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事半功倍。◎
寧荞和宿舍裏其他室友都不是一個專業, 課程也不同,大家出出入入的時間經常錯開。這幾天,她與崔妙妙再次鬧了矛盾, 起因是她起得早, 而崔妙妙沒課,被她的動靜吵醒,氣得坐起來就要罵人。
當然了,真要罵出口, 又是不可能的。好歹是京大的學生,崔妙妙的腦子沒這麽糊塗, 這事她不占理, 如果傳出去,吃虧的還是自己。崔妙妙想多睡一會兒, 發出不悅的聲音,轉頭一看其他兩個室友,都已經早起坐在書桌前學習了。
崔妙妙也不是說不學習,但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學,可不得先歇一段時間?
這場風波無聲無息,只有崔妙妙與寧荞她們自己心知肚明。那天,崔妙妙冷眼望着寧荞, 用眼神表示不滿,而寧荞則是繼續忙自己的事,用行動表明, 自己的動作已經夠輕的了。宿舍裏沒有洗漱的地方, 她頂多也就是換衣服拿書本, 能有多吵?
她倆的矛盾, 一直延續着, 在宿舍裏互不搭理,倒也風平浪靜。
但誰知道,此時寧荞正坐在書桌前溫書,就見崔妙妙興沖沖地趕回來。
崔妙妙大聲道:“趕緊走,吃飯去。”
“不去。”寧荞低着頭繼續看書。
崔妙妙一咬牙:“是梅舒的對象來找她,要請我們所有室友一起吃飯。你不給我面子,總得給梅舒面子吧?”
崔妙妙話音落下,又覺得這理由實在是不充分。
寧荞和她不對付,可和梅舒的關系,似乎也稱不上好。
崔妙妙好說歹說。
“我們是一個宿舍的室友,整整四年時間都要住在一起,現在宿舍有活動,肯定得積極參加。”
“剛才周難妹打算過來喊你的,但我正好順路,就幫她跑了一趟。如果你不去,周難妹該有多失望?”
“他們仨現在都在等你呢。”
好不容易,才說通寧荞。
崔妙妙憋屈透了。
如果不是為了狠狠嘲笑寧荞吹噓她愛人是副團長這事,自己才懶得低聲下氣求她出門。
一會兒要她好看!
與此同時,京大的食堂門口,唐鴻錦站在梅舒身邊。
周難妹悄悄打量他。
這位男同志曾經是軍人,很是器宇軒昂,言談間流露出一股溫潤的氣質,比校園裏的男同學要成熟不少。
而且,他還很有風度,不光是對梅舒溫柔,就連對她的室友都很大方。
為了不讓梅舒在兩個人共處時感到尴尬,甚至願意喊上她們仨,一起去餐館吃飯。
周難妹在心底給梅舒這位男性朋友打了滿分,在他倆說話時還時常出聲,活躍氣氛。
過了片刻,崔妙妙和寧荞來了。
與寧荞對視的那一刻,唐鴻錦微微颔首。
也不知道是什麽心理作祟,他稍往梅舒身旁走近一步,像是在向寧荞暗示他倆的關系。
寧荞不動聲色,走到周難妹身邊。
這時,唐鴻錦才向大家介紹自己。
和原劇情不一樣,原劇情中的唐鴻錦是轉業,轉到單位成為正式員工,後來放開之後,才下海經商。這一回,他因蘇青時的事而感到愧疚,認為自己配不上那身軍裝,直接退伍,但他畢竟有原男主光環,即便是獨自去摸爬滾打,也進了個不錯的單位,雖是臨時工,但看他此時的談吐,似乎也混得風生水起。
崔妙妙和周難妹喊唐鴻錦一聲“唐同志”,而後自我介紹,再将目光落在寧荞身上。
唐鴻錦溫和一笑:“咱倆就不必介紹了,老鄰居。”
他們已經将近五年沒見面了。
唐鴻錦看着寧荞,發現她的面容不再似當年那樣稚氣軟和,眼神中多了幾分沉靜。當年,蘇青時最看不上的,就是她的從容,總說這就是強裝出來的假把式,但後來唐鴻錦聽他姐說起過寧荞的現狀,發覺其實這根本不是什麽假把式,她是有點魄力的。
崔妙妙是當地人,帶着他們下館子去。
她挑的是京市最好的餐館,梅舒站在門口時腳步一頓。
唐鴻錦溫聲道:“沒事,就這家。”
等到坐下之後,唐鴻錦對崔妙妙說:“你對這裏比較熟,推薦幾道菜吧。”
崔妙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不貴的不點,尤其是見到梅舒為唐鴻錦流露出的擔憂眼神之後,更起勁了,還故作不好意思地問:“會不會點太多了?”
