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私下失去邊柏青的聯系,連工作上,也沒有了。
自媒體部搬去經開區辦公,臨走時,領導叫餘津津接管了調走人員手頭的活,她忙得透不過氣。
辦公樓上其他部門也在螞蟻搬家,曾經輝煌風光的報社,搬走的那些人戲稱這老地方為“老家”。
留守只剩下陳主任手下率領的一群不得志人員。
“新家”那邊戲稱他們為“老人。”
餘津津還覺得挺貼切的。
邊柏青估計早換新人了,她可不就是成為了“老人”。
那王八蛋欲望很強烈,肯定閑不住,也不光顧她的“老地方”了。
雖說整棟老樓上散發着沒落的氣息,但老虎不在,陳主任稱起了大王。
無人制約陳主任,他每天到各樓層吆五喝六完了,就是上來找餘津津談心。
只有第一次,餘津津還沒摸到陳主任的放肆變化,理了他。
後來,他一張嘴,她就找借口逃出辦公室。
陳主任有次喝了酒,拉着凳子,坐在正工作的餘津津身後,掐了她的腰一把。
餘津津正在鎖眉彙總其他“老人”的考勤,頭也不回,厭煩地甩了陳主任的雙手,還以為他就此打住。
陳主任嘻嘻笑了,餘津津才從電腦屏幕上的反光看到他在用非常下流的方式在她身後——
歪着身子,色眯眯的,從頭到臀盯她一遍,居然還湊鼻到她頭發旁,深深吸了一下。
餘津津一下站起來,嚴肅警告:
“陳主任,你是領導,我敬你三分。除去工作關系,你要對我不客氣,我對你也不客氣。”
陳主任沒想到看起來跟個精致娃娃似的餘津津,變臉的時候會這麽冷硬。
他愣了一下,尬笑:
“小餘,你真不禁逗。”
餘津津扔了鼠标:
“我可不認為這叫逗。”
陳主任臉上有點挂不住,走了幾步,忽然倒回來,見辦公室并沒其他人,話語很放肆:
“小餘,別覺得靠着姿色能和姓邊的搞上什麽。你坐過他的豪車,那也只是有錢人叫你摸摸邊,你得到什麽了?真有手段的,跟他搞過,起碼能敲輛車到自己手裏。”
這幾天,餘津津很想有人提一提邊柏青,想知道他近況如何,情感上是否真的花哨,或者是出于聯姻,塵埃落定了什麽長的什麽女兒。
可真有人提了,卻是以他來羞辱自己,餘津津臉色很難看:
“你喝多了,陳主任。我現在要辦公,請你出去。”
陳主任苦口婆心:
“小餘,我現在正當年,跟你嫂子很久沒······小餘,我一直對你另眼相看······”
餘津津震驚非常,哭笑不得,她很想笑話陳主任的“老婆不理解我,我冷我寂寞”文學,但到嘴卻是:
“傻X,閉嘴,你滾!”
酒精上頭的陳主任詫異地望着餘津津,張了好幾次嘴,終于破口大吼:
“你個姓邊的玩剩的,裝什麽好貨色!他不過拿你當幹淨的雞!哼,我知道你倆壓根沒那麽近!我就知道!哼!”
說完,傻X、閉嘴、滾了。
餘津津震愕在原地。
姓陳的,憑什麽最後一句那麽篤定?
什麽叫他就知道?他什麽意思?
快到中午的時候,有一個來電。
把每一個來電都盼成邊柏青,接連幾天了,每一個,都不是他。
以為會是他,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沒有張揚的9999後綴。
電話那頭:
“餘記者,你好,我是天青集團邊總的秘書。”
啊!
跟他沾邊的!他授意的!
餘津津忍住激動,沉着嗓子:
“你好,我們見過,記得。請講。”
“我在報社門口等你。有東西拿給你。”
什麽東西?
原諒她的借口嗎?
餘津津沖出辦公樓,卻步履勻速走向大門。
免得他秘書回去彙報:她一聽見你,就撒丫子來啦!
秘書站在一臺普通的公務車前,拉開車門,請餘津津上車。
上車前,餘津津心想:
這就是得罪了邊柏青的代價,找她的庫裏南直接降級為普車。
秘書在車上和餘津津交接U盤,交代:
“這是天青宣發成稿。什麽時候發,以什麽方式發,等通知。”
餘津津不解:
“你們有成稿?那我之前寫的不用了?”
