是幻覺,你的感覺是對的。”
聞言她的身體微微一震,明明不是告白卻勝似告白。
她并沒有回頭,深吸一口氣,努力讓她的口氣盡量冷靜自如:“那又怎樣?你又不會跟我結婚,我們之間只是一場纏綿游戲,等到明年夏天,一切都會回歸原點。”
“你僅僅當成是一場纏綿游戲嗎?原來,你早就迫不及待想結束我們的關系了。”杜明晟無力地松開她的手,眉宇間閃過一絲痛楚和無助。
聽着他略帶傷感的話語,有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滾落,她不忍回頭,也不敢回頭,怕自己會情不自禁投入他的懷抱。
她只輕聲答一句“沒錯”,便頭也不回地走進卧室,把門關上。
浴室裏,杜明晟站在淋浴噴頭下方,仰着頭,閉上眼,任由嘩嘩的水流沖刷在他的臉上。
“那又怎樣?你又不會跟我結婚,我們之間只是一場纏綿游戲,等到明年夏天,一切都會回歸原點。”莫錦年方才的話語不停在他腦中回響,一遍又一遍,讓他心痛難當。
在程然侵犯莫錦年未遂之後,杜明晟很久都沒碰過她,不是他不想要她,而是他在猶豫該不該提前結束契約關系。因為,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會被卷入不相幹的煩擾中。媒體報道她被他潛規則讓她不得已在公衆面前曝光,程然因為利益沖突找她的麻煩試圖侵犯她,她因為沒有公開的男朋友被父母逼着相親……這所有的困擾都源于他,如果他提前結束這段契約關系,她就不用為此困擾了。
可是掙紮了一段時間,他終究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打算繼續把她留在身邊。他看到她和別的男人相親會嫉妒,他不能控制自己不碰她,他和她分居兩地會想念她。
他愛她,卻不能和她結婚。
因為他在一個不美滿的家庭長大,親眼看着原本相親相愛的父母離婚,從小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所謂的愛情和婚姻是不能長久的。那個時候他就對自己說:他不要結婚,因為他不能确定能否給對方一輩子的承諾和幸福。與其如此,還不如開始就說得清清楚楚,不讓對方懷有希望,這樣對方就不會受到傷害了。
現在想來,他确實太自私了。像莫錦年這樣的平常女子自然渴求一段可以共白頭的愛情,不然也不會在程然的婚禮上落淚。她應該幻想過她和程然結婚的場景,而與程然結婚的又是別的女子,她才會那麽傷心難過得哭吧?
至今回想起當日莫錦年臉上挂有淚痕的表情,杜明晟還是會隐隐心痛。
他喜歡看她笑,不希望看到她哭,更不希望她因為他而哭。可是他到底還是讓她難過了。而且如果不早點結束這段契約關系,只會讓她越來越難過。
就算莫錦年不說,他也能感覺到,她其實并非一點都不在乎他。越是如此,時間越久,他們對彼此的愛就會越深。到時候,他就會更加舍不得放她走,而他卻始終不能和她結婚,那會讓她更難過。長痛不如短痛,不如提前結束契約關系吧?
是時候放她走了,是時候還她自由了。既然給不了她長久的幸福,還不如現在就放她走。
雖然會難過,雖然會不舍,雖然會心痛,但是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解藥,當時間遠去,一切就會慢慢變好的。
溫暖的水流沖刷着他矯健的身軀,他卻覺得心裏一片冰涼。只要想到她即将從他的視野裏離開,她即将不屬于他,他的心難過得就像要被撕裂了一般。
(5)
那個夜晚杜明晟第一次沒有和莫錦年同床共枕,一個人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沉沉睡去。既然決定和她分開,他就要漸漸适應沒有她的生活。
莫錦年應該慶幸前一晚失眠,所以才會這麽困,所以即便杜明晟沒有擁着她入睡,她也睡得比較安穩。
第二天一早,莫錦年醒來時習慣性地向身後靠了靠,可是背後卻不再是以往那個堅實溫暖的胸膛,而是一團空氣,心裏莫名就缺了一塊,她翻身下床,心中疑惑:他今天怎麽起得這麽早?
