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亡國太子妃
楚燈青月份越來越大了, 她問拓跋昭好幾次哥哥在哪兒,拓跋昭只是說等她生下孩子,就把謝枕微給她。
楚燈青一邊期待着,一邊又有些害怕。
拓跋昭瞧出來了, 叫她不要怕, 他是帝王,不會食言。
楚燈青似乎信了, 她低着頭不敢看拓跋昭。
拓跋昭叫她擡起頭來, 不要總是怯怯弱弱的樣子, 在這梁國的皇宮裏, 沒有人敢欺負她。
楚燈青卻說拓跋漣會欺負她。
她說拓跋漣會關着她,不給她飯吃,還打她,總是罵她。
拓跋昭知道她在說謊,但他裝作信了。他說等拓跋漣回來,他會幫她教訓他, 不讓拓跋漣欺負她。
他還說等楚燈青生下這個孩子,以後就不用生了, 他知道她怕。
拓跋昭說他會賜給拓跋漣別的女人, 不再讓他碰她,不會叫人關着她,她也不用繼續生孩子。
楚燈青聽到卻哭了:“父皇, 小青害怕。”
楚燈青覺得拓跋昭不對勁兒, 他從來就不是溫柔體貼的性子,現在這樣待她, 像是在給她灌迷魂湯, 然後一刀了結了她。
拓跋昭叫她別怕, 他笑着:“孤不會對小燈青怎樣,你還這麽小,自然要和漣兒白頭到老。孤只是心疼你。”
屋內沒有外人,拓跋昭道:“小燈青,等你生下這個孩子,若是男孩自然最好。小燈青可以憑借這個孩子當上未來的皇後、太後,成為整個梁國最有權勢的女人。”
“孤待你不夠好麽?”拓跋昭笑了下,“孤把最好的送到你身邊,用錦衣玉食、權勢富貴養着你,小燈青什麽也不用做,只要乖乖聽話就好。乖乖地養胎,不要杞人憂天。”
楚燈青還是難以置信,拓跋昭臨死前會送這樣一份大禮給她:“父皇,你不要騙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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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能騙你什麽?”拓跋昭道,“你除了你這副身子還有什麽?你是孤的兒媳,不是當初那個無名無分的俘虜,孤要什麽女人沒有,難道小燈青以為,孤會碰你?”
楚燈青搖頭:“父皇——”
她天真地問:“念佛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性子?”
她以為拓跋昭是佛經念多了轉了性,變得良善起來。
拓跋昭道:“自然是能的。”
“只有你這個傻子,”拓跋昭笑道,“連佛經都看不懂,恐怕難以改變了。”
楚燈青說自己不傻,她摸摸肚子,說自己生了孩子就長大了,就會越來越聰明。
她甚至驕傲地說,她會學着拿捏住權勢,讓拓跋漣也不敢随意管她。
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有人敢管。
拓跋昭應和着:“小燈青就該這樣,誰也不能欺負你。”
拓跋昭這樣好說話,楚燈青有些驚訝:“我真的可以麽?”
“當然,”拓跋昭道,“你是孤親自喂養的孩子,等你長大了,你就可以擁有一切。”
楚燈青說自己已經長大了,連孩子都有了,可不可以現在就擁有一切。
拓跋昭知道她又想問謝枕微的下落,他裝作生氣的樣子,說她沒有耐心,說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楚燈青連忙說她記得,她是拓跋家的女人。
拓跋昭道:“是,小燈青是拓跋家的,活着是,死了也是。”
楚燈青微蹙起眉頭,有些不開心。她只是騙騙拓跋昭而已,他還非要順着話往下說。
她當然不是拓跋家的女人,甚至也不是謝枕微的人,她就是她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都只會屬于她自己。
楚燈青捧着肚子想站起來,宮女連忙上前攙扶。她月份大了,行走越來越不方便。
楚燈青有些苦惱,她有時覺得這孩子像寄生在她身上的肉瘤,總是讓她睡覺也睡不安生。
什麽愛意,對下一輩的期待,楚燈青完全沒有,只是希望這個孩子真的能帶給她什麽。她也不能把自己心思說出來,她知道這是世俗倫理批判的,她應該為了爹、夫君、兒子付出一切,在這個父權制的社會,女人應該安心于侍奉與奉獻。
但她還是沒忍住,問拓跋昭:“孩子是不是比我重要?如果必須死一個,我是不是必須得去死?”
