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誰是誰朋友
錦标賽于次日早上十點鐘準時開始,賽前選手們都有自己獨立的更衣間以及休息室,并被要求不允許私下見面。
袁蓓作為姜漾的私交自然可以随意出入休息室內,圖緣則因為需要避嫌,一個早上都沒現身。
“陳木潮還沒來啊。”袁蓓半躺在沙發上吃主辦方給選手提供的水果。
由于私家偵探為他傳回的消息有延時性,加上姜漾現在也因為一些自己的原因,不願意去提前透支陳木潮的動态,所以現在他也不知道陳木潮來不來,什麽時候來。
見他不說話,袁蓓大約是想讓他放棄一些危險的想法,接着悲觀地勸他:“比賽都快開始了。”
姜漾逃避問題,不想聊,雖然他的确因為陳木潮在賽前心神不寧,完全沒有即将開賽的緊張感。
但他自己能想,別人不能說,于是他也給袁蓓找不痛快,順便轉移話題道:“昨天你勾搭的那個小導游呢,你不去和他聊天?”
一大盒色澤鮮豔,汁水飽滿的熱帶水果全部進了袁蓓的肚子,他又露出志在必得的笑。
“這種事情要循序漸進的,哪能像你一樣。”
其實姜漾十分想問他這樣是哪樣,但為了避免話題又回到他身上,也為了再過分頻繁地惦記陳木潮,于是他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難得地沒有與袁蓓争論。
九點半時,姜漾換好了機車服。
他的機車服是私人定制,采用紅白兩種撞色,胸前有幾個很有設計感的圖标,以及一些贊助商的品牌商标。
他拎着頭盔往外走,迎面碰上一個金色頭發的外國男人,聽到動靜,那人也看了過來。
視線對撞的一刻,姜漾看到一對藍色的眼珠,但并不是特別明顯,休息室走廊裏開了燈,自上而下打到臉上的時候,才能勉強分辨。
“你好。”那人見了姜漾,居然用中文向他問好,姜漾不着痕跡地打量他兩秒,也說“你好”。
“很期待你的表現,姜。”居然又叫出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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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漾笑了笑,然後在那人轉身時,看到了他印在衣服後的名字——Leal。
陳木潮到達港口的時間是早上八點鐘,距離錦标賽開賽還有兩個小時。
他走出船艙,未給小島良好的城市建設多留兩道目光,他漫無目的地觀察了下四周,突然衣擺被扯了扯。
他往身後看,阿頌睜着大眼睛,露出漂亮整齊的牙齒。
“這位先生,請問是要去市區麽?五塊錢一位,馬上就能走。”阿頌笑着說。
陳木潮回憶了一下在手機上搜過的地圖,想了一會兒,從口袋裏掏出那張硬質卡紙制成的觀賽入場券,指了指上面的地址,問阿頌能不能去。
阿頌看到門票後肉眼可見地愣了愣,隔了幾秒,又标準且公式地笑起來。
他對陳木潮說:“先生,太巧了,我正好也要去那邊,昨天有位客人邀請我看比賽呢。”
“但是這個地方不在市區內,得加一點錢。”他又補充。
雖然陳木潮沒有了解的興趣,但從阿頌口中,他得知阿頌昨天遇上的那位客人十分熱心腸,不僅說要邀請自己看機車比賽,還要聘用他作為專屬的導游。
按照行情,專屬導游賺的錢可比在碼頭拉客賺的多得多。
“其實我感覺那位先生可能是想和我做朋友。”阿頌坐進駕駛室,熟練地換了手動擋,他的手很小,手掌很薄,捂在方向盤上顯得像小孩子偷偷開大人的車。
車是能坐下六個人的面包車,銀色的車門和車頭都有些老化的趨勢,上面有洗不幹淨的黃色痕跡,後備箱裏放了許多雜物。
做什麽樣的朋友不好定義,阿頌沒有說,陳木潮也沒有往這個方向深想。
陳木潮心不在焉,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筆挺又高大的棕榈樹,順口往下問道:“那你想跟他做朋友嗎?”
“哈,這是什麽話,”阿頌笑了一聲,眼珠狡黠地轉了半圈,“賺錢而已嘛,只要有錢賺,大家都是好朋友。”
小島面積不大,舉辦錦标賽的場所遠離市區,陳木潮靠在椅背上,阿頌人很活潑,但活潑浮于表面,只是為了活躍氣氛,親近游客,獲得好感,好收獲更多的回頭客。
阿頌問陳木潮是一個人看比賽,還是有別人一起。
陳木潮被他叨得有點困,說得很少,但還是盡量回答了,說:“朋友比賽,我來看他。”
“哦,朋友。”又提到這個詞,阿頌應了一聲,接話道:“那你們應該關系很好。”
很好嗎?
