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全都滾蛋
安衡風投八樓是運營部的辦公區,運營總監鄭輝林的辦公室的玻璃門十分反常地大開着。
“嘭——”
數疊文件夾砸在辦公桌上,紙張四散,于半空奔逃,歸處各異,有一兩張倒黴的,落在鄭輝林腳邊,又被惡狠狠踩住。
“辭退我?”他臉漲得通紅,嘴裏大聲在嚷,“姜漾敢辭退我?!他算個什麽東西?我在這幹了十年,他一上任就辭退我?”
不少人小心地探着腦袋往辦公室裏看,鄭輝林正在氣頭上,此刻也顧不得什麽臉面,語氣兇狠:“看什麽看?都沒活了?!”
說是辭退,但鄭輝林現在仍占用這間運營總監的辦公室,頓時辦公區內矮了一截,重新變成黑漆漆的一片頭頂。
“鄭……鄭總,”鄭輝林的助理啜啜地推了推眼鏡,雪上加霜道,“人事部,人事部要您三日內把東西收好,另外這個月的工資已經打到你卡上了。”
“我用你說?閉嘴!”
鄭輝林太陽穴突突跳了更深重的兩下,擡腳從印上鞋印的紙上走開,不管不顧地走出門,一路帶風,直上十五層姜漾的辦公室。
他不敲門,猛地直接推開,卻發現自己不是一個人。
粗略一眼看下去估計七八個,無一例外都是高管,臭着臉,坐在寬闊辦公室放置的皮質沙發椅內。
罪魁禍首抱着胳膊坐在辦公桌後,鄭輝林一進來,他就開口。
“現在人齊了。”
姜漾笑着,眼睛微眯起來,鄭輝林從前覺得他長相過于稚嫩,唇紅齒白,看着絲毫沒有威懾力。
如今想想不過是只笑面老虎,皮相迷惑性極佳,倒也算好的上等武器。
姜漾往前坐直,雙手撐住下巴,說:“說說吧,各位還有什麽訴求?”
Advertisement
“小姜總,”鄭輝林最會來事兒,先質問道,“無故辭退沒有理由麽?我們為安衡鞠躬盡瘁這麽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向您要個說法,不過分吧?”
另一位財務部的管理人員也說:“我自認為沒什麽做的不合規矩的地方,今天您要是不給出個說法,我們會考慮上訴。”
姜漾的辦公室是不久前剛裝修出來的,一切從簡,沙發、辦公桌椅這類都是純黑色,燈罩也簡約,唯一的亮處是桌上散發着芬芳香氣的白玫瑰花,一紮七支,插在陶瓷花瓶中。
姜漾微動了動,是思索時的慣性小動作,手上纏着什麽東西,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那我就明說了。”他站起來,手按住桌面,身體微微前傾。
“公司前月的內部賬對不上,雖然數量細小,但是一連五六個月都如此,我不認為是失誤或者巧合,再說,做假賬做得這麽明顯,是覺得我在外面不回來了欺負我媽身體不好嗎?李總。”
“另外我的郵箱裏接到匿名舉報信,說財務部克扣員工獎金,技術部門主任頂替員工冒領季度創新獎項,有沒有這事?”
“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你們心裏清楚,還是覺得自己年齡比我大就能壓我一頭?”姜漾又笑起來,溫和地擡手,接着突然暴起手背上的青筋,面前的搪瓷水杯應聲破裂,碎片帶着尖銳的風,摔在辦公室的瓷磚地上。
“嘴和手長在你們自己身上,上訴之事諸位請便。”
姜漾從辦公桌後走出,踩進淡綠色的茶水中,随腳踢開一片破碎的瓷片。
“最後我提醒各位,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姜漾居高臨下,“安衡現在姓代,以後姓姜,是我姜漾的姜。”
鄭輝林捧着裝有自己個人用品的紙箱站在安衡大樓下,往上看到被陽光照亮,窗戶反光的十五層。
姜漾的聲音同樣,活潑清脆,乍一聽仿若少年時期活力未褪。
卻能對他說出令他後背發涼的話。
适才清算大會結束,鄭輝林最後才走,臉色還是不好看,姜漾沒有點他的名,他僥幸心理作祟,偏要一個說法。
姜漾看着梗着脖子的鄭輝林,親切地叫他:“鄭總。”
“您倒也不用在我面前對我這麽客氣的。”姜漾說,他舉起筆,用筆帽輕盈地點了點自己的耳垂。
“我就是敢沒有理由辭退你,您現在說說,我算什麽東西?”
鄭輝林一愣,反應很慢卻仍然能懂,他一下不好說出話來,只能結巴裝傻:“你……你,你說什麽?”
