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估計不是成心的。◎
寧荞被擁入懷中時, 腦子一瞬間變得遲鈍,周遭所有聲音都變成“嗡嗡”一片,感受到的只有溫暖的擁抱。
她暫時忘記原劇情中江營長的冷淡, 也忘記當時心中悸動火苗被掐滅時的失落。
她的手輕輕擡起, 又垂落下來,沒來得及推開,就被江源的聲音打斷。
就這麽幾秒的時間,寧荞回過神, 從江珩懷裏退開時,她心跳的速度還沒有恢複正常, 轉頭去看江果果和江奇。
小丫頭見怪不怪, 在忙自己的事,江奇的神色也毫無波動, 轉頭去翻江珩的行李。大哥每次出任務回來,都會給他們帶一些好吃的,幾個孩子們通常是三兩下瓜分完成。
“大哥?”江源攤開的手臂都快要舉累了,大哥居然沒有擁抱他。
他一臉好奇又期待,但舉起的手,被江珩無視。
江源撓了撓頭,和大哥大眼瞪小眼。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他肯定在不經意間,得罪了大哥!
江源蔫兒了,老實巴交地想着, 這段時間他做什麽缺心眼的事兒了?
肯定有人在大哥進門之前攔住他, 打了小報告。
不是白主任, 就是永言哥!
江營長掃了江家老二一眼。
當年他十三歲的時候, 兩個弟弟都還穿着開裆褲, 他就已經軍事化訓練他倆,教得他們無比聽話。那時父親還在世,父親的戰友們誇他,小小年紀就足夠沉穩,将來長大之後必然有出息。
所以十三歲的孩子,還能稱得上孩子?早該懂事的年紀,居然一點眼力見都沒有,淨會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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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荞已經淡定下來。
就只是一個重逢的擁抱而已,人人都有,沒什麽特別的。
她揉了揉自己發燙的耳垂,湊着熱鬧走上前,和弟弟妹妹們一起看看江珩帶了什麽回來。
“肯定是桃酥!”
“怎麽可能是桃酥?這麽一路帶回來,桃酥早就已經碎掉了!”
“會是大白兔奶糖嗎?”
“江果果小同志,島上供銷社就能買到奶糖,你當大哥傻呀,跑大老遠扛回來。”
寧荞加入弟弟妹妹們的對話,和他們一塊兒猜。
江珩:……
拿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上前,從行李中掏出一個盒子。
三個孩子們眨巴着眼睛等,等到江珩将盒子打開,一個個立馬露出冷漠的神色。
“一人五支。”江珩露出鼓勵的眼神,“好好學習。”
弟弟妹妹們的嘴角抽了抽。
大哥真大方。
孩子們壓根懶得接江珩遞來的“禮物”,該散的都散了,一邊走,還一邊很不甘心地絮絮叨叨。
“島上難道買不着鉛筆?”
“誰想要鉛筆啊!”
“而且,還是五支!五支鉛筆,可以用到我二十歲。”
江果果沖着她三哥,正色道:“三哥,那是你。我學習很認真,五支鉛筆,一眨眼就寫完了。”
“你這麽喜歡,就送你了。”江奇熱情道。
“不要!”江果果喊着,一溜煙跑回自己的房間,剛要重重甩門,忽地想起小嫂子的教育,兩只小手扒拉着門,輕輕關上。
客廳裏安靜下來。
寧荞“噗嗤”一笑。
五支鉛筆能用到二十歲,江奇小同志是鐵了心不想學習。
“他們不喜歡?”江珩低語,繼續在行李裏翻着什麽。
“當然不喜歡啦。”寧荞說。
“誰收禮物喜歡收筆啊。”
“這是你的禮物。”
江營長與寧荞幾乎是異口同聲。
寧荞垂眼望向他修長的手。
他手中拿着一個更精致一些的盒子,上面系着漂亮的綁帶,很少見,像是禮物盒。
兩個人都呆住了。
寧荞抿了抿唇,說出的話,還能不能收回?