陳木潮無聲地笑了笑,沒有選擇與阿頌深入話題。
通往賽場的路上人很少,車也不多,道路通暢,周邊房屋零零散散沒有幾座,但他們運氣不夠好,每一次紅綠燈都碰上,阿頌嘴上沒說什麽,但話少了許多,情緒也不如一開始高漲。
終于,他們在離停止入場的十分鐘前趕到了賽場入口,阿頌沒有入場券,陳木潮沒有問,但他主動向陳木潮搖了搖手機,說沒關系,然後打了個電話,報了自己的位置。
電話很快被接起來又挂斷,阿頌轉述道:“他說來外面接我。”
陳木潮點點頭,付了錢,沒有要等阿頌的意圖,阿頌也揮揮手,說再見。
快接近檢票口時,陳木潮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西裝西褲,戴着眼鏡,臉很俊秀,脖子上挂着大約是內部人員的名牌,彎下腰,正和檢票的工作人員說着什麽。
工作人員猶豫了一會兒,朝他點點頭,那人便向陳木潮走來。
兩人步伐都沒有停頓,只是在錯身的時刻,陳木潮聽到有人叫他。
“陳木潮?”袁蓓又倒退兩步,回來仔細端詳陳木潮的臉,“是你吧?”
陳木潮也看向他,過了幾秒,認出來人,微微颔首。
“我是袁蓓,你還記得我吧?”袁蓓見到他,不知為何,陳木潮從他臉上看到一些興奮和緊張,他沒明白這是什麽情緒,便點點頭。
“我記得你。”他說。
阿頌從陳木潮背後跑過來,在袁蓓身前停下,看看他,又看看袁蓓,說:“真的這麽巧嗎,”又對袁蓓解釋:“我和這位先生一起過來的,他坐了我的車。”
袁蓓溫和地看着他,用一種讓人感到羞澀但很舒服的語氣問阿頌,什麽時候也讓我坐坐你的車。
阿頌立即從善如流地露出十分歡迎的笑容來,但陳木潮覺得他大約是在打發和敷衍袁蓓。
“兩位也是朋友嗎?”阿頌漂亮的大眼睛裏露出些求知的意向,看起來對陳木潮和袁蓓的關系很感興趣,也早就把他們兩人當成了朋友。
陳木潮裝作看不出來。
但和袁蓓也只是見了一面,在三年前。
姜漾與陳木潮确定了關系後,也漸漸開始恢複了一些必要的社交。
他不主動去聯系姜哲馳和代绮,一方面是覺得與姜哲馳的社交是完全沒有任何必要的,另一方面則是沒有想好要如何面對代绮。
就算代绮現在立刻馬上出現在他的面前,姜漾太久沒見她,感覺都快要不會和她說話了。
在酒吧終于招聘到鄧蓁蓁滿意的舞蹈和唱歌演員後,袁蓓給姜漾打了個電話。
彼時陳木潮剛洗完澡,而姜漾已經在床上躺好,陳木潮湊過來親他的嘴唇,袁蓓的電話打進來,陳木潮看他兩眼,移開了身體,但很刻意,好像在忍受什麽一般。
姜漾覺得他大概是想做,在心裏笑話他兩聲,把袁蓓的電話接了起來。
“漾仔,”袁蓓在電話那邊告訴他:“我父親下周要去路港做實地考察,我和他一起,順便來看看你怎麽樣?”
“什麽考察?”姜漾回憶了下袁蓓家裏在做的生意,問他。
袁蓓說:“無線網絡覆蓋的實景考察。”
又抱怨他:“你重點怎麽找得這麽不好,難道不應該對我的關心感激涕零嗎,怎麽在意實地考察。”
姜漾打斷他,說你來,請你吃飯。
電話就打了不到五分鐘,姜漾拿下手機一看,三分四十三秒,不算很長,都不到姜漾為他們的以後設想的幾千萬之一,但陳木潮躺着,背對着他,好像不太高興了。
姜漾沒什麽不高興的,反而覺得陳木潮這個樣子幼稚得可愛,挪過去環住他的肩膀。
“你幹嘛呀,”他推推陳木潮,又去親他的耳垂,“發什麽脾氣呢。”
陳木潮一動不動,說沒發脾氣。
但姜漾對他的态度感到新鮮,不依不饒地追着他問:“你就有發脾氣,怎麽了?”
