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不甘心
姜漾實在無法揣度陳木潮思想,也不知道他聽完他不着四六的“我愛你”以後,又點了一支煙卻拿在手上不抽是什麽反應。
他舉着花的手都酸,剛想動一動,陳木潮把花拿了過去。
生怕他反悔不給一樣的迅速。
半晌,陳木潮把煙放進嘴裏,吸一口又拿出來,看着姜漾。
又是把煙往人臉上吐的花招,陳木潮屢試不爽,樂此不疲,姜漾下意識閉了眼睛,眼皮動了動,發現睜不開。
陳木潮把煙掐了,手掌覆在上面,由于低燒未退,他指尖發涼。
在喪失視覺的世界裏,觸覺就變得極為敏感,姜漾無法判斷自己境遇如何,陳木潮的吻就落了下來。
“小兔崽子。”
陳木潮罵他,姜漾卻笑出來,利齒摩挲他的嘴唇,嘗到腥甜的液體,他飲鸩止渴,也當作被罵的回擊。
說來好笑,姜漾曾經愛而不得的時候,還在心裏抱怨過陳木潮太好,不算正直,但也沒像他這樣陰狠。
他無意隐瞞本性,只是陳木潮被蒙在鼓裏,他也樂意利用這樣的光環。
陳志和周思妍畢竟是陳木潮的父母,姜漾有所顧慮,也覺得陳木潮态度奇怪,旁敲側擊地問他用不用買點貢品,或者留出時間讓他和父母獨處,而他可以先回避。
陳木潮說:“沒這個必要。”
“我很久不來,沒什麽想說的,獨處也尴尬。”陳木潮伸手摸了摸姜漾的腦袋,說回家。
“你在怨他們。”姜漾剛把傘拿起來,被陳木潮奪去,然後白玫瑰的香氣撞了滿懷。
不該怨恨嗎?
Advertisement
陳木潮很少準确地意識到自己的所做被哪種情緒區間歸類,面皮千篇一律,或許是今天太不相同,姜漾用一束花就讓他動搖徹底,他沒有控制好。
所以說真的不适合見面,觸景生情讓事情超出他的預Hela期,陳木潮不喜歡失控的感覺。
“我爸媽于我有生養的恩饋,這我知道,”陳木潮笑了一聲,閉上眼睛,抓住姜漾沒有拿花的那只手,往自己額頭上貼:“但這個家變成這個樣子,他們倆一個罪魁禍首一個助纣為虐。”
“更何況陳志的行為說難聽點,就是蓄意殺人。他甚至想讓我也一起死,你覺得我該不該怨恨。”
淋雨過度,陳木潮臉上顯出倦态,“就算運氣好撿回這條命,我也為他們放棄太多了,是會不甘心的。”
姜漾手心也涼,陳木潮很眷戀這溫度差似的,貼着掌紋輕輕地蹭。
他實在對這樣的陳木潮沒有什麽抵抗力,湊過去想親他,卻被偏頭避開。
“姜教授聯系過我了。”
毫無預兆地,陳木潮提到姜知呈,但其實也并不是沒有預兆,成年人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陳木潮既然收了姜漾的花,未來是什麽樣,就算不體面,他也必須去想。
他看着姜漾的眼睛,語氣篤定:“你給姜教授提的建議。”
姜漾在幾天前聯系姜知呈,毫無疑問,電話打通的那刻他被罵得狗血淋頭,姜漾自知理虧,加之有事相求,便脾氣很好地任姜知呈罵。
而再提起陳木潮,姜知呈的态度有些不好明說。
“資助名額不算問題,替他還債那件事你還得和你母親談。我是覺得很可惜的,但他本科沒畢業,操作起來有點困難,”姜知呈委婉地說:“但我可以盡量為他争取恢複學籍。”
姜知呈挂名在國外一所大學的課題組剛建成,眼下正是缺人的時間,近幾年生源差,他已經有把研究重心轉移到國外的規劃。
姜漾想要陳木潮進姜知呈的課題組,幫姜知呈做事,從而拿到姜漾爺爺姜正嵩科技公司的股份是個遙遠且暫時不現實的計劃,不管如何,也必須先讓他将本科讀完,才能有考試的資格。
姜家是大家族,關系網紛繁複雜,其中污龊一言兩語說不清楚,但代绮帶着身家嫁進去以後,掌權人姜正嵩就有了将其吞并的想法。
就算不想卷入其中,但分庭抗禮悄然開始,洪流裹挾,姜漾不夠強大,因此資助陳木潮實際上是雙贏的博弈和押注的賭局。
“你是不是……”姜知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接受無能,吐露艱難,最後只憋出個“算了”。
姜漾問陳木潮:“他什麽時候聯系你的?”
