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不僅如此,會擔心她,會留心她喜歡的菜肴,會為她威脅弟子多管閑事……在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時候,竟然已經為她破了那麽多條原則,這又是為何?
“師兄,你看,那個祭壇上有東西!”童彤的話打斷了蘇岩愈糾結的思緒,讓她心中也松了一口氣——也罷,多想無益。
順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在那斑斑駁駁的祭壇中的長方形案臺上擺着一只小小的黑匣子,黝黑無光,卻又透着一股子詭異,倒有些像魔門的東西。
魔門麽?心念一動,蘇岩招手将那黑匣子拿到手中,小心端詳了一下,便塞進了自己的乾坤袋裏,瞧也不瞧在一邊眼巴巴望着的童彤。
又随意查探了一下,見沒什麽其他的東西可拿,遂冷聲道:“走吧。”也不待童彤回答,轉身先向來處走去。
不滿地撅了撅嘴,卻也知道抗議無效,同樣無視了曲奇不滿的眼神,敷衍地承諾了它一大堆好吃的,才安撫住它。
将它收回禦獸袋,急忙跟上了蘇岩的步子。
循着原路回去,蘇岩抱着雙臂站在湖岸邊,冷冷地看着童彤慢吞吞地從漩渦出來,不緊不慢地走在定海珠分開的坦路上——眸光一閃,她揚手召回了定海珠,在童彤瞪大了雙眼驚慌失措地沖上了岸時,嘴角一勾,又極快地隐去了那抹惡劣的弧度:總算覺得先前憋悶的心情好了許多。
在最後一刻“晚節不保”的童彤擰着濕答答還不停滴着水的長,哀怨地瞪着蘇岩,敢怒不敢言,只在心中碎碎念:蘇岩你這個小心眼!你還是不是男人?憐香惜玉懂不懂啊魂淡……
——童彤少女并不知道,有時候真相就擺在面前,只是人們總是容易忽略罷了。
33一起走
終究還是不忍心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明知是裝的,蘇岩還是冷哼一聲,用真元替她烘幹了衣服頭,順便從乾坤袋裏取出一小碟出門前從青雲院的廚房裏得來的明玉糕遞與她,“在湖底的事,莫要告訴別人,哪怕是丁師弟,知道麽?”
“嗯嗯!”果然,得了好吃的,童彤立刻就将方才的不愉快抛諸腦後,還特別仗義地将曲奇放出來,喂了它兩塊,自己則囫囵吞了大半,吃得腮幫子鼓鼓的,像只貪婪的小倉鼠,逗得蘇岩不由展顏一笑。
——所謂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大冰山你還是別笑了!再笑就要地震了!
“唔……”童彤偷眼瞄去,立馬轉回頭死死閉上眼,在心裏不住地念叨: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我看不見看不見……順了順氣兒,這才将哽着的糕點咽了下去,沒有噎着自己,只是一顆心小鹿亂撞似的還兀自跳個不停。
“吃完了就走吧,莫要讓他們等急了。”見她吃得頰邊都沾上了些許碎屑,蘇岩嫌棄地蹙了蹙眉頭,卻從袖中遞了一方絲帕給她——童彤機械地咀嚼着嘴裏的糕點,腦海裏還一直回放着那驚鴻一瞥的笑意,面對遞來的手帕,竟是呆呆傻傻不知道接,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那挑起弧度的粉色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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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這麽定定地凝視着,蘇岩竟是有幾分心慌意亂,移開視線,強硬地将絲帕塞進她手中,還不忘斥了一句,“粗魯。”
轉身大步向陣源處走去,白玉似的耳垂卻染了一層薄嫣。
沒頭沒腦地挨了一句訓,童彤立即熄了那類似害羞的心緒,翻了個白眼,抖開那方粉色絲絹的帕子,以一種蘇岩看了同樣免不了批為“粗魯”的方式草草地抹了兩下嘴巴,本想将那絲絹團成一團扔了了事,卻又突生了一個念頭,将它規規整整疊好,放在懷裏,準備洗幹淨了再還回去。
——蘇岩這家夥長得秀氣也就算了,還喜歡用手帕;用手帕就算了,還選這麽少女氣質的嫩粉色;選這般顏色也就算了,還帶着一股子幽幽的香味兒……真相只有一個!