陳木潮大概被他問煩了,或者是對姜漾的追問不好意思起來,他睜開眼,翻了個身,平躺在床上仰視姜漾。
“給你打電話的是誰?”陳木潮問。
姜漾說:“袁蓓,我發小,我跟你說過的那個。”
陳木潮這才看起來沒有那麽有脾氣,姜漾告訴了他袁蓓要來的日期,問他們要不要也見一面。
陳木潮想了想,說可以。
他這幾天依照姜知呈的指示,慢慢地把大學時的課本重新看了回來,壓箱底的書放滿了床頭櫃,陳木潮還是每天早晨三點半起來,傍晚回到家吃完飯後,就在床上坐着看他以前的那些教材。
姜漾有時候會陪周穎月和莊缪聊天,但實際上他更願意待在陳木潮身邊,什麽都不說,房間內只有書本翻動的沙沙聲,偶爾他陪困了,就直接睡在他身邊,只是每次醒來的時候,身上的被子都是蓋好的。
那本彩色內頁的宇宙圖譜也被翻了出來,陳木潮說姜漾這種外行也是看得懂的。
姜漾随手指了一副插圖,問:“你以後也會畫這種星圖嗎?”
陳木潮的回答十分中規中矩,也非常客觀:“不一定,現在科技發展水平提高了太多,很多星圖用計算機就能還原,很少手繪了。”
姜漾點頭,心裏卻不像上一次問姜知呈這個問題時感到那樣遺憾。
和袁蓓見面的時間約在下周一,姜漾選了一家小餐館,但袁蓓聽說他被姜哲馳要去所有的現金後,就很無所謂地說不用。
“就在你工作的地方見一面吧,”袁蓓說,“不用那麽麻煩。”
于是下周一的下午五點鐘,六個人加上幾個剛上工的演員就以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氣氛坐在了鄧蓁蓁酒吧最大的一個卡座裏。
好在袁蓓和鄧蓁蓁性格都外向,姜漾還沒怎麽熱絡氣氛圍,又有林昂酒水的加持,幾個人熟悉的很快。
陳木潮打過招呼以後就在一邊當背景板,而方庭是另一塊背景板。
袁蓓的本意當然是來看望姜漾,畢竟他們好久沒見,但另一個目的是試探這個姜漾初戀的老底,陳木潮不怎麽說話,他就不是很試得出來。
“這樣吧,”袁蓓提議道:“玩不玩國王游戲,真心話大冒險也可以。”
陳木潮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其他人好像都沒有意見,現在拒絕不僅會讓姜漾為難,更會将剛好起來的氣氛弄僵,陳木潮利弊權衡一會兒,便也同意了。
酒吧裏紙牌算是必需品,林昂洗了牌,“啪”一下全部拍到木桌上,再往右搓開一排。
“不弄太複雜,就比大小吧,牌最大的問牌最小的。”鄧蓁蓁摩拳擦掌,先抽出一張。
姜漾跟着抽出一張牌,草花9,中規中矩的數字,他心裏也沒有太多波動,轉頭去看陳木潮的牌,甚至有點自私地不想陳木潮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一些平時不願意說的話。
但是很快,他發現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陳木潮面無表情,最後一個拿牌,在萬衆矚目下甩出一張大王。
袁蓓笑着罵了句髒,把自己的方片A往桌上一推,說:“來吧,大冒險。”
雖然陳木潮手握大王,權力頂天,只是他實在沒有什麽娛樂細胞,轉頭問姜漾:“你要不要,牌給你,你來問他。”
“你倆同流合污!”袁蓓氣得磨牙,“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鄧蓁蓁笑得肚子疼,安慰袁蓓說沒事的,你也知道他倆就那樣。
她含沙射影完陳木潮和姜漾,又随口說:“反正就這一局,你就當吃虧是福吧。”
袁蓓靜了靜,覺得鄧蓁蓁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在姜漾誇張的笑聲中抱着林昂來了十個蹲起。
原以為鬧劇終止于此,但沒想到的是,陳木潮次次最後抽牌,次次拿到最大的數字。
在他扔出一張梅花J,而在座衆人都沒有一個數字大過他後,鄧蓁蓁連連贊嘆他的運氣,然後一桌人眼看着陳木潮重複适才數局的動作,頭都不偏一下,把牌遞給姜漾。
“你倆一點意思都沒有。”袁蓓晃晃腦袋,也不掂記着要試探出陳木潮什麽了,姜漾要是真的喜歡,他是沒有資格插嘴的。
經過讨論,陳木潮這個傀儡皇帝被成功架空,而姜漾被迫棄權,大權旁落至另一個拿到梅花10的演員姑娘身上。
方庭面前擺着一張方片2,想了一會兒,說:“真心話吧。”
問題十分經典老套——“你現在最想要結成愛侶的人是誰?”
方庭愣了幾秒,去看姜漾手上厚厚一沓陳木潮抽到的國王牌,以及陳木潮酒杯裏晃着一半的藍莓茶。
陳木潮酒量很好,挨着姜漾坐,沒見他有什麽不清醒的征兆,所有的國王牌都是完全以他的意志,自願贈與。
于是方庭禮貌地抿了抿唇,說:“我還沒有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