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春片壞女孩
這一覺都快睡懵了, 楚燈青醒來時以為已經睡到大天亮,看了看電視右下角,發現才下午五點。
還好還好,沒錯過電影時間。要是一覺睡過去, 這賓館不白來了嘛。
楚燈青拉開窗簾, 窗外的光射進來,陳祁也醒了。
他一看五點了, 問:“餓不餓?”
“餓啊, 怎麽不餓。”楚燈青撕了包辣條, 坐在床沿邊吃邊擺弄遙控板。
“餓得心慌慌的。”楚燈青調大了電視的聲音, 那外國片早播完了,現在正播的港城警察片。
都播到結尾了,楚燈青看着看着突然問:“我們會不會被警察抓回去啊?”
陳祁想了想:“我們成年了。”
“可是……”楚燈青還是有些怕,“可是萬一呢,萬一被抓回去了。”
“那也不怕。”陳祁想,“大不了周一當衆檢讨。到時候我們一起, 還挺酷的。”
“可我不想回去了啊。”楚燈青吃完半包辣條,嘴辣得呼呼的, “又沒人等我回家。”
“我也沒家。”陳祁說, “我倆在哪裏,哪裏就是家。”
“你是說這個賓館?”楚燈青嫌棄地打量了兩眼,“太小了啦, 我喜歡大房子, 越大越好。只要房子足夠大 ,我就把自己藏起來, 就不會被我媽抓出來打了。”
“傻啊。”陳祁翻到床邊, 摸摸楚燈青的頭, “買了房子才不給你媽住。而且不是這個賓館,是我啊。我當你的家好不好?”
“不好。”楚燈青微微癟嘴,“小時候你說要當我洋娃娃,可你太大只了,我就算用垃圾袋做衣服,也得浪費好幾個垃圾袋呢。
“現在你又說要當我的家,我可養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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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青青養啦,”陳祁笑着說,“我是遮風擋雨的,不是用來養的。你遇上事了,就往我這裏一躲,保管什麽事都沒有了。”
“你有這麽大本事?”
“不試試怎麽知道。”
楚燈青正想着呢,突然被電視機裏的劇情給吸引了,那枚子彈一經射出就沒有回頭路。
帥氣的反派咔擦就死了,還一邊流血一邊笑。
楚燈青嚼完嘴裏的辣條,點評說:“他笑得好好看哦。”
“有點舍不得他死。”楚燈青着迷地看着。
陳祁撕了包棉花糖喂楚燈青:“也還好啦。”
“這部電影死了,下一部又活過來了。”陳祁給自己也喂了顆,軟綿綿的泡發的甜。
“唉。”楚燈青突然嘆了口氣。
“嘆什麽氣啊。”陳祁問。
“太羨慕了。”
“羨慕什麽?”
“羨慕他這部電影死了,下一部又能活過來啊。”楚燈青嫌棄陳祁喂得慢,搶過棉花糖自己吃。
陳祁笑笑,又翻出一包爆米花,喂她吃了顆,說:“可他死得很快,兩個小時就死了,死來又死去,我們卻可以活很久啊。”
“我不想活那麽久,我就想活得很精彩很精彩。”楚燈青側過頭看向陳祁,“你明不明白啊,就是超級精彩那種,像、對,像煙火,哪怕只有一時的絢爛,我也樂意享受那一時。”
“你是還沒長大,”陳祁說,“等你長大就不會那麽想啦。”
“那我寧願永遠不長大。”楚燈青“哼”了聲,“如果活得很久意味着永遠被罵、永遠被打、永遠被人看不起,我寧願不要。”
陳祁放下爆米花,湊近楚燈青抱着她:“對不起哦。”
楚燈青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些驚訝,更訝異地是那句“對不起”。
“你突然說對不起幹嘛,你做過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陳祁把楚燈青抱進懷裏,頭垂着碰到她肩膀,他有些傷心:“如果我很厲害,青青就不會被罵、被打、被人看不起。誰敢罵你、打你、看不起你,不管那人是同學還是你媽,我都要叫他們跑得遠遠的,再也不敢回來打擾你。”
陳祁低聲說着,聲音有些啞:“可我一無所有,連逃出淅城的車都是偷的我爸的。”
“我不但偷車,我還想偷走你。”陳祁的聲音聽起來更難過了,“我就是個小偷,還是個沒用的小偷。”
楚燈青“唉”了聲,回抱住陳祁:“如果你是小偷,那我當什麽呢?”
