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茶館
第56章 茶館
回到衙門,鳳随就被大理寺卿喊過去問話。陳原禮則帶着一幹兄弟們彙總現場搜集到的信息。
陳原禮以前就是個武将,做事最喜歡大刀闊斧,向來都是聽從上司的命令,指哪兒打哪兒。最做不來的事就是逐字逐條地分析情報……一堆零零碎碎的信息,哪一條看起來都是很重要的樣子好嗎?!
于是,陳原禮就有些抓瞎。
他坐在那裏,一會兒看看滿臉沉思狀的司空,一會兒看看同樣抓耳撓腮,滿眼蚊香圈的徐嚴,再看看故作嚴肅,實則雙眼放空的羅松,終于嘆了口氣,深切的感受到了有一個好腦子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
難怪鳳随會對新入夥的司空這麽重視。
“司小空,”陳原禮和藹的望着司空,“有什麽想法,說出來,大家讨論讨論。”
司空回過神來,見一桌子兄弟都懇切的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拿主意的樣子,就稍稍有些不好意思,“是有點兒想法……”
“來,來,你說,我記下來。”陳原禮頓時高興了,有想法好啊,就怕大家都沒有想法!
司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對大家說:“現場勘驗完畢,接下來咱們要做的,就是調查死者的社會關系。玉香樓那邊,大人要親自過去查問,也已經安排了人去看住春娘子的下人,暫且放在一邊。”
司空記得鳳随說了,要明日一早親自帶人去顧橋鎮的。
陳原禮記得挺來勁兒,一聽“暫且放在一邊”,頓了頓,擡筆另起一列,開始接着記。
“現在咱們要考慮的,就是如何調查瑩娘子的社會關系。”司空說:“這位小娘子是桑家的下人,輕易不能離開桑家,看上去日常的行動是受到限制的。但仔細琢磨琢磨,就會發現,她并不是沒有機會接觸外面的人。”
陳原禮連忙點頭。他在桑家的時候也聽那位桑娘子說了,瑩娘子是她身邊受重用的下人,桑娘子有時也會打發她出府替她買一些東西,或者往親戚朋友家裏送東西過去。
而且桑家是城中富戶,身為桑家的當家主母,桑娘子也是要出門交際的。作為桑娘子身邊受信任的丫鬟,瑩娘子出門的機會肯定不會太少。
“桑娘子承諾稍後會将瑩娘子有孕前後出門的次數統計好了送過來。”司空說:“但這種事,我們不能只是指望桑娘子一個人。畢竟她兒子涉案,她或許會出于什麽目的,對真實的情況有所隐瞞。”
或者歪曲。
人性複雜,當一個女人想要保護她的孩子的時候,那是什麽事情都有可能做出來的。
話說到這裏,兄弟幾個的思路也被打開了。
徐嚴說:“我找桑家的下人打聽打聽去,還有鄰居家的下人。主家出了什麽事,或者出門去了哪裏,瞞不過下面這些人。”
羅松也連連點頭,“桑家在城外還有好幾個作坊,桑家父子時不時就要去作坊裏巡視,作坊裏的管事、幹活兒的匠人,對他們的事情或許也知道一些。”
司空對陳原禮說:“大人剛才也說,這案子恐怕跟地下幫派有關,我一個兄弟認識春江樓的跑堂,我打算找他打聽打聽情況。”
之前審問關小虎的時候,他交代跟烈火幫的人聯絡,有兩次都是選在春江樓。司空就覺得,這裏或許是烈火幫的人經常出入的一個地點,作為春江樓的跑堂,多少也會知道一些情況。
陳原禮看着自己記下來的東西,雙眼直冒光,“司空,你說你這腦子,咋長的?”
