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1)
也不知為何,他仿佛就愛看她着急,看她生氣。這在他看來也是一種樂趣。就好像貓和老鼠,你來我往,你追我趕才有意思。
(1)
三天的時間實在太短暫,莫錦年由于牽挂着這件事,工作時也心不在焉,對于李雲皓交代的事情也一副愛答不理的态度。李雲皓見她完全不在工作狀态,路誠的項目也遲遲拿不下來,便狠狠發出最後通牒:“如果那個項目在一周以後還沒有進展,你就準備收拾東西走人吧!”
“不需要一周,三天之後,我就可以給你答複。”莫錦年面色平靜地說。
李雲皓不可思議地望着她,一般人在聽到被炒鱿魚的消息時無不震驚,只有她表現得如此鎮靜,仿佛說着一件與她無關的事情。
李雲皓嗤笑一聲,面無表情地說:“那好吧,三天以後,我只想得到兩種答案,要麽是酒店合作項目書,要麽就是你的辭職信。”
莫錦年只覺得心陡然一涼,渾身的血液似乎也降溫了。以前她還覺得李雲皓有幾分人情味,可是方才他用冰冷的口吻說出那麽一番話,頓時展現了他奸商的特點。
商人總是冷血動物,眼中只有利益,別無其他。無論杜明晟還是李雲皓,都是如此。她極其無奈地得出這個結論。
愛情沒了,職場失利,父母吵架導致家庭不和睦,諸事不順。莫錦年也不知道她今年究竟怎麽了,全世界都仿佛與她為敵。
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常常選擇流汗不流淚。剛好趙欣怡前陣子送了她一張健身卡,于是她約上趙欣怡一起前往健身房。
雖說閨蜜有時候是不爽時用來吐槽用的,但是關于杜明晟提出的交易,她也沒法告訴趙欣怡。不但因為杜明晟交代過這件事不能公開,還因為這對她而言是一件難以啓齒的事情。
健身房裏不乏相貌英俊、身材健碩的帥哥,趙欣怡一邊跑步一邊偷偷拿眼瞄帥哥,覺得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莫錦年則目不斜視地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果然,運動有利于減壓,她
累得喘氣都來不及呢,哪有精力去想那些煩心事。忽然,趙欣怡叫她:“錦年,那女人怎麽看着那麽眼熟啊?”莫錦年的視線循着她的目光飄過去,只見一位身着黑色運動衣的年輕女
子正在附近的運動器材上做手臂拉伸運動。她面容姣好,身材勻稱,長發高高地绾起,盡管穿着運動衣,卻仍舊透着幾分高貴的氣質。
雖然莫錦年也覺得眼熟,但起初她并未把眼前這黑衣女子和她認識的人聯系到一起。直到當程然結婚的場景倏忽躍入腦中時,她才一下想起了黑衣女子是誰。她不就是和程然在婚禮上大秀恩愛的女子嗎?她不就是程然最終娶的新娘杜琳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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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想起她是誰了嗎?”見莫錦年突然停下來,神情愣怔地看着那
女人,趙欣怡感覺她們有可能相識。“路誠集團董事長的千金,杜琳娜。”莫錦年故作平靜地回答。趙欣怡恍然大悟,壓低聲音說:“哦,怪不得看上去這麽眼熟,她可是
娛樂八卦雜志的常客,跟很多男明星走得很近的。只是沒想到她不化妝的樣子跟化妝的樣子相差那麽大。”直到此時,趙欣怡仍然不知道杜琳娜就是莫錦年前男友程然的老婆,自
然也不清楚莫錦年此刻的情緒,自顧自地八卦着,說得眉飛色舞。“她比我漂亮吧?”莫錦年語氣幽幽地問。“啊……”趙欣怡微微一愣,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什麽?”莫錦年忽然意識到沒有掩飾好自己的情緒,便換了種說法:“除了她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之外,她跟我們相比,還有別的優勢嗎?真比我們好看嗎?”
趙欣怡“切”了一聲:“如果去除她身上的金錢和家世籠罩的光環,她跟我們有什麽兩樣?你不要妄自菲薄,單論長相和身材,你還比她略勝一籌呢!”