江珩遲疑片刻:“這是我在滬市一個專門賣鋼筆的門店買來的,以為你會喜歡。”
寧荞雙手接過盒子。
綁帶很講究,她都舍不得使勁,輕輕扯了一下,就自然而然地松開。
打開盒子,裏面躺着一支嶄新的棗紅色鋼筆,筆尖五角星非常漂亮。
江珩不知道應該送女孩子什麽樣的禮物。
和他一同出任務的戰友們,也都沒有對象,還出馊主意,讓他給媳婦送個搪瓷杯子。
江珩自認為選的這支鋼筆,比搪瓷杯子要強多了。
但似乎沒送到她心坎上。
“沒關系。”為避免尴尬,江珩溫聲道,“如果你不喜歡,下次——”
“我很喜歡。”寧荞打斷他的話。
昏黃燈光下,她纖細的手握着鋼筆,還捧着用來包裝的盒子。
低頭看筆時,她的嘴角翹起,眸光明亮又純粹。
“你喜歡?”江珩怔了一下。
寧荞耐着性子點點頭,又覺得好笑,怎麽不信呢?
她沒有再多說,轉頭去書房。
書房裏有紙和墨水,寧荞打開鋼筆抽了深藍色的墨汁,在紙張上書寫。
她随手寫下的是自己的名字,新鋼筆出墨流暢,連字跡都顯得更加柔和。
寫完之後,她讓江珩來看:“怎麽樣?”
寧荞笑眼彎彎,語調上揚,帶着些孩子氣。
江珩失笑,接過她的筆,微微傾身,在她的名字邊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兩個名字擺在一起,一個溫婉細膩,另一個遒勁有力。
寧荞還在研究這支新鋼筆的出墨,不亦樂乎。
邊上,江珩很認真地看着這張紙。
“你看什麽?”
“般配。”江珩低聲道,“連名字都這麽般配。”
寧荞震驚地看他一眼。
江營長的腦回路,突然有點像大院裏的……秀蘭姐!
江珩:……
不解風情!
傅政委将閨女拽回家之後,就一直沒說過話。
他覺得丢人。
這些日子,他們傅家吵得家無寧日。
閨女要和姓陳的知青處對象,他勸過,也罵過,可她一意孤行,做父親的,難道還直接拿着棍棒打嗎?
最氣憤時,傅政委怪自己過去太寵孩子,寵得她不知人間疾苦,跑去跟着沒本事的知青擔糞水,還以為是真愛。
擔糞水這回事,她如今被所謂的愛情沖昏頭腦,還以為這是甜蜜的負擔,可真結婚之後,過的是這樣的苦日子,就不再甜蜜,只剩下負擔了。
傅政委承認,最開始他是認為姓陳的知青無法給自己閨女過好日子,才極力反對。見到人之後,陳文油嘴滑舌,會哄人,他便更不吃這一套。再到今天,陳文露出真面目,大院裏所有人都親眼看見他在軍區大院有個對象,在村裏還和其他小姑娘不清不楚。都到這份上了,傅倩然回來之後,居然還敢跟父母頂嘴,還好意思摔門進屋哭。
為這種人哭,值得嗎?
“真該讓她去碰一鼻子灰,真撞得頭破血流了,看她還有沒有這麽硬氣!”傅政委猛地一拍桌子。
駱書蘭無奈道:“你這就是在說氣話,倩然真受了委屈,你難道不心疼?昨天晚上你還在和我說,要給遠房堂妹發個電報,問倩然能不能去她那裏暫住一段時間呢。”
駱書蘭給愛人倒了一杯茶,好聲好氣地勸道:“閨女是傷心了,傷心還不能哭嗎?讓她好好發洩幾天,這事就過去了。”
“哪裏過得去?大院裏這麽多雙眼睛看着,以後她只要出門,就會有人指指點點!”
“被指指點點總比真和這個知青繼續處對象來得好。他裝得跟真的一樣,連我都差點被他糊弄過去,如果閨女和他結婚,等到結婚之後才知道他有作風問題,才是晚了。”駱書蘭溫聲道,“話又說回來,你也得提前做好心理準備。今晚出了這麽大的事,大院裏人人都惦記着,他們議論,也是人之常情。硬着頭皮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我都多大年紀了,臉皮哪有這麽薄。”傅政委嘀咕兩句,又說道,“再說了,我是政委,誰真敢指着我的鼻子笑話?”
