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劫後餘生。◎
蘇青時送完團團圓圓之後, 回頭看見唐鴻錦騎着自行車追上來。
她側着身,坐在自行車後座:“都說了不用借自行車特地來接我的,你自己都趕着回部隊。”
“這不是怕你累嗎?”唐鴻錦笑着說, “等過段時間, 咱們攢點錢,買一輛自己家的車,就不用問人借了。”
蘇青時坐在車後座,摟着唐鴻錦的腰。
“總覺得剛才寧荞看我的眼神, 怪怪的。”
“怎麽奇怪了?”唐鴻錦停下自行車。
“說不上來。”蘇青時說,“欲言又止的樣子。我都不想和她鬥了, 她還欺負人。”
說到這裏, 蘇青時将臉頰輕輕靠在他背上:“和他們江家鬧成這樣,兩邊都不開心。鴻錦, 你能不能幫我和她好好說說?”
江珩回想昨天發生的事。
一切風平浪靜。
可這仿佛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上輩子,他們死的死、傷的傷,是難以承受之痛。
對方的執念很深,才讓整個江家下場凄涼。
不可能如此輕而易舉,就解除了危機。
江珩提前離開練兵場,往家裏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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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不放心讓寧荞一個人待着。
回到家,江奇已經在做飯了。
江源和江果果聽見開門聲, 快步跑出來:“怎麽是你呀!我們還以為是小嫂子呢!”
“寧荞還沒回來?”江珩問。
“沒有啊。真奇怪,都這個點了,小嫂子怎麽還沒到家?”江源也着急起來。
江果果和江奇還是雲裏霧裏的。
小嫂子只是晚一點兒回家而已, 急什麽呢?
“江奇, 你帶果果去找賀永言。”江源說, “讓他多帶些人過來。”
江奇和江果果大眼瞪小眼。
為什麽?
“還有——”
“大哥, 交給我。”江源拿出當二哥的架勢, 催着三弟和四妹出門,又說道,“我去報公安。”
江珩奪門而出。
隔壁唐家,團團圓圓自己打了一盆水洗手。
他倆洗了小手,水還是幹淨的,要按照往常那樣,将這盆水留着,等舅媽回來再用。
兩個小朋友擡着盆兒,小心翼翼地走着。
盆裏的水濺出來,他們有點想玩,又不敢胡鬧,小手端得更加穩,走得也更加慢了。
“哥哥,舅媽呢?”
“不知道哇。”
“那舅舅呢?”
“也不知道哇。”
江珩的腳步頓了一下,心忽地一沉。
錯了,從一開始,方向就是錯的。
江珩滿大院尋找寧荞的身影。
軍屬們從未見過江營長像此時此刻一樣失态,都吓了一跳,不敢多問,只說沒看見他媳婦。
他的步伐邁得快,出了大院,穿過所有彎彎繞繞的小道。
淩厲的目光掃過各個方向,江珩提醒自己必須鎮定。
腦海中許多被塵封的記憶,逐漸掠過,卻很模糊。
記憶中,他出任務歸來,趕回島上。
寧荞已經出事了,渾身都是血。
江珩盡量讓自己冷靜。
上一世,寧荞是在哪裏出事的?
“江營長——”
江珩猛然回頭。
傅倩然下班回來,騎着車穿過小巷,不明就裏,只覺得江營長和往常不同。
可她和他們夫妻倆的隔閡始終在。
傅倩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這個口,猶豫之下,還是問道:“你是在找寧荞嗎?”
“你見過她?”
“我剛才看她向後山的方向去了。”
“和誰一起?”
