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快,浮起的玉瓶猛地一震,像是被什麽撞擊了一樣,青光一抖,與那白光錯開,而就在這時,那白光像是瞅準了時機,倏然大漲,在衆目睽睽之下越過了那青光籠罩的方向,朝着大殿之外飛掠而去。
所有人被這變故驚得沒了反應,那負責開爐取丹的少女更是慘白着一張俏臉,不知所措。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剛才的那道白光,應該就是已經成型的極品仙丹——百凝丹。
若是被師父知曉,花費了數不清的天材地寶和人力物力才煉成的百凝丹就這麽飛走了,自己還焉有命在?
“追!快給我追回來!”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少女動聽的聲音因為尖利而有些變調,衆人卻管不了那麽多了——被那靈丹逃走,等待他們的将會是更凄慘的下場!
趁着衆人倉皇之際,丁叮與童彤對視一眼,兩人也裝作滿臉急色,跟着大部隊蜂擁而出,在夜色中,漫無目的地尋找起來。
丁叮睜大了雙眼搜尋着可疑的白光,心裏卻不住地懊惱,早知道就應該在那少女送藥途中動手,現在可倒好,連他也找不到那靈藥了!
心一橫,趁着衆人不注意,停了步子,腳跟一轉,又溜回了大殿。
萬物有靈,孰知丹藥也有丹靈,只有萬中無一的可能性能夠煉出育有丹靈的極品丹藥。
在煉丹上已臻大師之境的尹潇湘,從學成至今,也只不過開出過三爐極品丹藥,可見其珍貴!
這生了靈智的丹藥并不甘心被人服下,在開爐的一刻總會想方設法逃遁,所以尹潇湘才會派一名較受寵的白衣弟子持着專門收取靈丹的天青淨業瓶來收丹——卻沒想到竟有人打上了這百凝丹的主意,毀了她的一番苦心!
方才趁着她一心收取丹藥之時,丁叮偷偷打出一枚石子,擊在那玉瓶之上,這才讓那百凝丹逃逸出去——卻沒想到落得個兩敗俱傷的結果,實在可惜!
對丹道一知半解的他當然不知道這百凝丹已經生出了丹靈,更不知道自己差點與這靈丹失之交臂。
萬幸的是,他帶了一個童彤。
一離開屋子,那道白光便消失不見,好像自動收斂起了光芒,藏匿在夜色之中,教人無處尋覓。
然而對于吃貨童彤來說,吸引她不斷朝着某個方向前進的卻是一陣陣清幽的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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聳動着鼻尖,像只警犬一般搜尋着風中遺留下的痕跡,童彤來到了主殿之後的一座小院子裏,借着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向着某個地方靠近。
一點,又一點,近了,更近了……終于,鼻息間滿是濃郁迷人的丹香,而眼前也出現了一閃一閃的些微光點,童彤遲疑了一下,伸出手去撫摸——觸手是光滑而圓潤的感覺,伴着絲絲涼意,好似玉石,又如珍珠,教她愛不釋手。
奇妙的是那些珠子也聽話地在原地打轉,并沒有四散開來,仿佛專門在這裏等着童彤的到來。
留心數了數,竟有六七顆那麽多!
原來百凝丹不是只有一顆,也不是她以為的一百顆啊……
莫名地遺憾,童彤收攏起雙手,将仍然綻放着微光的丹藥托在掌中,想要仔細觀察一下。
突然,身後傳來促促的腳步聲,并伴随着一聲嬌蠻的喝問:“那邊的,你在幹嗎?”