莫錦年笑了,說:“是不是因為我是你閨蜜,你才這麽向着我?”趙欣怡瞅了她一眼,回答道:“客觀來說,你長得比她好看,而且身材
也比她好啊,你腰比她細,胸部比她豐滿……”莫錦年迅速打斷她:“趙欣怡,別誇得過頭了啊,我有你說得那麽好嗎?”“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的朋友,我趙欣怡的朋友有差的嗎?”趙欣怡揚一揚眉毛。
出了一身汗,沖了個熱水澡,莫錦年覺得連日來的那些煩惱似乎也被沖
刷走了。雖然明知這只是暫時的舒服,她也樂得享受這一瞬的放松。她和趙欣怡走出健身房,朝停車場走過去。莫錦年忽然看到有幾個男人鬼鬼祟祟地朝一輛豪華轎車走去,其中一
個男人趁車主倒車的時候突然故意撞上去,一邊倒在地上一邊大呼小叫:“喂!你這人到底會不會開車啊?撞到人了知不知道?”杜琳娜壓根兒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出現在車後面,慌忙踩剎車,然後打開車門走下來,沖那個冒冒失失撞上來的男人說:“不嚴重吧?”那男人其實安然無恙,卻故意做出一副痛苦難耐的樣子,叫道:“我都疼得站不起來了,你說嚴重不嚴重?!”杜琳娜看出這人是有意刁難她,“切”了一聲,但也不想與他多作糾纏,便從錢包拿出幾張百元大鈔塞給他,“這麽多夠了吧?”
孰料那人非但不領情,還不屑地把鈔票扔地上,說:“就這麽點,你是在打發叫花子吧?”說完立即大聲呼喊:“來人哪!救命啊!有人開車撞了人想肇事逃跑啦!”
杜琳娜眉頭微皺,語氣一沉:“你鬼吼什麽?誰肇事逃跑了?我要是逃了我現在還能站在你面前嗎?”
下一秒她還沒反應過來,又有三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來到她面前,吼道:“你撞了人不要想輕易逃走,剛才你撞他時可是我們親眼看到的,你可別想耍賴。”
杜琳娜看出這是組團忽悠,竭力将滿腹的怒火壓抑住,問:“那你們到底想怎樣?”
被撞的那個男人伸出一只手,說:“只要給我這個數字,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五萬?”杜琳娜問。
那人搖頭:“五十萬,一口價。”
杜琳娜頓時怒了:“你們還不如去搶銀行去!大白天的這麽敲詐勒索,信不信我可以告你們!”
那人卻毫不在意地說:“你有本事去告啊!撞我的人是你,誰能贏這場官司還說不定呢。再說我還有目擊證人呢!”說着指一指後來擁過來的那幾個“幫兇”。
正在此時,莫錦年走了過來,神情淡定地說:“我也是目擊證人,我剛才看到不是這位小姐撞了他,而是他故意湊到這位小姐車屁股上的。”
那人見行俠仗義的不過是個黃毛丫頭,渾然沒有放在心上,狠狠剜了莫錦年一眼:“關你啥事啊?我警告你,你少管別人的閑事,否則有你好受的!”
“那如果我告訴你,今天這閑事我是管定了呢?”莫錦年完全不怕他的威脅,繼續說道:“剛才停車場發生的一切,已經被監控攝像頭錄下來了。我們不妨一起去派出所一趟,讓警察看看到底是誰撞的誰。另外,我剛才已經打了110,不出意外的話,過會兒警察就到了。”
那人原本還坐在地上裝出一副受傷狀,此刻見戲演不成了,便匆忙将先前他不屑的幾張百元大鈔撿起來,對莫錦年抛下一句“算你狠,咱們走着瞧”,然後招呼着幫兇一哄而散。
先前還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杜琳娜着實沒想到事情會解決得如此順利,而且出手相助的不是男人,反倒是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她趕緊向她道謝:“剛才的事情真是太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莫錦年說完就舉步欲走,結果杜琳娜叫
住她:“我們認識一下吧,我叫杜琳娜。”“莫錦年。”莫錦年淡淡回答。“對了,這附近真的有監控攝像頭嗎?你真的打了110?”杜琳娜提出心
中疑問。莫錦年笑了:“有沒有監控攝像頭我倒不能确定,不過我确實打了110。”“你真是個有膽量的人,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杜琳娜豪氣地說道,“對了,如果你有空的話,我請你吃晚飯。”
莫錦年剛想拒絕,孰料剛才還聲稱“看不慣你自己去幫,我可不
這趟渾水”的趙欣怡突然冒了出來,輕輕摟住莫錦年的肩,笑着說:“我們反正不也正要去吃飯嗎?要不一起吧?”
