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尋劍（四）
◎（二更）修羅白月◎
楚瑤瑤沉思了一會兒, 然後答道：“沒有。”
停頓了一會兒，她才對江雪道：“師姐，這把劍的名字感覺有點奇怪呀？”
“哪裏奇怪？”
江雪沒想到, 楚瑤瑤居然和她有相同的感覺。
“我也說不出來。”楚瑤瑤瞥了瞥嘴角：“就是一種直覺吧，也不一定準。”
楚瑤瑤邊說邊将五枚天劍令依次按在石壁的凹槽上，“師姐，我覺得呀, 這把劍……”
她話還沒說完, 石門忽地打開, 她整個人瞬間就消失在了茫茫的迷霧中。
江雪嘆了一口氣, 也認命地将天劍令貼了上去，等待着第二次機會。
·
大概也就一刻鐘的時間, 江雪和楚瑤瑤再次在萬劍谷的外面相見。
兩人對視了一眼，楚瑤瑤先笑出聲了：“師姐, 果然還是你, 你還比我早出來一點, 哈哈哈哈！”
江雪擠出了一個慘淡的微笑, 明明她覺得那把劍就是潮生劍, 她親眼看見那人揮動劍的時候，長劍傳來水波洶湧的聲音，怎麽能錯呢！
看到楚瑤瑤笑得十分開心, 江雪心裏的凄涼又重了幾分：“師妹, 你怎麽還笑得這麽開心。”
“因為我找到了你需要的那把劍。”
楚瑤瑤迅速從地上坐了起來, 語氣頗為神秘, 她走到江雪身邊, 低聲說道：“師姐, 你信我, 去海邊，找一把通體碧綠的劍，從劍柄到劍身都是綠色的，那把劍非常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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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擡頭，她從楚瑤瑤的神色裏看到的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和平時嘻嘻哈哈打鬧時的情況不同，楚瑤瑤這次很認真。
但也只是一瞬間，下一刻，楚瑤瑤就又恢複到了平日的神情，帶着些玩鬧的意思：“師姐，你真的信我，我不會害你的，萬劍谷的一切都是幻覺，無論如何，你也要拿到那把劍，它一定是把絕世神劍！”
江雪不知道楚瑤瑤這是怎麽了，但是楚瑤瑤根本不給她繼續詢問的機會。甚至直接拿着自己的天劍令按在石壁上，催着她趕緊進去。
“師妹，這是你的天劍令！我這裏還有。”江雪忙把她貼上去的天劍令扣了下來。
“不重要了，師姐，你快去！晚了可能就被搶走了！”楚瑤瑤恨不得一腳把她踹進去！
“好的。”江雪應和着，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準備第三次進入萬劍谷。
楚瑤瑤看着她再次将天劍令貼上石壁，沖她狠狠地點了點頭。
·
這是江雪第三次來到這裏了，對于這裏的很多布置都比較熟悉。
整個萬劍谷都給江雪一種強烈的不協調感。
它像人間，有府邸，有鬧市，它又像修仙的地方，有山脈，有湖泊，有隐士高人。
準确說，整個萬劍谷都像是被人強行拼湊起來的一樣，非常不和諧。不在同一個時間，不在同一個空間內的人被強行劃在了一起。
想着楚瑤瑤焦急的神色，江雪決定還是先去海邊看看楚瑤瑤所說的那把劍，再去幫黎冉之尋找潮生劍。
“潮生劍？”
當她的心裏再次默念這個名字的時候，江雪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情：潮生劍是不是也與海有關。
她用最快的速度趕去了楚瑤瑤所說的海邊。
萬劍谷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街頭巷尾轉彎過後，是一片靜谧的樹林，穿過這片靜谧的樹林，居然還能夠看到一望無際的海。
在離海很近的地方，江雪看到了一個孤零零的小木屋。
整個萬劍谷，給人最深刻地感受就是割裂感，各種各樣的事物，時間上長達上千年，各種不同的人都被一種強大的神力強行聚在了同一個地方。
即便很割裂，但是卻有一種別樣的美。
江雪在海邊看到了一個霧青色的身影，那是她很熟悉的衣服：天劍宗內院的弟子服。
那人離海很近，但是離她很遠，身形修長，站在海與地面交接的地方，人與海交織成了一幅風景畫。
那個身影很熟悉。
江雪繼續往前走，在那個身影更加清晰的時候，她認出來了：黎冉之！
他不去好好找劍，居然站在這裏看海。而且看情形，他不是剛剛才到這裏的，而是已經一個人在這裏默默地站了很久。
自己兢兢業業的幫他找潮生劍，而這個哥們，他居然非常淡定地看海。江雪沒法淡定了，她直接走了過去，語氣中很是無奈：“師弟！你在幹嘛呢？”
“看海。”
黎冉之的回答很簡潔。
江雪感覺自己一口老血堵在了心裏，然後她強迫自己擠出了一個微笑：“好看嗎？”
黎冉之轉身了，他擡眼看向江雪。
他的背後是一望無際的廣袤大海，海風吹起他的馬尾，幾縷發絲被風壓到了臉上，一根發絲吹到了睫毛之上，他卻迎着風，露出了一個很淡很淺的笑容。
那個笑是江雪覺得，唯一的一次，黎冉之發自內心的笑。
他沒有回答江雪的話，但是這一個笑容就已經足夠了：對他來說，眼前的這片海是好看的。
“師弟，你遇到想要的劍了嗎？”江雪問道。
“沒有，我在這裏看了很久的海。”