她吓得手一抖,看了看手中的丹藥,不假思索地将它們全部塞進了嘴裏——囫囵吞下這麽多丹藥并沒有讓她噎住,相反,這麽多百凝丹入口即化,成了一股甘甜的丹液,順着喉嚨滑進肚子裏。
“嗝……”她甚至打了一個飽嗝。
在那些舉着宮燈的湘竹峰弟子圍攏過來時,看到的就是一個笑得一臉天真無害的青衣少女雙頰泛着紅暈,眼神迷離好似喝醉了一般。
“給我把她抓起來!”領頭的白衣少女怒喝一聲。
“且慢。”在一幹青衣弟子動手之前,一個冷然的聲音突然響起,仿佛就在他們耳邊說道。
雖然語氣寡淡,聲音輕緩,卻令人難以忽略,只有乖乖照做的份兒。
19闖禍了
“原來是秋葉峰的蘇岩師兄,真是稀客啊!不知蘇師兄來我湘竹峰有何貴幹?”白衣少女雖然笑意盈盈,但眼中卻劃過一絲嫉恨。
雖然湘竹峰的弟子們或多或少對主峰弟子不怎麽買賬,但蘇岩的名號一出,卻幾乎無人敢惹——別看他現在溫雅冷淡的樣子,誰知道會不會下一刻就拔劍相向?
莫說他們這些普通的青衣弟子,就算一般的白衣親傳,碰上蘇岩也只有自認倒黴的份兒。
少女平日裏嬌縱慣了,峰主也承諾過只要她成功結丹便收她做嫡系真傳,眼看着築基圓滿還差一步就能結成金丹,說不定還能分到一顆珍貴的百凝丹提升修為,怎料在收丹之時出了岔子?
若是不能給出個交代,別說真傳,打回青衣都是輕的了!
一想到白衣和青衣之間天差地別的待遇,少女微不可見地顫了顫,眼神定在童彤身上,帶着幾分狠戾:“這女子來歷可疑,舉止鬼祟,說不得便是那偷藥的賊人!我定要将她拿下交給峰主處理,還請師兄切莫插手!”
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明着像是占了理,後邊一排圍侍着的青衣弟子們心裏卻大呼一聲“糟糕”——這是要得罪這位殺神的節奏啊!
果然,蘇岩神色不變,柳眉卻微微蹙起,抱劍俯視着白衣少女,冷聲說道:“童彤是我秋葉峰的嫡系,與你口中的賊人,沒有半點關系。”
像是在呼應蘇岩的話一樣,臉紅紅的童彤甩了甩有些暈眩的腦袋,只覺得理智已經抽離了大腦,有聲音在叫嚣着給她點教訓,有什麽力量在體內蠢蠢欲動——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微笑:“嗨小妞,本小姐就是傳說中的秋葉第七子,需要簽名麽……”或者,切磋一下?
她還要再說,卻覺得嗓子一窒,突的不出聲音來,疑惑地看去,對上蘇岩冷得掉渣的視線,舔了舔嘴唇,識相地閉上了嘴。
手持天青淨業瓶的白衣少女漲紅着臉,小胸脯不停地起伏,呼吸漸促,顯然是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怒氣:“身為白衣卻穿着青衣弟子的服飾,此其一;未得邀請擅入我湘竹峰煉丹房,此其二;恰逢前兩條時,本峰丢失了一爐才成型的百凝丹,此其三;試問,如何才能不懷疑她?”
