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流雲山上（六）
◎你不可能永遠護着每一個人。◎
那種詭異的氣息, 如今的江雪和黎冉之都十分熟悉，是血魅和羅剎的氣息。
江雪瞬間有了思路，他轉頭看向黎冉之問道：“師弟你還記得我們在天劍宗後山禁地時遇到的白月嗎？”
黎冉之點點頭, 他記得白月是後山所關押的修為境界最高的修羅，也是所有鬼物的領頭人。
江雪道：“葉心說過真正的種樹人出自天劍宗，而我們在天劍宗的後山禁地時，白月本來應當在劍陣的封印之中, 那時他卻離開了劍陣的封印, 就說明他與天劍宗的某人是有勾結的, 有人幫助他逃出了劍陣。”
這樣來看, 葉心說的是真話，天劍宗确實有人有問題,
但是此時的情況已經容不得他們多想了，無數鬼物正從流雲山的地底爬了上來, 沒有時間了。
江雪和黎冉之當下也不再猶豫, 提着手中的劍, 直接就沖出了門外。闖入了萬千鬼物之中。
他們剛走出門口的時候, 已經看到周圍遍地都是數不清的劍影, 無數的劍影，瘋狂地砍向每一只鬼物，雲念棠已經來了, 他提着渡雪劍站在了所有人的前方, 他朝後邊的弟子喊道：“所有人, 全部後退。”
在流雲山的最外邊, 一道透明的結界, 悄無聲息的從山腳下延伸到山頂, 最終封住了整座山。
江雪看着頭頂透明的結界, 臉色微變，有人把他們全部都關了起來。
黎冉之走到她的身邊，他看着覆蓋住整座流雲山的結界，淡淡地開口道：“有人想把我們這些修煉之人全部困在流雲山，然後耗盡我們的靈力，逐個殺死吃掉。”
江雪有些震驚，她問道：“師弟，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黎冉之道：“我從小就身懷嗜血珠，這些畫面我在夢裏曾無數次的看到過，整片空間都像是一個大的狩獵場，無數次我都是那個被吃掉的孩子。”
江雪微微一怔，但是并沒有說什麽。
那一瞬間江雪想到了之前的山洞，她曾經用碧海劍查看過，整個流雲山有一半都是空的，也許這一半空着的地方，養着無數的鬼物，現在看來流雲閣他們不能再待下去了。
黎冉之道：“結界都有弱點，我們要找到這個結界最弱的地方，斬開它就能出去。”
地動山搖的聲音出現，江雪的臉色變了。能夠有這麽大動靜的鬼物，只有一種：渡劫之境的羅剎，只是要看看眼前的這個羅剎是渡劫幾境？
沖在前面的還是雲念棠的身影，他一人一劍擋住了所有的血魅，鮮血在他的白衣上開出一朵又一朵的梅花。
羅剎揮舞着巨大的斧子，從前方奔跑而來，雲念棠一句話都沒有說，握着渡雪劍再次沖上前去。
流雲閣還沒有離開的所有弟子都被他穩穩地擋在身後。
江雪看着雲念棠的背影，好像一瞬間又回到了天劍宗內院後山動亂的時候，那時雲念棠也是一人一劍沖在最前方，攔下所有修為高強的羅剎。
這一次遇到的羅剎修為大約是在渡劫二境，雲念棠雖然昨天損耗了大量的靈力，但是經過一個晚上的恢複後，和羅剎交起手來，倒也未落下風。
黎冉之道：“師姐，趁現在雲師兄攔住了羅剎，我們先找結界最弱的地方。
“好。”江雪點點頭，種樹人的問題他們可以容後再考慮，但是眼前的當務之急是先出去，拖得越久越危險。
黎冉之将手輕輕地放在結界之上，掌心靈力微動，感受着結界之上的靈力流轉，他的神色裏有一絲詫異劃過。
他轉頭對江雪說道：“師姐，這個結界的靈力似乎不是很強。”
江雪也有些困惑，“這是說結界可以很輕易地斬開嗎？”
黎冉之手中聚集靈力，猛地加注在結界之上。他臉上的疑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訝。
江雪看到了他的神色變化，問道：“怎麽啦？”
黎冉之搖了搖頭：“我們将靈力聚集在哪裏，那裏就會成為結界最強的地方。”