她打開卧室門,穿過客廳打算去衛生間刷牙洗臉的時候,突然發現杜明晟睡在沙發上,身上蓋着一床薄被。好在室內暖氣充足,不然她真擔心他會感冒。
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她分床睡,她心想或許是昨晚她說的話傷到他了吧?他以前說過希望她對他付出全部,身體以及感情。可是她卻對他說“我們之間只是一場纏綿游戲”,他應該是為此感到失望難過吧?
莫錦年不忍吵醒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蹲在沙發旁邊,靜靜地望着他安寧的睡顏。晨光透過客廳的落地窗照進來,映着他沉靜的英俊側臉,也不知他究竟為何事煩擾,就連睡覺的時候眉毛都微微蹙着。
她忍不住伸手,撫上他濃黑的眉毛,試圖想要撫平他的憂傷。忽然,她的手被身下的男人抓住了:“我已經決定放你走了,為什麽還要來招惹我?”低沉的聲音宛如一聲輕嘆。
她瞬間怔住了,有些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麽,就這樣任憑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他睜開眼看着她,一雙素來清亮深邃的眸子此刻卻多了幾分倦色和疲憊,他不動聲色地說:“你不是想盡快結束契約關系嗎?我昨天晚上已經想好了,我決定如你所願。不需要等到明年夏天,你是不是很開心?”
她的心仿佛沉入谷底,就好像有人迎面潑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她從前一直期盼的這一天終于來臨了嗎?為什麽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她不但不開心,反而覺得痛苦?
其實杜明晟一樣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下定這個決心掙紮了多久。
“謝謝。”莫錦年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仿佛聲音都不似從她口中發出的一樣。
他要在心裏糾結片刻,才舍得放開她柔軟溫暖的手。
他站起身,從客廳的櫃子裏找出他自己的那份契約協議遞給莫錦年,面
色平靜地說:“趁我後悔之前,你把它撕了吧。”莫錦年愣愣地接過協議書,垂眸看着白紙黑字的協議,難過得不能自已。
這不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情嗎?盡快毀掉協議,結束和他的關系,這不是她所希望的嗎?怎麽現在卻有種不舍的感覺呢?可能是她沒想到這一天會提前到來,沒做好準備吧,而且還是在她剛得知懷孕的消息後,應該是這個緣故吧?她這麽自我安慰。
“協議上對我有利的條款依然有效吧?”她忍住流淚的沖動,擡頭問他。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我們能不能繼續履行上面的協議,包括我做你情人的條款。”
杜明晟冷笑一聲:“這個時候你最關心的還是你父親的公司,看來你和我在一起被我同化了,居然也把利益看得這麽重。放心,之前我答應你的全部有效。這些就作為你和我在一起的這半年的報酬吧,如果你覺得不夠,還可以提要求。”他的口氣裏透着冷嘲熱諷。
“不必,我覺得你能做到這樣已經夠仁慈的了。”莫錦年邊說邊将手中的協議撕成兩半,再撕成兩半……直到撕成碎片。杜明晟看着一點點變成碎片的協議,覺得他的心仿佛也碎成了一片片。
他突然說:“在結束這段關系之前,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額外要求?”“什麽要求?”莫錦年站起來,把已成碎片的協議扔到垃圾桶。“再陪我最後一天,今天我們談一次真正的戀愛,和契約協議無關,只
當做普通的戀人,做尋常情侶做的事情。”杜明晟明明說得輕松自如,可是莫錦年仍舊從他的話中聽出了悲傷的味道。自古傷離別,面臨分別,尤其是和情人告別,沒有誰真正做到灑脫。莫錦年不忍拒絕他的要求,鄭重地點點頭說:“好,我答應你。”