“好像唐副營長和叫她去的,跑得很急。”
傅倩然話音剛落,就見江營長朝着後山的方向跑去。
腦海中前世的記憶在頃刻間如潮水般湧出。
是後山,寧荞是從後山摔下去的。
童成義上戰場,根本就不是他的指令。
而寧荞的死,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是一場意外,直到江珩抽絲剝繭,開始調查。
上輩子,在這個時候,唐鴻錦站了出來。
當年在名單确認的最後一刻,身為副營長的唐鴻錦沒有經過江珩的允許,直接加了一個名額。童成義帶病上了戰場,最終為國捐軀,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一點,直到上一世,寧荞死後,一位部隊文職幹部随口提起,江珩才得知實情,最終将目标鎖定。
公安開始調查,拼湊真相。
這原本怪不到寧荞頭上。可唐鴻錦的疑心病很重,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帶着團團圓圓,與那位文職幹部在大院碰見。當時那位女幹部說,自己剛出公差回來,恰巧也去了童成義的老家慰問他的父母。
那一刻,寧荞恰好經過他們身邊。
唐鴻錦擔心寧荞會将這件事告知蘇青時,所以将她騙到後山。
他很小心,步步緊逼,卻沒有碰觸到寧荞。
而後,唐鴻錦回到大院,神不知鬼不覺。
寧荞身上沒有另外的傷痕。
因此直到被人發現墜下山崖死去,都不曾有人懷疑這是一起蓄謀的殺害。
然而實際上,這仍舊不是真相。
真相是,蘇青時生性涼薄,她眼睜睜看着唐鴻錦百口莫辯,背上黑鍋,自己則逍遙法外。
寧荞跟着唐鴻錦上了山。
他說,江果果和一群同學上山摘野果,他勸不住,還得由她出馬。
上山摘野果,像是江果果能幹得出來的事兒,唐副營長語氣溫和熱心,寧荞絲毫沒有懷疑。
可現在,她登上荒涼的後山。
總感覺不對勁。
沒有孩童玩鬧的聲響傳來,安靜得吓人。
往山底下看,是讓人心悸的高度。
寧荞停下腳步:“我回去找江珩幫忙。”
然而她剛轉身,忽地被唐鴻錦擋住去路。
“寧同志,其實我是有些話,想對你說。”
寧荞愣了一下:“說什麽?”
寧荞察覺到危險,有些害怕。
然而唐鴻錦是軍人,她本能地信任軍人同志。
好在唐鴻錦,确實沒有做任何傷害她的事。
大院裏有太多人,托兒所門口也都是熟悉的面孔,人多嘴雜,他一個男同志,和江營長的媳婦聊這麽多不合适,所以才騙她來到後山。他想要對寧荞說的,是自己和蘇青時從初次見面,到相識相知的過程。
“抱歉。”唐鴻錦說,“但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寧荞高高懸起的心落下,她點了點頭:“你說吧。”
唐鴻錦的老家,在安城晉齊村,一個偏遠的山村,連進縣城都是難事,翻過幾座大山,過兩個村口,才能坐上車,有時候進城得用一天時間來回。
唐鴻錦的父母知道念書識字的重要性,省吃儉用攢錢,送他們姐弟倆去縣城念書。唐鴻錦自小住在學校,再到十幾歲的年紀入伍,很少回老家。當兵之後有探親假,那會兒他姐姐已經在城裏有了安穩的工作,回老家探親時,他直接去姐姐家,姐姐姐夫會将他父母也接到城裏,更方便一些。
直到有一回,父親身體不适,要在老家過年,唐鴻錦就是在那一次,見到蘇青時。
長大後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蘇青時。
其實他們并不是第一次見面,可長大後的蘇青時有着與兒時、與全村任何小姑娘都不同的清冷氣質。唐鴻錦對她一見鐘情,但并沒有借機與她說話,因為那時,她有一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對象,叫童成義。
對他倆,唐鴻錦談不上祝福,他是有私心的。也是因為這份私心,使得唐鴻錦歸隊之後,在那份作戰全名單的底下,添了童成義的名字。但當時,唐鴻錦不知道他帶病上的戰場。只是覺得,他每天和青時通書信,既然這麽閑,不如上戰場。後來,他确實愧疚,但已經晚了。
但有關于這些過往,被藏在唐鴻錦的心底深處,并沒有對寧荞說。
唐鴻錦說:“後來發生的事,江營長應該告訴你了。童成義犧牲,我回到村裏,向青時提出結婚。”