“那豈不是結界的任何地方都成了最堅固的地方。”江雪心裏泛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師姐，我們一起試試吧？”黎冉之問道。
江雪也不在多想，他和黎冉之各自選擇了結界的兩個點，同時祭出劍訣，劍柱以驚天之勢同時砸在結界之上。
劇烈的晃動讓整個流雲山掉落了滿地的海棠花，但是當劍柱消散之後，結界還是穩穩地撐開着，
還是不行。
江雪和黎冉之同時看向對方：他們還不夠強，斬不開這道結界。
“師弟，我們先去幫雲師兄吧。”江雪說道。
他們既然拿結界沒辦法，那就只能先解決這裏的鬼物。她的視線移向雲念棠所在的位置，流雲閣的弟子全部都縮在他的身後，偶爾幾個弟子也只能斬殺一些弱小的死靈，對整個大局來說無關痛癢。
所有的壓力都在雲念棠一個人身上。
雲念棠一劍斬出之後，立刻後退了數十步，避免和羅剎的正面交鋒。他咽下湧到嘴裏的鮮血，再次調動起身上的靈力。
“雲師兄，我們來。”一把玄黑色的劍和一把碧綠色的劍同時出現在他的眼前。
黎冉之回頭：“師兄先去休息吧，這個羅剎交給我和師姐。”
雲念棠有些不放心，他清楚江雪和黎冉之的實力：江雪是還虛一重，黎冉之是還虛五重。雖然不知道他們兩人這些天經歷了什麽，修為一日千裏。但是這樣的修為對上渡劫二境的羅剎，顯然還是吃力了一些。
江雪笑了笑，像是在讓他放心，“沒關系的，這羅剎都被師兄打得只剩半條命了，我和師弟聯手一定沒問題。”
她倒不是說大話，雖然她的境界是系統強行提升上去的，靈力有些虛浮，但是在碧海劍的加持之下倒也不差。更何況還有黎冉之，越級挑戰從來都是黎冉之的常态，他在禦物之境時就可以強行對陣造化之境的弟子。如今到了渡劫五重，想必實力更加不容小觑。
雲念棠還想說些什麽，羅剎已經揮着斧子過來了，黎冉之毫不遲疑，潮生劍裹挾着驚天的靈力直接一劍斬下。
巨大的靈力撞擊之下，羅剎直接後退了好幾步，而黎冉之卻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江雪也松了一口氣，他道：“師兄放心吧，我和師弟不會讓你失望的。”
想起曾經在後山禁地時，雲念棠和顧清一兩人沖在最前方的情景，江雪補充道：“師兄曾經護着我們，如今我和師弟成長起來之後，也一定會護好師兄。”
說罷，江雪也不再拖延，提起碧海劍和黎冉之一同對付羅剎。
雲念棠就站在他們身後，沒有走遠。那些流雲閣的弟子仍然躲在後方，但是他的師弟師妹已經代替他沖到了最前方。
黎冉之一劍逼退了羅剎，他移步到江雪的身邊，問道：“師姐，天劍五訣第三絕你學會了嗎？”
江雪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在這麽緊張的時候還要問自己這個問題，但依然老實地答道：“不會。”
“好，那你跟着我。”
黎冉之将潮生劍直接抛向空中，手中結印，一絲靈力的細線同時連接了他和江雪，“師姐，沿着這個軌跡運轉靈力。”
“好。”江雪答道。
黎冉之怎麽做，江雪就跟着怎麽做。龐大的靈力自她體內湧出，全部彙聚于碧海劍之上，強大的靈力壓着她近乎無法呼吸。
“江師妹，不要收着，靈力放開，讓碧海劍接納你全部的靈力。”雲念棠在一旁指導。
江雪依言放開靈力的限制，任由碧海劍吸取她的靈力。
“第三訣，覆海訣！”潮生劍幻化為上百道劍影，黎冉之的身形也同時幻化為上百道，從所有的方向斬了下去。
“第三訣，覆海訣。”江雪以同樣的方式斬出了覆海訣。
在羅剎不甘的厲吼聲中，所有的身影和劍影同時朝着他斬了下去。
震天巨響傳來，一切煙消雲散，羅剎毫無痕跡。
江雪還沉浸在驚訝中，心裏久久不能平靜。待在天劍宗太久，她甚至都要忘記了天劍五訣是統一了修真界上萬年的劍訣，改寫了整個修真界的修煉方式。在不知道天劍五訣弱點的情況下，這套劍訣就是當世最強。
雲念棠看着江雪和黎冉之的背影，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