陳木潮把腦袋從姜漾手上擡起來,“昨天晚上十二點給我發的郵件,你在洗澡,我醒了一會兒。”
氣氛沉下來,姜漾有些忐忑,便放輕了聲音問:“那你怎麽想?”
畢竟陳木潮連銀行卡都不願意借他的。
陳木潮看着他,長久地對視,最終還是笑了一下,無奈一般:“如果有什麽需要配合的,我會盡力,姜教授那邊我去說。”
“當我欠你。”
除此之外,陳木潮沒再說別的,道謝也沒有,但牽着姜漾的手往墓園大門走的時候,扣着他指根的力氣很大,握得很緊。
回出到租屋,姜漾又給陳木潮量了一次體溫,在發現相比出門前有升高的趨勢後,又攆他上床睡了一覺,不過時間不長,陳木潮的手機接到周穎月的電話,姜漾剛拿起來想接,陳木潮的眼睛也睜開了。
不過他沒有要回手機的意思,看起來還沒清醒,環着他的腰,半躺在床上假寐,聽姜漾講電話。
“他還在睡,”姜漾縮在陳木潮懷裏,心虛地看他一眼,熟練地撒謊:“周姨,有什麽事可以先和我說,等他醒了我轉述給他。”
手機硬件老化必然導致聽筒漏音,陳木潮沒有刻意靠過去聽,周穎月的聲音仍舊清晰。
“沒事,告訴你也是一樣的,”周穎月說:“待會兒有個東西送到家裏來,你幫忙接一下,我在給缪缪辦出院了,馬上就能回來。”
周穎月送到家裏來的東西是一座小型的佛龛,兩個工人把它擡進來,周穎月和莊缪後腳也走進門。
莊缪一場大病以後變得更瘦,顴骨有些凸,手腕上的尺骨硌着姜漾的手掌。
陳木潮從卧室走出來一看見這玩意兒,向周穎月投出一束不明所以的眼神,“你弄這個回來幹什麽,岳山上土地公廟裏的不夠你拜?”
“在佛祖面前說什麽呢你。”周穎月看到他,眼神在他臉上停了停,然後抛去一個白眼,其實這佛是她早就想請的,她的丈夫早年在飼料廠工作,由于鍋爐爆炸致意外死亡,偏偏飼料廠老板推卸責任,一口咬定是由于她丈夫操作不當,才會導致爆炸。
官司沒打,賠償更是杯水車薪。
加上周思妍和陳志也在幾年前去世,陳木潮剛滿十八,莊缪年紀還小,她壓力大地整夜睡不好覺的事情常有。
如今莊缪一場大病剛剛痊愈,陳木潮又被弄得滿身是傷,貧窮和災難産生的蝴蝶效應,對于天災人禍她抵抗艱難,也只能寄托情感,逼自己面對坦然。
“對了,”周穎月又從包裏拿出個東西,拎在手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擡手遞給陳木潮,說:“我去土地公廟請的綠檀手串,缪缪也有,開過光的。”
陳木潮不信這些,給他也是白搭,拒絕幾乎脫口而出,但到了真正發聲的那刻,又突然咽了回去。
陳木潮把東西接過去,周穎月自然地收回手,把莊缪打發了,給她開了電視機,面色平常地看着他,說你過來一下。
然後往廚房的方向走,姜漾無所事事,沒注意這邊的動靜,眼睛也盯着緩慢有了色彩的電視屏幕,然後聽到周穎月叫他的名字。
“小漾,”她的眼角折出很不明顯的細紋,表情看起來和藹可親,讓人以為她有很好的消息,對他說:“你也來一下。”
周穎月背手關上廚房的門,将鎖扣轉了兩圈。
廚房本就逼仄,洗手臺和竈臺占去大半面積,現在又擠了三個成年人,每個人站得都近。
周穎月又往陳木潮臉上看一眼,表情産生細微的變化。
她抿了抿唇,半晌才說:“你們,是不是在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