她心下一涼:邊柏青連最後一絲聯系也要抽走了······一切都朝着結束的方向加速了。
臉色差點沉在地上。
秘書寬慰餘津津:
“因為插了集團裏的業績,有些數字比較敏感,不方便透露出去,需要內部各部門不斷協調,來回改了很多次,如果要你接手,其實會增加你的工作量。”
出于為自己考慮?
餘津津點了點頭,不知道再接什麽話。心中依舊忐忑不安。
像公布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分數,但不知道排名是好是壞。
秘書掏出紅封遞來。
餘津津不明白:
“什麽?”
秘書笑:
“餐補。您為我們集團的稿子奔波勞累了。”
結束的打賞?
是邊柏青體面版的“傻X,閉嘴,你滾”吧?
餘津津愕愕地望着秘書,搖了搖頭,準備下車。
秘書拉住餘津津,塞到她手裏:
“每個到集團工作的,都有。上次拿了,這次不要推脫。”
餘津津皺眉:
“我沒拿過。這次也不會要。再見。”
輪到秘書疑惑了:
“請稍等。上次您去采訪小邊總,集團給過餐補,你沒領到?”
餘津津不明所以,搖搖頭。
秘書思索了一下,她很精幹,立刻找出排查思路:
“這樣,我跟你對照一下,查一下是不是集團的失誤。當時你去,我記得還有一個中年男人。”
餘津津:
“我們報社陳主任。”
“具體姓名、職務。”
餘津津報完,猶疑問:
“是他?吞了?”
秘書作出制止的手勢:
“你誤會了,我只是回去彙報。排查工作纰漏是管理層的事情。及時修正管理漏洞,這對我們很重要。沒出結果前,我們不猜測。”
呵,邊柏青身邊的人,真是伶俐專業。
餘津津不免回想起采訪邊柏青時,他在工作狀态中的另一番模樣。
因為財務蓋偏了章,還記得他不簽字。
秘書塞牢了餘津津手裏的紅封:
“收好。你不拿着,就是我的工作失職。”
餘津津只好收下,捏在手裏,有一定的厚度。
下午才剛上班,邊柏青秘書又來電了。
“餘記者,下午幾點有空?”
餘津津腦袋懵懵:
“要看什麽事,我現在留守老報社,工作安排相對自由,但瑣事多,得有值班的。”
秘書:
“你有空的時候,去趟天辰制衣,選套衣服、鞋子、手包,明天集團邀請您濕地公園項目跟進報導。”
集團?是邊柏青吧?
“······這要問我們領導吧?我是無法以個人名義······”
邊柏青對餘津津有松動的跡象,她激動,有點思維混亂:
“洞繡湖公園是你們在施工嗎?”
“是。”
秘書:
“領導那裏已經通知過了。提前告訴你,是為的提前做好準備,避免手忙腳亂。”
“那,上午的事,查出結果了嗎?”
餘津津不放過任何能和邊柏青扯上關系的只言片語。
想通過蛛絲馬跡,知道他在沒有她的時空,做了些什麽。
“不好意思。”
秘書立刻止住了話,意思是任何結果都不準備告訴餘津津了。
餘津津立刻知趣,不問了。
以為是他們集團內部出了管理纰漏,自己之前那份餐補被吞。
挂了電話,餘津津站在窗子前,看到百葉窗割成的一條一條的陽光,在心底,當作拼圖,拼來拼去,反反複複,都和邊柏青有關。
心頭一直念念那次采訪,自己走的時候,他稱呼自己“餘記者”,她有一種身份上的被尊重。
他也是站在窗子前,目送自己出門······
餘津津站在窗前,學當時邊柏青目送她的站姿,仿佛他又用碧清的眸子看了自己一遍。
而這次,有點不同,是看她回來……
想起邊柏青,餘津津心裏滿滿的觸動,又想起好久不見,心裏又空蕩蕩的。
像這百葉窗濾過的窗臺,金光灑灑,顯得豐盛滿當,可仔細一看,是平坦的空無一物。
餘津津在出現轉機的下午,得到了某種光明的啓示:
與他一起,要讓自己眼睛只看到窗臺上的金灑灑,不要細看那頭的空。機會,不是時時都有。
只是不知道,好久不見,再見他,要說什麽話,做什麽表情……
又忽然想起,所謂的好久不見,其實也就幾天,居然有種天涯海角的感覺。
才挂了邊柏青秘書的電話,大老板就撥了餘津津的短號,親自交代她跟進洞繡湖濕地公園竣工事宜。
剛平靜下去、不再沉溺在邊柏青有關裏的餘津津,心裏又被投了顆石子。
只要聽到他的名字,就像被打了個水漂,砰砰砸過去,心裏咕咚咕咚的。
臨近下班,餘津津去了天辰制衣。
是家量身定制的小衆服裝店,也有少量的成衣和手包。
餘津津說明來意,店長很熱情,交代店員:
“拿餘記者的衣服。”
立刻有人推了移動衣架出來,上面一排各式衣服。
這麽多衣服,叫成我的衣服?
