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撞破
也是真巧,跟我當時過生日一樣,何西庭生日過後沒多久,何勁和何盛就迎來了期末考,兩人都短暫地進入了學習的狀态,我看他們學得辛苦,外加上何盛提出他想吃水果,就想着去水果店給他們買點兒。
時間來到夏季,雨也緊随着烈陽的腳步來到人間。不過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外邊沒有驕陽,只有細細的毛毛雨。在去水果店的路上會經過一個便利店——那裏常常坐着一些人在扯家常。
而這些人當中,劉嫂的身影永遠都少不了,所以我經常寧願繞遠路也不樂意去那個店子。這不,這大半夜的了,她還拉着幾個人在說着什麽。
看到我來之後,她倒是閉上了嘴,我才懶得理會她是不是在講什麽有關我的事,徑直略過了那幾個人。
反正只要不舞到我面前,我也不會去沒事找事。
我去到了我常去的那家水果店,買了幾個火龍果,還有一些荔枝,但沒買太多,荔枝容易壞,而且吃多了還容易上火。
但是何勁喜歡吃,買太多在家他肯定又管不住他的手。
夜已經深了,雨也漸漸地下大了,我打着傘沿着原路返回,那幾個人還坐在便利店外面的椅子上聊着天。
我剛走近了些,就聽見了劉嫂的聲音:“你們是不知道啊,我現在看見他們我就直犯惡心呀!我都是繞路走的嘞,這男的怎麽可以喜歡男的呢?你們說是吧?也不知道那個南宥是怎麽想的,我好心告訴她,她還說我嘞!真是個不識好歹的。”
她的聲音并不小,雖還是隔了一點距離我還是聽得一清二楚,我收了傘,直接走到了他們面前,拿着雨傘就往桌子上重重地砸了一下。
他們被吓了一跳,剛想開口,看見是我又閉上了嘴,我笑了一聲,三分薄涼,兩分譏笑,五分漫不經心。
好吧,我笑不出來,我笑出來的全是譏諷。
“說啊,您老怎麽不繼續說了你剛剛說誰不識好歹呢?嗯?”我收起了笑,換上了極其厭惡的表情,“你知道嗎,最惡心的人就是你了,最不是好歹的也是你,我看見你就忍不住犯惡心,你說你這麽大年紀的一個老太婆了怎麽嘴巴這麽多呢?本來看在你年紀大的份上沒想和你計較,可你跟狗撒歡似的,越蹦越起勁,人家狗至少還長得可愛,能看門能護主,你說說你能幹嘛?把你跟狗放在一起比都是侮辱狗了。”
劉嫂也生氣了,開口就要說什麽,我拿着雨傘就又往桌子上敲了一下:“幹嘛呀幹嘛呀,大家都只有一張嘴,怎麽就你跟個屎殼郎打哈欠似的,屁話這麽多。一天到晚叫喚個不停,方倩家的狗都比你安靜。一天到晚淨說別人的事,你怎麽不說你家的事?真的是蝙蝠身上插雞毛,你算什麽鳥?”