“為什麽和我說這些?”寧荞問。
“其實婚後,雖然青時對我淡淡的,可我看得出來,她已經慢慢放下童成義。”唐鴻錦說,“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我知道每一次,都是青時在故意找你麻煩,可你把事鬧大,讓她在這個家屬院裏,也不好過。”
寧荞微微蹙眉。
“你先別急着打斷我,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唐鴻錦立馬溫聲道,“我只是想說,青時已經在改了。她答應我,将童烈士的照片收起來,并且,以後不會找你們家麻煩。她現在已經懷孕了,再過幾個月,我們的孩子出生,她會好好和我過日子。”
“寧同志,請你過來,是想向你道個歉。我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莫名其妙的事。”唐鴻錦又說,“但你也知道青時的脾氣,如果你們鬧了什麽矛盾,不說包容,但請你直接來找我,由我來解決。”
寧荞答應了唐鴻錦的請求。
她看得出來,唐副營長真摯誠懇,懷抱着對未來的期望。
他是真的覺得,他們家已經步入正軌,他們能過上好日子了。
寧荞對蘇青時毫無好感,可也并不想和她針鋒相對。
大家關起門來過自己的生活,多清靜。
唐鴻錦和寧荞說完,便準備下山,步伐邁得輕快。
望着他的背影,寧荞想起原劇情對唐副營長的描述,和大部分軍官不同,他并沒有狠勁,也不好鬥,但樂觀溫和是他的優點。在戰場上,這樣的唐副營長能穩定軍心,只不過原劇情也提過,以他這樣的性子,再往上升,并不容易。
大概是為了避嫌,唐鴻錦走得快,夕陽落下,後山的霧氣很重,沒過多久,寧荞就不見他的身影。
在海島居住多年的軍屬們說過,最近霧重,是因為即将刮臺風了,島上一年能刮好幾次臺風,他們早就已經習以為常。寧荞沒經歷過,倒是有些擔心,提前在家裏做好準備,連臉盆和水桶都多備了幾個,如果到時候屋頂漏雨,不至于被雨水漫了整個屋子。
寧荞突然想起二樓露臺還有幾個木桶沒拿,得趕緊收回屋裏,否則等刮臺風就不好上露臺了。
這樣一想,她也走得快了一些。
可突然間,有人從濃重的霧氣中走出來。
寧荞微怔,來的居然是蘇青時。
蘇青時還是那副清清冷冷的神态,只是開口時,帶着嘲弄:“你是不是很得意?”
唐副營長人高腿長,又急着回家,早就已經走遠了。
她們面對面站着,寧荞察覺到她眼底的戾氣,往後退了一步。
“成義本來已經說好了,等到回來,就和我結婚的。”蘇青時又往前一步,語氣篤定。
寧荞再次退後,回頭朝底下看,倒吸一口涼氣:“你怎麽了?”
寧荞盡量安撫她:“你還懷着孩子,不要沖動,我們下山再說。”
“正因為懷着孩子,才是我最大的保障。”
“很多恩怨,早就應該了結了。”
“我答應放下成義,但也得等到,給他報仇再說。”
蘇青時的語氣慢悠悠的。
又向前走了一步。
恨意埋在心底,每當聽見江家傳來歡聲笑語,她都覺得刺耳,無比刺耳。
她一直沉浸在痛苦中,只差一點,就會被父母為彩禮錢嫁村裏的老鳏夫。
可寧荞卻這麽幸運,被捧在手心中長大,婚後不用做家務,有愛人和小姑子小叔子寵愛,就連工作都這麽好找。
“你以為這麽輕易就找到工作,是因為你有能力嗎?”
“不是,是因為你的高中文憑。有高中文憑的本來就不多,上了島,就更少了。”
蘇青時的眼神變得偏執。
江家人沒有資格過得這麽幸福。
蘇青時考慮過對誰下手。
第一個排除的是江珩,她鬥不過他。而後排除的,是江源和江奇,這兩個孩子的個頭長得很快,過去在老家時,她也有和他們年紀相仿的弟弟,能将她摁在地上打,打得起不來。十幾歲的男孩,一身蠻力,蘇青時不一定對付得了他們。
接着便是江果果。小丫頭機靈,可也只是有一些小聰明而已,讓她消失并不難。可江珩失去一個妹妹,還剩下兩個弟弟,這打擊或許不算大?還是讓他失去深愛的人更好。
蘇青時并不是一時沖動,她想過很多方式,讓寧荞消失得悄無聲息。
本來昨天就打算下手,可江珩一直在家。
到了今天清晨,在托兒所門口碰見寧荞,還看見江源、江奇和江果果歡快的身影。
蘇青時知道,沒法再等了。
江珩警告過她,但那又怎麽樣?