那就是——這、是、相、好、送、的!
看蘇岩這冷冰冰的樣子,沒想到也有了心上人,還藏着人家的手帕,啧啧,這不是悶騷是什麽?
不是有句詩這麽說麽?一方錦帕送心知……橫也思來豎也思!
真tm矯情!
童彤忿忿地想着,卻不曾想自己心裏莫名的不是滋味,竟然一反常态地爆了粗口……複又驚得她一愣,那股子心緒漸漸淡去,打定主意要将這帕子保管好,到時候還給蘇岩,省得人家小兩口鬧不愉快……
不得不說,童彤少女的腦補功能堪比最新的四核處理器,恁的強大——只是一條帕子,便能夠抽絲剝繭順藤摸瓜地想到這麽深,可見在海量的諜戰劇懸疑片和家庭倫理劇的熏陶下,絕對受益匪淺;偏生還是往一條錯誤的道上越想越遠,與那真相差了十萬八千裏,也算是一種特殊的能耐了……只不知,若是蘇岩知道她此刻所想,是用那帕子塞進她口中好堵住這張除了吃什麽都不會的嘴呢?還是幹脆用這帕子卷成細繩圈着那細細的脖頸勒死了事,好教這世上少一個折騰人的禍害?
想了這麽多,也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童彤見蘇岩快要走得沒影兒了,忙不疊抱着曲奇跟上去,卻聽蘇岩不耐煩地說道:“磨蹭。”瞥了一眼趴在她懷中舔着嘴唇意猶未盡的曲奇,更是不悅,“快把它送回去。”
“我不!”想也沒想便頂了一句,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童彤不知道自己是何故不順意,更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膽氣,竟敢頂撞對方。
當初,她見到蘇岩的冷臉便大氣不敢出一下,伏低做小地裝孫子,生怕得罪了這煞星,像那些傳說中祭了及涯五髒廟的倒黴弟子一樣,被活活吞了;後來,得了那人三番四次有意無意的幫助,漸漸覺得并不似外間傳言得那麽兇神惡煞,雖然性子冷了點,但勝在顏好,修為又高,不正是應了那句瑕不掩瑜麽?
在那人手下訓練的三個月,卻是痛并快樂着:有美人可看,有美食可吃,人生大樂;有劍道要學,有術法要練,人生大苦,這一悲一喜之間,對蘇岩的态度也就越暧昧難定,只她自己并沒有意識到罷了。
蘇岩也是沒有料到童彤竟然這麽幹淨利落地反駁自己,心裏又驚又怒,面上卻不顯,只是定定看了她一眼,轉過頭淡淡地說道:“随你。”
這一次,與朝華坊市丹藥鋪前的情形一般無二,卻比之多了幾分冷意。
一路無話,走着走着,那白霧竟開始自己散開了。
沒一會兒,兩人面前便出現了一座小竹樓——青翠欲滴的新竹,簡單別致的樣式,清新自然,別有一番雅趣。
走進竹樓廳內,正是崇華一行六人,圍坐着一方圓桌品着茶,還有兩個白衣蒙面的女子,其中一個卻讓童彤有些眼熟。
“嗷~”乖乖窩在童彤懷裏的曲奇像是開了探測的雷達一般,小天線蹭地豎了起來,金色的眸子睜得滾圓,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擺着的幾碟伴茶小點,長長的尾巴在身後一甩一甩,好似孩童撒嬌的藕臂,輕輕癡纏着童彤的衣袖,意圖明顯。
見衆人的目光紛紛看來,不由臉一紅,傻笑着打了個招呼:“嗨,真巧啊!大家都在這兒……”
卻是丁叮最先反應過來,一個箭步上前對着童彤光潔的額頭就是一個栗子:“個熊孩子!沒事兒瞎跑什麽?差點兒就丢了知不知道?這荒山野嶺的,萬一出了什麽好歹……”
見他一手叉着腰,一手點着童彤的額頭喋喋不休地數落着,渾然忘記了廳中其他人,且越說越離譜,何辜不得不輕咳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丁師弟,既然師兄已經将小七安全帶回,你便安心吧。”
——大師兄看你的眼神可不善啊!