她們銷售真會給人貼金。
餘津津摸摸那些衣服:
“我只選一套衣服啦。”
“選一套明天穿着,其他的給你打包起來。”
??
餘津津呆愣愣的笑:
“買不起。只選一套。”
店長抱着餘津津的手臂哈哈大笑,朝店員:
“餘記者真幽默。”
餘津津真是理解不了自己所謂的幽默。
心想,你可別逮住天青的財主往死裏撸。人家只說叫我選一件,你都讓我都拿走,可是現在不用支付,回頭人家不給你結賬,你還要找我來!
店長手指掃一圈衣架:
“都是按照你的尺寸,量身定做。”
餘津津懵,環視店裏:
“我沒來過,怎麽量身?”
聽見外廳動靜的裁衣師出來了。
他戴着玳瑁眼鏡,肩上挂着軟尺,搭眼瞧了瞧餘津津,咂嘴:
“待會兒給你量個正确尺寸,小邊總還是把你說高了。”
擦!
裁衣師頓了頓,又說:
“腰也沒他掐的那麽細。”
擦!
店長哈哈圓承,攔斷裁縫的話:
“你不懂!那叫情人的濾鏡!”
噗……邊柏青報的她的尺碼。
可他的手掌無縫量她的腰,也不過才一晚。
餘津津聽得眩暈。
被惦念着,總是幸福的,還美化了自己,餘津津忍着笑,進了試衣間。
換好衣服出來,她還是忍不住一臉的蕩漾。
店長湊過來,熱情地幫餘津津抻抻衣角,偷偷的:
“別聽這個老頑固的,他不會說話。你身材苗條極了,是邊總不專業,他懂什麽女人的尺寸,胡亂照着說,來店裏,這麽比量——”
餘津津看着店長做手勢。
店長作個掐腰的手勢:
“邊總就這樣,一掐,跟老裁縫說‘她腰就這麽點兒!’,又朝胸膛這麽一比量‘身高到我這兒’,說抱起來輕飄飄的。真是的,邊總都喜歡你這苗條,用得着老逼頭子說三道四,你別往心裏去。明兒他嘴上就長疔。”
多說點,多說點!他眼睛裏的我原來是這樣!
餘津津使勁咬着嘴唇內裏的肉,臉上通紅地照鏡子。
這個男人,還對我有興趣!還好,還好!
邊柏青不在,她對着鏡子,描補出他站在她身後,以他在外人面前比照的動作,想象她身高到底打到他哪裏,和自己記憶中有沒有出入。
望着西裝吞沒的腰線,餘津津捅進去,直到貼近腰,還真沒邊柏青朝人家比量的那麽細。幸虧裁縫沒聽他的。
他記憶裏的她的腰,太誇張了。
也許是和他精健的身材比,他覺得她細弱。
餘津津使勁摸了摸腰,跟夜晚自己偷偷摸過的無數次一樣,毫無感覺。
那塊肉,離開邊柏青的手,又跟死了一樣,僵在身上。
裁縫在櫥櫃那邊拉扣子盒,嘟嘟囔囔:
“邊總那件襯衫上扣子了嗎?”
裏間的小工:
“沒。他還沒選!”
裁縫不高興:
“他馬上要穿了,你打電話問問!”
餘津津想了想,走過去,大着膽子,攔了電話,去看邊柏青等完工的襯衫,出來為他挑了小小的高爾夫球鈕粒。
因為店裏知道邊柏青和餘津津的關系,居然沒有一個人提出質疑。
小小的高爾夫球鈕粒,第二天,出現在了竣工儀式上的交接代表邊柏青的袖口上。
而他的态度,全然不是她幻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