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遍遍地喚她阿珺◎
此次生辰雖沒有大操大辦, 皇帝仍是準了百官三天休假,生日當天群臣命婦入宮慶賀。
柔嘉讓采秋尋了一個龍紋錦盒,将翡翠把件用綢緞包好、裝入, 而後同殷緒一道,坐上了入宮的大車。
車行沒多久,遇到兩輛古雅的檀木馬車,從另一條道上拐了過來。
兩邊人馬停下見禮, 知夏掀開車簾往外瞧了瞧, 回頭提醒, “公主, 驸馬,是太傅一家。”
太傅魏言清, 曾是太子之師,亦教過柔嘉許多年。柔嘉性子安靜, 與宮外人來往不多, 稍顯親近的, 便是太傅與他的嫡長孫女魏蓉。
柔嘉含笑與殷緒解釋道, “太傅亦是我的老師。”
她身形微動欲要起來, 殷緒見狀便知她的意圖,起身将她扶下了馬車。
那邊魏言清與夫人、長子、長媳都在,齊齊給柔嘉、殷緒行禮。
讓柔嘉意外的是, 魏蓉也在。少女十五六歲, 打扮豔麗矜貴, 恭順地福着身子。見柔嘉打量她, 羞澀地低下視線, 紅了臉頰。
今日只賀壽, 宮中并未置辦宴席。魏家兩位夫人都有诰命在身, 入宮拜壽是應該的。但這身處閨閣的魏蓉也來,只有一個可能:是太後特意交代。
只怕是為了陳昱。她推了陳昱的婚事,太後必須再給他選一個皇後,可這誰嫁給陳昱不是踏入火坑呢?
柔嘉壓下心底的疑慮,臉上露出敬意,向太傅還禮。
殷緒尊敬所有柔嘉尊敬之人,亦拱手行禮,挺拔端正的模樣分外好看。柔嘉眼角看到,紅唇微勾,又令衆人平身。
簡單寒暄了兩句,魏言清讓公主馬車先行以示恭敬。
柔嘉沒有推辭,重新與殷緒上了馬車。車輪骨碌碌駛動,柔嘉壓低聲音,憂慮道,“只怕中午得同皇帝一道用膳。”
賀壽費時費力,等完畢多半到了中午,太後必然留她與殷緒用膳。而今日又是陳昱的生辰,必定是也要在慈寧宮用膳的。
一想到要和仇人同桌吃飯,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柔嘉便覺得好心情沒有了。
殷緒捏捏她的手,放柔了聲音,“便當是為了迷惑他,還可陪陪太後。”
柔嘉仔細一想,覺得有理。陳昱刺殺殷緒接連失敗,只怕內心仍不甘心罷手;即便他心生疲憊厭煩,願意罷手了,他們卻還要報仇。假裝什麽也不知道,迷惑陳昱,讓陳昱放松警惕,他們會有更多優勢——這頓飯還是吃得值的。
柔嘉就這樣被殷緒有理的一句話哄好了,微微一笑,“聽你的。”
賀壽的地點在太極殿,柔嘉與殷緒進去,裏面已來了不少人,三三兩兩交談着,各色朝服錦繡繁華。其中官員多,诰命夫人與嬌美小姐更多,一時衣香鬓影燕語莺歌。
柔嘉瞧這情形,便知太後果然是要給陳昱選後了。
薛家此時沒什麽适齡的女兒,薛懷文也不想要陳昱這等女婿,因此只與李氏前來。殷烈倒是帶來了殷盼……連戴孝在身的殷盼都在,更證實了柔嘉心中的猜測。
一番行禮之後,靜鞭聲響,皇帝和太後來了。衆人又是高呼萬歲與千歲。
陳昱一身莊重的冠冕朝服,端坐在了龍椅上。滿殿之人因萬壽佳節喜氣洋洋,陳昱臉上卻殊無喜色。
他不甚在意這個生辰,也沒什麽選後的心思。
這些時日皇帝過得不好,一則獵場伏殺殷緒失敗,暴露出了羽林衛,其間疑點頗多,陳昱擔憂臣工懷疑,因此十分心虛。二則最近事情層出不窮,先是京郊童謠亂朝,卻查不出什麽頭緒;後是青州水患,恰逢糧食成熟的季節,一時損失重大,陳昱既要忙着赈災救民,又要防着百姓暴動,自然焦頭爛額。
恰是因為過得不好,他便格外懷念起柔嘉對他的好來。他懷念她的溫柔呵護,懷念她的嬌聲軟語,懷念她那時,眼中只有他。
曾經對他那樣體貼備至、奮不顧身的人,卻被逼得另嫁,其實還是他的錯吧?
