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會騙人 ◇
“殿下,您已經三天三夜未合眼了,還是回去歇會兒吧,驸馬爺若是醒了,司音定會率先禀報殿下。”司音勸道。
三天前,她與曦月合力救下了二人,悅禾只受了些擦傷,時卿卻不然,後背被尖銳的石子刺傷,掉落懸崖後,又懸挂在樹上,腹部因此受到重創,手臂也被劃傷,自手腕而上,一路延伸,因其體弱,無法承受兩個人的重量,故手也脫了臼。
幸在時卿命大,她二人又來得及時,才未丢了性命,只是三天三夜過去了,時卿一點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對時卿寸步不離的除了悅禾以外,還有曦月。
曦月附和道:“是呀,夫人已經照顧主子好幾日了,也該去歇歇了。若是主子醒來發現夫人如此憔悴,定會心疼的。”
“夫人既然想守着主子,等主子醒來,也便應該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莫要等主子醒來了,夫人卻倒下了。”
司音勸道:“殿下,即便是不歇息,也用些吃食,填填肚子吧。”
悅禾望着時卿,眼中的情緒很是複雜,“曦月,你好生照看夫君,若夫君醒了,定要派人告訴本宮。”
“是。”
悅禾剛一站起,便覺一陣眩暈,又重重跌回凳子上,驚得司音慌忙扶住她,“殿下。”
悅禾擺了擺手,“無礙,扶本宮出去吧。”
“是。”
司音雖不知悅禾怎麽了,但卻知道悅禾的心,必定是有了微妙的變化,就連她告訴悅禾,皇後受了何懲罰,悅禾都沒什麽興致,只靜靜地在時卿床邊守着,不發一言。
悅禾由司音攙扶着,腳下雖邁着步子,思緒卻飄到了九霄雲外,她的情緒很是複雜,向來能精準判斷一切的她,頭一次迷茫了。
眉間的血雖已擦去,但那個位置卻依舊滾燙,就像是已經刻在了上面,無法抹去。
她不知真假,也不知時卿的初衷,難道真的是因為那虛無缥缈的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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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識才多久呀,便愛到願為對方舍棄生命的地步,仿佛唯有話本才有,又或是那些窮書生異想天開杜撰出來的故事。但那些故事,只是為了哄騙女子舍棄一切,為那荒謬的謊言而獻祭自己。
那時卿呢?
時卿的目的是什麽?
雲兮山莊的神秘,除了時卿外,無人能解,而齊燕兩國皆對雲兮山莊尤為敬畏,想必也看不上她所擁有的一切。
難道是因為責任嗎?
就像時卿說的那樣,她們成了親,她是時卿的夫人,她們是一家人。
但說來可笑,越是不承認的事,便越會挂在嘴上。不僅僅是潛移默化地暗示對方,也是在提醒自己。
悅禾不知道,更不明白。
“司音,你說,她的目的是什麽?”
司音被問倒了,但她知道,悅禾不信愛,也厭惡那所謂的愛,“司音愚鈍,不知驸馬爺的心思,但驸馬爺應是真心想救殿下的。不然也不會在手脫臼的情況下,還死死拉着殿下的手不放。”
這正是悅禾疑惑的來源,她看到了時卿的真心,“那她為何要救本宮?”
“她是殿下的驸馬呀。”恐悅禾惱,司音又道:“司音只能想到這個。”
悅禾知道她話裏的意思,司音傾向于愛,“你說,會不會是苦肉計?”
司音怔了怔,“殿下不是說,苦肉計是最低劣的手段嗎?驸馬爺應該不至于如此吧,何況白禦醫是咱們的人,我也為驸馬爺探過脈,她确實不會武,身子也..此番受了重傷,恐怕..”
剩下的話,司音沒敢再說下去,因她看到悅禾的臉色隐隐有了變化。
“但在那種情況下,苦肉計也是最有效的,不是嗎?”
話雖如此,但在司音提及時,她的心已經有了一絲慌亂,這種情緒太過陌生,讓她不适,甚至有些不安。随着情緒的擴大,她只能用這番話來壓制它,并且提醒自己,她該理智。
“司音,人是會騙人的啊。”
司音知道,這不僅僅是說給她聽的,也是說給悅禾自己聽的,“司音懂了。”
只是越是控制的東西,在有一日,終究會如潮水般湧來,将人徹底淹沒。
曦月向窗外探了探,确認悅禾走遠後,這才将幾扇窗戶關上,複又跑到床邊,對床上的人道:“主子,公主已經走了。”
時卿蹭地一下坐起,嘆道:“可算是走了,有吃的嗎?快給我拿點兒”
“等着,馬上來。”
想起這幾日的遭遇,時卿心裏就苦,“這幾日不僅要喝藥,還要喝粥,悅禾是真狠,吐出來的也給我硬灌下去,害我嘴裏除了苦味兒還是苦味兒,難受死我了。”
曦月走到桌前,又桌下摸出了幾個油紙包,“知道主子苦,今兒一早就給主子準備好了,醉香樓的大肘子,還有雞腿、排骨,全是葷的。”
說完,還舉着東西沖時卿擠眉弄眼。
時卿咽了咽口水,“快給我。”
曦月将油紙包放在床上,拆開後又為其遞了箸,“吃吧。”
時卿夾起一塊排骨放入嘴裏,原先的苦瞬間被化解,食物所帶來的快樂讓她身心愉悅。
“好吃,好吃。”
曦月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主子會喜歡,這可是我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的呢。”
“這些我也吃不完,你也吃。”
曦月就等着時卿這句話呢,她也不客氣,是拿起一塊雞腿便啃了起來,“主子,你要裝到什麽時候呀?你看你躺在這兒,公主呢,整個就是一人精,天天盯着你,你受罪不說,還有暴露的風險。”
“悅禾是個聰明人,在這種情況下,她是不會輕易動我的,而我也能趁此機會養養神,何樂而不為呢?”