“我當個冷酷無情的殺手吧。”楚燈青笑着說自己的理想,“我不但要當殺手,我還要當歌手,還要當大明星,還要當包租婆……當什麽都好,就是不要當我自己了。陳祁——”
楚燈青認真地說:“如果我做殺手的時候被抓了,你就去監獄偷走我;做歌手的時候被人綁架了,你就去綁匪手裏偷走我;當大明星過氣了,你記得帶上金錢偷走我;當包租婆時房子都塌了,你記得買八棟別墅了再來偷走我。”
陳祁沒忍住笑了起來:“那青青也太倒黴了吧,怎麽當什麽都黴運一大堆。”
“沒辦法啊,”楚燈青也很無奈,“幸運從不肯關照關照我,說不定上輩子我壞事做盡,這輩子開局才會這麽慘。”
“才不是。”陳祁松開楚燈青,專注地望着她,“你一定是受難的神仙,下凡渡劫來了。”
“如果我真是神仙就好了。”楚燈青翻了個身,倒在陳祁懷裏,“如果我是神仙,我就能點石成金,我還可以上天入地,反正怎麽自在怎麽活。”
陳祁松松環抱住楚燈青:“我們好好活,活到這輩子盡頭。等這輩子過完,青青就能回到天上啦。我不是神仙,回不去,那我變成一顆星星吧。青青不忙的時候可以擡頭看看我。”
“我只會看最漂亮的星星哦。”楚燈青說。
“我會變成最漂亮的星星的。”陳祁保證道。
楚燈青淺淺笑了下:“真的嗎?”
“真的。”
“如果沒成功呢?”
“如果沒成功,那青青就不用看啦。”陳祁想了想,“或許我成了青青腳下的路,青青每走一步,都踩在我肩上。”
“你當你是巨人啊,還踩你肩上,我踩你頭上行不行?”楚燈青用頭撞了下他胸口。
陳祁笑起來:“也可以啊,随便踩,我不疼。”
“你不疼我疼的,”楚燈青不滿地說,“你頭鐵,我腳會被咯疼的。”
陳祁悶笑一聲:“那這就沒辦法了,腳下的路不能軟,軟了就成泥淖了,青青會陷下去的。”
“陷就陷,你難道還會淹死我啊?”
“我不會,”陳祁說,“但泥淖裏又濕又冷還黑,我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楚燈青說,“畢竟我這麽漂亮,你要是成泥淖了,我就不要跟你接觸了。”
“這麽狠心?”
“對,就是這麽狠心。”
陳祁低聲說:“好吧,但青青你不要走遠,我會很快幹掉的。等火把我燒幹,我就重新變成路,到時候你常來走走哦。”
“用火燒幹?”楚燈青問。
“對。”
“這麽狠?”
“就是這麽狠。”陳祁說,“畢竟等太陽曬幹太慢了,要是時間太久,青青早把我忘腦後了。”
“你倒是很了解我嘛。”
“沒辦法,我也不想去解別的人了。”
楚燈青“唉”了聲:“說太久我口都幹了,給我遞瓶橙汁兒過來。”
陳祁伸手夠袋子,夠不着:“那你先起來,我去把零食拖過來。”
“好哦。”楚燈青翻了個身,滾了兩圈,快滾下床了又滾了回來,“快點快點,我口好渴。”
陳祁開了蓋子:“坐起來喝。”
楚燈青“啪”地坐了起來,接過橙汁一口氣喝了半瓶:“爽。”
“光吃零食不行,是下樓找家店吃炒飯,還是泡方便面?”
“不想出去了。”楚燈青擱下橙汁,陳祁拿起來蓋好。
楚燈青在床上又滾了兩圈:“但也不想吃泡面。”
陳祁笑:“我下去買炒飯,打包回來。你乖乖的哦。”
陳祁翻出錢包:“別人敲門你都別開。”
“知道。”楚燈青不以為意地說,“又不是小孩子了。”
陳祁出門了,楚燈青翻了翻遙控板,調到音樂頻道。
節奏輕快、輕爵士、酒微醺,她拿出瓶啤酒,牙尖嘴利地咬開蓋子,毫無顧忌地一口悶掉半瓶。
咬蓋子時沒注意,嘴刮傷出血了,她也毫不在意。
拿着酒瓶伴着歌自個兒蹦跶起來,搖搖頭晃晃手亂舞亂動。
等轉累了喝暈了,酒瓶也光了,楚燈青緩緩倒在床上。
天也在轉地也在轉,可是好開心。
樓下餐館生意好,等陳祁拿到打包好的飯菜回到賓館,楚燈青已經暈乎乎躺在床上了。
酒喝得太急,她舞得太歡,平時三瓶才醉的,今天一瓶就倒了。
楚燈青還有意識,只是很激動很興奮,酒上頭了就暈乎乎的,似乎什麽都敢做什麽都能做。
歌還放着,陳祁提着飯放到桌上,洗了把手才過來撈起楚燈青:“你喝酒了,怎麽不先吃飯了再喝?”
