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什麽時候嫁給我
開庭前,孟時彌背了一個巨大的包,把留在陳木潮出租屋裏的資料一份一份往包裏裝裝裝裝裝。
陳木潮站在他旁邊看,看了一會兒,嫌他動作慢,随手拿起一張不知道寫了什麽東西的紙,問他:“你這有什麽用,草稿紙帶去做什麽?”
孟時彌把紙搶回來,說這些都是他的訴訟用紙,律所發的,不能丢掉。
“你真的不進去聽麽,”孟時彌裝好了材料,廢勁地将拉鏈拉上,“可以陪同的。”
陳木潮過了幾秒才說:“我就不進去了。”
“等他出來就好。”
好像知道這場與姜哲馳的決戰他們一定會贏,而姜漾也一定沒事似的。
只有24小時的監控視頻不夠翻案。
孟時彌找到了姜哲馳和代绮原來那間房子離得近的別的住戶,大多數人都不願意說,或許是忌憚姜家的勢力,只有一個年紀稍大的婆婆,接了電話,說有點印象。
“好似成日嘈交(吵架)呢。”獨棟別墅相隔也有一定距離,她也只是夜晚散步時隐隐約約聽到過。
另外,範臨那邊也有進展,說在聶嘉越的丈夫突然換了工作,從工地的苦手轉業到路港創業園裏做了建築項目的負責人,而警方也從她的外地個人賬戶裏,發現了一筆大數額的外來彙款。
可能對姜正嵩來說并不算什麽大額的數字,但萬千軟紅散入尋常百姓家,就是幾輩子的吃穿用度,是揮金如土的階級跨越,是聶嘉越兩個孩子入學外地私立中學的資格。
孟時彌平時看起來脾氣很好,人很軟,說話都不大聲,但在法庭上不是。
言辭犀利,直擊要害的提問點頻繁,将對方律師的臉都憋紅,給聶嘉越哄得一愣一愣。
但看她回答不上來問題,姜哲馳也并無太多惱怒的情緒,他在這場官司裏被擇得幹淨,轉賬給聶嘉越的人是姜正嵩另外找的,不是他,家暴?代绮和姜漾的一面之詞罷了,證人?不怕,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沒有人能證明他曾經對代绮如何。
更何況姜正嵩的勢力在路港仍然有滲透,這次弄不死姜漾,那就下一次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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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都是我…我的孩子要上學啊,我們家沒錢,我丈夫前段時間還在被當地黑老大收保護費…”聶嘉越說到這突然頓聲,小心地用餘光瞥一眼姜哲馳,果然發現那位不好惹的爺皺着眉,不大滿意地看着她。
“那黑老大拿完我家的錢就跑了,聽說人都到了國外了,根本沒有人管我們的死活!”
聶嘉越半真半假,但情到至深處,真的在法庭上哭起來。
姜漾覺得她無趣至極,微微偏了偏頭,用赤裸的,滾燙的眼神去看他那好整以暇,做旁觀狀态的父親。
孟時彌結束發言後,将文件夾扔在桌上,響亮的一下,姜漾重新轉回頭,不再看姜哲馳,聶嘉越肩膀塌着,這下卻好像正好敲在了肩膀上,她一抖,頭更低。
“……現在開始宣判。”
代绮在旁聽席上,緊緊盯着審判長一張一合的嘴唇,姜漾眼神不經意掃過整個旁聽系,在她身上留了比旁人都要多的三秒鐘。
“路港人民檢察院于……以被告人姜漾犯故意傷人罪,向本院提起公訴。”
姜漾眼球轉動,像明目張膽的法外狂徒,但他顧不了那麽多。
“本院受理後,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路港人民檢察院檢察長……”
“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陳木潮不在,代绮,邱柏繪,袁蓓,甚至姜哲馳,誰都在,只有他不在。
也很好,至少不用讓他看到自己幾天沒睡好,眼底挂着黑眼圈,手上一雙鎖鏈連接的兩個圈的狼狽樣子。
法槌落下了。
當庭釋放是姜漾設想的很好的結果,但代绮好像比他還激動,他安撫了一會兒,擡頭問袁蓓。
“陳木潮人呢,怎麽不和你們一起。”
袁蓓還沒說話,孟時彌背着他那個鼓鼓囊囊的包過來,說:“好像在門口等,我問過他要不要來看,他說不來。”
路港人民檢察院門口是一段不算安靜的路,路港的主幹道,車不少,人也多,但都不停留,沒有一個像陳木潮這樣,無所事事地待在檢察院題了毛筆字的門口。
按照概率來說,多數人一輩子都不會和檢察院這樣的地方産生過往的聯系,大多生活平靜,但不定義美滿或者不美滿。
陳木潮數緩慢的人的身體,數快速的車的殘影。
說這些人普通生活,陳木潮不認可。
平靜的,像遵循自然發展的生老病死,冰山生長,恒星滅亡一般軌跡的人生,怎麽算是普通。
他倒是想要這樣的“普通”。
比如陳志和周思妍不輕信那個朋友,一眼識破這是高利貸的灰色騙局,他聽從身邊長輩囑托,一輩子不踏足柳裏路,遇不到王城武,以完整、光滑的肌膚生長狀态考上J大,用天賦打動姜知呈……
陳木潮換了個姿勢靠着牆,低着眼睛在思索。
遇到了一點難題,姜漾……姜漾,如果是這樣改變他前半生的進程,他要怎麽遇見姜漾。
那就拜托姜知呈再拍一張照片,大度地說放在老師那裏,守株待兔幾年,等姜漾發現?
不好,陳木潮皺眉,太久了,不好。
那就按照姜知呈原本計劃好的那樣,留在他那裏讀研究生,博士,怎麽樣都能遇上那個喜歡在姜知呈辦公室裏午休的姜漾吧。
遇見會自然相愛,這是不可抗性的引力作用,或許會遭到代绮或者是陳志的一些不理解,但是他會比三年前的自己更有底氣,不至于蹉跎再幾個三年。
然後建造一個宇宙深處的墳場,他和姜漾最後以骨灰的形态住進去。
這樣才算是普通的一生。
陳木潮擡起頭,揚起臉深吸一口潮濕的深秋空氣,後面有人叫他。
姜漾被簇擁在熟悉的人群中,露出他很慣用,很具有迷惑性的,甜蜜的笑。
讓陳木潮十分沒有來由地想到姜漾站在魚店面前,搖頭晃腦,和黃阿婆搭話,買梨子,等他回來,就說要嫁給他的畫面。
他又走過來了。
“你傻站着做什麽?”姜漾一個人走過來,其他人很有眼色,刻意地聽孟時彌分析聶嘉越接下來的去處。
姜漾踮腳,試圖平時陳木潮的眼睛,但奈何平衡力一般,蹦跶幾下,又站不穩地跌回去。
血緣這事玄之又玄,他和代绮問了一樣的話。
“你又走神,”姜漾戳他的肩膀,“在想什麽?”
陳木潮看着他。
姜漾的情緒比他要穩定,至少陳木潮肉眼沒發現姜漾表現出來的行為受到了什麽來自心裏,像他一樣地動山搖般的顫動。
是太自信,太知道五天的分別眨眼一揮間,相遇是必然的,重逢也是。
想看花海盛開,燕子歸來。
姜漾一下一下,指尖和陳木潮的肉體挑逗着接觸,突然,陳木潮的手掌重重壓在了他的頭頂。
“我是在想,”陳木潮低頭,與他視線對撞。
“你什麽時候能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