“合該敝谷向諸位道歉才是。芣苢管教不力,致使師妹疏忽,累得諸位在陣中耽誤了許久,還請諒解,芣苢代師妹在這裏向諸位賠個不是。”居中而坐位的蒙面女子雖然說是賠罪,卻并不起身,只是微微颔,湛然的眸子明媚如春,令人絲毫不覺傲慢,仿佛理所當然是這般雲淡風輕。
“闾丘芣苢,你是故意的。”蘇岩并沒有被她謙和的态度所蒙蔽,鳳眸微微眯起,冷着臉一字一句說道。
——同時在心裏冷嗤:裝腔作勢的花孔雀!
“蘇岩道友真是了解小女子……不錯,我就是故意的。”沒有一似被拆穿的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名喚闾丘芣苢的女子面紗下的粉唇彎起,眸中閃着笑意,好似在反問“那又怎麽樣”。
——同時在心裏諷笑:小肚雞腸的娘娘腔!
明亮的美目對上幽深的黑眸,電光火石間好似有無形的金戈相交,在旁人看來是郎情妾意眉目傳情,只有當事人感到了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殺氣。
——當年一場切磋,蘇岩完勝了霓裳谷的孟千瑤,卻與替師妹出頭找場子的闾丘芣苢戰了個平手,俱是年少氣盛,偏生蘇岩還生了一張颠倒衆生的禍水臉,自诩美貌冠絕天下的霓裳谷少谷主闾丘姑娘因此恨上了這個比她還美上半籌的“男子”。
而蘇岩,卻是在某次外出時無意現了這位少谷主道貌岸然的端莊儀态下,一顆對所有花花事物無限向往的蕩漾心,褪下霓裳谷規定的白色服飾後,穿紅戴綠,珠翠佩環,極盡裝扮之能事,甚至到了狂熱的地步,實在教人大跌眼鏡。
由此,蘇岩便對着這個表裏不一的霓裳谷少谷主各種不順眼。
這兩人,即是典型的兩看相厭,在雙方都不知曉的情況下,還得再加上一句同性相斥,方更合适!
在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争鋒相對時,童彤懷中的曲奇已經按捺不住,使了個巧勁掙開主人的束縛,騰挪跳躍幾下便撲到了原本丁叮坐着的位置上,後肢人立在椅子上,兩只毛茸茸的前爪巴在桌沿,耷拉着粉紅色的小舌頭,直愣愣地盯着中間的幾盤點心。
場上一靜,都被它的動作吸引過來。
曲奇倒也不怕生,不似它那沒出息的主人,被那麽多雙眼睛盯着,毫無所覺似的,金色的眸子狡黠地輕眨,清嘯一聲,猩紅的嘴巴大張,使勁一嗍,一股氣流卷起桌上的糕點,連着那兩只碧青色的玉碟也被它吸進了口中。
幾人又驚又奇地盯着曲奇一氣呵成的動作,見它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卻連那玉碟都吞入了腹中,不由啧啧稱奇。
莫說當時在茶館雅間裏沒有注意到曲奇的邱思,就是崇華派的幾人也少有見過它的,更別說見它吃東西的樣子——如蘇岩這般能夠一口道破它名字的,怕是除了千羽門的弟子外,便只有那些門派的嫡傳子弟方能有這樣的見識了。
當然,闾丘芣苢也一眼看出了曲奇的不凡,一時間并不能肯定,卻對這貪吃的小家夥喜歡得緊,于是又拈起一塊放得較遠沒有波及到的小點心到它嘴邊,柔聲哄道:“小家夥,你叫什麽名字?”