陳昱心軟,看柔嘉的眼光變得溫柔,卻又在看到殷緒時,轉為冷厲。
他不欲賭氣了,只想和柔嘉和好,可這個殷緒,卻是他們和好的障礙。
柔嘉沒有理會陳昱的柔腸百結臉色變換,只同殷緒跪在一處,獻上賀禮,“臣姐與驸馬,祝皇上千秋萬代,福壽永昌。”
她表情認真,心裏卻沒有誠意,只當自己全是說的反話。
龍座上陳昱瞧着她,心緒動蕩。他想,若是從前,只怕她一早,便會端上親手做的長壽面,含笑與他說些甜蜜之語,如今卻只餘,君臣的距離。
陳昱心酸地笑了笑,“皇姐多禮了,這翡翠把件朕很喜歡。賜酒。”
太後見陳昱看着柔嘉的眼神,是實打實的心軟,心中寬慰,只覺得自己的決定不錯,過一個生辰,表姐弟兩必當和好。
柔嘉卻是聽他語句裏只有自己,沒有殷緒,便知他對殷緒的敵意還未消解。
殷緒想必也是知道的。
未消解便未消解吧。今日你端坐高堂,看看來日,是誰笑到最後,又是誰零落成泥。
夫妻兩謝恩,退到一邊。接着他們賀壽的,是永惠公主和陸行舟。
他們的賀禮是一個珍貴的繪壽瓷瓶,和陸行舟親手所作的賀壽詩。只是陳昱的心思仍在柔嘉身上,沒什麽興趣聽。
永惠公主見陳昱并沒有露出喜悅,只當他不喜這賀壽詩,又覺陸行舟沒用。大庭廣衆之下竟然直接瞪視陸行舟,讓陸行舟尴尬又無奈。
好在接下來內侍高呼最小的平昌公主賀壽,這才蓋過這一點不和諧。
百官慶賀之後,衆人齊齊舉杯,共飲萬壽酒,之後便各自散了。
“柔嘉,”鳳座上了太後喊住了她,笑道,“今日便與驸馬,陪哀家在慈寧宮用膳吧。”
柔嘉與殷緒對視一眼,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既然已想清楚了利弊得失,又做好了心理準備,那就去吧。夫妻倆恭順行禮,“柔嘉/微臣遵命。”
陳昱先回翔龍殿,未與他們同路。太後的鳳辇就在太極殿外,柔嘉扶着她出去。
太後沖夫妻二人笑道,“柔嘉陪哀家坐辇吧,驸馬年富力強,便走上一走。”
殷緒似沒料到自己忽然被落下,又嬌又柔的妻子就這樣被人順走,臉上露出一點錯愕,頓了頓才拱手道,“微臣遵命。”
柔嘉望着殷緒難得的表情,一時竟覺得生動,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品味着“年富力強”四個字,想起殷緒單臂抱起自己的場景,笑容中又不由得帶了點臊意。
殷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眉梢微動,仿佛在埋怨她跟人走了還敢笑話他。
柔嘉忍住笑,轉身跟着太後上了步辇。
三人回到慈鳳殿,和樂融融地敘了會兒話,陳昱終于姍姍而來。他已換了那一身繁重朝服,換了一套月牙白的團龍紋袍,利落不少。
夫妻二人給陳昱行禮,陳昱低頭只看柔嘉,并未将殷緒放在眼中。
一個卑賤的庶子而已,總是要死的。柔嘉性子仁善,恐怕不會主動休棄驸馬,要和好只能他動手。
逃過兩次刺殺又怎樣,他不相信他會一直那麽好運。
陳昱把事情想定,心情好轉,對柔嘉溫柔地一笑,道,“阿珺姐。”
柔嘉頓時身子一僵,臉上露出嫌棄,旁邊殷緒也是長眉一皺,因低着頭,倒也沒讓旁人察覺。
陳昱已轉身向太後行禮,太後笑道,“不必多禮,都餓了吧,去花廳落座。”
自然是太後坐主位,陳昱與柔嘉一左一右在她身邊,殷緒在柔嘉另一側。
四人坐定,宮人先端了一碟長壽面來,放在陳昱跟前,太後親手給他遞上玉箸,笑道,“今日昱兒又長了一歲,以後更要穩重懂事。”
如此良辰佳日,陳昱臉上帶笑,“兒臣知道了。”
柔嘉面色恬靜,卻是心裏泛冷:穩重懂事,是屢屢刺殺驸馬的那種穩重懂事麽?