上了車,莫錦年打算系安全帶時,杜明晟側過身說:“我幫你系吧,以後可能也沒這個機會了。”說完格外細心地替她系安全帶,兩人的身體此刻靠得那麽近,他溫暖的呼吸從她頸側似有似無地拂過,宛如小刷子緩緩刷在她的心上。
他的動作這麽輕柔,和普通情侶無異,讓她格外依戀,可是他說的話卻是那麽讓她傷感。發動汽車後,杜明晟竟不知該去哪裏,于是偏頭問她:“你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嗎?我帶你去。”
老實說,杜明晟在遇到莫錦年之前,就沒正經八百地談過一次戀愛,從前女人對他而言就是裝飾品,有則有,無則無,他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态度。所以對于這寶貴的一天究竟要做什麽,他也拿不定主意。
“沒有。你決定就好。”莫錦年顯然沒心情去想哪個地方更适合談戀愛。“你的回答太敷衍了。既然是最後一天,我們就把它過得充實快樂一
些。這樣以後也能留下美好的回憶不是嗎?”莫錦年想了想,說:“那就去A大吧。”杜明晟稍稍一怔,倒也沒有反駁,笑了笑說:“好的,今天你說了
算。”莫錦年也笑了:“我怎麽突然有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那你的意思是,以前你一直生活在我的壓迫之下了?”杜明晟微挑
眉峰。莫錦年愣了愣,沒有回答。“你可不要回答‘是’。”杜明晟偏頭看她一眼。“差不多吧。”莫錦年淡淡笑了下。杜明晟的嘴角微微上揚,看起來心情很好,這一刻哪裏還有離別的
氛圍?“那今天就讓你當一回野蠻女友,想怎麽欺負我就怎麽欺負我。”他笑道。
明明是帶點幽默的話語,可莫錦年想想“當一回野蠻女友”是最後一回,就怎麽也笑不出來了。
兩人說話間,車子已經緩緩駛出小區,彙入川流不息的馬路。
平時除了周末來A大上課,莫錦年也很少來這裏。之所以帶杜明晟來A大,是因為這裏是她初戀開始的地方,這裏不但記錄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還記錄了她對愛情的全部幻想。上課的時候經過以前的教學樓、圖書館、食堂……總是會不經意間想起她和程然在一起的點滴,不過現在她打算增加點和杜明晟有關的回憶,沖淡從前有關初戀的回憶。
兩人攜手漫步在校園的林蔭道上,道旁的梧桐樹葉子早已落光,盡顯冬季的蕭索。不時有背着書包的學生在這條路上穿梭,有的女生從他們身邊路過時,還不由得多看兩眼。
感受着那些女生傾慕的目光,莫錦年心想,她們應該是在看杜明晟吧?這樣想的時候她不禁側頭瞥一眼杜明晟,他今天穿着暗藍色格子襯衣,搭件V領灰色毛衣,外面套件深藍色長款大衣,看起來比平時一身正裝的他更添幾分年輕的氣息。如果不說他的身份和年齡,估計都可以冒充這學校的學生了。
兩人就這樣彼此沉默着走了一路,一直走到操場邊。看到有幾個男生正在打籃球,莫錦年忍不住停下腳步。突然那只籃球滾到了她的腳邊,她微微愣了一下,就聽到一個男生對她說:“同學,麻煩把球傳過來好嗎?”
莫錦年彎腰把籃球撿起來,朝那位男生抛過去,男生穩穩地接住,對她說了句“謝謝”,又轉身繼續打球了。
“是不是為別人叫你‘同學’而沾沾自喜呢?這說明你仍然年輕不是嗎?”杜明晟看了她一眼,低低地笑了笑。
莫錦年輕輕搖頭,有些神思恍惚地說:“那天他就是在那裏和同學一起打球,我坐在石臺上看他打球,然後那只球突然從空中砸下來,生生砸在我的頭上。我頓時感到頭暈目眩,痛得蹲下身來,他走過來擔心地問:‘同學,你沒事吧?’以前都是我默默地看他打球,那天是他第一次關注到我,第一次和我說話……”
杜明晟的眼神微微一沉,打斷她:“你說的他就是程然吧?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天,戀愛的第一天,你能不能不要把別人牽扯進來?”
莫錦年轉過頭,清澈如水的眸子望向他,說:“我在想,如果那天在這裏打籃球的人是你,而不是他,結局會怎樣?”