“是是是,老政委。”駱書蘭笑道。
傅政委被愛人一勸,心裏好受多了。
只不過聽見屋裏時不時傳來的啜泣聲,就頭疼。
閨女哭成這樣,當父母的,說不心疼是假的。
但他們并沒有去勸。
這一路,傅政委和駱書蘭将閨女保護照顧得太好,她天真爛漫又驕傲,不懂得識人,嘴巴還硬。
趁這個機會,讓她體會人心險惡,也讓她知道,跌倒了,就得自己爬起來。
說到底,遇見這樣一個黑心眼的對象,錯不在傅倩然。
可她總要學着長大的。
唐鴻錦給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報了名,上軍區的托兒所。
團團圓圓是聽話的孩子,舅舅讓他們去托兒所學本領,他們就乖乖地去,不哭也不鬧。接送是由唐母負責的,這兩個小娃娃很好帶,三歲半的年紀,邁着小短腿,走的路遠了,也不嚷着要抱抱,一點都不嬌氣。
蘇青時對這兩個孩子,說不上喜歡,但也不厭煩。家裏多兩個人,也就是多兩雙筷子的事,更何況他們年紀小,吃不了多少糧食,連睡覺都不用哄,很讓大人省心。
唐母這一趟來,是因唐鴻錦前段時間出任務受傷,需要人照顧。現在他休養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該重新回到團裏。唐母受夠了在這個家中時時刻刻看人臉色,早就巴不得趕緊回老家,可現在家裏多了團團和圓圓,她難免放心不下。
指望蘇青時是不可能的,唐母只好教兩個孩子自己洗衣服、洗澡。
團團和圓圓雖因這段時間的經歷變得怯懦,可畢竟還小,玩水時有滋有味的,偶爾還會發出清脆可愛的笑聲。
“姥姥……”圓圓小聲道,“你看我的手上,長雪人啦。”
唐母的語氣變得更加和藹:“傻娃娃,這是肥皂泡沫,哪裏是雪人。”
“肥皂雪人。”團團奶聲奶氣地說。
聽見兩個孩子們稚嫩的語氣,唐鴻錦忍不住笑。
他摟着蘇青時:“以後我們的小孩,一定也這麽好玩。”
蘇青時已經不排斥他的擁抱,靠在他懷裏時,竟也不由開始暢想将來。
團團圓圓是好玩的,有時候她會被他們逗笑,可又會想起唐鴻錦的姐姐。唐鴻錦的姐姐叫唐清錦,看起來通情達理,實則難以接近,心思很重。當時唐鴻錦要娶她,家裏長輩都同意,只有唐清錦持保留意見。唐清錦在私底下說她性子不好,弟弟和她結婚,将來會過得很辛苦。
唐鴻錦沒有理會姐姐,執意要娶蘇青時進門。那次他調侃時順嘴提了唐清錦的話,蘇青時和她的梁子,就這麽結下了。
不過後來唐清錦墜崖身亡,再深的恩怨也就此一筆勾銷。
蘇青時不會苛責打罵唐清錦的孩子們,但也做不到打心眼裏疼愛。
如今,聽唐鴻錦說起未來他們倆的小孩,她的眉心逐漸舒展。
“我會是一個好母親嗎?”蘇青時問。
“你會。”唐鴻錦語氣深情,“你會是好母親,團團圓圓也會是最好的哥哥姐姐。”
團團圓圓洗好了澡,換上舅舅給他們準備的幹淨衣裳出來。
唐鴻錦沖着他倆招招手。
“團團圓圓,想不想要一個弟弟?”唐鴻錦問。
兩個孩子剛玩好肥皂泡泡,釋放出孩童天性,把頭搖成撥浪鼓。
“不想要。”
蘇青時的眸光冷下來。
唐鴻錦一臉意外,察覺到愛人的不悅之後,他走上前,蹲在孩子們面前,抓着他們的手,嚴肅地說:“團團圓圓,你們以後一定會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你們要好好照顧他們,對他們好,陪着他們一起玩,知道嗎?”
團團圓圓的小手,被舅舅緊緊捏着。
他們有點疼,有點害怕,讷讷地點頭。
蘇青時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吓到孩子們了。”
等到唐鴻錦松開手,客廳裏的氣氛又恢複如常。
蘇青時忽然在想,如果将來她也有一個孩子,那一定得要一個女兒。
最受寵的小女兒,被哥哥姐姐讓着,什麽都緊着她。
就像江果果和寧荞那樣。
寧荞在軍區小學工作了一段時間,确定清晨的到崗時間之後,她摸索一陣子,開始踩着點兒上班。
江果果和小嫂子仔細研究過,每天早起二十分鐘,跟着她一起出門。
有小嫂子載着去上學,又能省出在路上磨蹭的時間,這樣算下來,小丫頭要比其他同學早到将近四五十分鐘。
寧荞和江果果約法三章,提前到校,她得看書寫字。
否則,她倆就分頭走。
如果是別人對江果果這樣說,她指定把下巴一揚,分頭走就分頭走。
可這會兒是小嫂子的話,小丫頭得聽。
江果果用力點頭,背上書包,坐在小嫂子的自行車後座:“出發!”