姜漾遺憾地搖搖頭,說:“太大聲啦,也不怪我在十五層都能聽到你罵我呀。”
第二天上班時,安衡的大樓裏空出的好幾個位置突然全部填上,像早有預謀般迅速,同時,陰謀論無可避免地産生,随後迅速發酵,一時間人心惶惶,都說小姜總不滿大股東姜正嵩霸權已久,率先拿代绮的公司肅清開刀,裁剪姜正嵩植入心腹,殺雞儆猴。
“你們哪裏聽來的?”邱柏繪去茶水間接熱水泡咖啡的時候在飲水機後面抓住兩個嘀嘀咕咕的人,直接問道。
兩人不敢說話,看都不敢看她。
邱柏繪覺得好笑,放人走了,接完熱水後也沒泡咖啡,轉身就進了代绮的辦公室。
然後就看到姜漾翹着二郎腿坐着被代绮罵。
“你有病是不是?都說了慢慢來慢慢來,你爺爺到時候找你麻煩誰給你兜底?”代绮氣得胸膛劇烈起伏,拿着資料紙往姜漾腦袋上砸。
姜漾眼疾手快接下來了,撒嬌一樣,語氣軟的:“這您不用擔心,我敢做,姜正嵩肯定有把柄在我手上了嘛。”
代绮沉默了一會兒,問姜漾什麽把柄。
姜漾笑笑,說還得感謝他那個廢物一樣,這幾年被姜正嵩養在北方的爹。
“姜哲馳最近有動作,他藥瘾犯了忍不住,看動向可能要回路港那個他慣去的窩裏找熟人進貨了。”
“據說警方已經開始行動了,還找了什麽線人,”姜漾将資料紙放回代绮桌上,說,“不知道線人具體是幹什麽的,但應該……”
他說着,突然愣了愣,想到什麽似的,嘴幾次張合,都沒發出聲音。
邱柏繪在一邊好奇地問他:“應該什麽?”
應該和柳裏路的聯系千絲萬縷,同時正邪兩重纏身,他想到一個可能,心裏悸動,緩了一會兒,才對邱柏繪說:“沒什麽。”
天上這麽多星星,怎麽會剛好挑到他的那一顆,姜漾想了想,摸摸手腕上散發木質香氣的綠檀珠。
邱柏繪和代绮有事要聊,姜漾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內,昨日地上的狼藉早已經被清潔工收拾幹淨,瓷磚地擦得幹淨透亮,天光混着窗外的雲彩倒映地面。
消息的傳播速度很快也廣,聽說他那個扶不起的二叔貌似是高血壓犯了,當天就讓鄭輝林買票回北方,滾到他面前來,只是暫時隐忍不發,還沒對姜漾發難。
而姜正嵩昨天大半夜在飯局上發火,當場甩了臉子,黃了一場與國外有名實驗室的技術合作。
雖說姜正嵩的長子姜知呈涉獵此領域時間已久,但一直在國內大學教書,科研成果暫時還入不了姜正嵩的高眼。
一個月前,姜知呈的實驗室順利地在國外發展起來,他給姜漾打來電話,問陳木潮考慮地如何,現在名額數量充足,他帶的學生也不多,要是陳木潮有加入的意向,可以直接讓他到國外,姜知呈親自帶他。
但姜知呈給姜漾打來電話的同天下午,陳木潮剛剛觀摩完姜漾的機車錦标賽,罵他“瘋狗”,并趁姜漾睡着的時間,看起來沒什麽留戀地回了路港。
自然是不了了之,但現下姜知呈要是再問他一遍,答案可能會有所不同。
陳木潮在機場對他笑的那幾秒,姜漾是有至少九成把握。
他應該會答應。
想念太過嚣張,姜漾心癢十分難耐,同時抱有一些擔憂的情緒,找到斷聯許久的私家偵探,詢問陳木潮的近況。
那邊很快回他:“昨天見了個朋友,是他高中同班同學,約在一家很普通的咖啡館,兩個人聊了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就分開了。”
“然後去了一趟路港還沒有建立起來的科技館,科技館還沒有對外開放,我被攔下來了。”
“但他出來以後拿着的東西我看清楚了,貌似是一張聘用合同。”
姜漾手中高速旋轉的水筆受力被截住,但大約是姜漾自己手抖的原因,筆尖在他手掌上劃出一道用力的黑色油墨。
他情緒波動而不自知,沒有他的意思,私家偵探不敢挂斷電話,在彙報完所有後,只好陪他一起沉默。
過了一會兒,姜漾才問:“陳木潮昨天見的那個高中同學,是什麽人,有查到嗎?”
“有的,”私家偵探快速地說,“名字叫範臨,家住珠海,有一個妹妹,父母健在。”
“職業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