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提線傀儡小皇帝(10)
早朝上紀城三言兩語便勾起大臣們的激憤之情,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沖動有多少人是假憤怒不談,攝政王李衡被「發配」往邊境的事情是被大體敲定下來了。
在保皇黨和第三派系大臣們的聯合阻擊之下,攝政王派系的官員們幾乎毫無還口之力,而本應該反對最激烈也最有力的攝政王本人卻離奇地沉默下來,在剩下時間的争吵裏幾乎未出一言。
還沉浸在「可能要和北夏國交戰」情緒裏的大臣們不由都有些發怵:今天是什麽日子,皇上和攝政王是互穿了嗎?
而在早朝後續一直沉默的攝政王一回府便直奔自己書房而去。
他臉色陰沉,沒帶任何人,一進去便将門鎖上,而後大步走到書架前,扭動機關,從暗格中取出一口箱子來。
李暨既然對他不仁,就不要怪他用最後手段了!
然而剛一拿到箱子,李衡的表情就是一變——重量不對。
他趕緊将箱子正面轉過來,發現上面那一把大鎖已經斷裂,再打開箱子,本該躺在裏面的虎符早就不翼而飛。
只有一張字跡歪歪扭扭的紙條:【猜猜看刺客到底是誰殺掉的。】
末尾附上一個簡筆笑臉,嘲諷效果拉滿。
李衡剎那間便将那紙條撕了個粉碎,滿腔的怒火迸發:「李暨!!!」
他劇烈地喘了幾口氣,來不及發洩更多,趕緊撲向另一個更隐蔽的機關打開相應的暗格——
還好,這個暗格裏的東西沒有被動過。
李衡仔仔細細地數了數第二個暗格裏的圖卷,長舒一口氣,而後才低低道:「……這是你逼我的,李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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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上江立對李衡還堅持「趕盡殺絕」的策略,但下朝之後他立刻就變了副面孔,在其他大臣們走後悄悄留了下來,向小路子求見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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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子直接了當道:「陛下說他在禦書房等您。」
——這麽看便是早料到他會求見了。
江立在心裏做了一番心理建設,而後才跟着小路子去了禦書房。
紀城果然坐在裏面,桌子上鋪開一溜圖卷,乍一看仿佛是大寧的兵力布防圖。
江立心頭一跳,定睛一看,上頭筆走龍蛇一通亂畫,根本就是在大寧邊境圖上亂塗鴉。
他松一口氣,朝紀城行禮:「參見陛下。」
紀城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起來,而後笑眯眯道:「丞相大人今日與朕配合得很是不錯呀。」
他颔首:「朕很滿意。」
江立:「……」
饒是以他百官之首的修養在此刻都忍不住想罵一句娘。
他沉默半晌,乾笑道:「老臣可不知道陛下要殺的是北夏使臣啊。」
就是把人借走得太早了,但凡這小皇帝要人的時候北夏使臣已經來到大寧,他都不會那麽草率的一點防備都不做!現在倒好,人死了,他江立要是不想被拉下水,就只能站在小皇帝這邊拚命把攝政王給推下水!
他一世牆頭草的英名啊!!
紀城撐着下巴還是笑吟吟的表情:「殺人的好像不是我的手下吧?」
江立:「……」
他又想罵娘了。
半晌,江立才乾巴巴道:「陛下今日把責任都推給攝政王,此舉似乎太過急躁了些。」
為了避免對方又歪話題,他趕緊補充:「畢竟攝政王手上有大寧一半兵力的虎符,您逼迫太甚,難免會有狗急跳牆的可能。」
——事實上這才是大家對攝政王都哄着捧着的原因,手握大寧一半兵力,他便是造反都有不小的勝算。
紀城知道他來就是想問這個,也沒故意兜圈子:「你說虎符?」
他輕描淡寫道:「我拿回來了。」
江立懵在原地:「拿、拿回來了?」
什麽時候拿的?怎麽拿的?攝政王他老人家知道嗎??
紀城笑眯眯:「你當我請他看那麽多戲是白請的?」
看戲?
江立瞬間意識到什麽:一個多月前他便聽說攝政王被小皇帝用各種理由留在宮中,也不乾別的,就搭了個戲臺子整夜在攝政王休息的寝殿外請戲班表演,一直到前幾天,攝政王終於爆發,硬氣拒絕了進宮,為表不爽還早早就在攝政王府裏睡了。
當時聽到這消息時他還沒多想,頂多暗暗感慨下小皇帝睡眠質量真好,可現在經對方這麽一說——
他怕不是故意擾亂對方睡眠質量然後趁機去偷的虎符吧?
望着紀城笑眯眯的表情,江立心髒狂跳——直至此刻他才終於意識到了那麽一點:小皇帝一直這副笑嘻嘻的樣子,不是什麽玩世不恭,而是他真的成竹在胸。
心頭瞬間閃過數道想法,江立又問:「那陛下是真的打算和北夏開戰?」
紀城道:「大寧軟弱太久了,要是不給北夏一點顏色看看,他們怕是以為大寧已經是他們的屬國了。」
——原來沒打算真的死戰。
江立長舒一口氣,而後便聽紀城散漫道:「不過把北夏變成大寧的屬國倒是極不錯的。」
江立:「咳咳咳!」
他是真的不該相信小皇帝行事穩妥有把握!
