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邊柏青渾身酒精味道濃烈,臉色喝得發白,眼底發紅。
他扳住小餐館的玻璃門,堵住了門口,也不管人進人出,頭頂在餘津津上方響起:
“餘津津!你敢把我給你的首飾當了!”
何逢萍還沒和餘津津多熟悉,見到醉酒男的堵餘津津,她倒不怵:
“你誰啊?就算是熟人,大庭廣衆下,你好好說話。”
邊柏青即使醉酒,也保留了風度,重重點了下頭:“好。”
一把就把餘津津拽到了門口旁邊。
餘津津不好叫人看見他倆拉拉扯扯的,朝何逢萍:
“你先回吧,再聯系。”
何逢萍有點遲疑:“要不要叫警察?”
餘津津努力作出輕松的樣子,笑:
“沒事的。”
邊柏青人高馬大,腿很長,醉酒後更是蠻力增多,居然餘留了幾秒鐘的時間叫餘津津和朋友道別。
餘津津道別一結束,邊柏青就提着她的胳膊,連跨好幾步,直到牆邊的夾角處,才撒手。
他很生氣,在空中揮了下胳膊,背過身頓了頓,叉着腰轉過來,指着餘津津,一副領導訓人的派頭:
“你缺錢缺成這樣?為了兩萬塊錢就去賣掉首飾?”
他的口氣,兩萬是個可笑的數字。像是笑話她的目光短淺。
“你送了我,就是我的,你管我怎麽處置。”餘津津本能還擊邊柏青。
他大聲,她的聲音也不小。
可對喊完,餘津津覺得這情景不對,太像情侶吵架。他們兩個全然不到這個關系。
“邊總,你喝多了,我還有事,你請回吧。”
餘津津扭身要走。
邊柏青一把拉住餘津津的胳膊,胸膛抵過來。
兩人胸膛越靠越近,餘津津只好往回退,不和醉酒的人計較。
邊柏青卻往前了一點,占了她出讓的空間。
她紅了臉,擡眼看了他一下,提醒這距離的不合适:
“邊總,你喝多了。注意點。”
邊柏青把餘津津逼到牆角,一手撐牆在她耳邊的位置,一手自然垂下來,不小心貼到了她的手背上。
喝多的人,往往失去距離的判斷,餘津津不和他計較,把手捂在胸前不合适,會貼到他的胸膛,只好倒背着手。
手背過身後,胸微微拱了起來。
他倆的眼神不約而同往下一落。她的眼神一羞,他的眼神也忙瞥向別處,并沒借着醉酒眼神犯下流。
餘津津悄悄躬起身子,藏胸。
她左眼的餘光看到他左眼的餘光在注視着她,兩人的眼神雖瞥向相反的方向,卻用餘光把對方盯牢。
餘津津剛折下胸部的弧度,邊柏青就轉回了臉,等她收拾妥當,再找她算賬。
他湊過來看她的表情,兩人的臉靠的特別近。
餘津津還沒想好怎麽處理這場景,邊柏青突然盯着她的臉:
“你這麽缺錢的話,跟我在一起吧,陪陪我,我給你錢。”
完全、沒有、任何的鋪墊。
餘津津望着邊柏青被酒精殺紅的眼睛,毛細血管交織在原本碧清的眼白上,紅白相交。
像他的性格難以捉摸,有時白淡得漫不經心,現在忽然紅烈得熾熱灼人。
“你醉了。快回家休息吧。我真的還有事。”餘津津推了一把邊柏青。
他的胸膛很結實,沒有推動。
她抽過血的胳膊,一痛。
邊柏青被推的眼神失了一下方向,很快,他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上車。
餘津津心跳如鼓,鼓聲震得思維寸步難行。
“做什麽?”
司機見邊柏青拉着餘津津往車邊走,趕緊拉開車門等着。
邊柏青喝司機:
“老譚,回家!”
餘津津甩了下手腕子,被邊柏青死死鉗住,他先坐進車裏,見她扭着身子想走,橫攔住她的腰,提到了車上。
邊柏青攬着餘津津坐在他的大腿上,催司機:“開車!”
司機立刻發動車子。
餘津津四肢掙紮:“放我下來!”