一邊說着,白衣少女長長的指甲直戳童彤面門,似乎要戳瞎她的眼珠般,吓得她連連後退,混亂的神志一肅,後背不由沁出一身冷汗。
“貴峰看守丹藥不利,便要推脫責任,怪在我師妹頭上麽?”蘇岩面不改色地指責道,絲毫沒有當着受害者的面搬弄是非,倒打一耙的罪惡感,“至于她——貪杯而已。”
說完,蘇岩便當着這些嗔目結舌的弟子的面,召出長虹,拽着手腳軟的童彤跳上劍,在他們反應過來前,大搖大擺地禦空而去。
等到她們的身形逐漸在夜色中消失,才聽得湘竹峰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利女聲:“給我回來啊啊啊——”
暈暈乎乎腳步不穩的童彤連忙抓着蘇岩的衣角,瞥了一眼底下望不到盡頭的黑暗,與記憶中光怪6離的鋼鐵森林相去甚遠,一時間,孤寂傷感在心頭蔓延,她一把摟住了身前蘇岩的細腰,将臉埋在她的背上,嗅着那淡淡的松香,這才覺得好了些。
僵直着背脊的蘇岩本想将她推開,卻在感覺到背上有一分濡濕之感後緩了動作,只是臉色青黑,嘴唇緊抿,好似死死忍耐着什麽。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有呼呼而過的風聲充當背景。
過了一會,心情恢複了些許的童彤終于離開了緊靠的後背,放開了鎖着蘇岩的雙手,雖然還是覺得頭重腳輕,至少能夠勉力站直。
她也意識到就這麽将全身的重量壓迫着蘇岩看起來削瘦單薄的背上有點說不過去,卻沒有意識到作為一個雲英未嫁的小姑娘,是不應該随随便便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的——可能在童彤的心中,沒有把面冷心熱的大師兄當成“別的”男人,抑或是,她根本就沒有把貌美如花的大冰山看成“男人”?
這時,總覺得忘了什麽事的童彤低呼一聲,才剛松開的雙手又一把扯住了蘇岩的衣角,教她驀地擰起了眉頭:“何事?”
“我、我把叮少給忘記了……”童彤急得直冒冷汗,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
怎麽辦怎麽辦?光顧着自己逃跑了,也不知道叮少是不是陷在裏面了……萬一他被抓住了,可怎麽是好?
這時候,她的小腦瓜裏又開始自動放映起了曾經看過的某些影視作品,特別是一些嚴刑逼供的鏡頭,更是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她丁叮可能受到的折磨——小臉煞白,好似受刑的是她自己一樣。
“丁叮?”蘇岩冷哼一聲,“果然是他。”
她就知道,憑這本姑娘的迷糊性子,人生地不熟的,別說是去偷藥了,就連湘竹峰都不見得知道,定是有人撺掇帶頭,而這個主謀,不必說,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丁叮無疑。
不知天高地厚!胡鬧!
蘇岩在心裏毫不留情地評價,就覺衣角遭逢大力拉扯,耳邊是童彤緊張兮兮地大喊:“調頭調頭!我們要快點回去把叮少救出來!”
“我、們?”蘇岩冷冷一笑,反問道:“與我何幹?”
童彤聽出她話裏的寒意,不由縮了縮脖子,卻還是争取道:“好歹我們也是一個師父教的……就像一老歌唱的那樣‘一個藤上七個瓜,相親相愛樂開花’,大師兄你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吧?”
——她怎麽沒有聽過這歌?
蘇岩背對着她翻了個白眼,淡定地回道:“我會。”
“嗷~蒼天啊!大地啊!難道你就這麽眼睜睜看着一個大好青年陷在虎穴狼窩裏無動于衷麽?大師兄,你是那麽美好那麽善良,你一定不忍心的對不對?你會去救叮少的對不對?”
——他在你心裏的地位倒是頗重!
蘇岩在心底長長地嘆了口氣,忍住額頭跳動的青筋,依舊沉聲道:“不會。”
“你妹的!是可忍孰不可忍!蘇岩我告訴你我生氣了!你這樣子哪有一點大師兄的氣派?枉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好人!看來叮少說得對,你就是一個冷酷冷漠冷血無情的人!我不要跟你好了!哼……”童彤覺得既憤怒又委屈,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就好像當年一直喜歡的明星突然爆出了靠潛規則上位的醜聞,那種珍藏在心中的美好在頃刻間崩塌的失落。
疾飛掠着的長虹微不可察地一滞,又加向秋葉峰前進。
童彤吼完便有些後悔,然而話已出口卻是覆水難收——服下丹藥後身體的不适,覺丁叮失蹤的急切,交織在一起拉扯着她紛亂的神經,讓她控制不住地暴躁。
自己明明知道,蘇岩并沒有做錯什麽,錯的,是自己和丁叮。
背着師父去湘竹峰偷藥已經是犯了規矩,失手被擒移交處理更是無可厚非,自己有幸被蘇岩救走,對方已是仁至義盡,她又怎麽能夠奢求蘇岩再次冒險回頭去救丁叮呢?