“那再好不過了,我知道有家飯店的東南亞菜做得不錯,環境也好。我開車帶你們去吧。”杜琳娜笑道。莫錦年怕再推托顯得太矯情,便應了下來,“好吧。”
(2)
這家餐廳裝潢得頗具幾分東南亞風情,紅木桌椅和綠色盆栽相得益彰,象牙白的個性飾品看似随意地裝點着各個角落,卻烘托出一種異域情調。杜琳娜讓莫錦年點餐,莫錦年擺擺手道:“我對這裏的菜品不熟悉,還是你來點吧。”杜琳娜也不推托,僅翻了幾頁菜單,便娴熟地點了幾個菜品,說:“都是這裏的招牌菜,希望能合你的口味。”
莫錦年輕笑一聲:“有些時候我們的口味一致,你點的應該錯不了。”有一個詞她落下了,其實她想說的是,她們選擇男人的口味一致,竟然都看上了同一個男人。
杜琳娜沒聽清她的前半句,并未深究,她禮貌地對莫錦年和趙欣怡說:“我先去趟洗手間,菜上來你們趁熱吃,不用等我。”說完便起身離開。趁杜琳娜不在的間隙,趙欣怡趕緊拉住莫錦年八卦:“這杜家千金還挺
親切随和的嘛,看上去也善良無害,并沒有傳說中的大小姐脾氣。”莫錦年不以為然,冷哼一聲道:“你跟她才接觸多久,對她又了解幾
分,就這麽輕易下結論。”“嗳,你怎麽口氣跟吃了火藥似的,我沒得罪你吧?”趙欣怡皺眉問。莫錦年斜她一眼:“幫人的時候你躲得遠遠的,結果人家說請吃飯,你
就上趕着出來了。萬一當時那群流氓對我不利,看我不拿你問罪。”這下趙欣怡眉開眼笑了,說:“不會的,你吉人天相,流氓都會讓你三分。”莫錦年搖搖頭,嘆道:“你的唯一優點也就是嘴巴甜了。算我倒黴,當初中了你的糖衣炮彈,交上你這損友了。”
“我還擅長化妝打扮好不好,我還是你的禦用造型師呢,別忘了程然結婚時可是我……”趙欣怡還沒說完就被莫錦年迅速捂住了嘴巴,莫錦年微微蹙眉說:“吃飯時別跟我提那個人的名字,挺影響食欲的。”
這時菜也上來了,精致誘人的食物瞬間俘獲了趙欣怡的味覺,她乖乖閉嘴,把戰鬥力集中在對付食物上。
席間杜琳娜和莫錦年交流得還挺愉快,莫錦年意外地發現,她和杜琳娜除了看男人的眼光一致之外,喜歡看的圖書類型和電影題材居然也出奇地一致。
或許程然喜歡杜琳娜除了因為她家有錢,還因為她的身上有自己的某些特質?莫錦年不禁自我安慰地想着。兩人正相談甚歡,忽然杜琳娜的電話響了。她瞥一眼手機,看到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揚,她按下接聽鍵:“老公……”
只那一聲甜得發膩的“老公”就讓莫錦年忍不住毛骨悚然,似乎有一陣寒意從腳底往上直蹿。如果程然最終選擇要一起走下去的那個人是她莫錦年,此刻喚他“老公”的絕對不會是旁人。曾經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成了別的女人的丈夫,即使時間已經淡化了她心中的傷痕,可是當她親耳聽見別的女人叫他“老公”時,心湖還是起了漣漪。
杜琳娜還在一邊旁若無人地和程然通着電話:“你要和我一起吃飯啊……我現在正和朋友一起吃飯,要不你過來和我一起吃?……就是我們常來的那家東南亞餐廳……那我等你。”
挂了電話,杜琳娜笑道:“不介意多個人一起吃飯吧?我老公就在附近辦事,待會兒過來。”
趙欣怡八卦的天分開始作祟,想一睹“緋聞女王”杜琳娜真命天子的尊容,忙不疊地說:“客随主便。”
莫錦年的臉色卻微微一變,她躊躇着是繼續待着還是找個借口離開。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找到合适的理由,那個她最不願意想起卻又總是忍不住想起的男人就來了。
一看到程然,杜琳娜就極其自然地攬住他的手臂,喜笑顏開地向對面兩個女人介紹自己的老公:“這位是我先生程然,在美國讀過MBA,曾擔任一家世界五百強企業的市場總監。”言語之間掩飾不住的自豪,俨然以他為榮。
