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國破
楚國,長勤五年初冬。
楚國皇宮前,一個滿臉血污的将軍策馬而來,一邊大聲喊道:“讓開,緊急軍情,快讓開!”
守宮的侍衛認出來是衛将軍,最近戰事緊張,陛下吩咐過,若遇緊急軍情不得阻攔,所以他們連忙退來,衛将軍一路策馬直接沖進了皇宮,直到跑出很遠守門侍衛才看清,衛将軍的後背似乎還插着一支箭!
楚帝正在批閱奏折,突聽衛将軍匆匆跑來,跪在禦書房門前哭道:“陛下,我們敗了,二皇子他……殉國了!”
楚帝手中的朱筆啪一聲掉落在桌上,染紅了手下的奏折,他顫抖着身子沖到禦書房門外:“你說什麽?鈞兒他……殉國了?”
衛将軍把腦袋扣在地上,痛哭流涕:“二皇子被大禹的二皇子蕭霁宣用計偷襲,射殺後還将二皇子的頭顱砍下挂于馬脖子上做羞辱,導致我軍軍心大亂,邊城沒守住,邊城百姓被蕭霁宣帶兵屠了城!”
楚帝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往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倒:“我的鈞兒……”
旁邊的太監連忙扶住他,跟着紅了眼眶,心裏一陣悲涼:楚國真的要完了嗎?
楚國雖小,但原本也富庶強大,直到先帝登基後,先帝是個奢靡享受之人,自繼位後就大肆修建別院行宮、縱情享樂,全然不将百姓放于心上,後來被別有用心的大禹送來一個美人和親,先帝完全不解大禹賊心,寵信那個美人更加日日不早朝。
大臣們苦口婆心勸誡、先太後也一遍遍規勸,然而先帝都不放在心上,反而在那個美人的挑唆下加重百姓賦稅,建起酒池肉林,惹的天怒民怨不說,更是寵信小人,卻将忠臣斬殺殆盡,後來那個美人又誣賴先太後害死她腹中胎兒,先太後被賜毒酒自盡,自此後先帝就更加沉迷享樂,後來甚至開始挪用軍糧為自己享受,導致國家積弱、邊關将士無心守城、百姓更是食不果腹。
終于大禹等到了時機,一舉破開楚國國門,先帝害怕了,幹脆把皇位給兒子一丢,自己逍遙的去做太上皇了,可憐楚帝一接手就是個爛攤子,幸虧他勤勉仁愛、兢兢業業,這才逐漸又被百姓所信任,後又斬奸佞招賢臣,總算暫時穩定住朝局,只是終究積弱已久,面對外國強敵不是其對手。
前幾年大禹還願意和談,無非是楚國忍辱負重每年進獻不少金銀,但從前年開始,大禹突然提出要楚國成為其下屬國,楚國自然不願意,這才惹怒了大禹,開始發兵征戰,因為連年戰争,好不容易稍微緩過來的楚國百姓又開始食不果腹,家中男兒紛紛上了戰場,不過好在這次是為國家尊嚴而戰,百姓跟大臣倒也甘之如饴、萬民一心,只是随着戰事拉長,楚國國內幾乎已經沒有适齡男兒、百姓也再無餘力交出糧食,國家已經不堪重負,如今楚國最骁勇善戰的二皇子又被大禹所殺,只怕這次真的完了!
楚若正在殿內看書,突然聽到窗外有宮人小聲哭泣:“二皇子都死了,咱們該怎麽辦?大禹會不會把咱們都殺了?”
“我們家就在邊城,我爹娘會不會都已經死了?”
楚若手裏的書掉在地上,甚至顧不上穿鞋赤腳跑出去:“你們說二哥戰死了?”
丫鬟吓了一跳,白着臉跪到地上:“公主……”
楚若當年出生時正遭遇楚帝受難,導致早産後期又沒好好養,因此身子很不好,宮裏沒人敢讓她操心,關于前線戰争,皇上跟皇後下了死令不許任何人說給她聽,就怕她憂心忡忡下影響身體,若是被皇後知道她們說漏了嘴,一定會打死她們的!
楚若見問不出什麽,也沒耐心再等,提着裙子赤腳往禦書房跑去,剛跑到禦書房門前,氣都還沒喘勻,就聽到書房裏母後的哭聲:“我的鈞兒……大禹欺人太甚,竟然連他的頭顱都懸挂在馬前羞辱,連死都不給他尊嚴!”
一個大臣痛心的勸道:“皇後娘娘節哀,往下咱們還是先把二皇子的屍首讨回來,邊城已經被破,大禹攻進皇城指日可待,眼下還是要先考慮對策!”
另一個大臣大怒:“還讨論什麽?邊城數十萬百姓全被屠殺殆盡,大禹這是要絕了我們楚國啊!”
