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夜訪燕家 他戒不掉她
燕媚沒有伸手去接, “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兒?”
如今燕媚也沒從前那般敬畏他了,在稱呼上也沒有太多顧忌,甚至有時候還忘了他是權傾天下的攝政王。
慕祈怎能告訴她, 我當然知道, 因為這處宅子便是我的,他冰冷銳利的眸子, 只有在看她時,才有些許的熱量,他語氣也溫和的很,“我去了一趟你從前住的地方,他們說你搬家了,搬到了這裏。”
說完他将手裏捧着的小天酥往前一遞道:“還是熱的,趁熱吃吧。”
不管是買給誰吃的,他是為她去做的, 他當然只給她。
燕媚瞧着他現在的樣子, 和以前比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一般,太不可思議,她不知道慕祈是哪根筋不對,居然放得下身段來讨好自己。
可她真的不想在受他的恩惠,她輕輕搖頭道:“王爺,真的不必了,如今回家吃了許多點心,倒是沒什麽胃口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燕婳雖然饞那味道,但若是西北王送的,她就完全不感興趣了,她在一旁搭腔道:“阿姐說得對, 現在忽然就不想吃了,西北王還是拿回去吧。”
扈從見這姐妹二人都如此無情,忍不住替慕祈說了句:“燕夫人,王爺可是排隊了一個時辰才買到的,您怎麽還忍心拒絕王爺。”
燕媚不為所動,擡眼淡淡一瞥道:“又不是我讓王爺排隊的,怎能怪我?”
慕祈心裏泛起一陣酸澀,若是從前的燕媚,斷然不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可他能怎麽樣,燕媚怎樣對他,他都能受着。
犯錯的那個人始終是他。
他不該自大自狂,不顧她的感受,卻還要求她全心全意的愛着自己。
燕媚見慕祈的神色變得飛快,眼皮耷拉下來,眼底翻湧着莫名的情緒,她還以為他要生氣發怒,誰知,男人伸出手,猛地抓住她的手,他将小天酥強硬的塞到她手裏道:“你若是不吃,便扔了吧。”
說完之後,也不等她的反應,轉身就要走,燕媚捧着還熱乎的小天酥,皺了皺眉,心中很惱,這個男人總是這樣态度強硬,也不管旁人是否願意,他永遠都學不會顧及他人的感受。
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喊了聲:“王爺。”慕祈腳步一頓,眼底湧上片刻歡喜,他轉過頭去,不等他開口,燕媚從門內追出來,慕祈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心情有些跳躍。
但這點跳躍只持續了片刻,燕媚走到他跟前站定,仰頭定定的看了他一眼。
清澈漆黑的瞳孔裏沒有一絲往日的溫柔,她伸手拿起他的手,又将小天酥塞給他,抿着紅唇道:“這是王爺買的,要扔也是王爺自己去扔。”
說完後,轉身離開。
燕家的大門在慕祈眼前關上,那個女人就連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有給他。
慕祈捧着熱乎的小天酥,卻是一個透心涼,心裏空落落的,明明是五月的初夏,他卻感覺不到一點點溫度。
扈從見慕祈盯着那扇門發呆,有些于心不忍,喊了一句:“王爺……”
慕祈這才回過神來,目光又落到扈從臉上,他将手上的小天酥塞到他手裏,轉身就走。
扈從愣了一下,高聲問:“王爺這小天酥還要不要?”
慕祈清冷的聲音遠遠的傳來:“你若想吃便吃了,不想吃便扔了吧。”
扈從低頭看了一眼手裏捧着的小天酥,這可是花了五兩金買回來的,扔了可真肉痛,他打開油紙包,拿出一個塞到了嘴裏。
不吃白不吃。
燕媚的心情并未受慕祈出現的影響,午後,她将自己攢的那點錢拿出來點了點。
明日她打算再去一趟西市,看能否跟那鋪子的老板再談談價錢,她總共才五十金,再也沒有多的了。
燕婳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小檀木箱子,打開上面的鎖,捧着小箱子過來,将裏頭的銅錢一股腦兒的倒出來。
燕媚看了眼案上的銅錢,挑了挑眉尖道:“婳兒,你怎會有這麽多錢?”