整個軍區小學這麽多的學生,就沒幾個是家裏大人接送上學的。別說從大院去學校沒山路了,就算是有山路,當長輩的,也不會浪費時間瞎折騰。
畢竟都是十來歲的大孩子了,上個學,哪有這麽嬌氣。
也正是因為這樣,江果果小同志在第一次坐寧荞的車去上學的路上,收獲好多眼巴巴的目光。
她可嘚瑟了,兩只手摟着小嫂子的腰,臉蛋貼着她的背,沖着看她的同學們點點頭。
這麽大的排場,無比威風。
等到江果果和她小嫂子的身影漸行漸遠,還在後邊慢吞吞走着的同學們,仍沒有從詫異中回過神。
“江果果她——”
“她都已經坐車了,兩只腳為什麽在地上走?”
“我也看見了!她伸長了腿,夠到地上,一直在扒拉呢!”
三年二班的班主任正趕着去上班,露出欣慰的笑容,緩緩道:“江果果是擔心她自己沉,怕寧老師載不動她,所以才用腳使勁扒拉地面。這孩子真懂事,你們應該向她學習。”
班主任說完,又加快了腳步。
從這兒走到學校,腳程再快,也得耗個二三十分鐘,得抓緊時間了。
落在後面的三年二班同學們:???
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們都不會相信,班主任居然微笑着誇江果果。
連江果果都被誇懂事,實在是太離譜了!
寧荞到了學校才知道,傅倩然請假了。
請了七天的假,至于七天之後會不會銷假,得看她到時候的身體情況。
寧荞現在負責人事處的後勤工作,考勤方面的記錄,也得由她登記。
登記好之後,她再按照朱老師安排的任務,将這些年其他同學的資料分明別類,妥善整理好。
後勤辦的工作枯燥乏味,這些活兒,朱老師自己都不願意幹,現在見小年輕這麽有幹勁,更能歇下來,好好沖一杯茶喝。
“寧老師,你知道傅老師家裏出什麽事了嗎?”朱老師問。
早上請假,是傅倩然的母親親自來了學校一趟。
軍區大院發生的事,就在軍區大院了結,大院軍人和家屬們也知道不能傳到外邊去,因此,朱老師并不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但直覺告訴她,肯定不對勁。
畢竟一般來說,剛辦好入職手續的新同事,都會竭力表現,尤其是在兩位同事一起競争教師崗位的這段時間。
“你們住一個大院,肯定知道她怎麽了。”朱老師又問,“你跟我說說。”
寧荞低頭整理資料,自然道:“我也不清楚,怎麽了?”
“我問你呢,你倒反過來問我了。”朱老師笑了笑,沒再追問下去。
江果果這個期末的考試成績,和小嫂子的工資挂鈎。
她拍着胸脯保證好好學習,可不是說說而已,這兩天每晚都坐在書桌前,認真看書,好幾次都看得打哈欠了,連小嫂子都喊她睡覺去,可她還是咬着牙堅持。
江果果都九歲了,還是第一次這麽努力。
與上輩子不同,這一世江果果聽了小嫂子的話,去詹霞飛家玩時不打人也不罵人,收起所有霸道的小脾氣,甚至小嫂子給她買了瓷娃娃,她還和朋友交換着玩。
因此,詹霞飛的媽媽沒有要求班主任給她換座位,她倆還坐在一起。
他們班有七十多個學生。班主任安排座位,不可能顧得上每一個同學。一般成績差些的,就被安排在後排。往後坐的同學們,離黑板遠,看不清上面的字,一開始還會使勁看一看,時間長了,發現老師也顧不上他們,就懶得再學,不是趴在書本上發呆,就是靠在課桌上睡覺,惡性循環。
之前還有家長來學校問,怎麽孩子晚上死活不願意睡覺,班主任又好氣又好笑,在學校都睡飽了,晚上回去可不是睜着眼睛等天亮嗎?
“江果果,你在畫什麽?”詹霞飛扯了扯她的衣服。
“我沒有畫畫。”江果果一本正經,“我在記筆記!”