即便讓她失去自由,也得講證據。至于讓她丢了性命,正直的江家人,不至于這麽幹。
此時,蘇青時冷眼望着寧荞,一步步逼近。
寧荞往後退。
退無可退時,她的雙腿已在崖邊微顫。
蘇青時擡起手,又收回。
伸手掐她或推她,很可能會在她身上留下傷痕。到時候再墜下山崖,被人發現時,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寧荞轉身就跑。
可蘇青時眼疾手快,直接擋住她。
寧荞腳下一絆,在山崖邊打滑。她搖搖欲墜,第一次離死亡這麽近,千鈞一發之際,全部的原劇情灌入她的腦海中。
夢中那本年代文,因唐鴻錦是第一個出場的,說是原男主,寧荞便理所當然地以為,蘇青時就是原女主,可實際上并不是。
唐鴻錦的一生中,遇到過很多女人,兒時的母親和姐姐,教會他如何去愛。長大後同村的蘇青時,讓他學會成長。再往後,他的情感經歷也并不是空白,但那都是原劇情後續的事。
原劇情有關于寧荞的情節戛然而止,是因為作為炮灰,她下線了。在她被蘇青時害死之後,唐鴻錦和蘇青時過了幾個月的好日子,生了一個女兒。
後來江珩離真相越來越近,查出唐鴻錦和寧荞曾上山談話。公安同志找上門,唐鴻錦無法辯解。
可江珩和唐鴻錦是多年戰友,他不信戰友會犯下如此不可饒恕的錯誤。
終于,他查到蘇青時身上。
江家人展開對蘇青時的報複。最終,蘇青時終于受到制裁,可江家人下場凄涼。
蘇青時死後,唐鴻錦決定轉業,帶着閨女和團團圓圓離開軍區大院。
這是一本以男主為視角展開的升級爽文,他獨自帶着孩子們,孩子們孝順乖巧,時常給他創造機遇。轉業之後,偶然的機會,他下海經商,随即大展宏圖。在故事的結尾,唐鴻錦遇到真愛,閨女和團團圓圓陪伴在他身邊,千帆過盡,大團圓結局。
而寧荞、江珩還有三個弟弟妹妹們,再無人提起。
這才是真正的、完整的原劇情。
寧荞如夢初醒,伸手奮力推開蘇青時。
她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她必須下山,必須活下去,見到江珩和弟弟妹妹們,她還要回家,見到父母和哥哥嫂子。
寧荞力氣小,這一刻的爆發力,是求生的本能。
蘇青時猝不及防,差點被她逃開,忽地伸手要将她拉回來。
身後有人追趕,寧荞腦海中是原劇情裏自己和江家人的悲慘結局,掙紮着逃跑。
蘇青時使勁地追。
被嬌慣着長大的寧荞,弱不禁風,遠不及她自小做農活練出的一身力氣。
寧荞躲閃不及,跌倒在地。
她的雙手壓在山崖粗粝的石子上,磨出血痕。
寧荞驚恐地後退。
蘇青時失去理智,再不顧是否會在寧荞身上留下傷痕給自己惹麻煩,冷着臉,伸手抓住她,往山崖邊拖拽。
人影籠罩而來,眼前一片漆黑。
寧荞的呼吸仿佛在這一刻停滞,她失去最後一絲力氣,閉上眼。
她将和原劇情一樣,墜落山崖。
然而就在這時,寧荞聽見熟悉的聲音。
她睜開眼,長睫輕顫。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望過去,是江珩。
這一刻的心情,是可以哭出聲的慶幸。
寧荞看見江珩趕到後山。
看見江珩一把抓住蘇青時的胳膊,而後将她甩開。
江珩的雙眸裏都是紅血絲,步步逼近。
蘇青時整個身體伏在崖邊,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驚恐。
但很快,她嗤笑一聲。
“推我下去。”
“直接推我下去。”
江珩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盯着她。
上一世,他們天人永隔。
寧荞是最無辜的,在臨死之前,她有多絕望?