周難妹忙制止:“夠了夠了,我們就只有五個人,吃不完的。”
陸陸續續上了菜,不得不說,這餐館的飯菜确實對寧荞的口味。
她慢條斯理地吃着,而周難妹則問起梅舒與唐鴻錦的相識經過。
崔妙妙在得知唐鴻錦根本就不是梅舒的對象之後,就對他沒有興趣了,後來一聽他只是單位的臨時工,更是不屑一顧。
來這一趟,她主要是沖着寧荞。
此時,崔妙妙說道:“寧荞,你和唐同志以前是鄰居,怎麽看起來好像不太熟?”
她剛開口,也不等寧荞回答,就笑眯眯地繼續說道:“是不是擔心唐同志說出你愛人在部隊的軍銜?”
“擔心什麽?”寧荞擡起眼反問。
崔妙妙“噗嗤”笑一聲,用嘲弄的眼神盯着她看。
她想看到寧荞的手足無措與慌亂,但并沒有。
“每一位軍人同志都是值得敬佩的,其實不該有軍銜大小之分。”
“就算你愛人只是營長,但在這年紀成了營長,也已經不錯了,真的沒必要為了炫耀他有能耐而睜眼說瞎話。”
“你說你愛人是副團長,這事如果傳到他們部隊領導的耳朵裏,可能還會害他挨批呢。”
崔妙妙一邊說着這番話,一邊打量寧荞的表情。
可寧荞的表情沒有變化,倒是她自己,猝不及防地聽見唐鴻錦的解釋。
“寧荞同志的愛人是營長,但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已經升為清安軍區的副團長。”
崔妙妙愣住了。
“但有一點,你說得對。”寧荞平靜道,“每一位軍人同志都值得尊重敬佩,以軍銜高低來劃分再加以嘲笑,本身就不應該。”
她好半晌沒找回自己的聲音,再看梅舒的表情,像是在譏諷她。至于周難妹,嘴角抽了抽,在為她感到尴尬。
“枉做小人。”梅舒睨崔妙妙一眼,說道,“你多吃菜,少說話吧。”
崔妙妙在飯館裏沒吃多少東西,氣都氣飽了。
從飯館出來,她不想和室友們一起回宿舍,反正下午沒課,直接就回了家。
一回家,她黑着臉坐在沙發上。
崔父出差了,家裏就只有崔妙妙的奶奶和母親。
老太太走上前問道:“誰氣我們妙妙了?”
“還不是那些室友嗎?每次都是她們。”崔妙妙氣憤道。
老太太慈祥地摸了摸孫女的頭發:“一個個都是鄉下泥腿子,咱不受她們的氣。如果不高興了,就向學校打報告申請,搬回家裏住,反正我們家在京市有房子。”
崔妙妙聽奶奶這麽一說,心底的優越感回來了些。
他們家是本地人,在京市有房子,這是宿舍裏那些個自命清高的室友們能比的嗎?
“我才不搬走。”崔妙妙說,“她們三個人,合夥把我趕走?想得美!”
“不搬就不搬,都聽我們妙妙的。中午你媽炖了雪梨汁,讓你消消火。”老太太起身,拄着拐杖往廚房走。
廚房裏,崔母正在忙活。
老太太面對她,就不似面對崔妙妙時這麽和藹了,語氣冷淡道:“做了這麽多年的飯,還是笨手笨腳的,等着吃你的午飯,要等到太陽下山。”
崔母連忙開了鍋蓋,将湯盛出來:“媽,馬上就好了,您別急。”
“雪梨汁呢?”老太太皺眉,看見邊上鍋的鍋蓋還蓋着,不悅道,“妙妙喜歡喝涼的,你一會兒給她冰鎮起來,孩子晚點還要去學校。”
“媽,妙妙腸胃不好,喝涼的又得鬧肚子。”
老太太掃她一眼:“算你還有心。”
“我先回屋歇着,做好飯再來喊我。”等到話音落下,她拄着拐杖往外走,邊走邊說道,“娃都生四個了,還跟資本家的大小姐似的,做一頓飯磨磨蹭蹭,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餓死我。”
等到老太太出來,崔妙妙上前問道:“奶奶,什麽娃都生四個了?”