趙欣怡本來正埋頭吃得津津有味,可是一聽見程然的名字,頓時驚得連嘴巴裏的菜都掉出來了。她擡起頭,面前衣冠楚楚的俊挺男子可不就是那個負心漢程然?之前聽莫錦年痛訴他的惡行時,她恨不能把他挫骨揚灰,可現在惡人就在眼前,她卻僵住了。她暗自在內心嘀咕,原來以為自己是母老虎,可真正上了戰場才知道自己是紙老虎。
趙欣怡瞅一眼身旁的莫錦年,只見她神色淡然,好似程然于她而言就是一個陌生人一般,忍不住在心裏為她擊掌助威:好樣的,遇到渣男就該拿出大義凜然的女俠本色。同時,趙欣怡又不由得慨嘆,莫錦年的胸懷真的不是一般的寬大,居然明知道杜琳娜是她的情敵,還主動去幫她,真不知她到底想怎樣。莫非這是她複仇的手段?這麽一想,趙欣怡都不禁打了個冷戰,或許是她看的狗血電視劇太多了,把生活也想得這麽狗血。
新歡舊愛,齊齊登場,好不熱鬧。此刻,表面淡定、內心糾結的莫錦年悄然想。杜琳娜對莫錦年和趙欣怡介紹完程然,又對程然介紹她倆,說是自己剛認識的新朋友。程然淺淺一笑,笑容依舊燦爛迷人,他朝莫錦年伸出右手,“很高興認識你。”莫錦年在心裏冷笑一聲,真能演哪!從前那麽親密的戀人居然真能裝作毫不相識的陌生人。她也不拆穿他,配合他演戲,伸出右手,與他的輕握,回答道:“我也是。”她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僞裝的,怕這副僞善的面具戴不了太久,更怕自己會情緒失控,便借口去趟衛生間平複心緒。莫錦年在衛生間做了幾次深呼吸,又拿出小鏡子補了妝,最後從嘴角擠出一個笑容,走出衛生間。誰知她剛出女衛生間,就被程然迎面堵住了。他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強行拖着向前走。他的力氣很大,拽得她的手腕生疼,她一邊掙紮一邊說:“程然,放開我!”他眉頭緊鎖,一聲不吭地将她拉到走廊的一隅,然後松開她的手,狠狠将她甩到牆角,沉下臉質問她:“你究竟想怎樣?”走廊裏的光線昏暗不明,他似乎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見她冷聲說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
程然嗤笑一聲:“少在我面前裝無辜,你是怎麽想的難道我還不清楚!你如果真的愛過我應該祝福我。你現在這麽做究竟用意何在?先接近杜家惡少,現在又處心積慮地接近杜琳娜,究竟為什麽?”
原來,他是這麽看她的;原來,她在他眼中竟是這樣的不堪。她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突然為自己曾經深愛這樣一個男人感到不值。
“你說呢?你不是很清楚我的想法嗎?”她仰起頭,反問他。
“你一定還愛着我,做這些只是為了報複我對不對?”他十分篤定地說。
她不由得笑了:“程然,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的想象力如此豐富,你不去當做家真是可惜了。報複?”她冷哼一聲,繼續說,“不好意思,我還沒那閑情逸致想出報複這樣的手段。你以為我是因為你才和杜明晟和杜琳娜接觸的嗎?才不是!我對你一點都不稀罕。另外,有一件事情,你給我聽清楚,我早就已經不愛你了。沒有你,我的世界照樣精彩,別以為我少了你就不行。”說完這通話,她轉身離去。
他沒有追上來。她走在寂靜的走廊上,忽然惡作劇般地想,或許,報複是個不錯的游戲?她如果真的和杜明晟在一起,應該對程然打擊不小吧?她突然想看到程然惱羞成怒的樣子了。仿佛他越惱火,她就越開心,就越能緩解當初她被他抛棄的痛苦。
這樣想想,其實杜明晟的建議也沒那麽可怕,她只需要付出美色,不但父親公司的員工可以留下來,建築事務所和路誠集團的項目合作書能拿下來,而且還能刺激到程然,簡直是一箭三雕。這麽劃算的買賣,她如果錯過,确實有點可惜啊!