劉嫂被我的話氣得擡起手就指着我,這剛好就踩中了我的雷點,我最不喜歡有人拿手指着我了,我直接一把手就把她的手拍了下去:“怎麽着,還想打架啊?整天仗着自己年齡大了沒人敢對你動手,在這裏倚老賣老、為老不尊,你也不數數你跟小區裏多少人吵過架了,哪個不是看在你是個老人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了?自己還沒有點自知之明。不過也是。”
我看着她稀稀疏疏的頭發,悠悠道:“寸草不生的腦袋,你還能産生什麽旁的東西。”【1】
旁邊那幾個剛剛在聽劉嫂講話的人,熱鬧也看夠了,感覺到氣氛越來越不對勁,才連忙來勸架:“南宥啊,你別跟她計較,她就那樣,大家夥兒不都知道嗎,我們都不把她的話當真的。”
都住了這麽多年了,一天到晚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我還能不知道這幾個是什麽人?我直接翻了個白眼:“哦,是嗎?那你們聽她講廢話還聽得這麽開心,你們可真閑,以後做菜的時候記得少放點鹽。”
嘲諷完這邊,我又跟劉嫂說了一句:“以後見到我,記得繼續繞路走哦,我怕你惡心到我。”
說痛快後我就直接離開了,也不管留下的人是什麽反應。我本就無心要和他們搞好關系,也不怕他們記恨我,對我來說不痛不癢的,因為他們對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其實呢,說實話,我剛剛說話确實有那麽一丢丢地過分,不過也賴不着我,誰讓這世界上總有人在找罵,我本就是個脾氣不好的人,她都那麽說我了,我肯定得還擊啊,不然像她這種人只會繼續得寸進尺。
外加上她還說了許鶴和黎深,做鄰居也做了小半年了,再加上何勁和何盛的關心,我們兩家的關系确實越來越近,他們又和我弟年齡差不多大,我一直把他們當成弟弟,哪有弟弟挨罵了,姐姐不幫忙的道理?
我進入了我們單元的樓梯間,心裏還憋着一股勁,一口氣就爬到了四樓,又爬了個半層,我聽到上面傳來了聲響,我又往前走了一步。
是許鶴和黎深。
黎深好像是喝醉了,看起來不太清醒,跟往常也不太一樣,他的兩條胳膊一直挂在許鶴的脖子上,許鶴幾次三番地想低頭去開門,都被黎深阻止了。
我站在樓梯轉角處,算不上起眼,他們也一直沒注意到我,許鶴在嘗試開門失敗後,只好順從着黎深直起了身,還把他的胳膊擡了擡,好讓他別掉下去。
黎深摟着許鶴的脖子,頭微微擡起,眼睛可能是因為喝了酒而微微眯起,臉上還泛着不自然的紅暈。
他像是在索吻。
許鶴壓低聲音說:“寶兒,你讓我先開個門。”
我還是第一次直面這種場景,一時不慎撞到了旁邊的欄杆發出了聲音,許鶴馬上也看到了我,他的表情很明顯變得僵硬起來。
“南姐……”他的聲音很是沙啞,像是被我的出現吓壞了。
我知道他在怕什麽,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又擔憂的樣子,心裏倒也開始難受,我剛想出聲安慰他一句,結果醉酒的人先開口了,一開口就是一次暴擊,不過不是對我,是對許鶴。
“老公……我難受。”
許鶴聽到聲音還轉過去看着黎深,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之後,整個人都僵直了,我看着他機械般地轉頭看向了我,那表情也不知道是害怕多一點還是尴尬多一點。
我心疼之餘又覺得有些好笑,我柔聲道:“放心,姐沒意見。”
許鶴愣了一下,才對我說:“謝謝姐。”
我看他還站在原地,不禁調侃道:“人都難受了,還不快把別人帶回家。”
許鶴跟剛反應過來似的,一連答了好幾個“好”,等我爬完最後幾個臺階,自家門都打開了,他才成功地把鑰匙插進了鑰匙孔。
我再次安慰道:“老弟,沒什麽大不了的,自己好好過日子才是真的,別怕,我不跟別人說的。”
許鶴再一次鄭重地跟我道了聲謝:“謝謝姐。”
我點點頭:“快進屋吧。”
關上門後,我背靠着牆壁,思緒有些混亂,我想到剛才許鶴的神情,心裏不知該作何想法,平常,他也是個事業有成的成功人士,我有的時候碰見他打電話,他說話總是帶着不容置疑和堅定果敢,但剛剛的他,卻也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小孩一樣,流露出了忐忑的情緒。