“沒事,你聽錯了。”老太太換了語氣,說道。
等到老太太的步伐漸行漸遠,崔母握着鍋勺的手才終于松了松。
她低垂着眼,臉上有顯而易見的疲憊,再聽見崔妙妙來了,又打起精神回頭,柔聲道:“妙妙,你再等等,馬上就好了。”
“媽,我吃過了。”崔妙妙說,“不用做我的份。”
崔母點頭,問起她剛才在外邊和老太太說的話。
“還不是那個寧荞嗎?她愛人是副團長了不起?嘚瑟成什麽樣了。”
崔母記得寧荞,笑着問:“是那個漂亮的小姑娘?”
崔妙妙可不樂意聽這話,嗤笑道:“我覺得她就是故意的。她愛人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當時開學,他們仨一起送她來宿舍,我和周難妹都以為她愛人要一個人照顧三個弟弟妹妹長大,年紀一定不小了。她就故意等我開口笑話她的時候,把一家子的全家福擺在書桌上。”
“周難妹也傻,就像個捧哏的,問她愛人今年多大了。”崔妙妙“哼”一聲,“她說二十九,既然這麽年輕,前面為什麽不解釋?非要拿出全家福讓我們看看,看見她愛人英俊不凡,她就舒坦了。”
“砰”一聲,崔母捧着湯碗的手忽地一顫,湯碗一不小心滑到桌上。好在她本來就要往桌上放,倒也沒有打碎碗,只是湯汁一不小心濺到她的手。
崔母被燙得手背發紅。
崔妙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繼續道:“剛才吃飯的時候,鬧了點誤會,我還以為她吹牛,她愛人根本不是什麽副團長,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對了——”崔妙妙皺眉,“媽,我前些天偷聽到她和周難妹聊天,周難妹問她家裏的情況。原來她愛人的爸爸是烈士,你說,烈士子女在部隊裏是不是更容易升上去?如果是因為這個升上去,那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嘛。”
崔母神色反常,擡着自己被燙傷的手,往廚房去:“我先拿涼水沖一沖。”
崔妙妙望着她轉身離開的背影,撇了撇嘴:“我看你也不懂,還是等我爸回來再問他。”
因這是恢複高考之後的第一屆學生,京大教職工的準備和交接做得并不充分,推遲兩周之後,才舉辦開學典禮。
開學典禮上,需要選一位新生代表進行發言。
隔壁宿舍的馬紅棗,她父親的工作是崔父幫忙安排的,十幾年前的事了。後來她們成了初中同學,她便心甘情願當崔妙妙的跟班,來串門的時候,捧着她說道:“教務處的老師肯定會選你當新生代表。”
崔妙妙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怎麽不一定了?我覺得肯定是你。”馬紅棗一本正經,“文科的新生代表是你,理科的新生代表是你對象,到時候你倆一前一後上臺,郎才女貌,誰看了不羨慕呀。”
崔妙妙最樂意聽這樣的話,聽得嘴角不自覺揚起,狀似責怪地看她一眼。
馬紅棗捂着嘴巴,樂呵呵道:“不說了。”
周難妹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拉着寧荞出宿舍,說去操場散散步。
三月的天氣,不冷也不熱,她們在校園踱步,周難妹說道:“不上大學不知道,現在真成為大學生了,才意識到為什麽當時下鄉的時候,村幹部們都鼓勵我一定要好好學習。”
周難妹和梅舒一樣,也是下鄉知青。
她是高中畢業之後立即下鄉的,其實也沒當多久知青,就聽說了高考恢複的消息。
“我倒不覺得下鄉有什麽辛苦的,反正在家裏是幹活,下鄉還是幹活。”周難妹笑道。
寧荞同樣坦誠,說起自己曾經也是差一點就下鄉的事。
不過當年她的身體不好,家裏人怕她吃不消,所以安排她遠嫁海島。
周難妹睜大眼睛:“你每天都給你愛人寫信,好像有很多話想對他說,還以為你們倆是自由戀愛。”
“不是。”寧荞笑吟吟道,“是家裏介紹的。”
“相親的嗎?”周難妹問。
寧荞點點頭,又搖搖頭:“娃娃親……這是個秘密!”