江珩手握着拳,結實小臂青筋暴起。
“不要!”寧荞急切地喊。
軍區大院裏,已然炸開鍋。
公安同志已經到了,部隊裏的戰友和領導們也趕過來。
傅倩然到這時才意識到整件事的嚴重性,告訴他們,寧荞和江營長在後山。
大批人往後山趕。
江果果和江奇本來還在吃瓜看熱鬧,看着看着發現,這瓜是自己家的。
江源臉色煞白:“小嫂子……小嫂子有危險。”
江家的三個孩子們立馬跟着大部隊,往後山趕去。
與此同時的後山,蘇青時啞着嗓子說:“有本事推我下去。”
回想前世,江珩确實很想推她下去。
剛才往後山趕的路上,他也在想,如果這一次來不及,該怎麽辦?誰都不知道蘇青時心底的執念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避開五月九日這一天,往後還有無數個日日夜夜。
上一世因寧荞的死亡,他們全家受到太大的打擊,再加上唐鴻錦被人看見與寧荞一同上的後山,有人證,情形複雜混亂。
即便最後江家讓蘇青時付出應有的代價,可也是兩敗俱傷。
前後兩世,很多人和事都發生了變化,但蘇青時沒有變。她所謂的“愛”,對童成義的愛,從一開始就是病态的。
“推我下去,一了百了。”
寧荞已經站起來,她拉着江珩的衣角:“不可以。”
她仰着臉,緊緊地盯着他,語氣輕柔堅決。
蘇青時的眼神,仍舊挑釁。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珩往後退了一步。
他沉聲道:“我不推,公安同志馬上就到,法律會制裁你。”
“我有幸福的家庭,大好的前程,難道因你而斷送?”
“以後,江源、江奇和江果果會健康快樂地長大。”
“而寧荞,我們所有人都不會讓她受委屈。”
蘇青時咬緊牙關,恨恨地聽着他的話。
就算死,她也想拉一個墊背的,可江珩沒能讓她如願。
“還有,童成義上戰場,是唐鴻錦的意思。”
“作為副營長,他有這樣的權利。”
蘇青時看見公安同志們的身影。
江珩将寧荞護在身後。
公安同志上前抓捕蘇青時。
蘇青時兒時竭力争取上學的機會,可父母讓她為了哥哥弟弟犧牲。
長大一些,她情窦初開,本以為能和童成義結婚,可他永遠離開了她。
結婚是為了逃出大山,蘇青時被唐鴻錦包容着,感覺溫暖,似乎漸漸地愛上他,可原來,是唐鴻錦将童成義送上戰場的。
部隊領導們幾乎是與公安同志在差不多的時間趕到。
簡單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之後,他們表示,不管是誰安排童成義上戰場,都沒有錯。
戰士随時待命,每一位戰士的壯烈犧牲都令人心痛,可“家屬”展開打擊報複,又是另一回事。
蘇青時是聽不進去的。
她冷笑,站了起來。
由始至終,她都恨錯了人。
枕邊人才是罪魁禍首,然而她卻可恥地對他心動。
蘇青時看見唐鴻錦也來了。
天色擦黑,她回頭,直直向後墜去。
衆人驚呼一聲。
唐鴻錦飛身撲上去,去抓蘇青時的手。
蘇青時一心求死。
她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慢慢掰開唐鴻錦的手指。
“青時!”
“砰”一聲。
寧荞跟着大家一起上前兩步,可雙眼忽地被一只大掌蒙住。
“別看。”江珩說。
那樣血肉模糊的場面,在上輩子,他見過。
寧荞會被吓着的。
江家的孩子們,趕到後山。
他們看見大哥将小嫂子擁入懷中。
寧荞一陣後怕,靠在他堅實的胸膛。
雙眸霧蒙蒙的。
江果果哇哇大哭:“吓死我了。”
到這時,江家的危機解除了。
寧荞的死劫徹底過去。
後山并不高,前世寧荞掉落下去,是因為摔到後腦勺,當場墜亡。
可這一世,唐鴻錦抓着蘇青時的手,給了她一個緩沖的力量,墜下時,蘇青時摔得渾身是血,卻還留着一條命。
她被送到醫院搶救。
唐鴻錦一路跟着,失魂落魄。
江珩陪寧荞去軍區醫院包紮手上的傷口,回來時,賀永言和部隊領導們已經先帶着他的弟弟妹妹們到家。
大院軍人和軍屬們将江家圍了個水洩不通。
團團圓圓獨自在唐家。
他們坐在飯桌前,找了兩個冰冰涼涼的包子小口嚼着,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江奇的反應慢了半拍,這會兒才知道,剛才小嫂子有多危險。
他和二哥守在小嫂子身邊,看看她被包紮過的手。
“還疼嗎?”