拓跋昭說她又在胡思亂想,明明是子憑母貴,沒了小燈青,這孩子和後宮那堆孩子沒有區別。
楚燈青又問:“那我可以只顧我自己嗎?不用管夫君,也不要管孩子。”
拓跋昭說當然可以,她只需要快快樂樂地長大就好,孩子他會讓人照顧,她的夫君也不可以欺負她。
楚燈青聽了有些開心,卻還是道:“可這是不對的,我會被人罵的。”
拓跋昭叫她走近些,楚燈青走近了拓跋昭摸了摸她頭,道:“孤是帝王,你聽孤的就行。好好養胎,沒有什麽比小燈青更重要。”
楚燈青笑了下:“那有人罵我的話,父皇擋前面,都罵你去。”
拓跋昭也笑:“好,都來罵孤。”
拓跋昭這樣真的讓楚燈青覺得好奇怪,但溫柔總比殘暴好,楚燈青也不想被打罵了。
她給了拓跋昭一個擁抱:“父皇,你要一直這樣待小青,不要變回去哦。”
拓跋昭道了聲:“好。”
楚燈青困了,宮女見她打了哈欠,連忙攙扶着她去寝宮睡下。
等楚燈青遠去了,拓跋昭打開地宮,又去找謝枕微聊聊今天小燈青說的話。
拓跋昭說小燈青實在太可愛了,這個世間容不下她的。
謝枕微掙紮着拓跋昭的擁抱,拓跋昭不肯松手,呆在謝枕微身邊令他覺得好受些。
拓跋昭之前還取過謝枕微的血,想試試有沒有奇效,但喝了半個月不但沒見好,反而更差了些。這才打消了拓跋昭拿謝枕微煉藥的念頭。
拓跋昭摟着謝枕微,問他有沒有下奶,拓跋昭讓太醫開了些下奶的藥,他喂了謝枕微,但好像沒有什麽效果。
他捏了一把,沒有奶水,拓跋昭有些生氣,罵謝枕微是個不中用的賤種,小燈青都快臨盆了,他卻不能當個合格的奶娘。
拓跋昭見謝枕微不說話不睜眼的樣子,更氣了,掐着他下颚道:“很快就要共赴黃泉了,你拿什麽養大小燈青?”
“她那樣的傻,卻攤上你這麽個不負責任的奶娘。”拓跋昭道,“也不知何時才能養大她?”
謝枕微還是不言不語。
拓跋昭掐住他脖子就要當場掐死他,直到啞奴出現弄出了動靜,拓跋昭才清醒過來,連忙松開了謝枕微。
啞奴是照顧謝枕微飲食起居的,拓跋昭可沒有那個耐心伺候人。
謝枕微被松開,滿臉緋紅,咳嗽了好幾聲也沒能緩過來。一直喘息着,奄奄一息,連手也擡不起來。
拓跋昭瞧見他這模樣又心軟幾分,道:“滿奴,你為何不是個女人?孤最疼的就是小燈青和你,可你不但不是女人,還要與小燈青私通。”
“孤若是放過你,你一定會用玩意兒玩弄小燈青,小燈青已經被漣兒弄得夠傻了,你再插上一腳,她真成傻子了怎麽辦?”拓跋昭道,“你也別怪孤心狠,孤都是為了小燈青好,你是她哥哥,應該能體諒?”