周難妹樂出聲:“娃娃親居然能找到這麽英俊的對象,這是撿到寶了。”
“他也撿到寶了。”寧荞一本正經。
彼此聊一聊家裏的事之後,關系似乎更加走近。
周難妹說道:“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你知道我為什麽叫周難妹嗎?”
周難妹這個名字,确實有點奇怪。
寧荞之前聽母親說過,很多人在給孩子登記戶口的時候,因辦事人員文化水平不高,會寫錯字,事後家裏人不重視,特地去派出所改名字也比較麻煩,就只能用一輩子。
“本來不是這個‘難’字,上戶口的時候寫錯了?”寧荞問。
“不是。”周難妹笑道,“我爸媽就
是這麽起的名,難妹的意思是,很難再有妹妹。”
不管在城裏還是農村,重男輕女的現象都不少見。
但周家相較之下也算是對閨女沒這麽刻薄,居然讓她去念書,甚至還念到高中畢業。
周難妹并不覺得這番話難以啓齒,嚴肅道:“不用同情我,應該同情我爸媽。”
“因為……”周難妹沖着寧荞眨了眨眼,笑容質樸,“因為在我之後,他倆又給我生了一堆的妹妹,生到一把年紀,老倆口在街裏街坊和親戚們面前都擡不起頭了。後來我二嬸看不下去,說生閨女也好,也好,才打消他倆的念頭,要不然他倆就是拼了老命,也得給我添個弟弟。”
周難妹和寧荞在操場漫無目的地閑逛,過了好久,猜測馬紅棗已經回宿舍了,才轉身回宿舍樓。
可一到宿舍樓,就碰見兩個男同學。
男同學對宿管阿姨說着好話。
“阿姨,我們真找寧荞同學有事。”
“去去就回,一定不在女生宿舍逗留。”
寧荞經過他們身邊,停下腳步。
其中一個男學生看了她一眼,忽地神色頓了一下。
宿管阿姨說道:“人不就站你們跟前嗎?什麽事?”
那男學生望着寧荞的臉,過半晌之後,才被邊上同學推了推胳膊肘:“甄高義!”
他一愣,回過神:“寧荞同學,教務處的老師讓你去一趟,說是讓你在畢業典禮上作為新生代表發言。”
宿管阿姨擡了擡眼皮:“是老師的事,你怎麽不提前說?我還以為你要去送情信呢。”
叫甄高義的男學生直勾勾盯着寧荞。
他給她指了指教務處該怎麽走,又說道:“我送你去吧。”
“不用,我認得路。”
寧荞道謝,而後立馬往教務處趕。
等到她走遠了之後,甄高義和自己的同學也出了女生宿舍樓。
“人都跑遠了,還看?”
甄高義收回視線,說道:“平時宿管阿姨也沒這麽嚴格,估計是知道我們找的是這位女同學,才為難我們的。”
“這也不是沒道理。”對方說,“你看她長得多漂亮,肯定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你說,如果我真給她寫一封情信,她會不會收?”
“那肯定收,連吳教授都說你是我們系的才子,你一出馬,人家哪裏還有拒絕的道理?”
甄高義一笑,點了點頭。
校方将在代表新生在開學典禮上發言的光榮任務交給寧荞。
寧荞自然是慎重對待,每天除了給江珩寫信之外,還得研究演講稿。
演講稿是她自己寫的,崔妙妙在私底下冒酸話,說她的文采好是一回事,可到時候上臺敢不敢發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馬紅棗站在她這一邊:“妙妙,你爸爸不是認識我們學校的校長嗎?讓他和校長說說話,把寧荞換下去吧。”
“這點小事,不用麻煩我爸。”崔妙妙說。
寧荞每天都寫一封信,但并沒有每天往海島寄信。
她每天在信裏都像話痨,說是寫信,其實和寫日記差不多,等到攢到一個星期再一起放到信封裏寄出去,還能省幾張郵票。
該省省,該花花!
