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亡國太子妃
蘭溪宮外的拓跋漣正好親自來找楚燈青。
看見她在院中蕩秋千, 臉上神情軟乎乎的,拓跋漣心裏也跟着軟了些。本來隐隐的幾分微怒也散了大半。
拓跋漣想:她畢竟還小呢,會害怕也是正常的。
他比她大,應該包容她, 如果發脾氣, 說不定小青更害怕,怕得跑得遠遠的, 再也不肯搭理他。
拓跋漣并不想對楚燈青做什麽事, 起碼現在不想。
他只是覺得她可愛, 想親近她。
拓跋漣最近空閑的時候總會想起這個小家夥, 明明只見過一面,就是忘不掉。越想越覺得小家夥可愛,可愛到了拓跋漣忍不住想見她。
他也真的來見了。楚燈青遠遠瞧見他,腳耷拉下來滑過地面慢慢停了秋千。
楚燈青坐在秋千上,也不去見他,就低下頭看看自己的鞋, 花紋是粉色的,繡的蓮, 瞧上去挺好看。
拓跋漣叫安吉去叫她, 安吉去了,好說歹說才把楚燈青請到門口。
楚燈青不知道拓跋漣到底想幹什麽,走到他面前輕聲說:“就算太子殿下救了我, 我也沒有能夠報答的。”
拓跋漣笑了下:“沒要你報答, 怕什麽。”
楚燈青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頭去:“那你不要送東西來了。”
拓跋漣說:“吾又不是洪水猛獸, 不會吃了你。你怎麽擡頭都不敢?”
楚燈青聽了猶豫會兒, 擡起頭望着他:“你真的不會吃了我, 或者別的什麽。”
拓跋漣其實生得很好,有股野氣,又才十七歲,攻擊性沒那麽強,楚燈青心裏并不如何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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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漣道:“吾吃你幹什麽,吾要什麽有什麽,不會欺負你一個小家夥。”
楚燈青“哦”了聲,問:“殿下來蘭溪宮做什麽?”
拓跋漣直白道:“來看看你。”
見着楚燈青微蹙了眉頭,拓跋漣補了句:“看看你的傷。”
楚燈青說:“傷好了。”
拓跋漣說:“那就好。”
然後他該走了,楚燈青也是這麽個意思,但拓跋漣就是不走,問:“要不要去騎馬?”
楚燈青說:“我得閉門思過。”
拓跋漣說不用閉門思過,跟着他走不會受罰,而且新來的小馬駒渾身雪白煞是好看,他特意叫人留下要送給楚燈青。
楚燈青有些意動,但還是不敢走。
拓跋漣笑了下,直接一把抱住她上了轎子。
楚燈青滾在轎子裏,想下轎又被拓跋漣拉住。
楚燈青說:“等你爹回來了,我會倒黴的。”
拓跋漣不肯放手,道:“父皇的後妃夠多了,等父皇回來吾可以找父皇讨要,讓你做吾的側妃。”
楚燈青還是很氣:“我不要做側妃。”
“難道你要做正妃?”拓跋漣有些苦惱,“你的身份最多做個側妃,正妃很難的。”
“不是。”楚燈青打了下拓跋漣的手背,眼睛紅紅的,“我不要跟哥哥分開。”
“而且我們就見過一面,你這樣做跟登徒子有什麽區別。”楚燈青扭過頭去不看拓跋漣。
拓跋漣安慰道:“吾沒想對你做什麽,就是覺得你整日呆在蘭溪宮一定很悶,想帶你騎騎馬。”
“你哥哥已經……”拓跋漣沒說下去,“你再念叨也沒用了。嫁給吾不比嫁給父皇好?吾現在還沒娶親,你一人獨大,以後愛怎麽玩怎麽玩。”
楚燈青聽得有些意動:“我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
“那倒也不是,”拓跋漣說,“太子側妃不能幹的事還是蠻多的。吾不能幹的事也很多。”
楚燈青“哦”了聲,沒那麽意動了。
“我現在還小,”楚燈青說,“我不想嫁人。”
拓跋漣不解:“漢人女子不是十五歲後就嫁人嗎?”
“反正我就是還小。”楚燈青有些憋悶,“我不要嫁。”
“那咱們處處嘛,”拓跋漣說,“相處一段時間,說不定你就改主意了。”
楚燈青才不會改主意,而且她才不信拓跋昭會那麽輕易放人。
但拓跋昭一看就是個變态,楚燈青也猜不準變态的心思。
如果非得二選一,還是拓跋漣好些。
雖然答應了哥哥要嫁給他,但如果實在沒辦法,楚燈青心道,她嫁兩個丈夫也不是不行。
一個偷偷的,一個明面上的,只要她不說,別人不會知道。
反正拓跋漣一看也是要三妻四妾的,她只娶兩個丈夫已經很夠意思了。
楚燈青胡思亂想着,驀然拍了下自己額頭,她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麽,盡是些不能幹的壞事。
她還是很乖的,還是得守在哥哥身邊才行。
拓跋漣捉住她手:“你打自己幹什麽?”