詹霞飛:“啊……”
“上課呢。”江果果将手指比在唇邊,“噓。”
江果果仰着脖子看黑板,看見烏泱泱一大片後腦勺。
講臺上,班主任拿着粉筆寫個不停,她聽得仔細,手握着鉛筆寫個不停。
詹霞飛說:“江果果,愛學習的同學,都坐前排,要不你也換到前排去吧!”
江果果歪了歪頭:“我換到前排,你怎麽辦呀?”
詹霞飛很講義氣道:“沒事,學習要緊!”
江果果的心裏暖暖的。
這就是小嫂子說的,有朋友的好處嗎?
“你個子比我高,坐到我前面之後,把背停直一點,這樣我上課睡覺就不會被老師發現了!”
江果果:?
詹霞飛給的建議,江果果還是采納了。
只不過,詹霞飛驚奇地發現,她換了位置,但換的居然是第一排的“寶位”!
每個教室第一排的位置,都是老師特地留給好學生的。只有成績好,受老師喜愛的同學,才能往前邊坐。
反正都要換位置,江果果直接就瞄準第一排。
班主任不好答應,也不好拒絕,猶豫了好半晌。
江果果眯起眼睛:“老師,我看不清。”
“看不清?”班主任驚訝道。
“黑板上的字太小了。”江果果用兩只手,扯着兩邊的眼角,“我得這樣才能看見。”
“不好,你這是近視了啊!”班主任說,“行,你去把桌子和椅子擡到第一排,坐在項嘉平旁邊。回頭記得讓哥哥嫂子帶你去配一副眼鏡。”
江果果立馬往回跑,去搬桌椅。
詹霞飛幫忙,兩個小女孩“哼哧哼哧”将課桌往項嘉平邊上擡。
等到終于坐穩之後,江果果兩只手往課桌上一放,坐得端端正正。
舒坦。
“你撒謊。”項嘉平說,“你根本就沒有近視。”
江果果兩只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埋頭看書:“別吵,在學習。”
江果果的視力可好了,黑板上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但非常時期,就要用非常手段,坐在第一排,那學習效果能和後排一樣嗎?
小丫頭順利登上“寶座”,但還是有點緊張。
因為放學出門時,詹霞飛告訴她,她的新同桌項嘉平可會讀書了,門門考第一,從來不稀罕和他們後排只知道睡覺的同學為伍,出了名的“嫉惡如仇”。
江果果的心髒噗通噗通直跳。
項嘉平會不會去告狀,說她撒了謊?
江果果擔心這事被小嫂子知道,回家的路上,愁眉不展。
寧荞騎着車,覺得吃力。
回頭一看,小丫頭的腳在地上幫忙滑動。
難怪呢,怎麽騎都騎不快。
寧荞對江果果說:“你一點都不沉,不用這樣。”
江果果将兩只腳收回來,仍舊心不在焉的。
“怎麽了?”寧荞問。
江果果的心提到嗓子眼,用力搖頭。
見後座的小丫頭又晃動起來,寧荞笑道:“是不是學習太累了?”
江果果輕輕嘆氣,腦門子抵在小嫂子背上。
小嫂子現在是很溫柔,可如果發現她撒謊的事,肯定會很失望……
回去的路上,江果果還在做思想鬥争。
到了大院,寧荞将自行車停在車棚,剛要回家,迎面碰上駱書蘭。
“書蘭姐。”寧荞打了聲招呼。
駱書蘭笑着點點頭,将她拉到一旁:“小寧同志,你最近都沒和我們家倩然一起玩了嗎?”