雖是問它,自然是不指望一只未曾化形的小獸回答,眼神一直都看着童彤。
見她态度溫柔,拈着吃食的手指纖長如玉,與那藕色的糕點相互輝映,十分漂亮,童彤心中便多了幾分歡喜,笑眯眯地回道:“它叫曲奇。”
“那麽,妹妹你的名字,可否告訴芣苢知道呢?”調戲完了曲奇,闾丘芣苢擦了擦手,又笑看着童彤,招手請她過來,柔聲細語地問道。
“唔,姐姐好,我叫童彤。”許是被她——手邊的糕點——蠱惑,童彤沒有注意身邊蘇岩冷若冰霜的氣勢,自然地走到她下手,在她一揮手從乾坤袋中移出的椅子上坐下,有問必答地回話,并且如願以償地吃到了肖想已久的糕點。
在闾丘芣苢的刻意引導下,在美食的感召下,童彤少女很快丢盔棄甲,倒戈相向,沒一會兒兩人便姐姐長妹妹短起來,看得丁叮一陣驚詫,而蘇岩身上陡然散的寒氣,已經讓廳裏的人自地挪着椅子靠近角落裏,離她越遠越好。
等到桌上的糕點見了底,童彤才扭扭捏捏地挪到蘇岩身邊,扯着她的袖子小小聲問道:“師兄,我們可以跟芣苢姐姐一起上路麽?反正是順路的,人多也有個照應嘛……”
冷淡慣了的蘇岩胸口一窒,突然沒了言語。
34群英聚
芣、苢、姐、姐?
叫的還真是親熱!你們才認識多久?半個時辰有沒有?別說什麽一見相知傾蓋如故的鬼話!一碟糕點就能被收買,你還能不能再出息點?
盡管心裏已經怒到了極點,蘇岩卻強自壓下了火氣——她知道,哪怕一口回絕,也只不過換來這笨姑娘比方才更為激烈的反抗,根本無濟于事,不如順着她,再徐徐圖之……要讓她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需從長計議。
至于闾丘芣苢這女人,不妨就陪她耍耍,且看誰技高一籌?
哼,走着瞧吧。
“好。”蘇岩将冷意斂在眼底,讓聲音顯得溫和起來。
粗神經的童彤并沒有深想,小小的詫異過後便揚起了單純燦爛的笑,為着自己之前的任性而感到一分羞愧,對蘇岩的好感又多了一重,甚至傻乎乎地為她貼上了“面冷心熱”、“刀子嘴豆腐心”等寓意美好的标簽。
“我就知道,大師兄你最好了!”嬌聲奉承了一句,樂颠颠轉身去抱曲奇的童彤沒有看到其他人古怪的視線,以及蘇岩和闾丘芣苢暗自交鋒的火花。
雙方協商後,兩派共同出的方針便定下了。
待崇華幾人稍做休息與谷中準備出的同行人員在小竹樓前會面後,蘇岩忍住了撫額的沖動,不明白當時的自己怎會答應了童彤的要求——莫不是被不幹淨的東西附了身,迷了心智?
而幾個時辰後,當兩派共一十二人一起浩浩蕩蕩地走在去往傳送陣的必經之路——烏煌鎮時,斜眼瞟着前方看似親密無間的兩人,童彤少女對于自己的提議感到了深深的懊悔,深到她情願在許願得到時光機後第一件事不是回到穿越前,而是回到幾個時辰前将那個鬼迷心竅受了蠱惑死氣白咧求同行的自己一巴掌拍醒!
她怎麽就忘了,當初那個對大冰山芳心暗許的孟小姐也是霓裳谷的弟子呀!好嘛,這姑娘對蘇岩的一腔熱情,感天動地,留給她的印象比之酥圓柔滑的胸脯更甚三分!
