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過度解讀
方庭很快去而複返,還想幫姜漾貼上創可貼,但姜漾沒讓。
姜漾想趁機讓陳木潮幫他,陳木潮完全看清他的意圖,忽視姜漾期待的眼神,不幫他,而是說:“刀給我。”
姜漾愣了愣,“什麽?”他沒想到陳木潮會找他要這個。
陳木潮不再重複,抓住姜漾垂在身側仍在流血的手,手掌一寸寸往上,覆蓋住他的指骨,直到整個包住。
“放松,”陳木潮聲音很輕,姜漾覺得就連站在一邊的方庭都沒有聽清,“你在發抖,刀給我。”
“聽話。”他幾乎是哄騙了,好像世界上沒什麽事比讓姜漾放下刀更重要。
姜漾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木木地站在原地。
原本是無知無覺的,他還沉在情緒裏沒有出來,此刻經由陳木潮提醒,右手自骨骼內震顫出的餘波便愈發明顯。
每一處筋脈好像都在尖嚎,一邊激動地将本性的釋放喊叫,一邊指責他惡習難改,十八層地獄不夠他體驗,報應只是遲早。
姜漾拿不穩刀了,緊攥的拳僵硬地松開,那把蝴蝶刀跌落在陳木潮手心裏。
方庭憂心忡忡地問:“哥,你怎麽了,很疼麽?”
甚至問他要不要去醫院。
陳木潮始終面色淡淡地站着,拿到刀後,又二次利用姜漾适才擦臉的濕巾,将刀片上屬于別人或姜漾手指上的血液擦拭幹淨。
然後他把刀遞給方庭,問:“這是你的吧?”
方庭點頭說是,拿着刀獨自做了一會兒悉悉索索的小動作,手指關節曲曲折折好幾個來回,才鼓起勇氣開口道:“哥,這刀給你吧。”
姜漾還沒開口,陳木潮就在方庭話落下的下一個瞬間替姜漾做了決定,說:“他不要。”
Advertisement
方庭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像吹到最脹的氣球被紮了一針一樣,迅速癟下去,底氣不足地表達自己的想法:“我就是覺得他用這個很帥,而且我拿這個沒什麽用……”
“我說他不要。”陳木潮皺了皺眉,語氣沉沉地重複。
氣氛一下子變得詭谲,方庭面露尴尬和惱怒,看起來下一秒就要質問陳木潮多管閑事,而一切的始作俑者面無表情,多賞方庭一個眼神都不肯。
姜漾這時腦子轉得慢,也知道該攔攔方庭不要招惹陳木潮這樣的冷血非人物種,也知道該攔攔陳木潮稍微和善客氣一些。
可是他并不想攔陳木潮,雖然沒來得及細想他逞兇的動機,但姜漾無端很喜歡這種陳木潮為他而發的強硬姿态。
“小庭——”是鄧蓁蓁在叫,由遠及近,透着仍放不下心的尖銳。
方庭聽到鄧蓁蓁的聲音,也顧不上與陳木潮怄氣了,蝴蝶刀的所屬問題暫告一個段落,轉過頭眼眶又是一紅。
鄧蓁蓁着急忙慌跑過來,拽着方庭的胳膊翻來覆去地看,像不斷地在推一扇旋轉門。方庭喝了酒,被她這樣一折騰更是頭暈目眩。
“姐你……”方庭堪堪自己停住了,不讓鄧蓁蓁再動,說:“我沒事,你不用看了。”
鄧蓁蓁在确認方庭身體沒有大礙之後,驚怒交加的情緒頓時噴湧而出,顧不得身邊還有三位半無關人員就扯着嗓子開罵。
“小兔崽子知不知道你搞得我們多着急,還自殺,自殺什麽自殺,我對你不夠好還是怎樣——”
“蓁蓁,”林昂及時打斷她,才讓這場對話停下,不讓方庭在許多人面前社會性死亡。林昂襯衫有些亂,頭發被風吹得歪七豎八,開口時卻還是鎮定:“沒事就好。”
