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明知故犯 ◇
盼兮拍了拍時卿的背,分開後,時卿像是想起什麽,她走到桌案前,拿出一個小匣子,又将它交給盼兮。
“這是何物?”
“你打開就知道了。”
在時卿期待的目光之下,盼兮将小匣子打開,發現是一支木簪,上面雕刻着她最喜歡的幽蘭,而花蕊中間,還有停留着一只蝴蝶。
“喜歡嗎?”
盼兮點了點頭,時卿笑道:“我就知你會喜歡,也不枉我跟老先生學了半月,刻損了好些物料,才得來這支幽蘭簪。”
盼兮聞之更加歡喜,對那幽蘭簪愛不釋手,“竟是你做的,手真巧。”
盼兮取出幽蘭簪,又遞給時卿,“快為我戴上。”
司音看着時卿為盼兮戴上發簪,那恩愛的模樣讓她氣憤不已,只恨不得沖進去好好教訓時卿一番,殿下都這般惱了。而時卿卻跟沒事兒人一樣,還真将女子給帶回了公主府,甚至是與那女子調情。
古往今來,發簪皆是定情之物,唯有心儀那女子,并願娶她為正妻,方才會贈與發簪。
這發簪還是時卿親手做的,她将殿下置于何地?!
氣憤促使司音顧不得禮數,直接闖了進去,她将銀票拍在桌上,“驸馬爺,這是殿下讓司音還給你的。”
說罷,又狠狠剜了盼兮一眼,随後轉身快步離去,生怕遲一刻,便忍不住拔劍替悅禾殺了這對「狗男女」。
盼兮的心情并未随着司音的舉動而毀掉,她走到銅鏡前,左右看了看頭上的發簪,“好看。”
時卿瞥了一眼桌上的銀票,微風徐來,吹動着票角,不知是何原因,她竟有些莫名的煩躁。
時卿本想忽視,可票角被吹動的聲音在她耳邊放大,她取過杯子,壓在了銀票上,順勢也将那莫名出現在心底的情緒一齊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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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兮摸着發簪的手驟然放下,眼中的溫柔在頃刻間結了冰,又如深不見底的寒潭,“時卿,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迎娶齊國公主!”
盼兮站直了身子,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時卿身上。
冰冷刺骨的寒意向時卿襲來,讓她不得不站起身來。
“山莊的規矩,不到生靈塗炭的地步,萬萬不可入世,你身為雲兮山莊的莊主,竟明知故犯,你可知罪?”
“我..”
時卿神色慌張,盼兮的每一句話皆帶着震懾力。而那道不容任何人違抗的目光,都促使她的膝蓋微微彎曲。
目光中的冰冷并未變過,但視線卻自上而下,落在了時卿的膝蓋上。
就在時卿的膝蓋即将與地面接觸時,她翻了個白眼,身子一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少來,你這話對付曦茗曦月還行。”
盼兮眼中的冰冷融化,“小阿卿,你長大了。”
“是啊,您還是跟當年一樣稚嫩。”
盼兮抿嘴笑道:“這麽些日子不見,我的小阿卿嘴變甜了。”
盼兮腳步輕移,向時卿走近,“不過..小阿卿,你變壞了喲,竟敢讓我陪你演戲。”
“演戲是真,但送簪子給你,也是出自真心。”
盼兮摸了摸頭上的發簪,笑道:“回答得不錯,我便不惱你了。”
“你怎會突然出現在洛陽?”
“鞑靼玩膩了,便來齊國走走,說不定還能拜訪拜訪老朋友,正好來看看我的小阿卿,還有小阿卿的夫人。”盼兮在時卿身旁落坐,“原先被事情耽擱,抽不開身,未來向小阿卿道喜,小阿卿,你該不會惱我吧?”
“我豈敢惱你,你事務繁多,不過是成婚,又怎能勞您大駕。”
盼兮一手撐着腦袋,嘴角的笑意溫柔,她伸出手,食指指尖輕點時卿眉間,“小阿卿真是越來越壞了,竟損起我來了。”
時卿輕笑道:“什麽老朋友,我可識得?”
“若是小阿卿能越過時間,興許是能識得。”
時卿翻了個白眼,問了等于沒問,“我對你的事可沒興趣。”
“口是心非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時卿懶得跟她扯這個話題,又将倒好的水推到她面前,“喝水。”
“你可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到底是為了何事,我能為你做什麽?”
正要喝水的盼兮眉眼微擡,“小阿卿心疼我了?”
時卿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就當是吧。”
“是就是嘛,什麽叫就當是。”
盼兮也不再逗時卿,她直接道:“聽聞梅莊出現了。”
時卿點了點頭,“确實,但他們這次做的事都太詭異了,我一時間還猜不出是誰,但能肯定的是,對方一定在皇室中。”
“我倒是已經知道是誰了。”
時卿從不懷疑盼兮的能力,“是誰?”
“小阿卿想知道嗎?”