明明那時候還為這姑娘仰慕的對象是這不解風情的大冰山惋惜來着,如今卻對着那宛若璧人的背影橫挑鼻子豎挑眼,心裏堵得慌——這倆人一個一身缟素,一個一身玄袍,色彩對比強烈,還璧人呢,她看是黑白雙煞才對!什麽審美……
轉臉看向另一撥人,吐槽的念頭更是洶湧澎湃:拜托,我們是在趕路不是出來購物的啊姐姐們!身為修真者買這麽多凡人的東西真的好麽?完全用不到的吧……
在那卿卿我我的兩人一邊的,是一群不顧形象瘋狂采購的男男女女。
領頭的,便是全然颠覆了童彤心中端莊閨秀儀态的闾丘芣苢少谷主,她身後跟着一個加油助威,出謀劃策的邱思,不住撺掇她包攬所有心儀之物。
另一個文靜內斂的姑娘便是初次見面的寧清漣——溫雅如空谷幽蘭,教人心生喜愛……現在卻徹底淪為替闾丘大小姐提東西的小丫鬟了——為了不驚擾到這些沒有靈根的平民百姓,免得被一群人包圍着大喊仙師長仙師短,她們自然不能随手就将東西放進乾坤袋裏……她本人卻有些樂此不疲,似乎也不能免俗地對購物事業同樣抱有極大的熱忱。
在以這三人為的小集團右後方,是興奮得上竄下跳的叮少,那掂着銀兩一副“人傻錢多來”的蠢樣讓她陡然想起他曾經介紹過自己是個富二代的背景,連帶着身邊被生拖活拽的何辜也猛地與屈服于主人家的權勢不得不委身相陪的俊美管家一形象重疊了……唯有嗟嘆!
瘋狂購物幫的第三撥人,則是刁蠻卻不失少女心性的白晶晶小姐和外表小白臉內心純爺們但不得不舍命陪戰友的劉亞公子,兼被白晶晶脅迫來做擋箭牌的無辜三無少女陸纖柔妹子——這個組合雖然怪異,但氣氛倒是意外的和諧。
一圈掃下來,只有自己形單影只分外凄涼麽!
童彤咬了咬嘴唇,暗想着是不是應該将曲奇放出來以緩解這突如其來的凄涼之感,眼角餘光卻看到另一個與自己一般孤單的身影,頓時,一股找到戰友的欣喜之情油然而生——這種終于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樣境遇而産生的幸災樂禍是怎麽回事?
童彤呲了呲牙,讓自己的笑盡可能的自然,正想上前拍一下與她一樣被衆人抛棄的項武,卻突然現他的視線死死地釘在一處,渾身透着一股難言的詭異,仿佛是種陰沉的氣息正自他身上溢出,竟讓她覺得看到了淺淡彌漫着的黑霧……眉頭不自覺地皺起,腳步僵在原地。
——順着項武的視線看去,正是歡快得像只小麻雀般說着話的叮少,以及他身邊但笑不語的何辜。
他為什麽要盯着兩人?還露出那樣的神色?難道……他、喜、歡、二、師、姐!
覺得自己成功獲得“真相帝”稱號的童彤少女在三人之間來回打量,估算着叮少與項武的戰鬥值。
“小彤妹妹,這個梅花扣編得甚是別致,送與你可好?”突然肩膀覆上一只柔荑,将她吓了一跳,也将她的猜測拂到了天際,視線轉到眼前奇巧缤紛的繩扣上來,對這種民間手工藝品向來喜愛的童彤不由笑眯了眼,甜甜地說道:“謝謝你,芣苢姐姐。”
——轉眸之際,并沒有現仿若驚醒般倏然回視她的項武眼中一閃而過的血色。
而不遠處她以為正跟某人談情說愛你侬我侬的蘇岩卻是冷着臉,将一切盡收眼中。
薄唇緊抿,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給身側羞羞答答又眼含詢問的孟千瑤:“無事。”
就在這個令童彤跳腳抓狂卻無可奈何,幾人歡喜幾人愁的龜行進下,崇華派八人并霓裳谷四女終于堪堪趕在三個月的最後幾日到達了深淵秘境的傳送陣。而崇華派此行的長老林鐵風早已經恭候多時了。
“孽徒,何故來得這般遲!”才一見面,這位鐵林峰的峰主便二話不說,一掌拍在劉亞後腦勺上,打得他一陣趔趄,絲毫不留顏面。
崇華弟子,除了蘇岩之外,全都讪讪地低着頭,退到一邊,在這位大乘期修士的威壓之下瑟瑟抖——童彤倒并不怕這看上去兇巴巴的大叔。
君不見與她有知遇之恩的歐巴桑也是這副冷硬的态度麽?可還不是臨出前偷偷把她拉到僻靜處塞了許多靈丹仙草……至于那些不許這個不許那個的威脅,都被她選擇性地屏蔽了——同理可證,這個大叔應該也只是裝腔作勢的紙老虎罷了!
