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君要臣死(七)
對于姜蓉兒母女的近況, 明州并不關心。
明州最近有點忙,忙着問皇帝要錢。
作為戶部尚書,明州其實對國庫裏有多少錢心知肚明, 但他還是會在每次上朝的時候向皇帝要錢。
魏榮現在每次在上朝的時候看到明州, 就有點心肌梗塞。
這個家夥, 怎麽就一點兒都不知道罷休呢?
魏榮恨不得捂住明州的嘴巴, 讓他再也不能說話。
本來魏榮已經假裝忘記明州這個人了, 可偏偏明州卻一次又一次地要提醒他。
每次上朝的時候,其他的官員彙報的都是好消息,偏偏就是這個明州,今天說哪裏糟了水災,明天說哪裏有幹旱,後天又要上奏哪些朝廷官員中飽私囊。
魏榮簡直是煩他到不行。
魏榮昏庸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如今還能夠留在朝堂上的官員們又能有幾個好東西?
說得誇張一點, 就是現在拿一把機關槍對着上朝的官員一陣亂射,誤殺無辜的概率估計也低于百分之一。
可以維持本心韬光養晦的官員本來就已經是屈指可數的,像原主這樣還敢說話的官更是碩果僅存。
如今國家情況越來越差,可在上朝時, 官員們卻大多都是上奏折拍皇上的馬屁, 對于百姓遭的苦和難視而不見,只有等事情遮掩不住了,他們才會把情況禀報上來。
古代信息流通不便, 可即使如此, 原主也能夠看得出來江山不穩,京城越來越多的乞丐就是明證。
明州雖然從不自诩是個好人,但他也不至于對此視若無睹。
魏榮既然耳朵聽不見真正的聲音,那他就直接在上朝時告訴他。
只是, 這些真相并不是魏榮想要聽到的。
百姓過得越苦,不就說明他越是無能嗎?那他怎麽還能擺出明君的派頭來呢?魏榮當然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昏君。
魏榮于是就派人私底下去警告明州,讓明州不要總是在上朝時說些有的沒的。
但明州又不是被吓大的,第二天上早朝時,明州照樣還上奏折。
魏榮的臉被打得啪啪作響。
這明州可真是不把他放在眼裏!
魏榮決定親自把明州給召來。
但很快,魏榮就後悔了。
這明州難道當着他的面就不敢開口了嗎?
不光不會不敢,這家夥還說得更加慷慨激昂。
魏榮臉色鐵青,只感覺自己成為了這位大忠臣口中的昏君。
明州他怎麽敢?!
魏榮沒料到明州的膽子居然這麽大,難道他真的不怕自己?還是他真的不要命了?
魏榮當皇帝當了這麽多年,早已經對皇權的威懾力有了十分清醒的認識。他知道沒人可以在皇權的威懾下保持體面。
什麽匹夫一怒,血濺三尺這種事情,魏榮就從來都沒有遇到過。
“夠了!”魏榮腦袋都有些發疼了,“你給我閉嘴。”
明州卻并未閉嘴,反而問道,“陛下,你是身體不适嗎?既然身體不适就該多多休息,不要過度勞累。”
聽這話語的意思像是在關心他,但魏榮并沒有覺得安慰。
原因無他,這明州實在是不會說話,話語如此生硬,聽起來不像是在關心他,反倒像是在陰陽怪氣一般。
魏榮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倦道,“你不要總是跟朕唱反調,朕身體就會好了。”
明州卻仍舊耿直地說道,“陛下,忠言逆耳啊。”
“好了,你退下吧。”魏榮道,“這段時間你就在家裏休息一陣,不要上朝了。”
按照常理來說,皇帝發話了,哪個大臣敢不聽令?
可明州就敢,他搖了搖頭,拒絕道,“皇上,這可不行,江山社稷為重,臣還是要上朝的。”
魏榮頭一次感覺明州如此難纏,他有些生氣道,“朝中那麽多人,少你一個也不少!”魏榮說這話就隐隐有些威脅的意思了。
雖然魏榮覺得明州不能殺,但不能殺不代表不能罷他的官。
要是明州再亂說話,那就別怪他不留情面了。
可明州會怕嗎?
魏榮以為主場在他這裏,可實際上,主場卻是在明州這裏。
于是明州再次耿直道,“陛下,朝中沒我還真的不行。那些個所謂的大臣屍位素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生怕江山做得太穩了,所以想要給自己找點麻煩嗎?”
“你放肆!”明州這話太過大不敬,魏榮實在是怒了,“這是你一個為人臣子的該說的話嗎?你這是在詛咒朕的江山不穩?”
明州詫異地看向魏榮,“陛下,這怎麽叫詛咒呢?難道陛下您還以為您的江山做得很穩?”
魏榮已經知道明州膽大包天,但他也沒有料到明州居然膽子大到了這個地步。
他是真的不怕死嗎?