以蘇岩在崇華的兇名,沒有将她踢下飛劍就不錯了。
可是,為什麽總是存着一分不切實際的念想,想着或許那人待自己是不同的……
她正想着,卻聽蘇岩冷不防說道:“何辜也去了。”
短短五個字卻讓童彤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問道:“真的咩?二師姐也去了?你的意思是,她是去救丁叮?”大喜之下,顧不得方才的失望惆悵,一把抱住蘇岩背在身後的胳膊,笑眯眯地說道,“其實你們早就分工好了來救我們對不對?”
“我從沒說過自己是好人。”蘇岩頓了一下,把手從童彤懷中抽了=出來,悶悶的聲音被風割裂,那一絲自嘲卻被童彤捕捉到了。
嘶——這是在跟我鬧別扭麽?
童彤瞪圓了眼睛,盯着蘇岩挺直的背影一陣猛看,腦海裏出現小時候逗弄鄰家的小貓咪卻被惱羞成怒的小家夥撓了一爪子的事來,嘴角一點點揚起。
眼珠轉了轉,她一把撲上去,再次摟住了蘇岩的小蠻腰,不顧對方強做兇狠的呵斥,甚至伸出手拍了拍她結實平滑的腹部,嬌滴滴地說道:“矮油不要醬紫嘛……岩師兄?岩哥哥?小石頭……”
“閉嘴。”忍無可忍地蘇岩還是開了口,她不知道再不阻止,這家夥還會叫出什麽肉麻的稱呼。
雖然這一聲氣勢十足,耳垂卻染了薄嫣,幸而在夜色中看不清楚,否則她的一世英名豈不是要毀于一旦?
蘇岩不自在地偏了偏頭,掰開童彤環着自己腰間的雙手——背上不容忽視的柔軟觸感教她差點控制不了長虹——裝作鎮定地岔開了話題:“百凝丹呢?”看方才湘竹峰的弟子激動的樣子,應該是得手了,“在他那兒?”
“唔……這個嘛……在我這裏。”童彤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地說道,“可是,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所以……”
“所以?”順着她的話問道,蘇岩舉目遠眺了一下,還有幾十裏便到秋葉峰了,把她放下後還是去九寒宮一趟,向師父彙報一下吧。
“情況緊急我怕被他們抓住一門心思想着銷毀證據所以就吞下去了!”一口氣說完,童彤垂着頭,指尖對點,等着挨批。
“……”飛劍一個踉跄,童彤驚呼一聲,立即抱住了蘇岩的腰。
被她的話驚到,也不去管她放肆的爪子,蘇岩定了定神,試探着問道:“幾顆?”
童彤誠實地搖了搖頭,在蘇岩松了口氣時哭喪着臉回道:“一共八顆,我全給吃了!”
蘇岩緩緩吐出一口氣,堪堪止住了去勢,禦着飛劍轉頭向着落霞峰飛去——這兩個笨蛋,捅大簍子了!
湘竹峰,彩雲宮,峰主寝殿。
堂上南擺着一張湘竹貴妃榻,千年紅木打造的榻身,織雲錦緞鋪就的軟墊,華貴奢美卻抵不過榻上橫卧的美人——丹鳳眼,柳葉眉,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啓笑先聞,端的是一個豐韻嬌媚。
她,便是湘竹峰的峰主,與掌門葉知秋平輩的嫡系真傳,尹潇湘。
當白衣少女行色匆匆地進來禀告百凝丹失竊的消息時,她正好整以暇地卧在貴妃榻上,慢條斯理地用鳳仙花汁染着指甲。
素手拈着絲巾小心地沾了沾鮮嫩豔麗的染料,認真地勾勒着圓潤的指甲形狀,頭也不擡地吩咐道:“本座知道了,下去吧。”
“師父?”少女一愣,沒想到她竟然這麽輕描淡寫,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
“嗯哼?不要讓本座說第二遍。”不滿地瞥了她一眼——即使這一眼媚含秋波,還是讓少女心中一凜,連忙躬身退下。
尹潇湘翹着嘴角打量着剛塗好的四根手指,滿意地點點頭,準備完成最後一個。
正在這時,一個青衣弟子連滾帶爬地奔了進來,在她皺眉訓斥之前,凄凄慘慘地嚎道:“峰主不好了!”