當天晚上已經是第三天的最後期限,她必須要在十二點之前給杜明晟回複。
本來她還有一點猶豫,可是回到家發生的一件事幫她快速做了決定。
銳力的老員工王姨為裁員的事情到她家裏鬧騰,哭着說:“家裏有孩子,有老人,這突然丢了工作,難道要把老人和孩子餓死嗎?……”說得可謂是字字血淚,讓聞者忍不住心酸。
莫父覺得自己無能為力,只是一個勁地說抱歉,莫母在一旁陪着王姨掉淚。
這情形實在讓莫錦年忍不住了,她說:“我去找過路誠集團的總經理了,他說裁員的事情還沒最終确定下來,或許,他會改變主意呢!聽他的意
思,裁員只是某個股東的建議,他也不想裁員。”“真的嗎?”原本還在哭哭啼啼的王姨頓時停止哭聲,擡頭問莫錦年。莫錦年鄭重地點頭:“沒錯。他是這樣說的,他也會說服那個股東
的。”“那太好了!”王姨終于稍稍放下心來,“最近的壞消息太多了,總算有了一個好消息。”只是這一瞬間,莫錦年突然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重了起來。她也暗自做出了決定。如果她犧牲自己一年的自由能換取全廠職工的幸福,她難道不應該顧全大局嗎?
(3)
香港某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套房位于頂層,布置得奢華又舒适,暖色的臺燈将整個房間籠上一層橘黃的光芒。白色紗簾半拉,透過偌大的落地玻璃窗,能俯瞰這座城市的繁華夜景。
杜明晟洗完澡走出來,他僅裹了條白色浴巾,矯健勻稱的身體輪廓畢現。他站到窗前,眺望撩人夜色。香江兩岸林立的高樓已被五彩霓虹點亮,宛若水晶城堡般璀璨奪目。香江倒映着兩岸的燈火,仿佛流動的斑斓綢帶。或許是缤紛燈光太過奪目,連天邊的星星都黯然失色。
如此耀眼的美景此刻在杜明晟眼中卻有些暗淡無光。他轉過身,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手機,依舊靜悄悄地躺着。他好看的濃眉輕輕蹙起,已經快十二點了,她到底會不會給他答案?
他從來都沒發覺,時間竟然如此難熬。這次來香港出差,事情辦得很順利,按理說應該心情大好才對。可是因為等她回複的緣故,他居然有些忐忑不安。正因為答案是未知的,而未知常常讓人缺乏安全感,就連強勢自信如他,也不例外。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她還是沒發來一條消息。這和他最初設想的答案截然不同,他原本以為不需要等到第三天,她就會乖乖主動送上門來。可是都已經過了約定期限,她還是杳無音信,看來他真的是低估了她的耐心。
就在他關燈打算睡覺時,沉默許久的手機終于響了,鈴聲瞬間劃破了夜的沉寂。他心中一喜,雖然這個電話姍姍來遲,但答案應該會如他所願。
不出他所料,電話果然是莫錦年打來的。不等他開口,電話那端率先問:“杜先生,之前你說的那筆交易現在還
作數嗎?”“好像已經過了我們約定的時間吧?”他不動聲色地說着。她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接下文。難道他後悔了嗎?她不過才回複遲到
了幾分鐘而已啊!雖然處于乙方,但她仍想表現不卑不亢的态度,因為想比較妥帖的措辭,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他一邊想象她此刻可能會出現的表情,一邊慢悠悠地說:“不過,好在我的手表慢了幾分鐘,所以,如果你現在給我答複,可以作數。”她終于松了口氣:“那如果我願意和你做這筆交易,大概什麽時候能履
行我們的協議?”他輕笑出聲:“怎麽?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想爬上我的床嗎?”她又羞又惱,連忙解釋:“我是說,什麽時候能給銳力明确的答複,不
要裁掉老員工?”“那就要看你的表現如何了。”他輕描淡寫地回道。莫錦年隐約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心一狠,咬牙問道:“你現在在哪
裏?”杜明晟嘴角的笑意更盛,問道:“你真的想現在就過來?”她仿佛鼓足全部勇氣,幾乎一字一句地說道:“只要你現在需要我過
去,我樂意奉陪。”從她答應接受他的交易開始,她除了聽從于他就別無選擇了,不是嗎?