不過迫于大家都閃到一邊,她也就随波逐流跟着照做吧……又不是誰都有蘇岩大師兄那種本事和靠山的!
想那林鐵風也是習慣了蘇岩目無尊長的傲慢,只是冷哼一聲,目光狠狠剜過那一排俯帖耳的弟子,最後又停在劉亞身上,開始了下一波訓斥——真難為他老人家,從見到他們起就開始數落,一直持續了小半個時辰,還不帶重樣的,厲害!
而一直像兒子般垂聆訊像孫子般維維唱喏的劉亞少年,更是接收到了包括崇華幾人在內的無數同情的眼神——還有些來自其他門派。
除了林鐵風以外,在場的大乘期高手還有一位天音寺的金剛長老,法號——圓規。
初初聽時,童彤不由“噗哧”一笑,在好心講解的闾丘芣苢滿臉疑惑地看來時,才勉強止住了笑,抱歉地擺擺手,示意她繼續,嘴角卻還不停地抽搐:圓規?噗哈哈哈這個大和尚太有才了!是不是還有個師兄叫戒尺啊?噗哈哈哈……
——深淵秘境有一條法則,只有元嬰以下的修為方能進入,并需要兩位大乘期的修士共同施法開啓傳送陣。
“他身後的是達遠、達喜兩位小師傅,另兩位我卻是不識。”闾丘芣苢注意到在她說完“達喜”的名字後,童彤笑得更歡了,幾乎要笑岔了氣,卻不知道她究竟為何笑,只能在她沾着淚花,含着歉意的眸子看來時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指着另一方穿着峨冠道袍的幾人介紹。
——若是她也曾在現代的電視上看過某個廣告,相信她也能夠明白笑點何在。
“那幾個穿着兩儀四象道袍的弟子便是來自冰焰島,左側那英俊卻邪氣的男子,正是和蘇岩并稱的冰焰殺星——賈斯文。”闾丘芣苢語氣中滿是揶揄,卻依舊藏着一分忌憚,不過童彤的注意卻都放在了“與蘇岩并稱”幾個字上,在心裏暗笑:啧啧,殺星喲!果然是假——斯文麽?
——仿佛是察覺到了童彤好奇的眼神,那賈斯文一雙風流的桃花眼在她身上來回打量,末了,竟是邪肆一笑,拇指劃過脖頸,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令人不寒而栗,吓得童彤立即收回了視線。
輕笑一聲,安撫地拍了拍好似被驚吓到的童彤,指着最後一個較大的陣營介紹道:“那是千羽門的少主,祝盈儀和她的侍女雪兒,以及門人梁晖梁曜兄弟。”
童彤瞪大了眼——那不是“送”了她曲奇和一顆夜明珠的野性美女麽?還有那對插綠毛的印第安兄弟……唔,他們中間又多了一個嬌小玲珑的小姑娘,倒是白得很,不像他們那一派的膚色,想來應是少主了——真是個奇怪的門派!
