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晚之後,寧燃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一夜。
倒也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只是心靈上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若是在二十天前,有人告訴他:“你十幾天後會和魔尊秦不渡互相纾解。”他肯定會當那人是在胡謅。
可這事兒真的發生了。
這一天一夜裏,寧燃一閉上眼,就能回想起秦不渡用盡全力親吻自己,和自己的舌尖上的舌釘纏繞起舞的感覺。
這對于單身了一千年的寧燃來說實在是有一點太超過了。
好在,躺了整整一天後,寧燃突然記起了一個細節——
白天時他覺得累,邊從葫蘆裏取出大補丸要吃,但秦不渡卻突然出現,并吃掉了他手中的大補丸。
他平日裏自己吃的大補丸比起他賣的,藥性會加大許多,對他來說,那只是類似能量飲料一般的東西,可對于秦不渡這種本就健康、本就精力旺盛的人來說……
然寧燃垂死床中驚坐起!
怪不得秦不渡會突然……!
想通這點,寧燃覺得心中舒服了不少,遂又從床上爬起,拎起了小鋤頭來到小院,繼續給那些靈植澆靈液。
小葉蹲在寧燃旁邊,托着腮,發呆地看着寧燃手裏裝靈液的小瓶。
小葉本就是靈草,這充滿靈氣的藥水對他來說要比棒棒糖對他的吸引力還要大上幾十幾千倍,可秦不渡早就和寧燃說過不許給小葉;這道理寧燃也懂——小葉是生長在險惡環境中的仙草,且已修煉出了人形,若想要道心穩定,修為進步,必不能投機取巧,所以就算小葉再眼巴巴,寧燃也不會給他。
正當寧燃承受着良心的譴責為靈植們澆水的時候,卻聽外面傳來一聲怒喝。
寧燃和小葉都吓了一跳,兩人齊刷刷地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擡頭去看,見到了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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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戴着金邊眼鏡,模樣斯文,正是秦不渡的大護法熠刀;一人黑袍紅發紅眸,俊朗中夾雜着沖天的邪氣,正是秦不渡。
剩下的那個人則是個身材健壯的青年,他的長相很有特點:雪白的頭發、雪白的眉毛,剃得超級超級短的頭發,麥色的肌膚……一看就是很不好惹的。
他是?
小葉揪着寧燃的衣角作為助力,墊着腳尖看了半天,終于隔着籬笆看清了外面的人是誰,他貼心地為寧燃解惑說:“寧燃,你應該不認識那人吧?他叫付一炬,是……”
後面的話不用小葉說,寧燃也知道了。
這人竟然是那個付一炬?!
百年前的仙魔大戰時,付一炬以一敵百,殺了他們不知道多少修者,寧燃的好友也因受到他的重創而閉關百年。
但寧燃那好友也沒有讓付一炬好過,一柄長劍深深插。入付一炬腹中,讓他從萬丈高空中墜落。
包括寧燃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付一炬肯定死了,卻沒想到他竟沒死!
而且還變了個模樣。
付一炬屠殺時,寧燃在另一方戰場幫忙,只遠遠地看了一眼,印象中的付一炬不僅是黑發,那發型沖天,像個超級賽X人一樣,也難怪寧燃剛才沒有将他認出來。
此時秦不渡、熠刀和付一炬三人就站在小院二百餘米的地方,可付一炬剛剛那聲吼卻讓寧燃聽得清清楚楚。
包括現在,付一炬說的話寧燃也能聽清個大概。
付一炬怒道:“秦不渡!你說要整改魔域,我也讓了,你說要向人間看齊,我也讓了,可你現在連百年一次的選拔賽都要改!你憑什麽!你還把不把我們當人看?你若心裏還有魔域……”
選拔賽?是什麽?
見有新的情報可以得知,卧底寧燃一下子就豎起了耳朵,正在猶豫要不要往嘴裏喂兩粒通耳丸好聽聽秦不渡是怎麽說的時候,卻見秦不渡回頭向他和小葉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
接着,寧燃便接到了秦不渡的傳音。
“先回去。”
寧燃:……
果然,情報并沒有那麽容易就能得到。
秦不渡既然發話,寧燃為了不讓他起疑心,當然要走,他拉着小葉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路上,他問小葉:“選拔賽是什麽?”