開學至今,寧荞還沒有收到江珩的回信。
他每一次出任務,都是歸期不定,好在這回是去接新兵,并不危險,她也不必提心吊膽的。
好幾回寧荞寫着信的時候,低頭看着自己的棗紅色鋼筆,唇角總會不由上翹。
分隔着的遙遠距離,讓思念變得更加濃厚。
在宿舍裏,寧荞和周難妹的關系最好。
梅舒偶爾會和她們一起吃飯,但大多數時候,都習慣獨處。不過梅舒和周難妹畢竟同是歷史系,上課的時候會一起出門,周難妹習慣了梅舒熱衷于嗆人的脾氣,大部分時候都是寬容忍讓,小部分時候,會板起小臉,一個人抱着書走在前面,回宿舍之後也不吭聲。
梅舒跟在後面,表情倒也不是毫不在意。
尤其是在與寧荞對視時,神色有些尴尬。
不過尴尬之後,她又自顧自坐在書桌前溫書。
梅舒一直都是一個好強的人,從開學時說自己“沒輸”,就能看得出來。
也正是因為這份驕傲和好強,才使得她原劇情中與唐鴻錦分分合合數次。
畢竟,誰都不願意當別人的影子。
演講稿已經準備好了,寧荞坐在書桌前默背。
沒過多久,傳來敲門聲。
她離門邊最近,起身開門。
見是崔母,寧荞說道:“阿姨,崔妙妙去上課了。”
“我給妙妙做了飯。”崔母說,“帶了不少,你們室友們可以一起吃。”
崔妙妙的性子不像崔母。
崔母很溫柔,說話做事都透着一股優雅,她說要進屋等,寧荞便給她指了崔妙妙的床鋪位置。
崔母走到梅舒和周難妹身邊和她們打了聲招呼,最後拿崔妙妙的椅子,坐到寧荞身邊:“你這是在忙什麽?”
她的目光落向寧荞的演講稿:“我想起來了,妙妙回來說過,你被選為新生代表發言,很優秀。”
崔母說話時,目光掃向寧荞的桌子。
寧荞整理了一下,笑道:“有點亂。”
“年輕人都這樣。”崔母語氣輕柔,目光掃向她桌上的全家福。
“妙妙在家也是哪兒都亂糟糟的,我一直跟着她後邊收拾。”
崔母淡淡地掃一眼她桌上的全家福,對上她的視線,又移開,笑着問她是否能适應京市的氣候。
過了片刻,崔妙妙回來了。
看見崔母,她驚訝道:“媽,你怎麽突然來了?”
“你上次說想吃我做的糖醋排骨,所以給你帶來了。”崔母站起來,笑着說,“我做的糖醋排骨特別香,有沒有和你室友們說過?”
崔妙妙抱怨地看了崔母一眼。
她和她們什麽關系,怎麽可能和她們聊這些家長裏短的事?
崔母不僅帶了飯盒,還有足夠的碗筷和小碗,都裝在一個袋子裏。
她将飯盒裏的糖醋排骨和兩盤蔬菜分到碗裏,送到閨女室友們的桌上。
周難妹嘗了一口。
這一嘗,她馬上說道:“好好吃。”
寧荞和梅舒也還沒吃飯,很難推辭崔母的好意,便吃了起來。
“好吃嗎?”
“好吃!”
崔母笑道:“下次來家裏吃飯,阿姨給你們做。”
“妙妙,開學都十來天了,也不喊室友們來家裏做做客。”崔母語氣很自然,轉身幫閨女疊好被子,說道,“什麽時候大家都有空,來我們家裏玩一下。”
崔妙妙原本是愛理不理的,聽她這麽一說,擡了擡眉。
她是不是故意請室友們過來,讓她們看看家裏有多大多漂亮?
崔妙妙不再反感,順着崔母的話說:“可以啊,這個周日,要不要來我家玩?”