車子行駛着,誰也無法下車,邊柏青松開了餘津津。
餘津津羞恥司機在場,叫人看笑話,氣得要捶一拳邊柏青發什麽神經。
手還沒伸出,邊柏青攥住了餘津津的手腕子,有點得意:
“再給我一巴掌?啊——?”
他的這聲“啊——”在酒精泡過的嗓子裏破碎,像高濃白酒裏裂成片絮的冰糖。
耳朵沾上,有點讓人渾身發熱,想喝,又怕醉。
——這個人的危險,伴随着誘惑,不知何時劈頭就來,叫她防不勝防。
“不是。”餘津津想離開邊柏青的大腿,往旁邊坐穩。
不知是不是與他的力搏鬥着,嗓子用不上勁,聲音有點像小貓發兇。
本放了她的邊柏青改了主意,長手長腿攔住餘津津的身子,還是把她周旋回了他的大腿。
餘津津心底很是挫敗,這算什麽!跟玩弄于鼓掌之間似的!完全不能自己做一點的主。
氣得她連跳了兩下曲着的腿。
車子再寬敞,一個座上倆人疊着,空間也被擠得有限。
一切,都變了味。
餘津津再跳,也要落回在邊柏青大腿上,可就變成了——連颠了兩下。
他被驚了一下,繼而壞笑。
老譚跟了邊柏青很長時間,見此情此景,踩油門。
下了車,是個小區,不算太豪華的那種——相對于邊柏青的身份來說。
以為有錢的二代要住個堡或者殿,門口有仆人瑪麗開門,管家弗雷迪鞠躬。
餘津津可不敢跟醉酒的瘋子進他的家,威脅他清醒一點:
“一會兒你爸打你!”
邊柏青拉着她的手腕子下車,掣着她的胳膊肘子,笑的喉結發顫:
“我頭一次挨打,還是昨晚。”
忽然,又故作惱怒,威脅一直想掙脫他的餘津津:
“你得給我一個說法。”
滿小區路過的行人,都在看年輕男女的撕鬧。
邊柏青個子高,差不多一米九,和餘津津掣力,兩條腿不打彎的甩來甩去,很紮眼。
餘津津要臉,不再扭扯,由着邊柏青拉着自己回家。
邊柏青見餘津津不掙紮了,他也不丢人現眼了,很安靜地在前面帶路。
走幾步,他會忽然轉頭,對着她燦燦一笑。
映着夕陽灑灑,一時分不清是他的笑容還是晚霞燃燒了自己。
餘津津微微恍惚,只是被他牽着走,去向從未去過的地方。
醉了酒,人的底色水落石出,餘津津其實不反感邊柏青,但要給兩人一個臺階:
“你醉了,我送你回家,你別再拿稿子為難我了。聽見沒有?”
邊柏青摁了幾下電梯鈕,回頭望着餘津津,眼神豁亮:
“那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什麽話?”餘津津一愣。
電梯來了,邊柏青扭頭拉着她進去,沒好氣摁了下關門,“我就知道!”