楚燈青沒說話。
拓跋漣摸摸她額頭:“都紅了。”
楚燈青說話悶悶的:“不要你管。”
拓跋漣無奈松開手:“好,吾不管,你也不要生悶氣。”
“我沒生悶氣。”楚燈青反駁着,然後默默挪到角落裏誰也不搭理。
好不容易騎射場到了,楚燈青迫不及待下了轎子。
拓跋漣跟在後頭,叫馬夫把小白馬牽來。
這匹馬倒真是渾身雪白,好看得緊,只眉心處有一點黑,沾了墨漬似的。
楚燈青靠過去摸摸它的小黑點,它也沒反抗,溫順得緊。
楚燈青很是喜歡,問:“這匹馬有名字嗎?”
拓跋漣道:“送給你,自是你取名。”
“那就叫雪墨吧,”楚燈青問,“是小母馬?”
“是,溫順些,免得把你摔下來。”
楚燈青這時候不介意拓跋漣話裏的調侃,她摸摸雪墨,笑得很柔。
雪墨竟也歪着頭蹭了蹭楚燈青,楚燈青笑得更燦爛了。
“謝謝你呀,”楚燈青說,“我很喜歡。”
她一腳踩在馬镫上了馬,讓馬夫把馬繩遞給她。
馬夫看向拓跋漣,拓跋漣點了頭。
楚燈青騎着馬緩緩向前走,下午的陽光懶洋洋的,雪墨也懶洋洋的。
她好久沒騎了,有些不熟練,也不敢加速,就慢悠悠晃蕩。
拓跋漣騎上一匹大黑馬很快追上她,問:“這樣騎沒意思,要不上吾的馬,吾帶着你不會摔。”
楚燈青可不願,她自己慢慢騎挺好的。
但拓跋漣一手将她抱到了自己身前,而後猛甩了下馬鞭叫大黑馬狂奔起來。
拓跋漣嫌速度不夠快,将馬鞭甩得又重又急,大黑馬跑得像不要命,把楚燈青吓得縮在拓跋漣懷裏生怕摔下去。
眼見着就要撞上栅欄,楚燈青閉上眼心想完了,英年早逝,但拓跋漣一拉缰繩大黑馬直接跳了過去。
感受到楚燈青的慌亂,跳過了栅欄,拓跋漣慢慢降低了馬速,大笑道:“怕什麽,不會叫你死。”
楚燈青頭發都亂了,眼眶也有濕意,她哽咽一聲想下馬,但拓跋漣不讓。
拓跋漣抱着她安慰:“別怕,這不算快,不會傷着的。”
楚燈青聽不進去,哽咽道:“我要下馬。”
拓跋漣直接将她抱起來轉了個身面對着自己:“呀,怎麽還哭了。”
他抱孩子似的,覺得濕漉漉的楚燈青實在太可愛,想親親她濕噠噠的眼睛,被楚燈青躲開了:“你要幹嘛?”
拓跋漣一時之間沒忍住,也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嗯,那個,剛沒坐穩。對,沒坐穩。”
楚燈青可不信拓跋漣的說辭,兩人挨得實在太近了,楚燈青只想下馬離他遠遠的。
但拓跋漣就是不肯松手,熱乎乎的氣息流傳在兩人狹窄的距離間,拓跋漣瞧着楚燈青,瞧着瞧着竟慢慢起了反應。
楚燈青被咯了下,以為是缰繩,拓跋漣臉卻霎地紅了,他往後一仰翻身下了馬,然後叫安吉把楚燈青送回去。
期間拓跋漣一直背對着楚燈青,楚燈青覺得他奇奇怪怪的,很讨厭,連忙上了轎子回去了。
拓跋漣在騎射場緩了好久才離開。
楚燈青這邊回了蘭溪宮,謝枕微已經醒了,并且知道了她跟着拓跋漣出去的事。
謝枕微沒說什麽,楚燈青以為這件事混過去了,誰知謝枕微只是給她留面子,等晚上睡覺的屋子沒人了才折騰她。
謝枕微問她都出去做什麽了。
楚燈青說是騎馬。
謝枕微問拓跋漣對她做什麽了。
楚燈青低着頭說沒做什麽。
謝枕微讓她擡起頭,看着自己的眼睛回答。
楚燈青咬咬牙,只好說實話:“他、嗯,他就抱了抱我。”
“就抱了抱你。”謝枕微勾起唇角,比初冬的冰淩還冷,楚燈青瑟縮了一下。
“真的,”楚燈青說,“沒騙哥哥,就抱了一下。”
“你想嫁給他?”謝枕微問。
“沒有,”楚燈青連忙說,“我陪着哥哥,哪也不去。”
謝枕微不信,神色冷淡得像月亮褪了色。他要她跪下。
楚燈青自然不肯跪,憑什麽啊,他都不是太子了,還要自己跪。
但謝枕微就那麽看着她,看着看着楚燈青就軟了,爬起來規規矩矩跪在床榻上,低聲說自己錯了。
謝枕微又要她親他。
楚燈青聽了有些煩,總覺得謝枕微要變成個瘋子。
她胡亂親了他兩口,被謝枕微按住了後頸。
楚燈青突然就清醒了,她睜大眼顫抖着:“哥哥,我錯了,我不該出去。”
謝枕微不說話,只是摸着她後頸,力度時輕時重。
楚燈青這下子是真怕了,她慌亂地抱住謝枕微,湊到他懷裏:“哥哥我錯了,我知錯了。”
謝枕微還是不說話,手上的力度更重。
楚燈青只好吻他,眉眼、鼻子、嘴唇都吻了個遍,可謝枕微還是不肯松手。
直到過去好久好久,楚燈青都吻得嘴唇發麻了,謝枕微才松開她,要她去把房內的蠟燭都吹熄。
楚燈青以為謝枕微這是放過自己了,就是把蠟燭都吹熄有點奇怪,謝枕微自從沒了命根子,睡覺至少會留一根蠟燭的。
楚燈青不明白,但還是照做了。
屋內黑黑的,楚燈青上了床就想睡覺,卻被謝枕微叫住了。
他要她把衣服都脫光。
楚燈青以為自己聽錯了。
謝枕微沒有重複。
楚燈青微顫着問:“哥哥你剛說什麽?”
