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平易近人韓風雨
帳子外面值守的親衛都認得沈學林。
沈百戶跟在靖王身邊多少年,雖然職位低,什麽好處沒撈到過?比他們這些站在外面喝西北風的強多了。
這次沈百戶抓住了金國王爺,靖王還單獨把他叫過去,肯定又吃獨食了。
不一會兒沈學林從裏面出來,他長得白淨,腦袋上的紅褐色看上去很紮眼。仔細一看,沈百戶的眼眶也微微發紅。
他在帳子外面站了一會兒,注意到周圍人好奇的視線,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冷冷地掃視,直到值班守衛沒有一個人敢看他才收回視線,邁腿離開。
親衛兵望着他的背影,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幾分靖王的模樣。
這沈百戶越來越會狐假虎威了,裝什麽蒜?這下誰都知道沈學林請功不成,反而被靖王教訓了。
韓風雨起了個大早,簡單吃了些東西,就急匆匆到校場去。
今天是雲仞率領大軍出征的日子,他還有幾句話想交代一下,說不定可以在關鍵時候扭轉戰局。
太陽還未完全升起,雲仞沒穿铠甲,只着青色修身短打,在場上站樁。
韓風雨也有好幾天沒活動了,心下癢癢,走過去問:“過兩招?”
雲仞收起架勢,上下打量他,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情願,“殿下,這不好吧?”
韓風雨穿了黑色的單衣,下擺被他塞到了束腰裏。衣服很貼身,從外表看來,韓風雨身材修長,腰肢纖細,胳膊腿都很瘦,看不到肌肉的輪廓,好像風一吹就會倒。
韓風雨不悅地眯了眯眼,“打不打?”
“行吧。”雲仞和韓風雨遇到的其他人不一樣,根本不會裝腔作勢,敷衍都寫在臉上了,“殿下請。”
直到和韓風雨交上手,總兵臉上的不以為意化作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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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沒想到,靖王力氣竟然這麽大!身經百戰的老将一下沒留意,差點被他掀翻。
校場裏還有那麽些兵看着呢,雲仞可不想在部下面前丢臉,不再保留,使出全部的勁兒來,沒想到還是被靖王壓着打,看這位殿下的表情,分明輕松地很,跟貓逗老鼠似的,陪着他玩。
雲仞怎麽變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越急,動作越淩厲,使出的力氣也越大,全都被韓風雨輕松擋了回去。反觀他自己,沒一會兒就氣喘籲籲,只能告饒投降。
“殿下神武,卑職不是您的對手。”
韓風雨松開他,神情淡淡,“雲總兵客氣,各有所長罷了。”
雲仞是真的服氣了,跟在他後面,想着怎麽開口學兩手,以後上了戰場好多幾分活下來的希望。
韓風雨猜到他想什麽,不等他開口,先說:“你學不了。”
雲仞問:“這是為什麽?”
韓風雨:“年紀大了不行。”
雲仞:“……”
“若戰事不利,告訴士兵務必全力進攻,不準割取首級。”
話題突然換到正事上,雲仞愣了一下,片刻後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殿下,這恐怕……”
從戰國商鞅變法開始,士兵就可以用人頭換取軍功,那時候是一首一級,故而又稱為首級。為了激勵士兵英勇殺敵,這個傳統一直延續下來,直到現在仍然存是人頭換取軍功或者錢財。
也就是說,在戰場上打仗,打死了人,士兵們還要把頭顱割下來帶在身上作為軍功的憑據,不然大家都動動嘴,吹個大牛,說自己砍死了成千上萬人,還不都亂了套。
參軍就是為了掙口飯吃,靖王不讓士兵割取人頭,那不就是讓他們白給?
誰願意辛辛苦苦拼了命,終于活下來,結果什麽好處都沒有?這條命令下達下去,怕不是要嘩變。
韓風雨早有思量,他說:“本王可以保證,不會虧待他們。”
事關軍情大事,雲仞不能輕易讓韓風雨糊弄過去,質問他:“王爺用什麽保證?又打算如何獎賞?”
“用本王的名聲保證。”韓風雨道,“此去十二萬士兵,歸來後調離五軍營,編入新軍,俸祿翻倍,官升一級。第一個登上城池的人,賞黃金三百兩,回京之後本王另有重賞。”
天已經大亮,時間差不多,雲仞沒空問新軍是個什麽東西,思量過後給出答複,“如此甚好,希望王爺說到做到。”
韓風雨道:“這是自然。”
士兵整合完畢,雲仞發表講話,鼓舞士氣,接着帶領大軍遠去。
韓風雨将蘇鴻飛任命為衛指揮使,留下來監軍。自己點兵兩萬,略作了下職位調動,帶着他們向東北方行軍,兩日後直入海州。
海州的情況不太好。
這座城池雖然已經被黃瀚占領,卻是死傷慘重,僅僅剩下三千士兵。海州的西邊的兖州、東平,北邊的密州、靈山,都是金國地盤,時不時地派人騷擾一下,勉強可以守住。
只有南邊的淮安府距離最近。
但是淮安離着徐州太近了,徐州還沒打下來,自然不會分出大批兵力去支援海州。
韓風雨來的正是時候,緩解了城內的壓力。
黃瀚親自在城樓上迎接,遠遠地看到黑旗飄揚,最前方是騎兵,中間是神機營,後方是步兵。一眼望去浩浩蕩蕩,氣勢恢宏,靖王混在裏面一點都不顯眼,根本認不出哪個是他。
小兵們好奇地伸着頭去辨認,黃瀚沒那麽多閑工夫,連忙帶親兵下來,打開城門迎接。
大軍臨近,黃瀚才看清楚,原來靖王就騎着馬走在騎兵最前面,繡着“昱”字的旗幟由他旁邊的小兵扛着。
一般情況下,地位最高的人都在最後方,萬一前面有敵人埋伏,還有人墊着,接着調轉方向,長官又是跑的最快的那個。
黃瀚覺得靖王初生牛犢不怕虎,等真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後悔都來不及了。
得趕快把這祖宗送走,要死死在別處,千萬別死在他這裏。
“卑職……”
黃瀚剛抱起拳,腰都沒落實,韓風雨下馬走過去,阻止他行禮,語氣果斷:“非常時期不必多禮,城中情況如何?”