“想喝嘛。”楚燈青笑着,臉微紅,眼亮得更星星似的,“想喝就喝咯。”
“嘴怎麽出血了?”陳祁皺緊眉頭,“你又用牙咬?都說了多少次不要用牙,開瓶器、開瓶器,記住沒有。”
“記性不好。”楚燈青“嗚嗚”兩聲,“我要是記性好成績就不會那麽差了。”
陳祁無奈地抱起楚燈青:“坐正了,別亂動。先吃飯。”
楚燈青偏不,她從陳祁懷裏跳出來,又開始在房間裏蹦跶。
陳祁不得不關了電視,沒了伴奏,楚燈青不跳了,望着陳祁說:“讨厭你。”
“什麽?”
“讨厭你。”
“你說謊。”
“我不說謊的。”
陳祁揉了揉眉心,馬上道歉:“我關電視我不對。”他把電視打開,歌又響起來。
“現在還讨厭我嗎?”
楚燈青“哼”了聲:“讨厭少了一點點,只有一點點哦。”
陳祁取出筷子擺好飯:“知道啦,讨厭只有一點點,還不快過來吃飯。”
“我是說讨厭只少了一點點。”
“嗯嗯,讨厭只有一點點,我知道。”
“你曲解我。”
“對,我曲解你。”陳祁笑,“還不快來打我,打累了吃完飯繼續打。”
楚燈青搖搖晃晃走過來,舉起手又放下:“我才不中計,你骨頭硬,打你我手疼。”
“那不打了,直接吃飯?”
“吃,等我吃飽了,遲早是要打你的。”
“嗯嗯,我知道,青青最厲害了。拳打校霸,腳踢淅城,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你小子還挺識相嘛。”
“那是。”陳祁把飯移到楚燈青面前桌上,“青椒炒肉,加了份番茄炒蛋,快吃,還熱着呢。”
“你的呢?”楚燈青探頭瞅了瞅,“就麻婆豆腐,都不帶葷的,你要當和尚啊。”
“胃口不好,就想吃點辣的。”
楚燈青舔了舔唇瓣:“我也要吃辣。”
“不成,誰叫你剛才用牙開瓶子,你那嘴破了個口子。”陳祁二話不說幹起飯來,“吃辣疼死你。快吃,冷了不好吃了。”
楚燈青翻了個白眼:“不吃就不吃,我不稀罕,明明肉更好吃。”
她開開心心吃起自己的青椒炒肉,番茄炒蛋也香噴噴,除了嘴有點疼,一切都沒毛病,好極了。
就讓陳祁一個人吃辣吧,辣死他辣死他。
哼。
吃完飯楚燈青的酒意醒了大半,她倒在床上摸摸肚子,好像有點吃多了。
懶洋洋的,楚燈青一動也不想動。
陳祁也吃完了,收拾了桌子把垃圾丢進垃圾桶,又過來扶起楚燈青:“才吃完別躺着。”
楚燈青換了把椅子坐,她坐着坐着就往下滑,眼看就要滑到地上了,陳祁沒辦法只好把她又抱回床上:“以後不讓你喝酒了。”
楚燈青不說話,瞪着他。
陳祁甘拜下風:“好好好,那少喝點成不成?喝之前先吃飯墊墊肚子,不能空腹喝。”
楚燈青還是瞪着他。
“瞪我也不成,瞪我也得少喝。”
楚燈青瞪累了不瞪了,打了個哈欠:“兩個小時後你叫醒我哦,我要洗個澡了再睡。”
陳祁關了主燈,房間暗了些:“睡吧,我先去洗,兩個小時後叫你。”
楚燈青慢慢睡着了,陳祁拿起錢包出門買換的衣服。
自己的買完了,給楚燈青挑時,陳祁面對着店員強作平靜,找不準內衣尺寸的他看一眼又低頭想想看一眼又低頭猶豫會兒。
店員瞧他不像是個變态,問:“給女朋友買?”
他微紅着臉點了下頭。
“拿不準尺寸就買帶胸墊的吊帶吧。中號,大多都能穿。”
陳祁拿了兩件,又買了兩條中號的內褲,走出店面時,陳祁竭力平靜地回憶還差什麽。
又走進另一家店買了些衛生巾。
接着看見一家店挂着一件帥氣的機車皮衣,想起楚燈青曾說過想要酷酷的,把皮衣也拿下了。
廢了些嘴皮子,少了些錢,能省一點是一點。
回到賓館,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多點,他洗完澡出來,見楚燈青還睡着,摸了摸她橘紅色的頭發。
其實陳祁也沒有信心能走多遠,能走多久。
他只是不去想。
只要不去想,現在就等于天長地久。
只要不去想,就沒什麽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