謝枕微微嘆一聲:“都脫了罷。”
“我告訴過小青的,不聽話就會受罰。”
“可我沒有親拓跋漣,”楚燈青說,“我真的沒有。”
可謝枕微不信,或許不是不信,就是想罰楚燈青,讓她記住跟別人出去的後果。
楚燈青啜泣着:“哥哥你相信我,小青真的沒有。”
謝枕微不說話,楚燈青知道他不會改變主意了。
楚燈青又怕又驚,一邊脫一邊哭:“我知錯了哥哥,我知錯了。”
等脫光了她哭得停不下來,好冷:“哥哥,我脫光了,我知錯了。”
“我好冷,我想睡覺。”楚燈青湊近謝枕微,裸着身子吻他,“哥哥,我想睡覺。”
謝枕微任由她吻着,并不回應。直到楚燈青受不了冷往他懷裏擠,謝枕微才大發慈悲道:“睡吧。”
楚燈青啜泣着鑽到被子裏,謝枕微叫她把衣服穿好再睡。
楚燈青到處摸索,摸了好半天才胡亂穿好衣服。
她裹着被子睡到床角,能離謝枕微多遠就離多遠。她現在真覺得謝枕微有點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發了狂要掐死她。
她還這麽年輕,不想死的,但也不想謝枕微死,楚燈青腦子裏一團亂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要是離開了謝枕微,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弄死她再弄死自己,但要是不離開,謝枕微發瘋肯定會折磨她。
她只是想吃好喝好玩好,不想被罰也不想讀書。
謝枕微連個寶寶也生不出來,還要罰她還要管着她,楚燈青氣得牙癢癢,直想找他肩膀咬上一口,叫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
可楚燈青不敢,她打小就在他的權威下長大,他寵着她時她什麽都能幹,但他要罰她,連齊國皇帝也攔不下來。
她一邊迷戀他,一邊又怕他得很。
楚燈青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起來楚燈青本以為自己或許會着涼,但沒有,反而謝枕微的病情又加重了。
原來楚燈青昨天夜裏把被子都搶走,謝枕微不知怎的也沒叫她,獨自在寒風中扛了一夜。
第二天眼見着就要不行了。
楚燈青慌亂地叫來太醫,太醫愁眉苦臉,本來都要好了,這下子又壞事了。
這哪是擄來伺候人的,簡直比全宮裏的娘娘都嬌弱。
太醫吹胡子瞪眼沒辦法又換了重藥,皇帝陛下還在外,要回來看見自己的小玩意沒了說不定怎樣生氣,太醫可不想承受皇帝的怒火。
他只是個看病的,又不是神仙,哪能回回都把人救回來。
太醫一瞬間真想不幹了,但現在世道亂,他去別的地方要是碰到亂兵,只一刀腦袋就掉了。
太醫想了想,還是算了,老老實實在皇宮裏當值吧。
等太醫走後,楚燈青沒忍住掉了兩滴淚。明明是謝枕微在罰她,怎麽搞得像是她罰了謝枕微。
她知道他心裏鐵定不好受,所以故意地凍自己。但楚燈青都沒罵他呢,他幹嘛自己折磨自己。
楚燈青越想越難過,趴在床邊哭了起來。
謝枕微可太別扭了,她真是不想伺候了。但她也真不想他死。
儀芳正送太醫走呢,回來見小主子在哭,連忙上前安慰。
楚燈青撲到儀芳懷裏,抱住她委屈道:“儀芳儀芳,哥哥不想活了。”
她掉着眼淚止不住:“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的。”
儀芳一邊安慰她一邊給她擦淚,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儀芳忙把她勸出了裏屋。
看見于順兒讓趕快上菜,她則在一旁繼續安慰。
飯菜來了,還有湯,儀芳舀了碗勸她吃了,叫別的婢女繼續伺候着,然後才回裏屋守着謝枕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