紀城看向他:「怎麽,丞相大人有意見?」
江立:「沒沒沒!」
他就算有一籮筐的意見也不敢說啊!上一個只手遮天的攝政王已經被快被發配到邊境戰場了,更遑論他還是個有把柄在小皇帝手上的。
全家都在小皇帝賊船上了,他現在只能悶頭往前沖啊!
於是江立真心實意地朝紀城行了個禮:「老臣就是希望陛下能夠旗開得勝,最好把北夏人打得落花流水。」
紀城擡了擡下巴:「那肯定的。」
江立:「……」
他可能到底是低估陛下的臉皮厚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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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寧,建化三年五月,北夏國使者來訪,同月,北夏使臣於大寧京城醉仙樓遇刺身亡,兇手在得手後逃離,執金吾和攝政王府軍隊徹夜搜查捉拿,未果。
使者被害的消息於六月傳至北夏,從未吃過這種虧的北夏人果然出離憤怒,在短暫的交涉無果後,七月,北夏向大寧宣戰。
而按照之前「說好的」,在北夏使者遇刺一案中有重大過失的攝政王李衡将率兵前往邊關。
李衡走的那日全城歡送,百姓們在街道兩邊真心實意地祝願軍隊凱旋而歸,而城門口紀城率領文武百官,也動情地表示:「皇叔,雖然你之前犯下了那麽多錯,但作為你遠到十八代的侄兒,你如果願意認錯并改正的話,朕還是會接納你的。」
他握住李衡的雙手用力搖晃幾下:「此去路途不易,皇叔,朕會想念你和堂哥的!」
李衡表情難看,偏偏也無法在衆目睽睽下甩開紀城的手:「陛下少年英才,相信看到如今的你,先帝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
他擠出一個咬牙切齒的笑容:「陛下快松手吧,臣該啓、程、了!」
紀城又使勁兒搖了搖李衡的手,動情點頭:「好,朕就不遠送了,皇叔快些上路吧!」
李衡:「……」
他真的好想打人啊!!
然而文武百官滿京百姓都彙集於此處,李衡這些想法想想也就算了,他咬牙抽回自己的手,翻身上馬,帶着軍隊從城門離去。
軍隊離去後,紀城的龍辇直接回了宮。
百姓和百官們也紛紛散去——前者還在暢想己方的軍隊能夠給予北夏人迎頭痛擊,而後者已經從前段時間的情緒中慢慢退潮:且不提他們願不願意死戰,單就陛下只派了攝政王去往前線這個舉動來看,他也沒有死戰的架勢啊?
而且不提這個,傳說中攝政王手上不是有虎符嗎?他現在又為什麽會乖乖聽從調遣?
況且攝政王那可是親北夏派的,把他派去戰場,兩邊真的能打起來?他不給北夏那邊主動開城門都算好的了吧?
——很快他們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八月,前線戰場的消息傳回京城:攝政王李衡率親衛叛逃大寧投奔北夏,走前下令麾下士兵於午夜大開城門放北夏人入城,另外還向北夏獻上了大寧的布防圖,以證誠意。
而還沒等大臣們一口涼氣徹底吸進肚子裏,後面的消息緊跟過來:守城的将領似乎早就收到風聲,那些開城門的士兵還沒到城門就先被斬了。
且攝政王叛逃後北夏與大寧打的第一仗,北夏大敗潰逃。
據臨城那邊親眼見證了這一仗的人是這麽說的:【不知道北夏的軍隊是吃錯了什麽藥,簡直是直接往大寧的陷阱裏撞的,哪裏防守強他們就往哪裏沖,簡直像是被鬼上身了——】
收到消息的人紛紛驚嘆:這不止是被鬼上身,還得是被大寧軍隊的鬼上身吧!
而更聰明一些的家夥在腦子稍微一轉後便明白過來——
哪裏是什麽鬼上身,分明是李衡獻上去的布防圖根本就是假的!!
一時間大寧衆說紛纭,有人說守将神武英明料事如神,有人說怕不是攝政王假意投降用生命來成就大寧的勝利,唯有被紀城親自坑下水的江立意識到了什麽:
他說那日禦書房桌子上鋪開的塗鴉版布防圖是什麽東西呢?怕不是為了坑李衡的草稿練筆吧?!
這幕後的真相京城上下都是猜測紛紛,但更多人還是在為這難得的大勝感到欣喜:北夏也不是他們想象中那麽不可戰勝的嘛!
而此時這首捷的締造人卻已悄然離開京城,來到河州的一座莊園內。
聞人恩急匆匆出來迎接:「您怎麽來這裏了?」
紀城自馬上跳下來,慢悠悠解下披風帶子,遞給旁邊的護衛。
他含笑道:「這不是聽說先生的研究出了些問題嗎,趕緊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