小葉搖了搖頭:“我也才來魔域八十年呢,不知道呀。”
寧燃抓心撓肝地好奇了大半天,卻沒想到晚上的時候秦不渡竟然主動提了起來。
“你想不想去看選拔賽?”
寧燃一愣,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選、選拔賽?選拔賽是什麽?我也能去麽?”
秦不渡說:“只是魔域每百年舉辦一次的大賽。”
寧燃還想再問,秦不渡卻不肯多解釋,只是問他:“你去麽?”
寧燃的回答當然是肯定的。
寧燃本以為選拔賽需要月餘的時間來準備,卻沒想到選拔賽的舉辦就是在三天之後;選拔賽的舉辦場所就在秦不渡魔宮的東南方,據秦不渡說,那裏有天然的結節,正适合做擂臺的屏障。
選拔賽當天,寧燃跟着秦不渡來到了擂臺,随他坐在了最中央、最前排、視野最好的觀賽席上。
今天來得人異常得多,上至高修為魔修,下至平民百姓,将足有四五個足球場加起來那麽大的擂臺周圍的觀賽席都坐了個滿。
秦不渡雖貴為魔尊,但并沒有在開幕式上講話,代他出面的人是熠刀,秦不渡側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從哪裏弄了壺倒在小瓷杯裏捧着喝,說不出的悠閑自在。
秦不渡看了一眼寧燃:“你難道不好奇選拔賽是什麽嗎?”
寧燃頓時把頭點得像是小雞啄米一般。
好奇!他當然好奇了!可秦不渡不說,他也不敢問啊!
秦不渡有些被逗笑,他心情不錯地為寧燃解釋說:“在本尊當魔尊之前,選拔賽是為了選拔出魔域最頂尖的百名魔修所舉辦的比賽。”
寧燃了然。
他們修者每隔百餘年亦會有一次排名賽,為的就是選出凡間最頂尖兒的那些新一代的好苗子。
寧燃又注意到了什麽:“聽尊上的意思,難不成現在魔域的選拔賽規矩改了?”
“嗯,”秦不渡揚起嘴角:“本尊改了規矩,從這次的選拔賽起,便只有一個勝者。”
寧燃聽得雲裏霧裏:“一個?”
秦不渡笑着伸出手戳了戳寧燃額頭:“只有一個勝者的意思,自然是站到最後的人是贏家。”
寧燃還是沒有太聽懂,正欲再問,卻聽見場上的熠刀說:“選拔賽正式開始——!”
随着熠刀的話音落下,數條身影飛快地閃到了擂臺上,寧燃看見最快的人正是付一炬,其他的人也都有些眼熟,大抵是在仙魔大戰見過面的。
這是做什麽?不是說是選拔賽嗎?怎麽人都上來了?難不成要一起打?
寧燃奇怪地回頭,想要找秦不渡要解釋,可當他看到秦不渡那閃爍着冷意的紅眸的時候卻猛地反映了過來:“難道現在選拔賽的形式被你改成了大亂鬥?還是角鬥場?所有人都一起打,站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秦不渡誇寧燃道:“你還不笨。”
寧燃:……
那還真是謝謝啊。
若只是把規則改成這樣,為什麽付一炬那天會那麽生氣?
“但你有一點說錯了。”正當寧燃皺眉思考的時候,秦不渡又開口了:“不是站到最後的是贏家,而是……活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待反應過來秦不渡話中的意思後,寧燃就是一驚。
秦不渡是說,他要讓所有魔修自相殘殺??
寧燃脫口問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莫非你覺得之前的選拔賽形式很好嗎?”
寧燃不知道秦不渡為什麽要突然問自己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互相競技以選出最強者,這不是挺好的嗎?……至少比自相殘殺要好……”
聽到寧燃的回答,秦不渡卻很開心地笑了,他伸出手戳了戳寧燃的額頭:“該說你真不愧是正派修士嗎?活了上千年,怎麽思想還是這麽天真?”