駱書蘭說起傅倩然和陳文的情況。
陳文被公安同志帶走的第二天,傅政委去了派出所一趟。傅政委生傅倩然的氣,可自家閨女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不能坐視不理。了解情況之後,派出所同志說,陳文犯的不是流氓罪,至于作風問題,還得有大隊管。
在派出所待了一宿的陳文,哭得滿臉眼淚鼻涕,傅政委見真不得這慫樣,恨不得傅倩然能來親眼看看。出了派出所的門,陳文回大隊,傅政委也特地跟着過去。
發生這麽大的事,公社點名批評陳知青,除了要求他寫檢讨書,當着全體村民和生産隊隊員的面念之外,還罰他關禁閉。但傅政委認為這還不夠,給知青辦寫了一封信,揭露陳文的真面目。
這信,傅政委不光是自己寫,還拉上姜知青一起。
看着姜小蓮告發陳文時的積極性,傅政委不由感慨,自家的閨女,怎麽就這麽不争氣?到現在還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步都不願意出來。
舉報信是寄出去了,公社領導告訴傅政委,這回的事鬧大了,恐怕陳文将被永久取消回城資格。
這樣一來,有關于陳文的事,終于告一段落。
“我也不知道倩然是怎麽想的,她不哭、不摔東西,連飯都不吃。”駱書蘭說,“小寧同志,書蘭姐知道你也怪倩然。但你們這麽好的關系,你說話,她應該會聽。”
寧荞垂着眼簾。
其實有一小段時間,她和傅倩然真的很合得來。她還記得她們一起騎着車上班,一個在前面笑,一個在後面追的情景。
可後來,傅倩然對她的疏遠,并不是一場誤會。
“小寧同志,就當是給書蘭姐一個面子,去看看她,行嗎?”駱書蘭放低了姿态,為難地開口。
寧荞沒有去看傅倩然,但回家給她寫了一封信,請書蘭姐幫忙帶過去。
因為面對曾經的朋友,一些重話,她很難說得出口。
接過信的駱書蘭,向寧荞誠懇地道了謝。
她知道這件事,寧荞和江珩,以及賀永言,都幫了傅家一個大忙。傅倩然任性時,就連當父母的都拗不過,更別說朋友了。前陣子閨女刻意和寧荞保持距離,駱書蘭都看在眼裏,勸是勸了,可孩子不聽,她也無奈。
為了這件事,如今寧荞心裏有隔閡,也是難免的。
等駱書蘭離開,江果果好奇地問:“小嫂子,你和倩然姐怎麽啦?”
寧荞将鋼筆的筆帽蓋上,還沒開口,就見江果果握着她的鋼筆把玩。
她立馬拿回來,往江果果手裏塞了一支舊鋼筆:“玩這個。”
江果果轉着舊鋼筆,“啪嗒”一聲,不小心摔在地上。
寧荞:……
好險。
“小嫂子,你和倩然姐吵架了嗎?”
“沒有吵架。”寧荞托着腮。
只是因為朋友的疏遠有些失落,現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是倩然姐做錯事了嗎?”
寧荞認真道:“錯的不是她。”
江果果還是搞不懂大人之間的事。
不過想起做錯事,她就心驚膽戰的。
到時候小嫂子發現她撒了謊,會不會也不跟她說話了,只寫信溝通?
太可怕了!
白天,團裏戰友呂良才收到一個包裹,是他對象寄來的。
包裹裏有冬天的衣物、父母做的臘肉和一些地方小吃,其中最讓人眼饞的,是一條他對象親手織的圍巾。
賀永言要羨慕壞了,一只手拿着分到手的小吃,另一只手,摸了摸圍巾。
“別摸,手髒!”
賀永言沒好氣道:“這只手是幹淨的!”
呂良才一臉警惕,将圍巾塞懷裏揣着。
賀永言幽幽嘆氣:“你是怎麽找到對象的?”
“家裏介紹的呗,第一天我倆去逛公園,她冷了,我給她披了一件外套。後來回去,她和媒人說,感覺我這人不錯。”
賀永言只差拿筆記下來。
江營長上了心,也全神貫注地聽。
天冷的時候,要給寧荞披外套。
“後來呢?”賀永言又問。
“後來我們就開始處對象了。一開始每天見面,等到探親假結束,我就回部隊,一有空的時候,就給她寫信。”呂良才提起對象,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久而久之,感情越來越好。等今年過年回去,我們就要結婚了。”
江營長再次記在心底。
将來出任務的時候,也要給寧荞寫信。
“等一下,我沒聽明白。”賀永言又問,“怎麽就感情越來越好了?就寫幾封信?”
呂良才翻白眼:“你為什麽總找不到對象,這不就是原因嗎?說了半天,就只記着寫信了。”
“江營長,你說是不是?”他望向江珩。
“你別問他,他懂什麽?”賀永言斜江珩一眼,“他也不是自己找媳婦的,運氣好,有一門娃娃親!”
呂良才緊張了一下。
怎麽和江營長說話的!
可就在他以為江營長要像在練兵場時那樣板着臉教訓人時,突然聽見人家謙虛地開口。
“如果是像我這樣的情況,你認為應該怎麽培養感情?”江珩問。
呂良才:???