長壽面吃完被撤下,二三十樣精致的菜點流水一樣端了上來。
陳昱恭順地給太後布菜,又隔着一個座位,給柔嘉的碗中夾上一片鴿肉。
他這段時日似乎又長了些,手臂更長,給柔嘉夾菜毫不費力,嘴中笑道,“這道乳鴿味道不錯,阿珺姐嘗嘗。”
柔嘉手中拿箸,擡頭沉默地看向陳昱。陳昱也溫柔地看着她,竟是毫不顧忌。
既然他要一句一句的“阿珺姐”來糾纏她,挑釁殷緒,那她……也沒甚好忍的。她是要裝作不知道他痛下殺手,而不是要裝作逆來順受歲月靜好。
他要挑釁殷緒,她偏偏要呵護殷緒。如果這種殷緒激怒了他,讓太後看到他的醜陋嘴臉,不是更好嗎?
反正陳昱也沒想放過殷緒,那就看看,他還有什麽手段。
羽林衛已經暴露,百裏仝與太後心生警覺;京畿衛與薛懷文關系緊密;城北大營亦是殷烈的地盤;大理寺與刑部那邊,想必也是知道點什麽的。
陳昱還敢怎麽樣?還能怎麽樣?
柔嘉冷淡道了一聲“多謝皇上”,卻沒有吃那片鴿肉,而是轉頭,柔和了眉眼,給殷緒碗中也夾了些,“驸馬也吃。”
擡頭間見太後正沉思地盯着自己,柔嘉心軟,又給太後也夾了兩樣,“這些食物軟爛,适合舅母的脾胃,舅母嘗嘗看。”
見柔嘉不吃自己夾的鴿肉,偏生又右邊顧着驸馬,左邊顧着太後,就是眼裏沒有自己,陳昱眼神逐漸變冷,陰沉沉問,“皇姐不喜朕為你布菜麽?”
柔嘉平淡地給了他一個軟釘子,甚至都不看他,“是臣姐最近腸胃不适,不欲吃得太補。”
太後被刻意隐瞞,并不知陳昱與柔嘉殷緒之間的諸多恩怨。她不忍見姐弟兩人剛剛好轉的關系再度陷入僵局,遂打圓場道,“柔嘉才病了一場,是得注意。這片鴿肉也是皇上的心意,驸馬便替公主領下罷。”
這倒是合了柔嘉和殷緒的心意,畢竟能替吃,代表着他們關系親密。
兩人相視一眼,彼此表情都柔和。殷緒道了一聲“多謝皇上,多謝太後”,而後從柔嘉碗中将肉夾過,細細吃下。
陳昱被太後給了臺階,雖然沒有發作,卻仍是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冷哼了一聲。太後瞥了瞥他,皺眉。
陳昱一聲冷哼,哼出了心中的郁悶之氣,倒是和順了些。想到柔嘉獵場生病,他心中柔軟。
柔嘉這十八年來,大半的病都是因為他。小時尚好,自十三歲那年從虎爪下舍生救他,傷好後就三天兩頭生病,惹得太後頻頻落淚,連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他,都哭過兩場。
所幸後來好醫好藥養着,她才漸漸好轉。
想着從前的事,陳昱神情漸漸溫和,暗道:不是要和好麽,怎這點耐性都沒有?