黃瀚只能跟着他一起進城:“百姓很配合,願意提供草料油糧,如果金兵攻城,至少有一半人會留下來抵抗。只是金人那邊有點不對勁,負責調配這附近兵力的守将是完顏洪裕,他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卑職攻下海州已有兩日,金兵偶爾過來騷擾,并沒有太大動靜。殿下路上可曾遇到過伏兵?”
因為韓風雨要過來,完顏洪裕被抓的消息,沒往這邊遞,黃瀚還不知道。
“完顏洪裕去徐蟄看花魁游船,被沈學林抓了,現在已經送到雲總兵手裏。”頓了頓,韓風雨轉頭去看黃瀚的表情,如他所料是一臉懵逼,韓風雨愉悅道:“金國應該派了其他人接任,作戰風格或許不同。”
雖然覺得難以置信,但是人都交給老雲了,應該不會有假。黃瀚想了想最近金人的動靜:“昨夜探馬來報,發現了金軍出沒的痕跡,約是前去徐州,人數應該有四五萬。”
韓風雨沒放在心上,“不用管他們,這裏有多少船只?”
黃瀚說:“三丈高的大船十五艘,炮船兩艘,小船二百一十六。殿下,現在這時機不适合海上作戰,千萬不可在此時攻城,否則怕是連岸都上不了!”
金人又不是傻子,肯定防備着呢。
韓風雨說,“我帶了足夠的彈藥。”
黃瀚琢磨了一會兒,眼睛一亮,“您是打算用火器?”
“嗯。”
軍隊進城,老百姓都躲起來了,也有膽子大的把門窗打開一條縫,悄悄往外看。
韓風雨耳聰目明,自然發現了。他目不斜視,跟着黃瀚去當地的府衙,“這裏的人不喜歡金人?”
“哪個漢人喜歡金人?”黃瀚說,“金人蠻橫,從前幹的就是殺人劫貨的勾當,進了城之後,都把城裏洗劫一空,誰管百姓死活?”
韓風雨問:“金兵數目有多少?”
黃瀚說:“徐州對外宣稱二十萬,我看至多五萬。蔡州、唐州、鄧州,西安、鳳翔、鞏昌,哪一個城都得有人防守。夏國雖然疲弱,也不能完全無視,後面還有蒙古虎視眈眈,金國不可能把兵力都調到南邊。”
韓風雨想的是,金國的士兵裏應該也有不少漢人。
雖說投靠敵國的人,或許不講誠意,絕大多數只是為了活命的普通百姓而已。
這兩種人都可以利用……只是怎麽才能瞞過金人,找人跟他們接觸?
到了衙門,黃瀚帶他去查看文書,裏面有城中百姓的人員名單、牢獄裏犯人的案卷,還有糧倉儲備的糧食和銀子。
韓風雨沒有動那些東西,“今日就先到這裏,勞累一天,本王要休息了。”
黃瀚也沒指望他幹活,甚至在相處之後覺得,靖王也沒傳說中那麽難以相處。
他把最好的住處留給韓風雨,又派了個手藝還算不錯的士兵留下來做飯。
戰争過程很艱難,但是就算再難,也得把這位伺候好了。
聽到士兵說王爺睡下了,黃瀚松了口氣,找自己的軍師商量接下來該怎麽辦。
入夜,月亮爬上枝梢。
韓風雨穿戴好盔甲,拿上自己的劍,跑到大營裏去吹了個口哨,接着陸陸續續出來三百人,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三眼火铳。
韓風雨帶着這三百人騎上馬,用虎符讓守城士兵開門,在月色中奔襲。
白天的時候,他已經估算好金兵的位置。
沖天火光在黑夜中格外亮堂,谷物燃燒産生的煙霧嗆醒了熟睡的士兵。
“不好了!走水了!”
完顏康急匆匆穿上衣服從營帳裏出來,厲聲道:“不要慌亂!快把容易燃燒的搬開!今日是誰值夜?”
士兵們看到他鎮定的模樣,漸漸平靜下來,有序地搶救糧食。
突然一聲槍響,打破了表面的平靜。
“敵襲!是敵襲!”
作者有話要說:
打仗的劇情還有一點,明天是正面對戰+議和。突然發現我寫戰争還挺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