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生死歸途(四)
◎師姐,快離開這裏。◎
“既然你們也拿到你們需要的東西了, 那我就不陪着你們了,姐姐,我可要走了哦。”這孩子的語氣是撒嬌的, 但是眼神中卻透露出幾絲狡黠。
“走吧,走吧。”江雪的開心寫在臉上。
那孩子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去:“姐姐,你都不留一下我嗎?”
“哎呀,你這就要走了嗎?真是舍不得呢?”江雪毫無感情地問道。
裝是吧, 那她就裝到底, 看誰更能裝。
黎冉之在旁邊聽着他們兩人的對話, 默不作聲地笑了。
“既然姐姐舍不得, 那我就再陪着姐姐走一段。”那孩子也順着江雪的話往下說。
江雪一句話被堵在了嘴裏:她真不該接話的。
不久之後,他們三人再次來到了那條流淌着黑水的河。那孩子照例伸出左手到江雪的眼前:“姐姐, 我牽着你走?”
他看上去像是在詢問江雪,語氣中帶着天真和真誠。
江雪看着他朝自己伸過來的手, 卻并沒有去牽。剛剛他們站立的位置, 明明這個孩子帶他過去, 牽右手更方便的, 但他卻寧可繞一圈, 去到江雪的右側,也要伸出自己的左手去牽。
“小朋友,我想站在你的右邊。”江雪笑道。
那孩子神色有些凝重, 不是剛剛笑嘻嘻的模樣, “我的右手受傷了, 不方便, 還是用左手牽姐姐吧。”
江雪沒說話:她果然沒猜錯, 這個孩子的右手是有問題的。
既然是這樣, 有些事情她就能更加确定了。
Advertisement
黎冉之走了過去, 生生插到了二人的中間,他看起來冷冰冰的,說話的語氣也不像之前那樣柔和:“還是我帶着師姐過去吧。”
他牽起江雪手的手,力度明顯很大,甚至不容拒絕。
但是,他仍然是隔着袖子的,隔着薄薄的衣袖,去牽江雪的手,和來時一模一樣,一步都不曾逾越。
黎冉之拉着江雪,打算用和之前同樣的方式渡過眼前的黑河。
他們二人剛剛到河中間的時候,原本平靜的河面突然卷起一道水柱,那水柱騰空而起,盤旋上升,無數的浪花在水柱旁邊旋轉飛旋。
整個水柱宛若一條黑色的惡龍蜿蜒盤旋,直插雲霄,完美地擋住了二人前進的路。
前方的水柱還未落去,後方又是一道水柱沖天而起。
黎冉之反應迅速,準備直接從左邊繞行。
但左邊的河面翻湧,也是一道黑色的水柱盤旋上升。第四道水柱幾乎和第三道同時出現,四道水柱同時盤旋上升,在四個方向上将他們堵得嚴嚴實實。
陰森的鬼氣從水柱中散發出來,形成一個黑色的包圍圈,将二人圍在了裏面。
江雪能夠感覺到,一種陰森的壓迫感正在加強。
岸邊那個小孩子還是靜靜地站着,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黎冉之直接将靈力聚集為劍刃,一劍斬下。
旋轉的水柱被斬斷,又再次彙聚,繼續形成包圍之勢,這份壓迫感繼續增加。
“師弟,我來!”江雪看見黎冉之的劍意沒有效果,直接召出了碧海劍。同樣一劍斬下,碧海劍比黎冉之随手凝出的劍威力大多了。
碧綠色的劍芒直接将整片黑河都染成盈盈綠色。
劍意散去,一切還是最初的模樣。甚至于那種強烈的壓迫感比之前更盛。
“姐姐,你面前是水,所以斬多少劍都是一樣的。”孩子站在岸邊提醒道。
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善意的提示,但是嘴角卻勾着一個笑,“水,是斬不斷的。”
黎冉之準備帶着江雪強行沖過去,但是這種黑色的河水又帶着極強的腐蝕之力。而且現在他們周圍已經不再是黑霧了,四道水柱直接形成了一個黑色的水球,将二人團團包圍。
水在腐蝕他們周圍的空間。
“小朋友,你有什麽辦法嗎?”江雪試探性地朝下方問道。
她和黎冉之現在前後左右都動不了,直接沖進黑水裏,也不知道會是什麽結果。至于問這個孩子能不能得到答案,江雪心裏也沒底,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
“姐姐,這件事情你應該問你身邊的人,畢竟,你當時拒絕我了呢?如果讓我帶着你過去,肯定就不會有現在的事情了。”他說這話的語氣,滿滿的都是委屈。
江雪聽了簡直想抽人,他這話絕對是故意的。
那孩子看似是随口說的,但是他的目光卻從來沒有離開過江雪和黎冉之所在的位置,即使他們兩人已經完全被黑水包圍,什麽都看不到。
他像是對黎冉之說話,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話:“我不會出手,你們自己想辦法,快沒有時間了。”
黎冉之牽着江雪,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手中的力道加重了。
“師弟?”江雪輕輕地喚了一聲,她感覺到黎冉之收起了一身的靈力。
不對!