“本座很好!”白了他一眼,尹潇湘沒好氣地訓道,“平日裏是誰教你的規矩?這麽大驚小怪跟死了爹似的!慢點說!”
“峰、峰主,煉丹房的排架——空了!”那弟子仍是慘兮兮地說道。
“什麽?”尹潇湘手上的動作一偏,鮮紅的鳳仙花汁滴在手背指間,像極了血的色澤。
“誰幹的?老娘要将他碎、屍、萬、段——”尖利的咆哮比之白衣少女更甚三分,不愧是師徒。
遠在百裏之外的丁叮仿佛感應到了什麽,抖了抖身子,随即不在意地轉過臉,沖着身前的人嬉笑道:“嘿嘿,師姐,這次賺大了!”
20派系争
“師兄師兄,你們怎麽會想到要來接我和叮少啊?你們知道偷藥的計劃麽?”
“別吵。”
“師兄師兄,不是要回秋葉峰麽?怎麽突然要調頭了呢?”
“啰嗦。”
“師兄師兄,我頭好暈……”
“笨蛋。”
蘇岩沒好氣地伸手接住了童彤差點栽倒的身子,想了想,還是将她打橫抱在懷中,極向着落霞峰掠去。
撐了這麽久,藥效終于作了——八顆百凝丹!還沒有爆體而亡真是個奇跡!
想要冷笑,卻還是抿緊了唇,眼中閃過若有似無的擔心。
幾個時辰前,當何辜拿着丁叮留下的字條找上門來時,她就知道會出事。
尹潇湘一直對師父接任掌門之位不服氣,連帶着湘竹峰和秋葉峰也常常明裏暗裏競争不斷。
平日裏耍耍小手段也就罷了,偷些普通的丹藥想必尹潇湘也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不會計較太過——事情牽涉到了極品丹藥,嚴重性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崇華上下皆知她為了這一爐百凝丹耗費了多少心血,而傳出這一爐竟是極品規格的消息更是讓湘竹峰的弟子在崇華的地位水漲船高。
——百凝丹,融合了百種珍貴藥材,經夔龍離火爐,淬天池極寒雪水凝煉而成,是鞏固修為,滋養經脈的上品,更對突破修行屏障有奇效——換言之,若是一個停滞在築基大圓滿的修士,只要服下一顆百凝丹,那麽結成金丹的可能将會提高至少三成!
對于其他修士——特別是瓶頸期的修士——來說可遇不可求的靈丹妙藥,就這麽被一個煉氣期的菜鳥給糟蹋了,莫說是那白衣少女,就連蘇岩都有了胖揍她一頓的心。
——她現在可是結丹大圓滿之境,還差一步便要步入元嬰!