賀永言:???
他倆掏了掏耳朵。
有沒有聽錯?
“培養感情——咳——”呂良才清了清嗓子,“我想想。”
江珩回家的時候,還想着呂良才給自己提供的建議。
送禮物,像是買紗巾、雪花膏之類的。
壓馬路、逛公園、在海邊吹吹風……要等到他休假的時候。
這其中,就只有看電影最容易實施。
呂良才說,他在老家時,經常帶對象去電影院看電影。電影題材單一,看來看去也就那幾部,兩毛錢買兩張電影票,好幾對小情侶進進出出,電影的內容都能倒背如流。
島上沒有電影院,但部隊操場基本上一到一個半月,就會放一次露天電影。
江珩問了部隊電影放映員,确定了時間,回家就把江果果喊到自己跟前。
“你幫大哥一個忙。”江珩說。
“不幫。”江果果沒精打采,“我自己都自身難保呢!”
“怎麽了?”江珩很有做大哥的風範,暫時将自己的事放到一邊,“跟我說說。”
江果果立馬打起精神:“我不會告訴你的!”
開什麽玩笑,把她的小秘密告訴大哥,只會讓狂風驟雨來得更早一些。
“你讓我幫什麽忙?”江果果轉移話題。
“下個星期三晚上,部隊操場要放露天電影,那時候我應該還沒回來。你早點把小板凳搬到操場,給我占個位置。”
呂良才說,他有一次回老家,沒有提前告訴對象。等到了之後,先聯系對象的妹妹,給了兩張電影票,讓她們姐妹倆一起去電影院。等到了電影院,妹妹趁機開溜,呂良才出現,給了對象一個天大的驚喜。
部隊裏放電影,一般來說,操場前部和銀幕後面是地方群衆以及部隊家屬的位置。
軍人的區域,在整個操場的中心和兩側。
江珩讓江果果提前把位置占好,到時候再出現,陪寧荞看完整場電影。他不知道對于寧荞而言,這算不算驚喜,但他自己倒是非常期待。
江珩溫聲道:“不要告訴別人。”
“我們已經聽見了。”
江源和江奇扒着書房的門。
“我們知道了!”兄弟倆嚴肅道,“大哥放心。”
“保證完成任務!”江果果點頭附和。
江珩看着他們仨的表情,莫名覺得靠不住。
可孩子還是需要鼓勵的。
江珩比了一個大拇指。
三個大孩子一臉懵。
大哥誇人的樣子,好僵硬哦。
部隊操場很久沒放露天電影了。
天還沒黑,家家戶戶都準備着,早早把晚飯吃了,到時候第一個搬着小板凳去操場搶最好的位置。
大院裏的氛圍太好了,寧荞也被感染,看了好幾遍手表。
今天的天色,怎麽黑得這麽晚?
秀蘭姐家裏飄出香味兒。
江奇去看了看,蹭了一顆剛炒好的蠶豆。
邊看電影,邊吃炒蠶豆,光是想一想,三個孩子就要流口水。
寧荞見狀,便拿着票挨家挨戶地問別人家裏有沒有蠶豆。
大家鄰裏鄰居的,蠶豆也不像肉這麽貴,吳大娘給她舀了一大勺,讓她盡管拿回去吃。
寧荞拿着蠶豆回去,江奇立馬開炒,争分奪秒的,江果果都快要為他三哥捏一把汗。
誰家都不容易,寧荞不能白拿蠶豆,回家之後盛了一小碗紅糖,給吳大娘送去。
紅糖少,蠶豆多,算是等價交換,吳大娘樂得合不攏嘴,大院裏的人便開始感嘆,說這小姑娘真懂得辦事。
望見這一幕的蘇青時,對此不屑一顧。
她最煩的,就是各種人情往來。
但電影還是要看的。
蘇青時和唐鴻錦一起出門,身後跟着團團和圓圓。
“舅舅,電影好看嗎?”團團問。
“你們看不懂的。”蘇青時說。
“看不懂也沒事,就當去湊個熱鬧。”唐母牽着團團圓圓的手,一起出大院,往軍區操場走。
唐鴻錦的手上扛着三張板凳。
“三個大人一人一張,倆孩子就坐腿上。”他笑道,“到時候占一個最好的位置,讓你看得清清楚楚的。”
乍一眼望去,一大家子人,倒也和睦。
只不過此時,誰都沒心思關注唐副營長一家,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