她雖然說的是一個問句,卻似乎并不需要他回答。他有些不解地望着她,然後聽到她繼續說:“其實就算遇到你,結局仍然一樣,因為你們都不會陪我走到最後。”
看着她憂傷的神情,他的心驟然疼起來,有種想把她擁入懷中的沖動。
“你為什麽不問我帶你來這裏的原因?”她問他。
他深深地望着她,沉默了一會兒才答:“因為我知道原因。你是希望早一點遇到我,在你讀大學情窦初開的時候就遇見我,不是嗎?”
“因為我的初戀是在這裏開始的。這裏裝載了很多美好的回憶,可是,現在我打算把那些和他有關的回憶丢掉,用新的回憶來替代。你願意為我制造新的回憶嗎?”
杜明晟微微怔了怔,她很少說情話,印象中她就沒對他說過什麽情話。不過,剛才她是在告白嗎?怎麽聽在耳中竟似這世上最動聽的情話。
“你這麽說,我會後悔放你走的。”杜明晟看着她,伸出手輕輕将她垂在臉頰的頭發攏到耳後,這時才發現,她的耳垂上嵌着他送她的那對鑽石耳釘。
他盯着她的耳垂看了半晌,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說:“按道理應該物歸原主的,因為是最後一天和你在一起所以就戴上了,等晚上離開的時候我會還給你的。”
他撫上她的耳垂,清亮的眸子看着她的眼睛,沉聲說:“不許還給我。你不是讓我給你制造新的回憶嗎?這副耳釘曾經裝載過美好的記憶,這部分記憶你不許丢掉!關于我的記憶你都不許丢掉。”他的口氣中透着幾分霸道。
“我會帶着有關你的記憶生活,直到有一天,我的生命中出現另外一個重要的人為止。”她鄭重地說。他笑了一下:“怎麽以前我都沒發現你這麽會說情話?原來你才是真正
的戀愛高手啊!”“彼此彼此。”她也笑了。他牽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然後煞有介事地說:“走,我帶你制造
美好回憶。”
這天對莫錦年來說是個特別的日子,是個既快樂又傷感的日子。杜明晟陪她在校園散步,陪她在安靜的圖書館看書,陪她在學校食堂吃飯,陪她坐在人工湖前的長椅上聊天……原本她還擔心讓他重溫這些學生情侶才做的事他會覺得無聊,可是看他的表情,好像還一臉享受的模樣。
“你和他做過的最浪漫的事情是什麽?”漫步在女生宿舍旁邊的山路
上,他突然問她。她仔細回想後回答:“夏天的時候,藏在梧桐樹巨大的陰影下接吻。”他面露不悅道:“你是故意惹我吃醋的吧?現在梧桐樹的葉子都掉光
了,我都沒法給你制造相同的回憶。”“是你問我那個問題的,我只不過如實回答罷了。”她有些無辜地說,“而且回憶也不一定要一模一樣啊。”“那這樣好了。”他轉過身,突然握住她的肩,低下頭,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雖然有人從他們身邊穿過,但此時此刻,莫錦年覺得,仿佛全世界都靜
止了一般,只剩下他和她。哦,不,還有肚子裏的寶寶。想到寶寶,她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杜明晟本來正投入地吻着她的唇,舌尖突然嘗到一股鹹澀的滋味,不由得一怔,睜開眼看到她已經紅了眼眶,兩行清淚挂在臉上,他的心又開始疼起來。
他伸手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低聲說:“你這個女人究竟想讓我怎樣?我把你留在身邊你不情願,我現在放你走,為什麽還要哭?你再這樣下去,我會舍不得放手的。”言語中明顯透着無助。
她刻意從嘴角擠出一絲笑容:“別誤會,我這是激動的淚水,因為我終于要離開你的束縛,不再受你壓迫了。”“原來如此。”杜明晟的眼神一點一點暗淡下去。
(6)
時間過得很快,離開A大時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杜明晟讓莫錦年安排接下來的行程,她卻說:“你能陪我去母校走一趟,已經不枉此行了。其他的你定吧。”
“去看電影?”杜明晟提議。莫錦年想起愛看電影的趙欣怡說最近的爛片不少,于是說:“據說最近
上映的電影沒幾部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