那他就成全他!
魏榮完全被明州的話給激怒了,他不願意承認明州的話是事實,于是魏榮下意識地忘記了時間回轉的事情,就對身邊的宮人下令道,“來人啊,給我将這逆臣拿下!”
“是!”于是,魏榮身邊伺候的太監以及侍衛們全都一擁而上,準備将明州給捉住。
然而,明州只是身體微微一偏,右手就抽出了侍衛手中的刀,然後一刀砍翻了沖在前方的太監總管。
太監總管的喉嚨被割破了,他捂着喉嚨就倒在了地上,喉管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魏榮被這畫面給驚呆了。
這一幕就好像是在拍電視劇一樣,明州的動作也不快,可他卻能砍翻太監總管,這也太離譜了!
深受魏榮寵信的太監總管就那麽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點一滴地感覺着自己的生命力在消失。
“廢物!”魏榮憤怒地拍了拍龍椅,竟然連一個朝廷大臣都拿不下,這些侍衛是幹什麽吃的?“都是一群廢物!”
然而,更讓魏榮目瞪口呆的事情還在後面。
明州手拿一把刀,竟然以開山劈海一般的氣勢砍倒了一個又一個的宮人。
明明他的身手也只是普普通通,可那群宮人卻更加狼狽不堪,明州只是随手一刀,就必有一人倒下。
好像此時天地間的氣運全都凝聚在明州的身上,讓他一個完全不懂武的人也能手持利刃砍翻一個又一個的武者。
當然,實際上,明州只是裝成不會武的樣子罷了。
若是穿越之前的魏榮,他看到這一幕,肯定會高呼一聲,“氣運之子!”
可此時,魏榮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隐隐有些不安,于是他決定再叫來更多的人來保證自己的安全,“來人啊!給我去叫人來!”
一個瑟瑟發抖的宮女一聽這話就立刻跑走了,“陛下,我這就去叫人。”
魏榮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這宮女逃跑的動作就宛如又往他的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當太監和侍衛們全都倒在地上後,現場只剩下了魏榮、明州和幾個相貌清麗的宮女。那些瘦弱的宮女瑟瑟發抖地站在皇帝的兩邊,腿都抖得不像樣子了。
魏榮知道,指望這些膽小的宮女來救他是根本沒戲了。
魏榮喝問道,“明州!你想做什麽?你想造反嗎?”
魏榮的聲音很大,可是明州卻從這聲音中聽出了對方的色厲內荏。
明州知道,魏榮此刻一定很慌張,他的聲音越大,就越是說明他在虛張聲勢。
明州拖着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刀尖在地面上摩擦發出了極為刺耳的聲音。
魏榮忽然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這不就是一些恐怖片裏會出現的畫面嗎?
明州還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魏榮臉色還勉強保持鎮定,并沒有被吓得屁滾尿流,但他心裏還是有些慌的,魏榮厲聲道,“給我站住!”
忽然,明州站住了,他擡頭直直地看向魏榮,将刀往前一扔,對着魏榮說道,“陛下,你知道這把刀代表着什麽嗎?”
“代表什麽?”魏榮問。
明州此時卻沒有回答,反倒是說,“陛下,你覺得我的武藝好嗎?”
魏榮随口敷衍道,“好,很好!”此時,魏榮的心裏卻在想,來救駕的人怎麽還沒到?真是些廢物!廢物!
“胡說八道!”明州對着魏榮破口大罵道,“陛下,你怎麽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呢?”
魏榮詫異地“嗯?”了一聲,就聽明州道,“我那叫武藝好?我根本就不會武,陛下,你現在還沒看明白嗎?你手底下的人全都是些廢物啊!”
“這些個侍衛,”明州指着躺了一地的屍體說道,“全都是廢物,連我這個不會武的文人都能把他們給砍倒,陛下,你說,他們是不是廢物?”
“是!”明州說過那麽多話,唯有這句話最得魏榮的心,“他們全都是些廢物!”
“廢物的可不光是他們!”明州道,“陛下你手下的文臣武将又有幾人不是廢物?我看城裏的乞丐都比他們要能幹。陛下,你知道為什麽他們那麽廢物嗎?”
魏榮于是便順着明州的話問道,“為什麽?”
明州冷哼了一聲,看着魏榮直白地說道,“因為陛下你也是個屍位素餐的廢物。陛下,若是你當不好皇帝,你就趕快退位讓賢,別占着茅坑不拉屎,你知道如今的江山都被你禍害成什麽樣子了嗎?”
明州的喝罵讓魏榮感到尊嚴掃地,他堂堂天子,竟然被人當衆辱罵。
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嗎?
魏榮從來都沒受過這麽大的羞辱,他要明州死無全屍,方能解他心頭之恨!
就在這時,姍姍來遲的救駕人員終于來了,魏榮聽着一群侍衛趕來的聲音,他的心中也總算是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