秦不渡說:“就算你看到的魔域一派祥和,可別忘了……他們身上流的是魔血。”
他看着寧燃的雙眼:“魔是什麽?魔就是人最醜陋的陰暗面,他們的暴戾、嗜血、好鬥,·都是源自于本能。”
寧燃默然。
他是半魔之體,且“人”的一面比較多,所以并沒有感受到秦不渡所說的這些來自體內的惡意,可他娘卻是有的,若是他娘安分了太久,每隔幾個月都會變得像是發狂一樣。
據說,是因為魔域的紅月和殺戮之氣能亂人心智。
此時,擂臺上參賽的魔修已經到達了三百餘名,熠刀退出擂臺後,他們瞬間就殺成了一團,招招致命,只是幾秒鐘的功夫,擂臺上已經有了許多黑紅的魔血。
“就算百姓再安居樂業,魔依舊是魔。”秦不渡看着臺上的戰況,手腕一轉,扔給了寧燃一份卷軸。
寧燃接過那卷軸,向內注入了一點靈氣後,卷軸立刻在他面前展開,那上面記載的竟然是一個個的名字。
付一炬、熠刀……
秦不渡問他:“眼熟麽,眼熟就對了,他們就是百年仙魔大戰時撬開時空縫隙,去攻打你們凡間的魔修統領——也是選拔賽的前一百人。”
“所以啊,你真當那是和你們修者一樣舉辦的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選拔賽?那一百名勝者,是攻殺你們修者的帶隊名單!”
秦不渡挑眉:“既然他們想打,那就讓他們自己殺着玩兒好了,別出去禍害別人。”
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多,寧燃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秦不渡。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了。
秦不渡修改比賽規則竟是為了不讓他們去攻打凡間?
若說這是秦不渡“反戰”的證據,那秦不渡為什麽要讓自己的族人互相厮殺呢?
秦不渡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他現在到底是什麽想法?他是否還有攻打凡間的心思?
無數的想法和猜疑都充斥在寧燃的大腦裏,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厮殺血拼的魔修們,現在距離選拔賽開始才不過四五分鐘,就已經有一名魔修倒在擂臺邊緣,奄奄一息了。
寧燃一肚子的疑惑,可
當他回頭看到秦不渡的表情的時候他就全都懂了。
秦不渡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擂臺,眼中滿滿的都是嘲弄之色,可他的嘴角卻是翹起的,似乎正沉浸在快樂中。
見寧燃看過來,他竟還炫耀似的對寧燃挑了挑眉:“怎麽樣?是不是很精彩?”
原來是這樣。
寧燃推測,秦不渡是不喜歡戰争或侵略的,所以他才将原本是為攻打修者們所舉辦的選拔賽改成了角鬥賽。
但就如秦不渡說的,魔都是惡劣的。
秦不渡也是魔,所以他也不例外。
他之所以将選拔賽改成現在這樣,無非就是想要激起這些魔修心中的醜惡,看他們互相厮殺,看他們露出最為醜陋得意一面。
秦不渡現在是在欣賞。
他不在乎誰活,誰死,他只是在欣賞由他所制造出來的厮殺。
寧燃的腦海中有一個聲音說:“既然魔修們想要打架,那自相殘殺也沒什麽不可以,秦不渡只是利用了這一點,他做的對。”
可寧燃腦海中的另外一個聲音說:“這些魔修中也許有人會像娘一樣,心是向善的,可他們控制不了自己。”
當又一名魔修吐着血被打飛出去的時候,寧燃猛地抓住了秦不渡的手腕。
秦不渡側頭看向寧燃:“怎麽了?”
“你……你能不能叫他們停下來?”
秦不渡真情實感地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可當秦不渡看見寧燃的臉色的時候,他立刻站起了身,沖天的魔力鋪天蓋地地向擂臺壓了下去,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寧燃,竟都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秦不渡的聲音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別打了。”
“一個人都沒死。”
晚上的時候,秦不渡有些低落地告訴了寧燃今天選拔賽的傷情。
寧燃長長地松了口氣。
看着寧燃瞬間放松的表情,秦不渡竟然還有些委屈:“你身上有一半的魔血,我以為你也會喜歡。”
寧燃:……
他不是他沒有啊!秦不渡你可別亂說啊!
時隔幾日,寧燃扔在教秦不渡研究電腦,寧燃就站在他側面看着,秦不渡突然伸手摟住寧燃的腰:“本尊今天幫你出了頭,你打算怎麽謝本尊?”