周難妹點頭,一口答應。
梅舒不感興趣:“我要去圖書館。”
周難妹望向寧荞,腦袋一耷拉。
估計是肯定沒戲了。
上回連和唐同志一起去吃飯,寧荞都不太想加入。
更別說是這次,上崔妙妙家裏。
可誰知道,寧荞并沒有猶豫。
“好啊。”
周難妹欣喜道:“真好,能再吃一回阿姨做的糖醋排骨。”
“你們要是喜歡,阿姨可以經常給你們做。”崔母笑着說。
大哥出任務之後,家裏就只剩下江奇和江果果。
大院裏的嬸子們,看着他倆,都忍不住打趣。
江奇大了,逗他可沒意思,她們便逗江果果。
“你大哥出任務,嫂子到京市念大學,二哥去上班,三哥很快就要參加工作了。”一個嬸子說,“等到他們的工作都落實下來,你也差不多是時候嫁人了。果果,你以後準備嫁個什麽樣的對象?”
“我不嫁人。”江果果說,“我要考大學的。”
“小姑娘的志氣是真高。”嬸子樂了,“讀完大學,不還是要嫁人?”
“我小嫂子說,讀完大學還能讀研究生。”
那嬸子搖搖頭:“讀這麽多年的書,到時候都多大了?真成了老姑娘,還有沒有人要你了?”
“我小嫂子說,讀這麽多年的書,就是真真正正的文化人。文化人可不是讓人挑挑揀揀的,到時候得看我看不看得上別人。”江果果揚起下巴,長開的臉蛋上透着一股子倔強和韌勁,和小時候一樣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擔心得罪大人。
嬸子們:……
寧荞同志怎麽是這樣教小姑子的?
這是啥思想,莫名其妙!
直到這會兒,大家才知道,不光光是江源和江奇已經沒法逗了。
就連江果果也成了個小大人,天真還是沒有褪去,但不再懵懂。
江奇鐵了心,不考大學。
可他到島上國營飯店問起經理招不招廚師,經理卻說,他們單位最近沒有招聘計劃。
江奇也陷入迷茫。
他從十二歲開始,就打定主意要成為一名廚師,然而如今國營飯店不招人,他該怎麽辦?
以前撕日歷的活兒,是寧荞幹的。
如今寧荞上學去了,這就成為江果果的新習慣。
她将挂在牆上的日歷本取下來,先撕去一張,再往後數。
小嫂子不在家的日子,真的很沒勁兒,她一張一張這麽數着,長長嘆了一口氣。
“小嫂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家?”
“少說還有三個多月。”江奇說,“你還不如盼着大哥回來,能早點實現。”
江果果瞪三哥:“誰要盼他呀!”
不過很快,江果果就要推翻自己說的話。
因為她從隔壁大毛口中得知,她大哥要升團長,甚至有可能調離這個海島。
大毛對江珩的崇拜,是整個大院裏孩子們都知道的事。
他全方位關注江珩的職業道路發展,畢竟,江珩可是他的榜樣。
大毛傷感地問:“果果姐,你大哥真的要搬走嗎?”
“我不知道啊。”江果果滿臉懵,“我怎麽不知道啊!”
江果果終于一天數着一天,盼她大哥回來。
大哥回來那天,她剛放學,飛奔到部隊。
遠遠地看見江珩,她使勁招招手,喊他過去。
江珩走到江果果面前。
孩子總歸是孩子,畢竟已經十四歲,可妹妹被保護得太好,仍舊透着孩童的稚嫩與純粹。
家裏的兩個大人都不在,她忐忑也是正常的。
“大哥,你真要升團長了?”
就在三十分鐘前,江珩到了部隊報到,被領導喊到辦公室。
提幹消息已經确認,他以優異突出的表現,得到升遷機會。
江珩颔首:“你怎麽知道?”
江果果擰起眉:“你要調離海島了?”
“是。”
江果果的天快要塌了。
她以前嫌棄大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現在大哥要調走了,她才後悔莫及。
“大哥,你別調走。”
“你調走了,我該怎麽辦?”
“二哥不在家,三哥也快畢業了,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裏。家裏這麽大,我一個人怎麽住?”
江珩:?
“我調離海島之後,你以為你可以一個人住在家屬院?”
江果果傻了:“我要住校?”