當然,修真之路,越是朝後便越是艱難,單靠丹藥的輔助畢竟不是正途,而且區區百凝丹對于結丹以下或許有用,對于她這種已近元嬰的高手,卻也沒有太大裨益——否則,蘇岩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對懷中已經暈過去的少女做些什麽。
長虹劍在落地之前便收了起來,蘇岩依舊抱着她腳步不停地往自己的洞府走去,眉峰緊蹙,心煩意亂,就連湊上來的及涯也沒什麽好臉色,冷淡地将它趕到洞外守門。
不像師父葉知秋的九寒宮那樣端雅高華,也不像尹潇湘的彩雲宮那樣富麗堂皇,蘇岩的洞府真的只符合一個“洞”字——是一座挖空了半座山腰的洞穴。
對于住處沒有什麽講究,也懶得做什麽布置,一切以簡單舒适為主。所以,除了整個洞府在葉知秋的要求下全部用上品靈石打造以外,便只有地上一水兒的純白色妖獸皮毛毯顯出了幾分高門弟子的氣派。
——靈石是修真界的主要貨幣,也是修煉所需的重要物資,大致分上中下三品——極品靈石則十分稀有,很少被人拿來交易。
在一般的修真世家中,一塊中品靈石便可以滿足一個年輕弟子一年的修煉需要,而不同品級的靈石之間兌換比例為一比一百,由此可見葉掌門在愛徒身上花的大手筆。
身處如此豐沛的靈氣之中,修煉進境自是要比一般人快上許多,更不要說有着特殊天賦的蘇岩。
當然,葉掌門如此的偏心,也是蘇岩的落霞峰成為崇華派為數不多的禁地之一的原因。
作為打破落霞峰多個第一次記錄的童彤,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再一次成為了個并且是唯一一個被蘇岩抱進洞府的女性——如果不是兩位當事人一個嚴肅冷峻一個昏迷不醒,絕對可以配上一出風月旖旎的劇本。
猶豫了片刻,姑且看在童彤也是個弱質女流的份上,蘇岩還是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搭着她的腕脈探看。
出乎意料的是,并沒有感受到奔騰紊亂的脈象,反而像是一條游龍放諸海內,從容肆意地徜徉——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更是浮上疑惑。
一日後,從湘竹峰傳來的消息更是讓她有一種陷入陰謀的不安來。
估計她光是消化藥力也許花費些時日,把童彤安置在洞內并吩咐及涯看守後,蘇岩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先去九寒宮與師父商讨一下。
等她到了殿內,卻現早就有人在她之前找上了門。
“掌門師妹,本座的來意想必你應該清楚——這一爐極品百凝丹也不是本座的私産,是屬于整個崇華的,如今被你的小弟子劫走,難道不該給衆人一個合理的交代麽?”倚在主座下的靠椅上,尹潇湘巧笑嫣然地說着,話裏話外卻把事情提上了一個高度,不可謂不陰險。
原是兩峰的派系之争,在她這麽歪曲下,變成了秋葉峰對整個崇華不利,這麽一個大帽子扣下來,即便是崇華掌門,也許得謹慎作答。
主座上的葉知秋端着茶盞優雅地啜飲,在尹潇湘覺得臉上的假笑快要挂不住前終于放下了茶盞,溫和地說道:“尹師姐,本尊同樣對于百凝丹的失竊深表痛心,因此,本尊不會追究湘竹峰守衛的失職之過……至于小七,她年幼無知,又是活潑好動的性子,誤闖丹房不過是偶然,本尊已經罰她閉門思過——此事便就此揭過吧。”
言下之意便是“沒證據就別在這兒胡說八道,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對大家都好”。
“嘭——”尹潇湘再也顧不得維持自己的卓雅風姿——事實上本來就沒有——一掌拍在身側的桌子上,震得那價值連城的碎瓷寒玉盞“哐當”一聲摔了個粉碎,“葉知秋你別給老娘裝蒜!整整一排架啊!你也不嫌撐的慌!快把百凝丹還有那其他的丹藥交出來!否則別怪老娘不顧同門之誼拆了你這九寒宮!老娘說到做到!”
一口一個老娘喊得順暢,哪還有一峰之主的氣度?