二哥死了,還被斬了頭顱挂于馬前!邊城數十萬百姓被屠殺……
楚若一口氣岔住,撕心裂肺的扶着門框咳了起來,禦書房裏的人聽到咳嗽聲,都連忙跑出來,皇後見她咳的面紅耳赤,吓的趕緊幫她拍背:“若兒,你怎麽了?不要吓母後!”
遠處楚若的丫鬟也趕了過來:“公主!”
楚若緊緊抓住皇後的胳膊,清瘦的手上青筋都浮現出來,她嘶啞着聲音質問:“二哥死了?大禹屠了我邊城的百姓?”
幾個大臣全低下頭,皇後閉着眼睛淚流滿面,楚若又咳起來,只感覺胸口一陣翻湧,她連忙用袖子捂住嘴嘔了一聲,一口血瞬間染紅了衣袖,皇後跟皇上吓的連忙喊太醫,楚若卻定定的看着袖子上的血,咬牙低喃:“蕭、霁、宣!”
戰事又進行了一個多月,楚國終于抵擋不住了,大禹手段兇殘,每破開一城便下令屠城,楚帝縱然再有骨氣可也不能眼睜睜看着百姓被大禹屠殺殆盡,最終到底還是服軟了,願意接受大禹招降,成為其屬國。
大禹很快派來使臣宣旨,封楚帝為長勤王,另還有一道聖旨,就是要求各屬國皆要送一名皇子入大禹為質,此舉也是為了更好的控制屬國。
大臣們紛紛跪了一地,以性命要求楚帝再與大禹決一死戰,楚帝此生只娶了一個皇後,因此楚國只有兩個皇子,其中二皇子月前戰死,如今只剩下大皇子還在前線沒回來,若是送他去大禹為質,那楚國的江山将來誰繼承?這豈不是要斷楚國的根嗎!
楚若坐在梳妝鏡前盯着銅鏡中傾國傾城的面容,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痛恨自己是女兒身,她頭也不回的問身後的宮女:“宮外現在是什麽景象?”
倚翠低下頭不敢回答:“公主,奴婢不知。”
其實不用她說楚若也能想象到,肯定是民不聊生、山河破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們楚國已經沒有可以上戰場的男子了,若堅持下去只會有更多城被屠、更多百姓死于戰亂,古有越王卧薪嘗膽,力量懸殊之下,忍辱負重才是活路,争一時義氣只會給百姓帶來更多災難!
楚若放下手裏的梳子問道:“大哥還有多久回來?”
倚翠恭敬回道:“已經傳了信,這兩日就該到了。”
“你們都下去吧。”
倚翠帶着所有宮人全部退出去,關好房門後打發走小丫鬟,她一個人守在門口。
楚若拉開抽屜,裏面躺着一個精致的紅色瓷瓶,她拿起瓷瓶又看了一眼鏡子裏自己的容貌,眼神逐漸堅定下來:身為楚國公主,既然享受了該有的尊貴,就要承受相應的代價!
這個瓷瓶是一年前楚國跟大禹正式發起戰争時,兩個哥哥皆上陣殺敵,楚若就從相國寺的方丈那裏求來了禁藥,服用了禁藥,能令身體變的男女不分,若女人服用了,則身上女性特征退化、再難發育,且脈象等等皆分不出男女,只要不脫光衣服,就沒人能看出她是女人。這原本是她為了以防萬一怕宮中突發意外而備的,不想竟然這麽快就用上了。
楚若拿着瓷瓶走進寝殿,絲毫沒有猶豫的吞下丸藥,然後安靜的躺在床上,不過一息的功夫,身體裏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楚若咬牙悶哼一聲,将手帕咬進嘴裏防止劇痛之下咬掉舌頭。
緊接着一波更加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像是打斷骨頭被重組、又像是渾身的血肉都被一片片割下來重新生長,不過一盞茶功夫,楚若已經疼的面無血色、大汗淋漓,氣都喘不出來!
倚翠正在門外守着,突然聽到殿內傳來一聲脆響,像是瓷瓶被打碎了,緊接着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傳出,倚翠吓了一大跳,連忙推開門沖進去,就見楚若正臉色慘白的在床上打滾,嘴角有一絲血絲不斷流下,烏黑的秀發此刻全濕淋淋的撲在她臉上,是倚翠從未見過的狼狽!
倚翠驚慌失措喊來丫鬟去請太醫,又跑上前抱住楚若:“公主,您怎麽了?”
楚若疼的說不出話,突然倚翠眼神一定,看向地上花瓶碎片中一個不起眼的紅色小瓷瓶,她驚訝的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楚若:“公主,您……您吃了禁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