曦月又拿起一根排骨往嘴裏送,“那經過主子的苦肉計,悅禾公主她能信任主子嗎?”
“若是旁人,那必定會信,可若是她,那便不好說了。”
“啊?”曦月一臉詫異,“那主子不是白受傷了嗎?”
時卿擡眸,慌忙将箸塞到曦月手裏,“快收好,有人來了。”
時卿剛躺下,門便被踹開了,随後康樂急急忙忙地跑來,“驸馬哥哥,驸馬哥哥。”
康樂撲到時卿床前,哭喊道:“驸馬哥哥,你怎麽了?出事兒了怎麽都不告訴康樂呀?”
“驸馬哥哥,你千萬別死呀,你死了的話,康樂找誰評理去呀!”
“你是不知道,那女登徒子差點把康樂的公主府給拆了,驸馬哥哥你快醒醒呀,你要為康樂做主啊。”
康樂越說越激動,又開始拼命晃動着床上的人,試圖将她晃醒。
曦月扒開康樂,“小賊,你快放手!”
“本公主的事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話音剛落,一股香味飄進康樂鼻子裏,“醉香樓的肘子?”
康樂又嗅了嗅,“還有排骨,雞腿?”
康樂順着香味一路往下,目光又落在了床上,她将被角掀開,見裏面果然放着用油紙包的肘子,不禁咽了咽口水。
她幹笑幾聲,就像是抓到了曦月把柄,“好哇,身為驸馬哥哥的侍女,不好好照顧驸馬哥哥不說,你還偷吃肘子,等驸馬哥哥醒了,本公主一定告訴她,讓她好好罰你。”
曦月翻了個白眼,“除了會告狀,別的倒是什麽都不會。”
“你..”
康樂低呼一聲,又瞬間反應過來,冷笑道:“別以為本公主不知道,你是想激怒本公主,萬一把驸馬哥哥吵醒了,你好惡人先告狀是不是?”
康樂輕哼一聲,驕傲地仰起頭,“你的小把戲,本公主已經看透了,你再怎麽激怒本公主都沒用,本公主是不會上當的。”
康樂扭頭去看時卿,見其嘴上隐隐有些反光,她蹲下身來,目光緊鎖時卿的唇,“驸馬哥哥,你的嘴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手還未碰到時卿的唇,便遭曦月呵道:“住手!”
康樂眨了眨眼,手也僵在那裏,這女登徒子犯病了?
曦月道:“男女授受不親,公主此舉成何體統!”
“切——”
下一刻,康樂突然拽着時卿的衣袖搖晃,是又搖又拍,哭嚎着曦月的罪行,直道讓其為她做主。
時卿身子微顫,她的傷對她來說,雖不算嚴重,可也經不住康樂這般折騰,幾下都正中她的傷口。不僅如此,還錘到了她的心口,正要咽下的肉也因此卡在了喉嚨,她的呼吸瞬間變得艱難,兩滴淚也順勢滑落。
曦月見到了時卿臉上的變化,慌忙将康樂拉開,威脅道:“小賊,你再敢胡說八道,當心我将你寫的功課給撕了!”
康樂氣得咬牙,“你敢!”
曦月不屑道:“你看我敢不敢。”
時卿拍着胸口,待肉咽下後,這才感覺活過來。
“你..”
即便時卿的手收得再快,康樂也看到了那一晃而過的影子,她疑惑道:“驸馬哥哥方才是不是動了?”
“動什麽動!”
“夫君醒了?”
曦月與悅禾近乎同時說出口。
“夫君醒了?”悅禾再說這話的同時,語氣中帶着些連她都未發覺的喜悅,又快步走至床邊,見床上的人緊閉雙眼,心底染上一層失落。
低眸之際,見床角還放着葷食,又看向一旁的曦月,見其滿嘴油光,瞬間明白了。
“皇妹今日怎麽有興致到本宮這裏?”
康樂道:“本公主是來探望驸馬哥哥的。”
“多謝皇妹關心,驸馬昏迷未醒,不宜見客,皇妹闖也闖了,看也看了,也該回去了。”
康樂抿了抿嘴,“可是她明明..”
“咳咳咳——”
突然出現的咳嗽聲打斷了康樂,時卿緩緩睜開眼,目光向右移動,拖着虛弱的嗓音道:“夫人..”
“夫君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