燕婳倒出來的錢足足有幾百文。
燕婳如實說道:“我被淮王送去別院的那段日子,淮王每月會給我一些月例,我一直都攢着沒花,全部都在這兒了。”
說起淮王,燕婳心又是一陣發堵,她一開始被淮王利用還不自知,後來才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人。
不過說來說去,淮王也沒有薄待她,還将她從教坊司救出來,她也沒什麽好記恨的。
燕媚不想要燕婳的錢,她道:“你這些錢留着買零嘴吃。”
燕婳不肯,她認真道:“我是家中的一份子,阿姐要開鋪子也是為了養活家人,我自然是要出一份力。”
燕媚見她如此堅持,便答應了。
說起淮王,攝政王回來後,他的日子委實不大好過。
頭一日,他在暗房裏便被慕祈打了一頓,斷了兩根肋骨,如今尚在府上養傷,哪裏也去不成。
而他淮王的名聲也從一開始的溫厚仁愛,變成了虛僞小人,衣冠禽獸。
他讓人打聽了,外面到處有人罵他,說他奸.淫女囚犯,喪盡天良,他如今名聲盡毀。
他根本不敢出門。
而那次他明明什麽都沒做過,卻落得個這樣的名聲,他覺得難堪的很。
這日,聖旨下到了淮王府,聖人為了給攝政王一個交待,嚴厲斥責了他的罪行,并将他的爵位降級從淮王變成了郡王,并免去了他在朝中的職務,命他在府上好生反省,哪裏也不許去。
這分明就是要軟禁他。
慕祈離去的這兩個月,他好不容易才有點起勢,這下徹底化為了泡影。
高熾氣的差點嘔血。
他痛恨慕祈的同時,也将小皇帝罵了一頓,這招借刀殺人用的可真夠狠的!
可他們以為這樣就能打敗他麽,好戲還在後頭。
屆時,他會讓所有人都知道,到底誰才适合當北齊的天子!
他要将他所有的敵人,全部踩在腳下!
他躺在床上,這時房門開了,進來的是他的王妃蘇蘭裳。
蘇蘭裳穿着一身嬌豔的海棠紅,頭上戴着華麗的頭飾,一如既往的奢靡富貴,絲毫沒有因為他這個夫君受傷而有所收斂。
高熾見到她,便皺了皺眉,冷聲道:“你來做什麽?”
蘇蘭裳瞥了他一眼,她原本對高熾心中是有愛意的,可得知高熾還惦記着燕媚,并且為了得到那個女人做出那等卑鄙龌龊之事之後,她的心也跟着涼了。
現在高熾也被貶成了郡王,又被軟禁于此,這輩子約莫是沒有指望了。
此時,她在高熾臉上更是看不到半分往日的情分,她的心也徹底死了,她道:“我是來跟王爺和離的。”
和離書她都已經寫好了,他只需要簽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即可。
現在外面将高熾的名聲傳的很不好聽,她作為淮王妃也跟着受辱,連門都覺得臉上無光。
這讓她難以忍受,必須和離。
她是懷國公的女兒,太後的侄女,皇後的姐姐。
就算離開高熾之後,也無一人敢欺辱她。
高熾見蘇蘭裳要跟他撕破臉,目光涼涼,冷笑一聲道:“想要和離,你做夢!”
蘇蘭裳的雙眸狠狠瞪了他一眼,豎起柳眉,怒道:“是你作踐自己的名聲,導致我也沒臉做人,一切都是你的錯,你怎麽還好意思繼續跟我做夫妻,我只要瞧見你,我便犯惡心。”
事到如今,蘇蘭裳也不怕得罪他,反倒是覺得将話說的越刺耳,越能逼着淮王和離。
高熾瞥了她一眼,嘴角揚起一個譏诮的弧度:“都是我的錯,蘇蘭裳,你約莫是忘了,是誰指使常貴祿去找燕玄遠的麻煩,又是誰指使常貴祿去天牢裏玷污燕媚的?”
此話一出,蘇蘭裳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唇色也蒼白了幾分,她踉跄了兩步,扶着一旁的高幾才站穩。
高熾見已經将她咄咄逼人的氣勢壓下去,他眼神冰冷道:“勸王妃莫要動和離的念頭,否則倒黴的可不止你一個人。”
蘇蘭裳不解,皺着眉問:“你什麽意思?”
高熾冷漠道:“本王什麽意思,你去問問令尊便知道了。”
蘇蘭裳氣沖沖的從淮王的屋內出來,回了趟娘家,她找到了懷國公,從書房出來後,她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別說現在不能和離,她整個懷國公府都不敢得罪他……蘇蘭裳徹底斷了和離的念頭。
次日,燕媚姐妹二人照舊去了西市,找到了賣首飾的老板,今日老板見了她,完全沒有昨日的倨傲,反倒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他笑眯眯的說道:“小娘子今日可還是要買鋪子?”這老板眼尖,那次便已認出她是女兒身。
燕媚察覺到他的态度已與從前不同,心裏想着這事情肯定有戲。
她将折扇在手中敲了敲道:“那老板可同意昨日那個價錢賣給我?”