得了，江雪這下徹底确定了，自己第三次進萬劍谷，而黎冉之大概是第一次進來，然後就一直站在這裏看海。她不知道黎冉之為什麽這麽喜歡這片海，但是也不想去刨根究底。
畢竟黎冉之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她也不需要一一了解。
“那我們一起去看看有沒有适合自己的劍吧，早點看看，也能更多地了解這些。”
“好。”
不知道為什麽，江雪覺得今天的黎冉之有哪裏不一樣了，可她說不出來。
海浪沖擊的“嘩嘩”聲不絕于耳，天連水尾水連天，藍色的海浪像魚鱗一樣層層遞進，但是在海浪拍打之間，江雪卻看見了一閃而逝的碧綠色的光芒。
楚瑤瑤的話又回響在她耳邊：“師姐，信我！去海邊找一把通體碧綠的劍。”
不管了，江雪也沒什麽主意，出于對楚瑤瑤的信任，她挽起了裙擺，朝着大海深處跑去。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別的不說，先去看看這把劍的樣子總是好的。
看着她拼命沖向海裏的身影，黎冉之并沒有做任何的阻攔，只是站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靜靜地看着。
這片海卻突然躁動起來，一個大浪打了過來，江雪被拍倒在海水裏。
沒有多想，江雪又一次站了起來，再次試圖走向那把海水中的劍。這一次不是海浪了，是一種強烈的靈力波動，直接朝她襲來。
江雪右手一伸，用靈力聚起劍刃，一劍斬下，破開海水。
那把劍她看到了，通體碧綠，從劍柄到劍身都是一種奪目的綠色，像是充滿着無盡的生機。
但是下一秒，海水和強大的靈力直接将她逼退至岸邊。這
種靈力和她之前打鬥時遇到的靈力完全不一樣，這股靈力非常的溫和，以一種極其輕柔的力量将她推到了海岸線。
她的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小姑娘，你想取這把劍嗎？”
江雪回頭，看到的是一個貌美的女子，看上去很年輕，但是卻挽着偏低的發髻，穿着粗布麻衣。
江雪有一瞬間的失神，即便這個女子穿着樸素，也依然給了江雪極為震撼的美。
她不自覺地點頭：“嗯。”
剛剛回答完她就後悔了，這次如果又錯了，那她肯定會再次被送出萬劍谷，又要從頭再來了，這代價可太大了，還是應該慎重一些的。
但是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沒有襲來，她仍然穩穩地站在這裏。
那女子朝她走過去，她擡手一招，海裏的那把劍便瞬間化為一道碧綠色的流光藏進了她的掌心。
“這把劍名為碧海劍，寓意是像大海一樣生生不息，容納萬物。想要拿到這把劍，條件很簡單，讓潮生劍找到屬于它的主人，這把劍就歸你。”
萬劍谷雖然取劍的條件各異，但是有一點很好，就是只要你問了，鑄劍人都會很直接地說出如何才能取得這把劍，并不會拐彎抹角的為難前來的弟子。
原本，江雪對于這把劍沒有太多的執着，但是當眼前的女子說出“潮生劍”這三個字的時候，江雪的表情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和他一樣的，還有黎冉之。
只是他們感到震驚的原因并不相同。
當那把名為碧海的劍離開廣袤的大海，回到女子手中時，黎冉之的眼神也微微動了。
他心裏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也許帶給他那種感覺的事物不是大海，而是這把名為碧海的劍。
“前輩，那怎樣才能幫潮生劍找到它的主人？”江雪問道，其實和拿到碧海劍相比，完成系統的任務，幫助黎冉之獲得潮生劍的認可才是對她來說更為重要的事情。
“你們可以跟我來。”那女子答道。
江雪沒動，她不确定該不該跟着這名女子一起。最後是黎冉之先開口：“師姐，你很想要這把劍嗎？”
他看着江雪，試圖從她的眼神裏找到答案。
江雪完全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她微微低下頭，別過視線，有些心虛地答道：“還挺想的。”
她正愁找不到潮生劍的相關消息，沒想到消息卻主動送上門了。想要拿到碧海劍，就需要先幫潮生劍找到主人，如果潮生劍的主人正好是黎冉之呢？
那不是一舉兩得嗎？
或者說她要怎樣才能讓黎冉之成為潮生劍的主人？
她沒有再躲閃目光，而是看向黎冉之，重重地點頭。
“前輩，那我們一起去看看吧。”黎冉之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率先跟上了女子的腳步。
看見黎冉之跟上去了，江雪也不再猶豫，随之跟了上去。
女子帶着他們一路往前走，邊走邊說道：“我叫莫九娘，你們不用叫我前輩，直接叫我九娘就可以。我和我夫君都是鑄劍師，我們就住在海邊的那棟小屋裏。”
那女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了一下前方的木屋。