他溫柔地望着柔嘉,又挽着袖子給柔嘉夾菜,“既阿珺姐不能吃些葷腥,那便嘗嘗清淡小菜。”
方才已經拒絕、甚至是針對過陳昱一次,太後順着了她;若是再明顯抗拒,只怕太後皺眉的對象,就要變成自己。柔嘉略一斟酌,冷淡地道一聲“多謝皇上”,而後沉默吃下。
見柔嘉接受,陳昱心情大好,又喚着“阿珺姐”,給柔嘉夾了幾次菜。
太後漸漸覺出不對來。雖她希望陳昱回複如常,繼續對柔嘉好。可他完全忽略驸馬,只對柔嘉好的模樣,敵意太明顯,關心便也顯得暧昧起來。
她以為陳昱已經氣消想開,不料還是沒有。
再看看柔嘉。太後覺得,自己既能察覺出不對,柔嘉自然也能。難怪今次表情一直都淡淡,不太開懷的模樣,卻還要乖巧地關懷自己。
太後頓時既心疼又有些歉疚,略想了想,朝殷緒笑道,“驸馬,你怎麽不給柔嘉夾菜,還需要人提醒麽?”
說是提醒殷緒,其實是提醒陳昱,柔嘉已有驸馬,他該收斂心思保持距離。
陳昱不是不知道柔嘉已嫁,他不在意。畢竟他掌控天下,誰不是他的人呢?驸馬現在在這裏,以後可不見得。失敗兩次,他已經不急躁了,他會耐心地等待最好的機會,然後——一擊必殺。
殷緒并不是沒有給柔嘉夾菜,他夾過的,只不過陳昱太頻繁,才顯得他仿似沒有。且他是低調沉穩的性子,陳昱挑釁的模樣幼稚而愚蠢,他萬不會跟着去做什麽。
要做,就在生死場上,幹脆利落地去做。這次挑釁之仇,他記下了。
既然太後提醒了,殷緒順水推舟,給柔嘉夾過幾樣,輕聲道,“公主,請。”
“多謝驸馬。”柔嘉輕聲說着,甜軟一笑,細細地一一吃下。那邊陳昱再次于心中冷哼一聲。
一頓豐盛午膳,在異常微妙的氣氛中完成。上次柔嘉同陳昱見面,是他氣得半道而走,如今卻有意與柔嘉多說說話。
陳昱不走,柔嘉卻不欲與他多待一處,與殷緒一道,從容告辭。
太後本還欲與柔嘉讨論讨論陳昱的婚事,見夫妻避開陳昱的意思明顯,十分無奈。
目送夫妻兩離開,太後轉向了陳昱,道,“今日來了許多貴女,可有中意的?”
她臉上帶笑,眼神中卻殊無笑意,反而含着一絲忍耐。
中意的?這滿天下,又怎麽可能再找到一個能為他去半條命的人。陳昱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衣擺,回答的語氣還算恭敬,“兒臣事務繁忙,想過一段時間再考慮立後的事。”
“昱兒,”太後的神情理所當然地冷了下來,“十八已不小了,皇室子息不豐,你更該早日開枝散葉。”
陳昱擡頭,看到了太後眼中的威嚴,頓了頓,他道,“太傅家的孫女不錯,瞧着溫柔可人。”
他确實該選一個正妻,柔嘉再好,嫁過人的身份,已不可能再做他的皇後了。
見陳昱聽話,太後心中稍安,略笑了笑,“魏家的女兒不錯的,知書達理,賢良淑德,那哀家擇日為你說媒。”
希望這次,可以一切順利。
那邊夫妻兩人坐上馬車,殷緒面無表情,對欲要跟上伺候的見春知夏說道,“你們便在外邊,我與公主有事商量。”
柔嘉只怕他因陳昱的挑釁心情不好,本欲哄他,見狀便閉上了嘴巴,等着他說什麽事。
殷緒坐到她身邊,卻是先摟緊她的腰,斷了她的後路,而後在她驚詫的眼神中,捏住了她的下巴,“阿珺姐?”