江珩告訴自己要耐着性子。
他緩緩道:“我會帶你和江奇一起走。”
“不行啊!”江果果驚呼,“我還要上學。”
“你以為京市沒有初中和高中?”江珩即将失去耐心。
他妹妹的腦袋瓜子不是挺能轉的嗎?
怎麽卡殼了?
江果果愣愣地看着大哥。
京市……京市……京市……
這城市名在她的腦海中打轉。
終于,江果果的眼睛像是通了電的電燈泡似的,“唰”一下亮起來。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延遲兩周的開學典禮上,寧荞坐在臺下,作為新生代表,手中拿着演講稿,在心底默背。
甄高義看着她的後腦勺,期待着她上臺。
他同學說道:“你寫情信了嗎?”
甄高義扯開自己的口袋:“帶了。”
“怎麽還不給她?剛才你們在禮堂門口的時候不是碰見了嗎?”
“不急,等一會兒她演講結束之後,我再去安慰。”
“安慰?”
“你看她這麽文靜,一會兒第一次上臺,估計不一定能發揮好。到時候我先安慰她幾句,再把情信給她,事半功倍。追求小姑娘也是要有策略的。”
同學一臉錯愕地看着甄高義。
甄高義做了幾次深呼吸,還算胸有成竹。
他是他們系裏出了名的才子,被教授誇過一回,從那之後,一些女同學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樣了。甄高義知道自己生得濃眉大眼,長相不差,再加上現在很多男同學都是瘦巴巴的柴火身形,而他不瘦,身上有肉,和柴火男同學站在一起,比他們看起來要氣派許多。
寧荞漂亮優秀,但他認為自己完全配得上她。
等到她下臺之後,最脆弱時,他上前,絕對會贏得她的好感。
甄高義靜心等待。
直到作為新生代表的寧荞,緩緩上臺,接過話筒,站在正中央。
他嘴角揚着。
忽地身旁人說道:“她沒有拿演講稿,居然是脫稿演講?當着這麽多同學和校領導的面,她居然不慌?”
甄高義眯起眼睛。
臺上的寧荞同學,開始演講,聲音悅耳有力,眸光堅定。
她脫稿,侃侃而談,神采飛揚,是令人驚豔的青春靓麗,眸中閃耀着大學生對未來的希冀與向往。
甄高義愣住了。
邊上同學說道:“看來沒機會安慰人家了。”
“果然很優秀。”甄高義說,“更配得上我了。”
邊上同學是真心佩服甄高義:“你好自信,我要是有你這麽自信就好了。”
寧荞演講結束之後,直接坐到後排室友們邊上。
周難妹給她留了位置,激動道:“寧荞,你講得真好,連教務處主任都一直鼓掌呢!”
馬紅棗翻白眼:“教務處主任有什麽了不起的?又不是校長給你鼓掌。”
梅舒望向校長的方向:“校長也鼓掌了,沒看見?”
馬紅棗一時啞然。
她沒看見,也不知道是不是梅舒故意在幫寧荞說話。
崔妙妙淡聲道:“紅棗,後天就是周日了,我室友要來我家吃飯,你要一起嗎?”
“好啊!”馬紅棗很捧場地接話,又問道,“你爸爸在家嗎?我有點怕你爸爸。”
“他前段時間出差,昨晚已經回來了。”崔妙妙笑了,“怕我爸爸幹什麽?他又不吃人。”
“你爸爸多嚴肅……”馬紅棗找到話題,沖着崔妙妙的室友們說道,“你們知道她爸爸是什麽人嗎?”
“什麽人?”周難妹問。
“革委會的領導!”馬紅棗說,“大領導!”
寧荞擡起眼。
崔妙妙失笑:“怎麽?”
原劇情中,平反家屬聯合進行舉報,革委會部分幹部相繼倒臺。
估計是快了。
寧荞看向崔妙妙,試圖再回想後續情節——
有關于這位原女主的室友、以及她那位溫柔的母親。
崔妙妙挑眉:“還真怕了?”
寧荞:……
怕,怕你哭。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熱涼面 15瓶;wosini.、46434663、啊嗚嗚 10瓶;魈魈不知道哦、阡陌紅塵、圓圓樂、彩虹棉花糖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