“啧。”心疼地盯着坐實了碎瓷之名的茶盞,葉知秋仍是一臉微笑,似是對尹潇湘的放肆舉動不以為意,“尹師姐,你這暴躁的脾氣還是一點兒也沒變呢!不過,”話鋒一轉,就連遠在門口的蘇岩也感覺到了那股驚人的氣勢——那是屬于崇華的第一高手才有的凜凜劍意,“本尊承認你确實年長了千歲,但這不代表你可以無視本尊掌門的身份。”
在尹潇湘忿忿不平卻有所忌憚地怒視她時,只聽一個冷如玉石的聲音悠悠補充道:“冒犯掌門人的罪名,可不輕呢……尹師伯。
“你!”尹潇湘被這麽一搶白,美豔的臉幾乎都要扭曲了,抹得厚厚的珍珠粉“簌簌”地往下掉,仿佛裂開了的玻璃假面,“你莫要欺人太甚!”
“岩兒,休得無理。”雖然是叱責,但葉知秋滿臉的寵溺笑意,怎麽看都像是在誇獎自家寶貝徒弟。
師徒倆一唱一和,愣是将尹潇湘氣得拂袖而去。
“走着瞧!這事兒沒完!”她來得快,走得急,身上張揚的玫瑰色金絲百花袍狠狠一甩,教後面兩個負責托衣擺的小弟子手忙腳亂。
“噗哈哈哈……”一直低着頭做雕像的丁叮在她離開後第一時間跳起來嘲笑,“這老妖婆是來搞笑的吧?啊哈哈哈……”
同樣随他低着頭的何辜憂心地看了一眼主座上微笑不語的葉知秋,隐蔽地扯了扯已經忘乎所以的丁叮——後者卻沒有注意到。
“好笑麽?”葉知秋笑眯眯地問道,語氣溫柔,教人難以察覺隐藏其中的鋒利。
“哈哈、哈……唔……不、不好笑……”丁叮幹笑幾聲,尴尬地摸了摸鼻頭,惴惴地看了看笑容不改的葉知秋,又瞄了一眼眼觀鼻鼻觀心的何辜,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蘇岩,心中警鈴大作。
可惜,葉知秋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仍是笑着問,就連遲鈍如丁叮也聽出了她的怒氣:“小六子,為師問你,如果不是你二師姐趁亂将你帶了出來,你有幾分把握全身而退?”
“呃……”丁叮心虛地對着手指,一時語塞。
“為師再問你,如果被湘竹峰的人拿下,你要如何應對?”
“這個、呃……”丁叮額頭上已經沁出了一層虛汗。
“你将秋葉峰上上下下的顏面置于何地?你将崇華派的門規戒律置于何地?你将本尊的威信置于何地?”一疊串的設問,語調平平,卻字字誅心,教他一句也答不上來。
“師父,我錯了……”垂頭喪氣地跪下,丁叮羞愧不已。
“為師最生氣的是,你為什麽選擇了煉丹房的排架而不是彩雲宮的丹藥庫?你不知道尹潇湘把最好的丹藥都藏在了那裏嗎?真是鼠目寸光,孺子不可教也!”在丁叮仿佛下巴脫臼一般張大着嘴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時,總結性地陳述道:“為師對你很失望。”
“何辜,統計好了麽?”不去理丁叮一臉蠢樣,葉知秋轉過臉去問早就從丁叮那裏接收戰果的何辜。
“是師父。”同情地瞥了一眼石化的丁叮,何辜遞上一只銀色繡藍色滾邊的儲物袋——正是丁叮的那只——恭敬地說道:“一共是一千三百七十二瓶丹藥,其中上品還朱丹三百瓶,上品清心丹一百瓶……”
這邊廂有條不紊地彙報着,那邊廂丁叮終于從當機狀态中回過神來,嘴角抽搐地望着主座上支着側臉,認真聽着的葉知秋,好似在看陌生人一樣。
我的師父不可能這麽無恥!一定是我睜眼的方式不對!