柔嘉看他眉梢微挑語氣微妙,小心道,“……我們是表姐弟。”
“不僅是表姐弟,還是差點成了親的人。”殷緒繃着一張俊臉,緩緩低聲指責。
柔嘉聽他語氣酸不溜秋,不由失笑,無奈道,“你知我的心意。”
殷緒确實知道柔嘉的心意,只是心裏仍泛酸。從陳昱的第一聲“阿珺姐”,一直酸到現在,越忍味道越濃。
陳昱的心思昭然若揭,殷緒不懼,也不覺得自己會輸給他。至于這股子醋意,小醋怡情,他沒必要忍。
從前他就是少有情緒的人,只在柔嘉面前難為情過,如今過了那陣暧昧,濃烈占有冒出頭來,卻不會羞澀了。
不會羞澀的殷緒低下頭,密密吻過柔嘉的唇,在她泛紅的耳根輕喚,“阿珺。”
從前她讓他叫她阿珺,他一直沒有叫過,只喚她公主,有時喚柔嘉,如今卻一遍遍把這個稱呼叫給她聽。叫一聲,吻一遍,越吻越深。
柔嘉聽他一聲一聲低啞炙熱的“阿珺”,想到這是馬車,羞的臉若朝霞。那一點奶貓一樣無力的掙紮,根本無法影響殷緒,只被吻得身體虛軟發顫。
等到殷緒終于放開柔嘉,她忍不住,惱得拍了他胸口一下,不疼,卻癢。
殷緒只得意猶未盡地又親過去,沉迷似的喚她,終于把柔嘉親得沒脾氣了。
過了會兒,殷緒平複呼吸,輕輕攬着她,眼神泛冷看着虛空,堅決道,“總有一日,我們無需再忍。”無需再忍陳昱的笑臉,無需再忍他的挑釁,甚至無需再忍,他出現在他們面前。
殷緒心中思量着,最近青州水患,不知會不會是個機會。
柔嘉心軟,靠着他的肩膀,與他想到一起去了,“九月末十月初,或許有一個機會。”
“嗯?”殷緒凝神起來,聽她低聲述說。
“青州水災嚴重,災民頗多,朝廷赈災效果只怕不好。深秋後草木凋零,流民缺衣少食,或許會聚衆叛亂,到時……”
到時陳昱需要派軍平叛,有薛懷文和太後幫忙,他會成為那個将帥,從此踏入軍中。
明明只是猜測,但柔嘉說得篤定,竟讓殷緒安定起來,“那這些時日,我會多讀兵書。”瑾園安靜寬闊,也适合他用沙盤演練兵法。
回到家中,柔嘉安心準備中秋節。殷弘離世不過一個半月,她不欲大操大辦,至少要請薛懷文一家來吃一頓午膳的。
殷緒依舊上朝,下朝後便回內院看書練武。
接下來的時日,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件,有關百裏仝。
百裏仝一生耿直忠誠,唯一的弱點,是他最疼的嫡長子病弱,多年來求醫問藥卻無甚好轉,只堪堪維持沒有惡化。
百裏仝聽信偏方,尋了一個女子給兒子沖喜,那女子頭兩年還算賢惠,後來卻漸漸不滿于守着一個病秧子,搭上了夫婿的堂弟。
事情敗露的那一天,百裏公子滿心絕望和羞憤,将茍且的兩人用劍刺死。大齊律法,私通罪不至死,百裏公子殺人卻是觸犯刑律。
百裏仝奉公守法,面對這個半生凄苦的兒子卻心生不忍,沒有将他送官,而是選擇掩蓋罪行,卻最終被人狀告到了大理寺,最後呈到了陳昱面前。
若單單只是這件事,陳昱念在百裏仝勞苦功高的份上,多半大事化了。但偏偏經過獵場的事,陳昱對百裏仝已極為不喜,又擔心他統領羽林衛,會翻出他刺殺殷緒的什麽線索,因此便把事情弄得十分嚴峻。
朝堂之上,薛懷文殷烈等大臣齊齊求情,陳昱卻毫不松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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