又說:“與其關心這個狼心狗肺的小崽子,你不如關心關心另一個……”
方庭無端又被林昂罵一嘴,心虛地低下頭,而鄧蓁蓁這才順着林昂的手指關注到站在一旁的姜漾和陳木潮。
陳木潮臉色不好看,但他是林昂搬來的臨時救兵,此時抱着胳膊無所事事地站着,一看就沒什麽事,反倒是姜漾。
姜漾嘴唇有些發白,白色T恤上沾着不知道是誰的血,呈濺射狀在衣服下擺排列出一道弧形連接的血點,左手不大熟練地拿着創口貼往自己右手無名指上送。
鄧蓁蓁急速橫跨一步來到姜漾面前,姜漾包紮工作結束,為了避免變成旋轉門的命運,他主動地退開一步,搶先說:“蓁蓁姐,我沒事。”
“血是別人的,”姜漾明豔地笑了笑,“我幹的。”
“對!”方庭一聽這個就來勁了,附和道:“你們是不知道,他用我的蝴蝶刀把那變态的手臂劃出一道大口子的時候有多帥,我真的好羨慕會玩蝴蝶刀的人……”
鄧蓁蓁沒管帥不帥,敏銳地捕捉到方庭話裏不可忽視的重點,問,什麽變态,對你做什麽了,仔細說說。
陳木潮的目光也從飄蕩在街景的虛無裏凝起來了,看向姜漾,還是不關注方庭。
倒也不能說多關注姜漾,關心或關注在他身上是沒太出現過的行為,只是他“看”的動作太直白,疑惑卻太少,包含了姜漾也理解不了的意思。
所以姜漾寧願過度解讀成為關心。
姜漾在方庭細致的描述背景音裏朝陳木潮無聲地做了個口型。
“我沒事。”
說的還是“我沒事”,陳木潮瞥了一眼姜漾的右手,發現那裏已經不抖了,只是臉蛋還是有些蒼白。
完全不像沒事的樣子,陳木潮看了兩秒,就把視線移開了,但又一個沒注意碰到嘴裏糖果融化後的尖銳處,舌尖的血腥味更濃。
方庭說完後,許久一段時間沒有人說話,衆人神色都有些不好明說。
方庭沒有什麽大礙,姜漾趕到的及時,那群人還未對他做什麽就被制止。
林昂咳了兩聲,最先反應過來,岔開話題:“小漾這麽厲害,我原本以為你們搞不定,還給陳木潮打了個電話讓他來幫忙。”
又追加:“畢竟他對這裏熟悉點。”
姜漾腦袋上無形的雷達瞬間啓動,發出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警報聲,看向陳木潮。
陳木潮對所有投入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視若無睹,他直視林昂的眼睛,反問道:“你難道對這裏不熟悉?”
陳木潮今天像是吃了槍藥了,仿佛剛剛要姜漾放下刀時的溫柔耐心全是姜漾眼花多想。
姜漾心中一萬個疑問,想現在就拽着陳木潮問他為什麽會對紅燈區熟悉,這烏煙瘴氣的地方,看阿珧的樣子也能大致猜出來平時什麽生意做得多。
但沒人給他機會,鄧蓁蓁和林昂在另一邊問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飯。
姜漾偏了偏頭,靠向陳木潮一點,問他:“你去麽?”
他做好了打算,方庭今天鬧這一出,酒吧是不會營業了,要是陳木潮說不去,他就可以順便問清他對柳裏路的熟悉是怎麽回事。
姜漾猜測陳木潮大概率也不會去,他向來不愛參與這個。
但今天陳木潮怪得出奇,他往旁邊看了看,大約是方庭的位置。
而方庭一臉期待地看着姜漾,臉上因為喝高度數的酒泛起的紅還沒有完全消下去,耳尖也有一點奇異的顏色。
過了幾秒,陳木潮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