寧荞鼻尖酸酸的。
原劇情她的結局太真實,劫後餘生,直到現在,她的心仍惴惴不安。
而同時,她也終于意識到,在原劇情中,弟弟妹妹們早就已經與她握手言和。
江珩更不是這麽冷漠,為了給她報仇,他願意付出一切。
寧荞悄悄地看他,這些日子相處中的點點滴滴漫上心間。
原來一直都是甜蜜的。
領導們正在向江珩詳細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看得出來,說到最驚險的時候,江營長神色微頓。
寧荞站在他身旁,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是在安慰。
等到她将手放下,還沒來得及收回,已經被江珩握在掌心。
牽住了她的手,心才真正踏實。
此時此刻,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失而複得。
領導們笑了。
別說是小江家嬌滴滴的新媳婦,就連小江他自己,也是同樣後怕。
唐鴻錦沒有任何遺漏,部隊領導彙報一切。
領導對這件事非常重視。
“作為副營級軍官,你的愛人犯了這樣的錯誤,我們——”
“我決定申請退伍。”唐鴻錦說。
領導一愣:“你想好了?”
唐鴻錦點了點頭。
那天蘇青時被送到醫院搶救,留下一條命。
但她摔斷左腿,落下終身殘疾,腹中的胎兒也保不住了,身上還有許多內傷外傷,需要時間慢慢養着。但沒人給她調養身體的時間,公安同志每天都守在病房門口,等到她的情況稍穩定一些,就要給她錄口供。牢獄之災已經是無可避免的,唐鴻錦不知道走到這一步,她會不會後悔。
這些天,唐鴻錦的腦中一片空白,唯一做的決定,是離開這個軍區。
差一點,就要釀成大錯。
他無法原諒自己,更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這個軍區的每一個人,只希望案件盡快宣判,一切塵埃落定。
唐鴻錦深愛蘇青時,但作為一名軍人,他尚且能分得清大是大非。
不論如何,違法犯罪的事,不能做。
然而他自己又好得到哪裏去?
是他的無底線,是他一再的包容,讓蘇青時愈演愈烈,最後到了差點無法挽回的局面。
這樣的他,已經不配穿上這身軍裝。
從領導辦公室出來之後,唐鴻錦去接團團圓圓。
團團圓圓問了好幾次,舅媽去哪裏了。
唐鴻錦不知道怎麽回答,也不知道應該如何照顧這兩個小孩。
他搖搖頭。
“舅媽也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嗎?”團團問。
圓圓也仰着小臉蛋:“像爸爸媽媽一樣嗎?”
“胡說。”唐鴻錦心煩意亂,下意識低呵一句。
團團圓圓立馬閉上嘴巴,什麽都不敢問了。
派出所侯所長與江珩有交情,特地來到家屬院,問江珩,能不能讓寧荞去一趟醫院。
蘇青時受了重傷,昏迷數日才醒,醒來之後望着自己已經沒有知覺的腿,什麽話都不說,更別提配合做筆錄了。她愛人要在家帶孩子,不方便在醫院陪床,但去過幾趟,她情緒激動,直接就将人趕走了。
公安同志也不好刺激她,但提起在後山的事,只有當聽見寧荞的名字時,她的眼中才有波瀾。
這案子得結,雖然蘇青時一聲不吭,也能給她判,可最好還是能有齊全的筆錄。
三個如今對蘇青時深惡痛絕,不等大哥開口,立即将頭搖成撥浪鼓。
小嫂子差點被她害死,還讓小嫂子去醫院看她?這不可能!