“可惜要讓你失望了,我現在人在香港。”杜明晟漫不經心地說道。
莫錦年霎時羞憤至極,可是又敢怒不敢言。這人擺明了就是捉弄她,明明知道她不可能今天就完成協議中她必須完成的任務,還故意跟她兜圈子。
“你什麽時候回來?不管什麽交易都在乎白紙黑字的協議,我希望我們的交易也能落實到紙面上,畢竟口說無憑。”有些事情她得事先說清楚,以免最後萬一她出賣自己兌換不了他的承諾,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沒問題,協議可以簽訂。我明天中午的航班飛回去,你晚上七點到我公寓門口等我,就是上次你留宿的地方,你還記得那裏怎麽走吧?”他的語氣中帶着輕微的嘲諷,似乎在提醒着她曾經發生的一夜纏綿。
雖然她素來以“路癡”自居,而且只去過他那裏一回,可是那公寓在有名的高檔小區,地段又好,她想忘記都難。
然而,她并不想讓他知道她還記得那地方,因為這可能會讓他誤以為她忘不掉那晚的事情。于是她故意說:“我完全忘記怎麽走了,對于沒必要記的事情我常常不會讓它占據大腦的內存。”
“那麽,這次我一定會讓你印象深刻。”他的口吻忽然冷了下來,連電話那頭的莫錦年都仿佛感受到一股寒氣透過電話線傳遞到她那裏。
她不禁微微一凜,預感到等待她的即将是暴風驟雨。
可是,該來的終究會來,躲也躲不掉。
對于晚上和杜明晟的初次交鋒,莫錦年又緊張又擔憂,于是上班時自然如坐針氈,好像做什麽都不順心。反正也沒心思做別的事情,索性把和杜明晟談妥的交易落實到紙面上吧。
她先把公司和路誠集團的項目合作書捋了一遍,重新打印了一份。然後又把她和他之間的交易拟了一份初步協議,合同上的日期寫得清清楚楚,從今天開始,一年時間,她屬于他。都弄妥之後,她将項目合作書和協議都放到包裏,同時将電腦裏的協議徹底删除。
下午三點多,尚未到下班時間,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得為晚上的“約會”準備一番,于是以跟杜明晟談合作的名義請假,提前離開了公司。
莫錦年曾惡作劇地想過,她接下來要不要去健身房運動,跑出一身汗,也不洗澡,故意汗涔涔地出現在他面前,那樣,他會不會因為嫌棄她這般模樣而對她失去興趣,從而改變主意?
然而,不過一分鐘之後,她就推翻了這個幼稚的想法。她現在唯一的籌碼就是她的身體,她要盡量讓他滿意,他才會樂意在協議上簽字畫押吧?
她有過一段失敗的戀情,對男人變幻莫測的心難以掌握。于是,她給趙欣怡打去電話,打着幫同事咨詢情愛問題的旗號,問她:“女人用哪種香水對男人比較有吸引力?”
趙欣怡卻隐約察覺出她是為自己準備的,神秘兮兮地說:“怎麽?你總算脫離上一段感情的陰影,打算主動出擊了?”