時卿沒有回答,因她了解自己,更了解盼兮,她從來都喜歡自己尋找答案,而盼兮更不會告訴她答案。
盼兮笑了笑,将杯子放于桌,又将目光落在了門外,“這公主府倒是大,比鞑靼公主的府邸都要好看不少。”
時卿沒有接這茬,而是問道:“若我查出梅莊莊主是誰,你會怎麽做?”
“小阿卿,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何處置梅莊莊主,是莊主的職責,可不是我的。”
言下之意,盼兮不會插手,全憑時卿的意思。
“你會待多久?”
盼兮抿嘴輕笑,手又攀上時卿的臉,“小阿卿是舍不得我嗎?”
掌心的溫度向時卿傳遞,人皮面具透過原本的肌膚,進入血液,随後流向四肢百骸,她老實道:“是。”
“那我就多待上幾日,省得小阿卿太過挂念我。”盼兮收回手,“夜深了,該歇着了。”
司音站在一側,自她将所見、所聽原原本本禀告悅禾後,悅禾就一直僵在那裏,就像是被人點了穴。
原本在書寫的悅禾只呆呆地握着毛筆,可細看之下,便會發覺,那只握着毛筆的手已是緊得不能再緊。
司音感受到了懼意,她從未見過悅禾這樣,哪怕是冷笑幾聲,也比現下好。
最終司音的擔憂戰勝了懼意,她輕喚出聲,“殿下..”
“你是說,時卿對盼兮說——我好想你?”
語氣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是。”
“你是說,時卿抱了盼兮?”
司音冷汗直冒,“是。”
“你是說,時卿親手做了發簪,送給了盼兮?”
一股寒意自腳底,一路湧上心頭,司音抹了抹額頭上的薄汗,答道:“是。”
“咔嚓——”
悅禾手中的毛筆應聲而斷。
司音道:“殿下息怒。”
悅禾的目光自桌案移到了司音身上,“息怒?”
“什麽息怒?為何息怒?”悅禾的指尖微松,斷了的毛筆落在宣紙之上,帶出了幾筆墨色,“本宮何時說惱了?”
撲面而來的怒意,以及那令人喘不過氣的威儀,都讓司音慌忙跪下,“司音知錯,求殿下責罰。”
十指緊握成拳,悅禾深吸一口氣,試圖撲滅那股已燃燒起的怒意,“起來吧。”
司音生怕再惹悅禾不快,又哪兒敢起身。
“本宮不說第二次。”
“多謝殿下開恩。”
悅禾在身後的椅子落坐,“既然是親手做的發簪,只等着贈與她,那便說明她們原本就認識,這個盼兮是雲兮山莊的人,又或者她不是。”
這便是悅禾,在憤怒之下,也保持着她該有的理智。
“時卿出過山莊,在武林大會,二人很可能在途中偶遇,又或是時卿騙了本宮,她常常出入江湖,白禦醫為其探脈,結果都與傳言吻合,她确實活不過兩年。可在最近的日子裏,她的身子似乎有所好轉,連咳嗽都少了許多。雖說藥不間斷,但那是白禦醫開的方子,你別忘了,白禦醫也僅僅只是禦醫,又哪裏比得過雲兮山莊裏的大夫。”
悅禾的目光不慎落在毛筆上,斷裂的痕跡與那幾道墨色,提醒着她方才的沖動,又似乎要将她壓下去的情緒再度勾起,她慌忙移開視線,“神醫都奈何不了的病,又豈會被區區禦醫治好?”
“殿下是說,驸馬爺的病是裝的?”
“猜測而已。”
司音道:“那可需要司音試探一番?”
“你近不了她的身。”
悅禾的語氣中不帶任何嘲諷,而是在闡述事實。
“今日的偶遇是假,在盼兮撞上時卿的那一刻,她便知曉了盼兮的身份。所以才會打了那公子哥,盼兮費盡心思,要進入公主府,究竟是為何?”
司音低下了頭,她哪兒敢随意說她的猜測呀,她只将所見所聽禀告了悅禾,便惹得悅禾這般惱怒,她若是說盼兮與時卿有私情,那等待她的,可不僅僅是跪着那麽簡單了。
“一定是特別熟悉的人,不然也不會一下便猜中對方的身份,你說這個人,究竟會是誰?”
司音感到無比的慶幸,這個問題,她能回答,她道:“曦月近幾日都與康樂在一起,故不會是她,難不成是曦茗?”
悅禾沒有搭話,司音又道:“曦茗管着雲兮山莊的大小事務,心思深,也最能算計,雖性子冷淡,但她若是裝,是一定能裝出來的。”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但她為何要裝?”
悅禾一下便道出了問題的關鍵,她緩緩起身,“我既已見過她,她直接來公主府便是,何須易容,更犯不着用別的身份接近時卿。”
司音想了想,“若是她不願被人發覺呢?”
“洛陽城中,除雲兮山莊的人外,也就你我識得她,而且以她的身手,來去自由,無人能攔。”
司音拱手道:“請殿下恕司音愚鈍,實在猜不透。”
悅禾的目光落于窗外,喃喃道:“她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