江珩也持反對态度。
“你陪我去,在門口等我,好不好?”寧荞軟聲道,“不會出事的。”
江珩拒絕不了寧荞。
小倆口一同去了軍區醫院。
其實寧荞也想看看蘇青時的下場。
原劇情中,她一直都是蘇青時的對照組,被打壓,成為蘇青時的陪襯,毫無回擊之力。但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之下,蘇青時都容不下她。
到了現在,脫離原劇情的現實世界,她們之間确實有過節,可再深的過節,也不至于殺人。
想起上一世她離世後,江家人和她遠在安城的父母和哥哥嫂子有多傷心,寧荞就痛恨蘇青時。
蘇青時嫉恨自己,寧荞就偏要站在她面前,讓她看看,自己過得有多好。
病房門開了。
蘇青時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她身上受的傷,都已經包紮起來,被單蓋着,看不清。
但臉上的傷痕很明顯,墜落山崖時被枯樹枝劃的,恰好要換紗布,抹了紅藥水,深深淺淺好幾道,令人觸目驚心。
看見寧荞,蘇青時的眼皮擡了一下。
她的表情變得吃力,一只手摁着病床床沿,使勁想要坐起來。
寧荞沒有上前幫忙,離了一段距離,遠遠地站着。
蘇青時自卑又自負。
所有自以為是的驕傲早就已經粉碎,此時連靠坐在病床上都無能為力,她紅着眼圈狠狠地瞪着寧荞,表情猙獰。
“我聽說,江源收到過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他母親為什麽離開他們。”
蘇青時的眸光動了動。
當時她結合自己在大院裏聽見的閑言碎語,裝作知情人給江源寫了一張紙條,經過他身邊時,丢進他敞着的書包裏。紙條上的文字,是鼓勵,告訴他雖然他母親離開是因為嫌他又蠢又笨,可他還是應該放下遺憾,好好生活。
十多歲的孩子,自尊心很強。
他自己悄悄藏好這張紙條,甚至以為真是知情人寫的。
“我還聽說,果果爺爺一直假裝是她媽媽,和她通信,但是你戳穿了老爺子善意的謊言。”
蘇青時終于開口:“謊言就是謊言,就算你們裝得多為她好,也只是僞善而已。她遲早會知道真相,我提前告訴她,不讓她被蒙在鼓裏。說到底,江果果還應該感謝我。”
“至于江奇那邊,你還沒來得及下手。”寧荞說。
蘇青時嗤笑。
江奇心大,她還沒想好怎麽對付他,能讓他像他二哥和四妹那樣,深深受到傷害。
“不要再用你扭曲的愛,侮辱童烈士了。現在你已經知道童成義的事和江家無關,不過我想,你還是不會有任何歉意的。”寧荞淡淡道,“因為你根本就見不得別人好。就算你和江家無冤無仇的,也不希望他們過得好。你自己沒有哥哥弟弟的疼愛,被江珩和他弟弟妹妹們的手足情刺痛,認為這都是惺惺作态。”
蘇青時的神色,不再若無其事。
她最不願聽人提及的,就是蘇家人,他們根本沒有資格成為她的家人。
“你很可憐。”寧荞望着她的眼睛,“所以你希望別人比你更可憐。”
“但是太遺憾了,我們不會如你願的。”
“就算受過委屈和傷害,心中有陰影,可我們會想辦法克服。”
“這就是我們正常人,和你的區別。”
蘇青時攥緊床沿,死死地瞪着寧荞,胸口劇烈起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笑道:“還有團團圓圓呢。”
“不知道要判幾年,但我遲早有出來的時候。”蘇青時語氣森冷,“你信不信,唐鴻錦會等我的。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和他,和團團圓圓生活在一起,到時候他們的日子就沒這麽好過了。”
蘇青時知道寧荞心疼團團圓圓。
作為孩子們的托兒所老師,她聽說寧荞在他們身上花了很多心思。
“你不是很心疼這兩個孩子嗎?你不是願意做老好人嗎?既然這麽心疼他們,就把他們接回家養啊。”蘇青時的唇角仍揚着,挑釁地看着她,“寧荞,你的心地這麽善良,怎麽能讓孩子們跟着我和唐鴻錦受委屈呢?如果不願意照顧他們,又裝什麽善良溫柔?”
“你的父母和哥哥弟弟,應該已經收到你出事的消息了。”寧荞平靜道,“他們很快就到,可能還是想來分一些錢回去吧。”
蘇青時嘴角陰森的笑意僵住了。
寧荞冷眼望着她。
惡人自有惡人磨,蘇青時果然害怕面對娘家人。
“至于團團圓圓,你不用擔心。”寧荞靠近一些,靠到她的耳畔,輕聲說了一句話。
蘇青時不敢相信。
她伸手要去拽寧荞,可寧荞已經往後退,轉身準備離開。
“怎麽可能?”蘇青時近乎失态,在身後尖聲喊着,“你說謊!”
寧荞打開病房門。
蘇青時整個人朝着她的方向撲去,重心不穩,狠狠地摔在地上。
可她的腿動不了。
她狼狽地趴在地上,先是高聲吼着,慢慢聲嘶力竭:“你把話說清楚,你別走!”
“死了,他們肯定已經死了……”蘇青時喃喃自語。
寧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