丁叮自欺欺人地想着,三番兩次地阖上眼,再睜開,看到的卻是一模一樣的場景,好一會兒,他總算放棄了嘗試,心卻好像在撒哈拉的沙漠中和北冰洋的極度海底來回打磨,受不了負荷而碎成了齑粉。
聽完了何辜的統計,葉知秋點點頭,視線掃過心碎欲絕的丁叮,看向了一臉習以為常的蘇岩,嘴角揚起了真正溫柔的微笑:“岩兒,你來了……對了,小七呢?”以及,那一爐百凝丹。
葉知秋輕松的臉色在聽完蘇岩的話後陡地凝重起來。
良久,她輕輕一笑,卻透着一股勢在必得的自信:“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讓小七開始閉關吧。”
21築仙基
在丁叮一顆玻璃少男心被葉知秋有意無意流露出的真面目打擊得支離破碎,接着療傷之名主動請纓搬去離塵峰——何辜的屬峰——閉關苦修時,還昏迷在落霞峰洞府中的童彤也在師父的拍板下被動開啓了修煉模式。
基于“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常理,以及葉知秋輕描淡寫的托付,蘇岩不得不将自己心愛的軟床讓給某個苦修為名沉睡為實的家夥,并且提供一天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的陪床看護,以免離去之後回來現床上卧着一具冰冷的屍體。
說起來,童彤這次誤服了八顆百凝丹,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由于她的特殊體質,就算是十八顆百凝丹也不在話下——枉費蘇岩在葉知秋的指點下一直用真元為她護着心脈,生怕她因為體內的真氣暴動而震碎經脈。
就在童彤保持昏迷的第三天,落霞峰的禁制被破了。
蘇岩盤膝坐在床腳,忍住喉頭的甜意,揮手示意焦躁不安的及涯退下,轉過頭淡淡看向來人——紫袍晶冠,眸若秋水,五官端正卻不茍言笑,泠泠乎不染絲毫塵色。
“不知苑長老所為何事?”身為崇華武力值排行第二的高手——知道這點的人少而又少——卻甘願屈居青雲院做一個小小的傳功長老,苑瓊霜的神秘掩藏在冰冷的外表之下,教人捉摸不透。
苑瓊霜果然不負面癱之名,瞥了一眼蘇岩之後,似是笑了一聲,面上卻看不出什麽表情波動:“本座不是來找你的。”
衣擺輕拂便閃身出現在床邊,頂着蘇岩如有實質的視線,伸手搭上了童彤的手腕。
沉吟片刻,苑瓊霜的眼中劃過一抹訝色,随即将童彤扶起,一手貼着她的背脊,緩緩輸送進自己的真元。
冷眼看着她的動作,雖然猜不透她的用意,卻知道她對童彤沒有惡意,蘇岩想了想,還是開口道:“苑長老,她……”
“她沒事。”苑瓊霜看也不看,冷聲打斷道。
“……”蘇岩白皙如玉的臉上閃過一抹惱意,卻還是由着好奇問道:“那你……”
“本座不是在替她療傷。”似乎早就猜到蘇岩想要說什麽,苑瓊霜又是毫不留情地截了話頭。
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從小驕傲跋扈的蘇岩,被這麽連番搶白,怒氣值不停地攀升,卻礙于對方是長輩而強自壓抑着,只是忿忿地阖上了眸子,自顧自打坐不去理睬。
誰知她這番別扭的模樣,卻惹得苑瓊霜興趣十足,竟主動開口解釋起來:“這孩子天賦雖不及你,勝在氣運強盛,不過幾月時間便煉氣成功,現在,卻是要築成仙基了。”
“唰——”一下睜開眼,蘇岩不去理對方興致盎然的打量,一臉複雜地看着被她抱在懷裏不省人事的童彤:想不到,這笨姑娘竟是要築基了麽?
築基雖然只是邁入修真的第一道坎,卻也不是那麽好過的——連丁叮那樣擁有變異靈根的資質,花費了二十年的時間,也沒能突破築基。
與結金丹和凝元嬰不同,築仙基不需要渡心魔,也不需要受雷劫,只是需要大量的靈氣奠基和充盈經脈——這關系到日後修煉的度。
若是築基時将經脈修築凝實,之後修煉的內息會更加渾厚,與人比拼鬥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