羅松也若有所思的看着司空說:“跑堂的小子一個個都鬼精的,客人有什麽問題,他們多少都會知道一些……不過要使銀子。”
司空點頭,他也是市井裏長大的人,這些規矩他都知道。
陳原禮一拍胸脯,“哥哥給你寫個條子,等下你就去找陳先生支銀子!”說完又解釋說:“像這樣買消息的支出,走的都是大人的私房,所以要找陳先生。”
作為鳳随的親信,他是有權限支取一定數目的銀兩的。
司空盤算了一下,對陳原禮說:“一兩,或者二兩。”
一兩、二兩的銀子對跑堂的小夥計來說,已經不是小數目了。再多的話,會引起他們的警覺,怕惹上什麽麻煩,反而問不出什麽話來。
陳原禮大筆一揮,給他批了十兩銀子,“你找兄弟去聯絡這個跑堂的,兄弟那裏總不能沒有表示。一次兩次還好,時間長了,誰還替你跑腿。”
陳原禮是懂這個道理的。他們以前在北方邊境上,也是要掏錢養着一些線人的。而作為鳳随的親信,他更是沒少跟這些人打交道。
司空想了想,也沒推辭。陳原禮說的有道理,再者出門辦事,手頭寬裕了總是更方便一些。
兄弟幾個商量完畢,分頭去行動了。
司空臨出門之前又被陳原禮叫住了,小聲囑咐他,“大人今晚要請那個開當鋪的薛少東吃酒,讓你我都跟着。你早些回來,別誤了時辰。”
司空點點頭,“我記得。”
他對薛千山其人印象還挺深刻的,有錢有顏,情商還高。再說鳳随也說了想要通過結識他,搭上他身後的人脈關系。
司空曉得輕重,自然全力配合上司。
領了銀子出門,司空就去了昌平街的福來镖局。他剛才跟陳原禮說起的兄弟,其實是金小五的堂弟金來。
金來以前也在衙門裏做事,是壯班的衙役,負責巡街一類的工作。他脾氣暴,看不上班頭總是厚着臉皮搜刮小商販,言語之間就帶了出來,讓班頭給看出來了。班頭也找機會收拾他,後來金來就跟班頭打了一架,丢了衙門裏的差事。
金來認識春江樓的跑堂,還是司空找金小五打聽情況的時候,金小五告訴他的。
這兩兄弟性格有點兒像,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跟司空也處得來。以前都在衙門裏做事的時候,他們沒少聚到司空那裏去喝酒。
因為有金小五傳信兒,金來已經在等着司空了。見他過來,跟镖局的管事說了一聲,就帶着他去了附近的茶館。
像這樣規模不太大的茶館,在昌平街上少說也有十來家。特點就是店面不大,但是有人說書、表演雜耍,是昌平街上的老少爺們兒消磨時間的好去處。
抛開外有強敵環伺這個問題,以司空個人的經歷來看,這個時代的老百姓日子過的還是很安逸的。
生活相對其他朝代來說,更加富庶。商業也發達,大街上什麽樣的鋪子都有,還有海商專門銷售各種境外運來的稀奇物品。老百姓手裏也都有一些閑錢可以出來消費,于是,走在大街上總會有一種安穩繁華的景象。
哪怕這繁華熱鬧的景象在司空看來多少有些虛幻且不可靠,但身在其中,他還是忍不住希望這樣繁華的景象可以一直一直地延續下去。
林記茶館,二樓的包廂。
司空跟在金來身後,一進門就看見一個身材有些瘦弱的青年正帶着一臉讨好的笑容從座位上站起來。
他的年齡要比司空小一些,十六七歲的樣子,皮膚發黃,人又長得瘦,看上去給人一種營養不良的感覺。
金來就兩邊介紹了一下,“司空,我兄弟。這是小順,就住我家隔壁。你們倆有什麽話就自己說,我先下樓去聽一段書。”
這就是把場地讓給他們倆,他只負責牽個線,兩人要說什麽,他都不參與的意思。
金來一走,小順就有些緊張。他臉上雖然帶着笑容,眼睛裏卻透着些許的不安。
司空看出來了,先不問話,而是叫來茶館的小二,要了一些茶水果子。
順子見他這樣,情緒稍稍平靜了一些。見司空主動幫他到茶,還有些不好意思。
司空看着他,心想到底還是個半大小子,情緒都寫在臉上呢。等再過幾年,怕是城府就能歷練出來了。
不過若是順子是那樣的人,司空也不會找他來買消息了。
看不透的人,司空也不敢用。
“順子,”司空開門見山的問他,“我是做什麽的,金兄弟跟你說了嗎?”
順子有些緊張的點點頭。
司空就沖着他笑了,“我是衙役,跟着我家大人抓壞人的。抓壞人,也盡量保護普通的老百姓。所以,我們需要從各個方面去了解西京城。”
順子繼續點頭,眼神裏還透着緊張,不過說話的腔調倒是從容了一些,“金大哥說了,你想知道烈火幫的事。”
司空點頭,“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拿銀子買你的消息。這個事兒,除了我家大人,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不會給你帶來什麽麻煩,這一點你盡管放心。”
順子的神情果然又放松了一些,“小的知道的不多,不過有一個叫餘江的人,我聽掌櫃的說過,他是烈火幫的一個小頭頭。”
司空記下了這個名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三十來歲,塊頭跟金大哥差不多,人長得挺兇的,左手的手背上有一塊胎記。他經常來樓裏吃飯,出手挺大方的。”順子想了想又說:“他身邊總是帶着兩個人,一個姓田,另一個叫張大全。姓田的那個我不認識,好像是大名府那邊的口音,張大全是西京人,他家就在甜水井胡同的後面,家裏是開豆腐坊的。”
司空對他說的這個地方,影影綽綽有一些印象。他問順子,“這些人有沒有提過什麽人,或者什麽地方?”
順子想了想說:“這些人來樓裏吃飯都不讓人在旁邊伺候,挺小心的。有一次,我上菜的時候聽他們說起了玉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