已經沒有心思再聽闾丘芣苢介紹除了五大派之外的零散門派和修真世家,童彤對自己的試煉之行興趣驟減——法號搞笑的光頭和尚,穿着暴露的非洲野人,陰陽怪氣的殺人狂,愛恨糾葛的癡情女……所謂的群英荟萃真個是破滅希望!
不是結過梁子的,就是看上去将要結梁子的,她們崇華的前景堪憂啊……不對!
看了看面含不屑的白晶晶劉亞組,又瞥見态度不明的陸纖柔項武組,內憂比外患更叫人膽戰心驚!
童彤覺得,是她前景堪憂才對……
正兀自忐忑着,卻聽蘇岩冷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愣着做什麽,還不過來。”
于她而言,卻如聞天籁——回眸所及,是那清寒靜美宛若玉雕的容顏,心中一動,湧上一股奇妙的情緒來。
35百鬼窟
“拿着。”蘇岩淡淡地掃了一眼童彤,疑惑她怎的莫名紅了臉——素白的手掌攤開,上面靜靜躺着一枚暖黃色的玉珏,穿着彩色絲縧并雙環同心扣,十分精致好看。
“給我的?”童彤咬着下唇,卻止不住上翹的嘴角,喜滋滋地拈起那枚腰飾,眼神亮晶晶地望着蘇岩。
被她盯得有幾分不自在,蘇岩狀若無恙地別開眼:“這墜子施了傳音術,定位術,以防萬一。”瞥了一眼童彤腰間闾丘芣苢送的梅花扣,她又沉聲吩咐道,“配好,不許拿下來。”
“唔……哦。”順着她的視線看向腰間,童彤無奈地換下了原先的梅花扣,當着她的面鄭重其事地将那枚配珏挂好,極力嚴肅地回道:“墜子在人在,墜子不在人還是在!大師兄你放心吧!”
——想要微笑的念頭卻是怎麽都擺脫不了。
“……哼。”覺得她表情古怪,蘇岩輕哼一聲,竟不自覺地帶了幾分嗔意。
“孩子們,深淵秘境雖然很好玩,但是也很危險哦!你們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貪圖什麽寶貝,也不要跟別人鬧矛盾,安全第一!如果沒辦法走到最後一關,那就耐心在裏面待滿三個月的時間,屆時會被自動傳送出來的!所以,大家一定要記得,生命誠可貴!佛祖說過……”言的是天音寺的圓規大師,當然如果不是他光溜溜的腦袋和深紅色的袈裟,光憑着他說話時的腔調,簡直就和童彤幼兒園時的青保老師重疊在一起——這種循循善誘哄小孩的口吻真的是出自一個得道高僧之口嗎?
“佛曰:‘不可說。’啊大濕!不要啰嗦了啦!本少爺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探險了!”叮少翻了個白眼,聲如蚊蚋地抱怨道。
哪知對于大乘期的高手而言,又怎麽會聽不到呢?
只見那本來正一臉和藹地碎碎念安全事宜的圓規大師念了一句佛號,以一種看待失足少年罪犯的目光看向丁叮:“這位小施主,此言差矣……”
于是,被單獨訓誡了半個時辰的丁叮,以前所未有的認真态度再三保證再也不會打斷大師的話,就差跪在這大和尚面前告饒了——最主要是受不了來自四面八方譴責的眼神,特別是來自大師兄蘇岩充滿森森寒意的冷眼——因為他的插嘴,讓整個開場訓話又拖延了半個時辰。
看在他認錯态度還算誠懇的份上,圓規大師笑眯眯地點點頭,繼續講解着在深淵秘境裏面會遇到的事和相應對策,事無巨細,一絲不茍,在場諸人雖然不甚耐煩,卻也聽得仔細——雖然羅嗦了些,但畢竟是為了弟子們的性命安全,豈可辜負長輩的心意呢?