他不是收起了靈力,只是收起了那股很溫和的靈力。江雪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正散發出比整條黑河更加可怕的血煞之氣,無數的黑氣自他體內散開。
接下來,黑水凝成的光罩,連同他們腳下的萬千黑水,仿佛要将黎冉之吞噬一般,瘋狂地湧向黎冉之的體內。
而他整個人如同一個黑洞一般,将所有的黑水全部吞噬殆盡。
不是水在吞人,而是人在吸取水中全部的黑色靈力。
江雪是離黎冉之最近的人,那一瞬間,她覺得很恐怖,因為黎冉之身體裏的鬼氣甚至要遠遠超過整條黑河,超過她之前見到的任何血魅和羅剎。
整個黑河的水都在瘋狂地向黎冉之湧去,遠遠看上去,他像是被黑色的水柱托起在空中。
片刻之後,江雪親眼看見整條黑河變了顏色,這條河甚至不能被稱之為黑河,因為河中的水已經清澈見底。
有一絲涼意從江雪的心裏滑落。
黎冉之帶着江雪輕易地離開了黑河,到達了對岸,但是此時,岸的另一邊,那個孩子卻沒有絲毫要跟上去的意思。
他站在河對岸,注視着周身黑氣動蕩不安的黎冉之。他此時也不再裝作之前那副乖巧的模樣,眼神中充滿了寒意:“姐姐,剩下的路就由你們自己走了,餘下的一切我不再幹涉。”
聽到他的話,江雪反而是松了一口氣。這個孩子不再跟着他們了,也許還是一件好事,只是黎冉之的情況看起來卻不容樂觀,他此時除了周身的黑氣,整個人的臉色還有些發紅。
一種不正常的發紅,像是極力忍耐着某種東西。
黎冉之沒有過多的說話,只是有些急切地說道:“師姐,快離開這裏。”
江雪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但是看見黎冉之狀态不對,于是趕緊扶着他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按照卷軸所示的位置,沒有多遠了,他們很快就可以回到進來的入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江雪心裏總有一些隐隐的預感。
不祥的預感。
江雪是扶着黎冉之走的,但是她卻感覺到黎冉之壓在她身上的重量越來越多。黎冉之整個人越來越重,他的步子也越邁越小……
江雪吃力地往前走着,卻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滴在她的手背上。她擡頭,正好看見黎冉之嘴角溢出鮮血。
“師弟,是不是剛剛那些黑水有問題?”
“不是。”黎冉之回答的聲音有些輕,整個人看上去很虛弱。
“師姐,快點走!”
“好。”江雪扶着他加快了腳步。
半刻鐘之後,江雪滿眼絕望地看着周圍的一切:他們居然走回來了!
又回到了這個地方,還是那條河,一模一樣。只是這一次,河水不再是最純正的黑色,而是被黎冉之吸走了所有血煞之氣的無色。
她明明是按照卷軸走的,而且和來的時候,那孩子帶他們走的是同一條路,但是卻走回了原點。
黎冉之的情況此刻看起來更加糟糕了,他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
江雪心裏隐隐有些猜測,他道:“師弟,別壓着了,你壓不住的。”
黎冉之現在的狀況,像極了當初在懲惡臺處的樣子。觀滄海讓他不要壓抑靈力,但是他仍然拼命壓制境界的樣子和現在可以說一模一樣。
“我如果壓不住,我們兩個都要遭殃。”黎冉之說這話的時候,額頭滿是冷汗。
很明顯,現在的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一口血吐了出來,黎冉之的臉上幾乎完全沒有血色了。而他們兩個人,依然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
江雪看見黎冉之的情況,知道不能再拖延了。
于是直接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帶着些許若有若無的靈力,“師弟,不用再忍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再這麽忍下去,不用等他們找到出路,黎冉之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黎冉之的呼吸開始逐漸平靜,他周身的空間猶如水波一般,一圈圈,一層層地蕩漾出紋路。
那是靈力震蕩的特征。
繼而強大的靈力鋪天蓋地,江雪能感覺到他整個人的靈力在瘋狂的上升中,即将突破原有的禁制。
“造化下境。”
四周的靈力開始晃動不安,不只是這裏,整個空間都開始劇烈的晃動。看來觀滄海說得沒錯,修為到達造化之境的人進入這裏就會迅速引起劇烈的靈力波動。
但是好像遠不止如此。
黎冉之周身的靈力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依然在瘋狂地攀升中。
直至造化中境。
他居然同時提升了兩個境界。
江雪震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之前黎冉之一直不肯突破,但是她沒想到過,黎冉之的真實實力竟然是造化中境,他居然将自己的靈力壓得如此死。
又是一次劇烈的靈力動蕩。
而這一次,遠處傳來了巨大的聲響,像是千斤重的鐵錘一下一下地猛錘地面。
這個聲音對江雪來說還算是熟悉:是羅剎來了。
無數的死靈從地底慢慢地爬了上來,他們看向黎冉之和江雪,那是獵物看到食物的眼神。
濃重的血腥味也随之撲鼻而來,不用想也能猜到,大批的血魅趕過來了。
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居然有人類進來了,那就準備開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