可他什麽也沒做錯,不是嗎?愛和喜歡本身沒有任何的錯。可人們總這麽以為,與世俗相悖就是錯,你與衆人不同就是變态。
你永遠無法說服那些不願意接受的人。就像你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有些人可能确實是覺得你沒錯,但他們不會說,因為他們害怕也會被當成另類來對待。
人們為什麽會不願意接受另類呢?我想是因為如果所有人都一樣,他們就無法找到自己的存在感了,他們需要所以當看到有人與自己不同時,他們會肆意且刻意地去侮辱,去貶低,以突出自己的正常,突出自己的高人一等。
因為與衆不同和鶴立雞群迎來的可能會有贊揚,但卻永遠不會只有鮮花和掌聲,它更多的還是不合群、另類。
這也是我不願意看見我的兒子們走上這條路,這與我接受這個群體并不矛盾,我接受是因為我覺得他們與我們并無不同,我不願意是因為接受的人終歸還是少數,這條路太難走了,稍一不慎,四周都是萬丈深淵。
我平複了一下心情,想拿着水果去廚房,打算切一點然後給他們端上去,結果他們倆就在客廳裏。
何勁坐在沙發上仰着頭,何盛一條腿跪在何勁旁邊的沙發上,另一條腿站在地上,一只手撐着何勁的眼睛,另一只手拿着眼藥水。兩人的腦袋挨得很近,讓我一下子想到了剛剛的許鶴和黎深。
但我很快就把這個念頭趕出了腦子,走過去問他們:“何勁,你的眼睛怎麽了?”
何盛滴了一滴藥進去,何勁很快就閉上了眼睛,何勁轉頭看着我剛想跟我說話,何盛就出聲問他:“疼嗎?難不難受?”
何勁搖搖頭,又眨了眨那只剛剛緊閉的左眼,然後睜着看着何盛:“你看,沒事兒。”
我又問:“怎麽了?舊傷複發了?”
何勁之前攔架傷的眼就是左眼。
何勁連忙回答,語氣裏似乎還帶着緊張:“沒有,不是,就是眼睛有點痛。”
“痛?你剛剛怎麽沒說?”何盛皺起了眉。
何勁狡辯:“說錯了,不痛,真的,可能就是看書看久了,有點兒累。”
我也不知道他們再鬧什麽,反正看着挺好笑的,我就湊熱鬧地又問了一句:“真的不疼嗎?”
“真的不疼。”何勁頗有些無奈,“媽,那件事都過去多久了,怎麽可能現在還痛呢?”
“應該沒過去多久吧?”我做出一副要好好算算的樣子,“而且眼睛這麽脆弱的地方,要是沒養護好舊傷複發也很正常吧。”
但何勁沒給我這個機會,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拿過我手上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水果,然後推着我去向廚房的方向:“媽,走,我去幫你切水果。”
何盛立馬攔住他,搶過水果:“我去就好了,你去閉眼休息一下。”語氣不容置疑。
我看着他們鬧,看見何盛真要去幫我切水果,我阻止道:“你還是算了,你上次差點切到自己手的壯舉讓我不敢相信你,你倆都一邊去,我去就行了。”
何盛表情倒還是很淡定,何勁卻有些不自然,何盛也沒管,拉着何勁就上了樓梯,邊走還邊說道:“好的老媽,等下麻煩您老給我們送上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何勁并不想跟着他上去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上樓後,何盛強行将何勁壓在椅子上,兩人距離湊得很近。
“給我看看你的眼睛。”
何勁眨了眨眼,看着他:“我真沒事,就是剛剛看書看久了。”
何盛直接兩腿分開,跨坐在了何勁的大腿上,掰着他的腦袋,輕輕地扒弄着他的眼皮,仔細檢查了一番,才放開了手。
何勁的手放在何盛的肚子上推了一下他:“放心了吧,下去,等下媽要上來了。”
何盛沒動,輕輕地在何勁的左眼處親了一下,感受着唇下的眼皮不停地顫動着。
“哥,當時我就想這麽做了。”
沒人點明當時,但他們都知道。
他們早就心動。
【1】寸草不生的腦袋,你還會産生什麽旁的東西。——錢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