“碧海劍是我鑄造的，你們剛剛也看到它了。至于我所說的潮生劍，它是我夫君公孫冶正在鑄造的一把劍。不過這把劍和碧海劍不同，潮生劍蘊含着極為可怕的血煞之氣，它并不适合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你們也很難獲得它的認可。”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黎冉之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但只是一個很短暫的停頓，并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江雪跟着她繼續往前走，雖然感覺這個取劍的條件很奇怪，但是既然她并沒有像前兩次一樣被直接送出萬劍谷，那就說明這把劍是她有可能拿到的。
在離木屋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江雪看到了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
但是走近了，她卻又覺得不對。
那女子身高明顯比她高了太多，甚至快有黎冉之那麽高了，肩膀也比她寬上一些，整個身形都更接近一名男子，除了那張臉。
那張美得驚心動魄，但是男女莫辨的臉。
這人額前留着幾縷碎發，長發是披散的，下方微微卷曲，給人的感覺很是慵懶，膚色極白，發色極黑，兩相對比，令這種美又多了一分。
江雪來到這裏之後，見到過很多好看的人。顧清一好看，黎冉之和雲念棠更是好看得離譜，但是只有眼前的這人是不一樣的。
顧清一，黎冉之，雲念棠就算很好看，也一眼就能看出是男生。
但是眼前這人即便走近了，她都分辨不出男女，那是一種超越性別的美，無論對男人還是女人，都有着異乎尋常的吸引力。
這段日子，她一直都呆在藏書閣，對于修真界的往事多有涉及，這麽驚豔的容貌，又是男女莫辨的長相，其實大概率只有一種可能：修羅。
從性別上來講，修羅大多是男性，女性極少。每一個修羅在修煉上都擁有最佳的天分，而且男性修羅往往有着雌雄莫辨的絕世容顏。
最重要的是，不論男女，越是美貌的修羅，天賦越高，實力越強。
她默默地走到黎冉之的前面，掌心有靈力在聚集。修真界有史以來，這種容貌極美，且修為強大的修羅并不多，但是每一個都會引起一場巨大的動蕩。
可是為什麽在萬劍谷會有這種存在？他是鑄劍師殘留的記憶，還是真的以實體進入到了萬劍谷？
黎冉之看着迅速走在他身前，似乎是警戒的江雪，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微微地動了。
那人看着莫九娘走過來，如血一般紅豔的唇角綻開一抹燦爛至極的微笑：“九娘，你今天怎麽出去了這麽久？”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怎麽還帶了兩個人回來？”這語氣聽來有微微的哀怨，配上這張臉，甚至多了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黎冉之的眼神冷冽了起來，他嗅到了同樣的氣息，這種楚楚可憐的模樣，他也在江雪面前裝過。那時候，江雪還一無所知，将他當成一個可憐無助的受傷少年，輕易地帶回了天劍宗。
面前的這人不簡單：這是黎冉之的第一直覺。
莫九娘絲毫感覺不出來這裏湧動的不安氣息，整個人還顯得較為熱情，她道：“這是我在海邊遇到的兩位劍修，希望來尋找适合自己的劍。”
她又轉頭看向江雪和黎冉之，對他們介紹道：“這是白月，也是一名劍修，只是前幾天在跟別人的比試中受傷了，所以暫時住在我和夫君那裏養傷。”
白月走上前去，看着江雪和黎冉之，笑意吟吟地說道：“都是劍修啊！我叫白月，幸會。”
那聲音帶着微微的磁性，也只有清楚聽到聲音時，江雪才能确定眼前這人是一名男子。
黎冉之上前一步，她站在江雪的身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正好把江雪的身形穩穩地擋住。
他同樣回以微笑，嘴角也是恰到好處的弧度：“黎冉之，幸會。”
說完，他微微側身，卻也只是露出了一條線，而後又迅速把江雪擋得嚴嚴實實：“我師姐，江雪。”
莫九娘看到這幅場景，卻輕輕地笑了，那笑容看上去仿佛是看穿一切的樣子。
“你們先跟我回去吧，一個好好養傷，一個好好看看怎麽取劍。”
路上，江雪想跟莫九娘打聽關于潮生劍的事情，但是猶豫了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興許是看出了她的局促，莫九娘說道：“小姑娘，我大你不多，你就叫我九娘吧，有問題可以直接問我。”
江雪的眼睛亮了一下，她覺得莫九娘笑起來溫溫柔柔的真好看。
“九娘，你為什麽願意讓我們取劍呀？”她前兩次都被無情地送出了萬劍谷，所以這一次對于這種過于意外的順利還有一些不适應。
莫九娘道：“我是鑄劍師，鑄造出來的劍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我想為它們找到一個合适的歸宿。”
她回頭，看着江雪，眼裏盛滿了笑意：“我覺得你很适合碧海劍，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很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