她只能出五十金,也只出得起五十金。
老板早就想好了措辭,他道:“小娘子,實不相瞞,我家中老母快不行了,要趕着回老家去,既然小娘子出五十金,那我便虧本賣給你算了。”
他這樣說,燕媚自然不會懷疑了,她眨了眨發亮的杏眼道:“好,那咱們即日便去官府将買賣文書給簽了。”
去官府簽了文書後,燕媚收了房契,将金子給了老板,兩人便分道揚镳了。
燕媚又回了一趟鋪子,将裏頭的東西收拾收拾,這才回燕家。
得知燕媚真的只花了五十金買到了鋪子,燕婳覺得不可思議,問她是怎麽做到的,燕媚便将老板的實情告訴她,燕婳腦子簡單,不會去想太多,只替自家阿姐歡喜。
忙了一日,燕婳回自己的屋子歇息去了,如今姐妹二人住同一個院子,燕婳的卧房就在隔壁,也不同她擠一張床了。
等燕婳走了後,燕媚便打了熱水,在房中沐浴更衣。
如今的日子不比從前了,在王府之時,處處有棠溪伺候她,現在凡是她都得親力親為。
她坐在浴桶裏,用巾帕輕輕的擦拭着雪白的身子,婀娜的身段籠在水汽裏,就像玉雕一般,溫軟柔膩。
等洗完了,水汽将她白淨的小臉蒸的微微發紅,灼灼如三春海棠。
她穿上肚兜,小衣,外頭披了件單薄的煙色紗衣,今日跑了幾個地方,着實也有些累了,擦幹烏發後,倒在床榻上便睡了。
她睡得香甜,一坊之隔的另一處院子內,慕祈卻格外的清醒。
此夜皓月當空,銀白的月光灑落下來,就像霜一般覆在地上。
他處理了半夜的軍務,書房內的燭火已經燃了大半。
松青提醒他道:“王爺,不如歇息去吧?”
慕祈在王府待了不過數日,便提出要來別院小住養傷,老王妃自然答應他,還将乘風院的仆從派來照顧他的起居。
慕祈按了按眉心,從長案後起身,低聲道:“滅燈。”
松青吹滅燈火,兩人從房內出來。
慕祈仰頭看了看天上孤零零的皓月,又越過庭院看向遠處在月色中匍匐如獸類的暗青色屋脊。
他腦海裏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此刻她在做什麽。
他想去看看她,當這個念頭起了,便是按也按不住那股沖動,他匆匆跟松青說了句:“你先下去歇息,不必理會本王。”
松青瞧着慕祈高大的身影大步離開庭院,滿臉莫名之色。
慕祈一口氣走到了大門口,出了大門,他就看到了那道坊門,他知道燕媚新買的宅子後門是連着坊門的,從坊門越過去,就可以進入她的院子。
他并沒有絲毫猶豫,走過大街,在坊牆下輕輕一躍,便如猛虎撲縱一般從坊牆越過去。
他到了她的後院,穿過一排後罩房,他準确的找到了屬于她的院子。
他在窗外立了一會兒,終究是沒忍住,擡手推開未曾關好的窗戶,從外頭翻進去。
紗帳內朦胧的透出一個妙曼的身影。
慕祈心口縮了縮,呼吸也熱了些許,他的腳步不聽使喚的朝她走去。
他拂起紗帳,借着外頭的月光,他看到床榻上躺着的女子,她的睡顏靜谧柔和,就像憩息的神女一般。
慕祈在床榻邊坐下來,漆黑的眸子在幽暗的夜色閃動着灼熱的光,他伸出手,輕輕的撫上了燕媚安靜的睡容。
他略帶薄繭的手指,從她的眉尖一點點的勾勒,順着眉骨往下落在鼻梁上,在鼻尖上輕輕一點後占據了她粉嫩的唇瓣。
她的唇瓣嬌軟如花,豐潤而飽滿,唇形很漂亮,他觸到這一點柔膩後,便舍不得挪開了,手指順着她的唇形緩緩的勾勒着。
睡夢中的燕媚對此渾然不知,身子輕輕一側,翻了個身。
蓋着的薄被順着肢體滑落下來,露出穿着煙色薄紗的衣衫。
那薄紗如蟬翼,隐隐約約的透出她妙曼的身姿,就像輕雲遮月一般朦胧又令人向往。
看到這一幕,慕祈眸子一黯,凸起的喉結也滾動了兩下,他看了燕媚一眼,又挪開目光,緩緩的閉上眸子。
他似在極度克制內心壓制不住的渴望,他常用莺粟來對付那些嘴硬的囚犯,那些人一旦犯了瘾,便是再剛強的意志也會被摧毀。
燕媚之于他,就像令人上瘾的莺粟一般,哪怕他戒斷了許久,只要聞到她的氣味,他的瘾就會再次上來。
擱在膝蓋上的一只手,猛地收攏,手背上的青筋在月光底下尤顯突兀。
倏爾,他又睜開雙眸,彎身下來,湊過去,薄唇含住了她嬌軟芬芳的唇瓣。
他戒不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