寧燃幹笑:“尊上您的邏輯是不是有點兒問題啊?這哪裏是幫貧修出頭,這分明是尊上您在為自己積德呀,若尊上一定想要感謝,那不如自己感謝自己!”
秦不渡噗嗤一笑。
他的手順着寧燃的衣角鑽了進去,在寧燃肚臍周圍打着圈圈,他問寧燃:“你想不想?”
寧燃:……
“……貧修倒是不太想。”
秦不渡伸手解開了兩顆寧燃襯衣下方的扣子,将唇貼在寧燃小腹上親了兩下,他突然擡起頭看着寧燃:“本尊今天一點都沒過瘾,卻因為喜歡你才聽你的話,你卻連和本尊親近一下都不肯?”
秦不渡這是在撒撒撒撒撒嬌???
秦不渡在對自己撒嬌這個認知竟讓寧燃有種被雷猛地炸了一下的感覺。
就在幾個小時前,秦不渡還是借刀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現在卻像是求撫摸的貓咪一般對他讨要着親近,寧燃說不上來自己現在心中究竟是什麽感覺……像是有點驚悚,但也有點驕傲自豪……
在寧燃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身體卻已經率先做出了反應,他伸出手順了順秦不渡耳邊的紅發。
這舉動在秦不渡看來就是鼓勵了。
秦不渡站起身,攬着寧燃将他摟得更近,寧燃被他吻得頭暈乎乎的,只是在心裏告訴自己:就像秦不渡說得那樣,好朋友之間互相慰藉再正常不過,且他之前都已經和秦不渡有過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
寧燃腦袋裏胡思亂想着,身體已經不知不覺被你秦不渡帶到了床邊,寧燃有些慌亂:“秦不渡,你別……”
秦不渡卻說:“放心,不會進去。”
他教寧燃擺出了一個俯跪着的姿勢,寧燃覺得丢人,把頭埋在手臂中間,秦不渡卻不肯看不到寧燃的臉,每當他把頭垂下,都會被秦不渡重新拎起來接吻。
寧燃和他親吻了許久,又在最後的時候聽他在耳邊不停地說喜歡,雖然知道秦不渡是在哄自己,但還是産生了一種自己真的被秦不渡喜歡着的錯覺。
這天晚上,寧燃甚至沒有回自己的房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只是一睜眼,發現天色已經是大亮了,而秦不渡正在旁邊撐着頭歪頭看着自己。
“醒了?”
“尊上……”寧燃一開口,嗓子都是啞的,秦不渡被他逗笑:“你的身體未免太差,本尊昨天明明沒有很過火。“寧燃紅着臉裝聾作啞。
回到自己房間後,寧燃先是梳洗了一番,正在擦頭發的時候卻突然覺得腰間的葫蘆微微晃動了幾下,他感應了一下究竟是什麽,卻發現發出靈力的竟然是白先生給自己的那個本子。
他翻開本子,見到了白先生給自己的留言。
“你還好嗎?若安好請務必回信。”
寧燃一愣,待看到本子上白先生留言的日期後才反應過來。
昨天晚上竟然是他和白先生約定的第二個十日見面之約!
而他竟然……竟然……
他忙回複白先生:“我沒事!白先生!昨天有事耽擱了!”
白先生很快回信:“沒事就好。”
又說:“若你現在有空,可否回來一趟?”
寧燃做了虧心事,自然沒有說不的道理,應了一聲之後趕緊拿出了白先生給自己符咒:“啓!”
又是一陣頭暈目眩後,寧燃第二次來到了那個熟系的房間,白先生坐在桌後,正看着他。
寧燃捂着頭緩了一會兒後,聽到了白先生問自己的第一句話:“……你還好嗎?你的嘴巴怎麽了?”
寧燃:……
怎麽了?
秦不渡啃的呗!
但這話寧燃可不敢和白先生,他只是尴尬地摸了下嘴唇:“昨天……昨天磕破了……”
“這樣。”白先生的眼中似乎閃過笑意:“還真是不小心,以後可要多加注意。”
寧燃垂着頭裝鴕鳥,含糊:“好的,謝謝白先生關心,我知道了。”
白先生卻沒有放過他的打算:“你的脖子也摔破了?”
寧燃:……
白先生!!不要再繼續問下去了啊!!尴尬也是會殺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