謝枕微緩了好半晌,咬牙恨道:“無恥。”
拓跋昭聽了很是高興:“孤無恥?不錯,還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說孤。”
拓跋昭道:“孤快挺不下去了,若不是非要等小燈青臨盆,現在就帶她走。畢竟是漣兒的種,死了妻子留個兒子,孤待他不薄。”
拓跋昭又道:“你放心,孤不會讓小燈青痛苦的,她會在睡夢中,在與你相見的期待中死去。”
“孤給她謊言的美好,”拓跋昭笑,“又給你真實的痛。孤真是太疼你們兩個賤人了。”
“孤也賤,”拓跋昭迷惘道,“生了一堆賤種,沒一個比得過小燈青。”
臨盆那日。
楚燈青躺在床上一邊痛呼着,一邊痛罵拓跋漣,罵得沒力氣了,孩子也沒生下來。
接生婆灌她喝了碗湯,讓繼續,說快了,就快生出來了。
可楚燈青沒力氣了,說不要生了,太痛了,受不了,不要了。
拓跋昭擦了擦她臉上的汗,說等她生下來就把謝枕微還給她。
可楚燈青啜泣着,喃喃道:“如果一定要這麽痛苦才能得到,那我不要了。”
拓跋昭卻說不能不要,他都準備好了。
楚燈青只能勉強接受,不知過了多久,孩子終于生了下來。
拓跋昭說是個男孩,她以後都不用生了,再也不用受這份罪。
楚燈青再也沒有力氣,昏了過去。
醒來後,身體已經收拾幹淨,可還是疼,很疼。拓跋昭把孩子抱給她瞧,皺巴巴的,楚燈青簡直難以置信這是自己生下的,還問拓跋昭是不是掉了包。
拓跋昭笑道:“剛生下來的孩子都這樣,長長就漂亮了。”
楚燈青只好接受,又問拓跋昭謝枕微呢。
拓跋昭扶她起來,喂她湯藥:“先喝點藥,再睡一覺養養精神,孤就帶你去。”
楚燈青準備喝的,可拓跋昭手有點顫,她不敢喝了,開始落淚:“父皇,你的手在顫。”
拓跋昭自己都沒發現,他竟然微顫着。他放下湯藥,說他病得厲害,連喂藥都做不到了。
楚燈青難得的聰明了會兒,問拓跋昭是不是想毒死她。
拓跋昭搖頭失笑:“傻孩子,生了孩子還是這樣傻。”
“你是梁國将來的皇後,”拓跋昭将她臉頰邊的碎發撥到耳後,“小燈青才生下孩子,孤怎麽會害你。最近越發的杞人憂天起來,真是個傻孩子。”
拓跋昭端過藥飲了幾口,說有點苦,但良藥苦口,她得好好喝藥才能快點好起來。
楚燈青見他自己喝了,還是有點不放心,撒嬌說:“父皇,你喝幾口我喝幾口一起喝光好不好?”
拓跋昭望着楚燈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好,就知道你怕苦。孤陪你。”
拓跋昭端過藥來喂,楚燈青喝了幾口,拓跋昭自己又喝幾口再喂,就這樣分完了一碗藥。
楚燈青喝完藥就困了,睡前拓跋昭撫着她眉眼,告訴她等她醒來,父皇、哥哥、夫君、孩子都會陪在她身邊,一起好好保護她,不會讓她受半點塵世的痛苦,會讓她無憂無慮地快樂地長大,長成一個大姑娘。
拓跋昭說她是最好最好的孩子,她醒來後就能擁有最好最好的一切。
楚燈青開心地睡了過去。
等她睡下,拓跋昭摳着喉嚨将藥吐了出來,但于事無補,他知道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但拓跋昭早就奄奄一息,強行延命也只是為了等楚燈青生産。
他抱着楚燈青進了地宮,把楚燈青放到昏睡着的謝枕微身邊。
拓跋昭輕輕推醒謝枕微,道:“滿奴,孤把小燈青帶來了。你聽聽她呼吸,好輕,她要走了,我們也不能留。”
謝枕微茫然地望着楚燈青,将手指觸到她鼻下,果然沒了呼吸。謝枕微還來不及痛苦,就被拓跋昭掐住了喉嚨。
但拓跋昭掐着掐着,擔心死相不美,最終用枕頭捂死了謝枕微。
拓跋昭做完一切,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就開始吐血。
他竭力站起來,将楚燈青抱進早已備好的棺材,又将謝枕微的屍體抱了進去。
最後拓跋昭也爬進棺材,将兩人抱在懷中,嘆道:“都還溫熱着,可惜很快就要冷掉了。”
拓跋昭沒多久也睡了過去。
三人依偎着,卻生不出暖意,一起冷在了黑黝黝的棺材裏。
拓跋漣回來那日陽光明媚,得知妻子生下兒子,正興奮不已,連忙趕到宣德宮,顧不得瞧孩子,就要見楚燈青,卻尋遍四處也無人。
忽然一個太監打開地宮,禀告說太子殿下,您來晚了。話落,撞柱而亡。
拓跋漣沿着地宮樓梯走進去,卻只瞧見一口華貴無比的大棺材。
看起來能容下至少三人。
拓跋漣按住棺材蓋,久久沒有推開。
地宮下沒有日光,漸漸地越來越冷,将拓跋漣一身暖意驅散成冰。
他擡起頭時,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