而本應該同丁叮一樣煩躁的童彤卻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腰間的配珏,兀自傻笑着,沒有半點不悅,惹得身側一幹人紛紛側目。
終于,圓規大師停止了念叨,與林鐵風相視一眼,雙雙席地而坐,抱元守一,兩股雄渾的真元在他們體內激蕩,勁氣四溢,吹拂得衣袍獵獵作響,周圍靠得近些的弟子都承受不住退開了些許。
在兩人聯動結印之下,他們身前的空地上出現了一面巨大的圓陣,依着八卦方位出現了繁奧的字符,構成了一座大型的傳送陣。
在兩人身後的弟子們默契地按着順序依次走進傳送陣,白光一閃,原地便失去了身影。
“走吧。”蘇岩輕聲說道,卻覺得手心裏塞進了另一只溫熱的小手。
她別扭地掙了掙,不防那手卻握得緊緊的,不願放開,轉眸瞥見童彤低垂的睫毛輕顫了幾下,像是受了驚的蝴蝶——心中一軟,還是由着她握着自己的手,走進了傳送陣。
在兩人身後,幾道視線意味難明。
短暫的失衡感,眼前一暗,腳已踏到了實處,感覺蘇岩牽着自己往前走了幾步,随即松開了手。
童彤失落地耷拉下嘴角,睜開眼,卻馬上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頭頂是灰色的天,沒有太陽,沒有烏雲,只有一片迷蒙的塵霧遮掩住投向遠方的視線——這裏像是一塊被遺棄的土地,隐約能夠聽見陰風怒號,鬼厲尖嘯,無端多了些陰森。
不像是修真界,倒更像是傳說中的魔界。
那是一座猶如古羅馬鬥獸場一般雄偉磅礴的建築,風沙将它折磨得殘破不堪,時光卻印證了它的堅強不屈,仔細望去,卻又如敦煌莫高窟一樣有着數不清的黑黝黝的洞口,随着一圈螺旋而下的階梯,将這無數張猙獰的巨口分成了七層。
而童彤兩人,正站在這座建築的最高層。
光芒漸次閃過,除了在她們之前便已到達的,身邊又多了些人,卻并沒有什麽熟人。
回想了一下進入傳送陣的位置,她與蘇岩二人似乎真的是脫離了大部隊。
“師兄,這裏是哪裏?叮少他們都還沒來,我們要等等他們麽?”童彤問道。
“百鬼窟,不必等。”蘇岩的回答仍是言簡意赅,然而對上童彤茫然的目光,輕嘆一口氣,她只能費心解釋道,“傳聞有言,深淵秘境是上古玄門遺留的密地,專為訓練門人子弟應對魔門而建,所以其中除了靈藥秘寶,還有數不盡的妖魔鬼怪,因為元嬰之下修為的限制,前輩大能不得探盡其秘,所以便留做了年輕弟子的試煉之地。
第一關名為百鬼窟,即關了百種惡鬼,按照難度由上至下依次遞增,第七層便是最纏人的鬼怪——當然,隐藏的秘寶也最豐厚。
師門有令,兩兩分組,我們自己行動。”說完,蘇岩看了看聽到“秘寶”二字後明顯興奮的童彤挑了挑眉,“或者,你想要與丁師弟一起?”
“咦?不不不,我要跟你在一起!”抱住蘇岩的手臂,童彤急急說出口,臉卻蹭地燒成了蘋果,臉上的笑陡地僵硬起來,在心中暗罵自己:白癡,幹嘛要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啦!就像、像……表白?哦天哪,大冰山該不會以為自己喜歡……唔,好吧,大概,可能,也許,是有那麽一點點吧……就一點點!
這樣想着,童彤忐忑地垂下腦袋,不敢去看蘇岩的表情,只覺得羞窘、難堪一點一點侵漫上心頭,随着對方的沉默好像要将她吞噬一般。
良久,在她已經要絕望地松開手時,卻聽那清冷的聲音說道:“好。”
她猛地擡頭去尋那雙黑眸,卻只對上半張優雅無俦的側臉,粉色的唇角似乎帶着柔和的弧度,讓她的心也仿佛融化在一池春=水之中。
由此,得寸進尺的童彤又不矜持地摸上了蘇岩的手,笑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