修為最高的羅剎已死，剩下的死靈和血魅在天劍五訣面前更是不堪一擊。江雪和黎冉之很快就解決了。
危機過去，衆人才松了一口氣。
流雲閣的弟子紛紛向江雪和黎冉之道謝，對于雲念棠，則出現了不同的聲音。有人說要誓死追随流雲閣少閣主，有人則在竊竊私語，是他們一家帶來了災禍。
“本來就是他們的錯，這些鬼物肯定跟葉心脫不了關系，這些鬼物是不是葉心引來的？”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道：“真是晦氣，我本來昨天打算走的，後來就因為他說流雲閣所有的東西都将可以随意拿走，我才想着多待幾天，好帶些東西回去。現在呢，直接困在裏面出不去了。”
“對啊！要不是進不了那些大的修仙門派，誰願意來這個破流雲閣。”
對于所有的一切，雲念棠都有沒有表态，他只是默默地坐到了一顆樹下，靠着樹幹，獨自包紮傷口，任憑那些弟子在那裏閑言閑語。
最先看不下去的是江雪，她直接朝着那幾個弟子問道：“剛剛是誰救的你們？你們是不是只會欺負雲師兄不說話？”
她是真的聽不下去這些人的閑言碎語，又怒其不争雲念棠總是冷着一張臉，一個字都不說。雖然她跟雲念棠的交集不多，但雲念棠畢竟是她的師兄。而且，從始到終，雲念棠都沒有做錯什麽。
聽到江雪的話，雲念棠只是微微擡了擡眼。他甚至都沒有看江雪，也沒人有看懂此刻他眼裏的神情。
他傷在了右邊的胳膊，一個人包紮起來頗為不易。他咬住白色的繃帶，試圖去将繃帶打結。
江雪看不下去了，她直接走了過去，一把扯過了繃帶，她看着雲念棠粗糙的包紮手法直嘆氣。
雲念棠試圖奪回繃帶，他不習慣別人的關心，也不習慣別人的保護。
江雪閃躲了一下，她态度強硬，“我來幫你吧。”
雲念棠沒說話，但是也沒有再反對。
“師兄，你不能一直沖在前面，這樣再多的靈力都不夠你用。”江雪感慨道。
“我是你們的師兄，也是這裏修為最高的人，所以自然要護着你們。”雲念棠答道，他很輕易地就說出了這句話，也并沒有覺得這句話有什麽問題。
“師兄，強者保護弱者從來都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不可能永遠護着每一個人，也不可能永遠都護得住。”
江雪補充道：“你受傷的時候，也需要別人來保護，沒有永遠的強者和弱者，也沒有永遠需要被保護的人。”
雲念棠眼捷微垂，他刻意偏開了看向江雪的視線。
自他懂事起，雲峰就告訴他，他的使命就是變強，然後守護流雲閣，守護雲家世世代代傳承的流雲閣。還有保護修為低微的夏晚棠。
從來沒有人對他許諾以保護，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被保護。
江雪看見他低頭，于是正了正神色，“師兄，你不要逃避這件事情。”
雲念棠卻突然笑了，是一個略帶苦澀的笑。
江雪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她看見黎冉之也趕了過來，他的臉上神色很凝重。
黎冉之看向雲念棠，雲念棠扶着身後的樹勉強站了起來，也同樣看向黎冉之，他道：“你也感覺到了？”
“嗯。”黎冉之點點頭。
“師兄，師弟，你們不要打啞謎啊。”江雪有些着急。事情好像很嚴
重，但是眼前的二人眉來眼去就是不說。
雲念棠道：“傳說流雲山裏面封印着一只修為在渡劫七境的羅剎，現在他好像要蘇醒了。”
“那不是相當于掌門的修為？”江雪驚訝。
她看了看四周的結界，又看了看他們幾人的狀況，他們根本出不去，如果再有一個渡劫七境的羅剎，那是真的完蛋了。
雲念棠看了看遠處的落日，最終溫聲道：“我一定會護着你們出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