“才不是,我是幫我同事問的。她想和她男朋友約會,拿不準用什麽香水比較好,就來問我。你知道的,我對香水沒有研究,所以就來請教你這個戀愛理——論——大師咯!”莫錦年說的時候故意強調了“理論”二字,仿佛在說“你缺乏實戰,紙上談兵罷了”。
“你別瞧不起我。你實踐了一次不還失敗了嗎?我把理論掌握充分了,到時候遇到我中意的男人好因材施教,不同的男人得用不同的辦法。就好比香水吧,性格溫和的男人喜歡清淡的香水,比如香奈兒的“邂逅”;性格熱情的男人喜歡甜蜜的香水,比如迪奧的“花漾甜心”;性格神秘又冷酷的男人喜歡成熟又不失清新的香水,比如馬克·雅各布的“雛菊”。如果是戀愛中的男女,可以用蘭蔻的“奇跡”,這款香水會給你帶來好運。”說起香水來趙欣怡頭頭是道。
莫錦年回想了一下,發現杜明晟更接近趙欣怡說的神秘又冷酷的男人。
于是,結束通話後,莫錦年去附近的商場尋找那款馬克·雅各布的“雛菊”香水,結果這家商場居然沒有這款香水,她只好選擇了蘭蔻的“奇跡”。盡管她和他不是情侶,可她仍然希望自己好運。
之後她回了一趟家,洗了澡,換了一身行頭。然後跟父母撒謊說晚上要和趙欣怡一起看電影,電影院離家比較遠,就不回來了。因為她一向是乖乖女,所以父母自然信以為真。
一切都安排妥當後,她步履匆忙地走出家門,來到一家咖啡館,點了一
份拿鐵,在窗邊坐下。她神情淡然地捧着馬克杯,靜靜觀望窗外來往行人。太陽已經漸漸西沉,将半邊天空染紅。每個路過窗邊的人都行色匆匆,顧不上朝咖啡館的落地窗瞥一眼。她的心思已經不在窗外的景色上,只是因為等待他的電話等得無聊,才用喝咖啡、看風景來消磨時光。
不多時,她的手機在桌上振動,她看向屏幕,發現上面跳動的是一個陌生號碼。她有些狐疑地接起電話,那端低啞的聲音傳來:“請問是莫錦年小姐嗎?”
原來并不是他打來的,她不禁松了口氣,回答道:“我是,請問你是哪位?”可是她還是高興得太早了,因為電話那端說:“我是杜總的司機陸浩,杜總讓我來接你,請問你在哪兒?”
莫錦年報上她現在的地理位置,過了一會兒,就有一輛銀色的豪華商務車停在了咖啡館門口,引得路人紛紛側目。陸浩給莫錦年打了電話,告訴她他的車型以及車牌號,讓她直接上車。
莫錦年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出咖啡館,在衆目睽睽之下拉開車門,坐進去。好在車裏并沒有杜明晟的身影,她可以稍稍放松一下心情。可是,她剛剛靠在舒适的汽車椅背上,打算閉目養神時,忽然手機提
示有短信進來,她摸出手機,打開未讀信息,只見上面寫着:“準備好了嗎?”
(4)
杜明晟看得出,莫錦年顯然為這次“約會”精心準備了一番,精心得他差點認不出她來——原本僅化着淡妝的清秀臉龐已經化上了濃妝,眼睛和嘴唇用色最為濃烈,顯然已失去了她清雅脫俗的本色。
他走近她,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剛好退到後面的餐桌前。他雙手撐在她的身側,俯下身湊近她的臉……
她以為他會吻他,忍不住閉上眼,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他卻只是輕輕嗅了嗅,然後微蹙眉頭,不悅地說:“這香水味太刺鼻了。”然後掃了一眼她的黑色超短裙,不屑至極地搖了搖頭:“這就是你勾引男人的手段嗎?”
她覺得自己被羞辱了,可是又無力反駁,只好咬着下嘴唇,愣愣地待在原地。“先去把自己身上的香水味洗幹淨,我對香水過敏。”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雖然為這款香水破費卻無人懂得欣賞,莫錦年卻有些慶幸她買了香水,讓她可以暫時逃脫這個男人的魔掌。或許,他會因此對她沒有興趣,今晚會放過她一馬。
然而,事實證明,她錯了,而且大錯特錯。她故意拖延洗澡的時間,在浴室裏磨蹭了很久才出來。客廳裏不再是水晶燈散發出的耀眼光芒,而是蠟燭散發出的暖黃光暈。
餐桌上的燭光随着窗外的風輕輕搖曳,桌上擺着紅酒、果盤、沙拉。悠揚的樂曲在客廳裏飄蕩,營造出一種浪漫怡人的情調。莫錦年看到了桌旁男人的挺拔身影,他英俊迷人的側臉隐在燭光中,勾勒出幾分柔和的線條。她的心忽然微微一動。這情景不像是她在完成某項交易,而像是在談戀愛,或許只是眼前這種浪漫氛圍帶給她的錯覺吧?
“吃點東西吧。”他打破沉默,開口邀請她。
“我已經刷過牙了。”她搖頭。
“不吃東西,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