一關門,“我就知道”正好被切進狹小的電梯轎廂,本應擴散到無邊無際空氣中的聲音,碰了壁,像有時手指失策,甩到了桌上,痛的滿心委屈。
哦,餘津津想起來了,邊柏青說,陪陪他,用錢。
他拉着她的手,察覺到她不再掙紮,反而在擡頭看他,他轉身,低頭吻了下去。
電梯在上升,餘津津有種飛升的錯覺,而又有一個人的力量集中在吻上,又把她使勁往下壓。
她感到身體裏的方向出現南轅北轍。
“叮——”電梯門開了。
餘津津趕緊拍拍邊柏青的胳膊,提醒他:
“到了,你叫人看見。”
邊柏青氣息不定,拽過分心的餘津津,不耐煩:
“這一層兩戶就只有我。對門沒人。”
他反應過來到家更方便,又拉着餘津津出電梯。
餘津津見邊柏青失去前幾次接觸中的沉穩。反倒有種公子哥的潇灑,或許,她心中的他一直這樣,只是······
對一個并不缺乏性緣關系的男人,沒什麽值得好浪費時間去琢磨。
餘津津,快要恢複一時渙散的堅硬。
邊柏青輸了密碼,電子鎖開,擁着餘津津進門。
一旦進了家門,邊柏青已經這樣失序,只怕······
餘津津要走,趕忙:
“邊總,你安全到家了,我······”
邊柏青伸手,撈起餘津津的脖子,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非要雙手把她送到自己嘴上。
餘津津再也無法吐出任何一個字。
邊柏青是犁舌獄司,今天帶她入獄,拔她舌頭。
被深吻着,餘津津居然開始主動回應一個沒見幾面的男人。
不知道他具體的性格,連他的具體年齡也不知道,不知道他有沒有其他的女人······
她在清醒的沉淪。
邊柏青抱起了餘津津,從沙發到卧室,和她一起摔進床裏。
他開始解他襯衫的紐扣。
餘津津的胳膊撐着身子看邊柏青,看他的手指,他的手腕。
他與她對視,手裏亂解着扣子,吻立刻填滿了這急切的時間。
“邊柏青。”餘津津擰着身子,偏過臉。
“啊?”邊柏青平定着氣息,捏住她的下巴,去找她的雙眼。
又是那聲高濃白酒泡冰糖的“啊?”。
帶着并非有意的讓人不醉不歸。他的迷人也散發于漫不經心。
餘津津被扳過臉,看到邊柏青露出的胸膛。
光澤緊致的皮膚,蜜糖色,透着結實健康。
“對不起。”餘津津想解釋昨晚不該打他。
卻發現那是她和薛永澤之間的爛故事,冗長,乏味,解釋不出口。
邊柏青擡着雙眉,見餘津津神色不對,聲音嗡輕:
“不想的話,我不強迫你。”
餘津津心底吹過風絲般的遺憾:他理解錯了。
邊柏青已經和衣倒在了一邊,抓着餘津津的手指,捏了一會兒。
忽然間,在他的指間,重新捏出了一個餘津津,她從身到心,變得柔軟脆弱。
長發因為剛才弄毛了,坐在床上,在窗簾篩過的春日下午,她恍惚在一個午睡的夢中,有點沉醉,不肯醒來。
邊柏青醉了,所以在□□上分心很快,堅硬漸漸有融解的跡象。
一時間,他們只是握着手,交換着指紋,不約而同望向窗簾針織勾連出來的漏洞。
邊柏青忽然想起什麽,“為什麽要當我給你的首飾?”
說話間,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胸膛上。
餘津津的食指被曲了一下,有點鑽心的疼,也沒吭聲。
她不愛講家裏的煩心事,而是笑着:
“我愛錢,拜金。”
邊柏青從床上翻過去,打開了床頭邊的保險櫃。
餘津津見他開始一摞、一摞的疊錢。
那一刻,和錢毫無關系,她望着他孩子掏玩具似的背影,眼睛瞬間潮潤。
他回頭,朝她燦燦一笑,又開始疊錢,一摞、一摞,未拆條的,紅彤彤裏夾雜着白生生。
多像邊柏青,有時白臉,有時紅臉。
紅白色的人民幣多讓人愛,紅白臉反轉的他,就多讓人恨不起來。
你看,餘津津,她對自己說:金錢,讓一切名正言順多了。
但,如果這樣,會毀了這個春日下午遺漏出來的短暫遲夢。
餘津津:“邊總,我又不是雞。”
邊柏青一愕,看了眼窗簾,又回望了一下餘津津的臉,有點犯了錯的神色。
“對不起。”
啊,你別這樣!
餘津津被和他平日表情不符的樣子擊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拉開包,把邊柏青摞在床頭櫃上的錢,一摞、一摞,放進包裏。
餘津津提着包,對愕然坐在床上的邊柏青,用警告的語氣:
“邊柏青,你侮辱了我,這是你應該支付的教訓!”
像是為保證這錢拿的名正言順,餘津津把從典當行抓來的糖,一顆不剩的抓到邊柏青的手裏。
認識邊柏青,整一個禮拜,餘津津提着他的一包錢,沉甸甸的,站在他小區的門外,愕然地,往左走走,又提着包往右。
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向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