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筆跡
第33章 筆跡
曹溶死活不肯說,陳原禮和司空也拿他沒辦法。
人家畢竟也是官身,又是在自己的地盤上,真鬧起來,他們兩個人也未必就能讨到什麽便宜。再說,陳原禮也确實不敢以下犯上把曹溶得罪的太狠。他知道他家大人的處境并不那麽安穩,能少一個敵人,總是一件好事。
一行人匆匆的來,又匆匆離開。等他們回到虞國公府的外院,已是日落西山。陳原禮不顧上洗漱,先帶着司空去鳳随的內書房複命。
司空之前曾經來過一次內書房,不過那個時候他急匆匆的,天色又太晚了,他也沒顧上欣賞一下國公府的景色。
這一次,倒可以好好欣賞欣賞了。
鳳随的住處給司空的印象就是開闊。
書房周圍也沒有什麽精致的假山亭臺,都是一些低矮的花木,稍遠些的地方是一片開闊的池塘,池塘對岸是竹林,遠眺景色極佳,但近處卻沒有什麽可以讓人藏身的地方。
司空就覺得鳳随真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
書房本身也修建得極為闊朗,正房連同左右耳房全部打通,不同的功能區域只用多寶閣與書架做了區分,視覺效果上十分開闊。
貫節帶他們走進書房的時候,就見鳳随穿一身淺色的長袍,正立在靠窗的書案旁寫着什麽。
兩人不敢靠近,安安靜靜地等着一邊。
片刻之後,鳳随将寫好的紙張疊起來封好,交給貫節拿走。然後招呼陳原禮和司空在一旁落座。
空青捧了熱茶上來,又悄然退下。
鳳随的目光在他們臉上淡淡掃過,“說說吧。”
陳原禮就将兩次進出玉香樓試探曹溶的經過說了,從“薛記”贖回來的衣服也拿出來給鳳随看過。因為不确定這件事是否與喬穎兒一案有關,所以只是提了提。至于要不要派人去喬家的田莊打聽情況,他也不過問,等鳳随做決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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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提起了司空與曹溶手下厮打一事,以及曹溶最後提醒他們的那話,有些遺憾的對鳳随說:“就是不知道他們在查什麽案子。屬下總覺得,他們正在查的事情,跟喬家、跟珍珠鞋也是有些關系的。”
說着,他将目光投向了司空。本想問問司空有沒有看過銅管裏的東西,轉念一想,看過又如何?難道這小子還能過目不忘嗎?
他的腦海裏剛剛轉過這樣的一個念頭,就聽司空問鳳随,“曹大人在查的事情,對大人來說重要嗎?”
鳳随沉吟片刻,“按理說,皇城司負責的事,大理寺是無權過問的。”
但是可以作一個參考。
司空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了這一層意思。
他就有些猶豫了,他看過銅管裏的東西,這件事到底要不要說出來呢?
司空只猶豫了一下,就決定還是說出來。
一來他只是下屬,什麽線索與案情有關,什麽無關,這些事不應該由他來決定。其次,也是他更為重視的一點,那就是他既然已經決定了跳槽,鳳随就是他的老板,他至少要在這個崗位上盡職盡責。
或者說,他有必要在領導的面前展現自己的價值。
司空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對鳳随說:“請大人賜下紙筆。”
鳳随和陳原禮都愣住了。
“你打開看過?”陳原禮又驚又喜,又有些不确定,“難道你還有過目不忘之能?”
司空有些無語,“銅管裏只有一卷紙,上面也就兩三百字,還多是數據……再說我也不是全部記住了,算不上過目不忘。”
他以前的工作,每天都要接觸大量的數據,所以記憶力也算是經常得到鍛煉。但要說過目不忘,司空覺得,遠遠沒有到達那種程度。
鳳随雙眼發亮,他起身将司空引到書案旁,親自取了紙筆給他,“你寫,我來研墨。”
司空也不在這些細節上跟領導推搡,那張紙條他只看過一次,這種記憶是非常淺的,再跟他們說一些無用的閑話,搞不好他就要把紙上的內容忘光了。
司空立在案前,開始默寫自己記下的內容。
這一卷紙張,似乎是賬本中的一頁,有日期,也有經手人的名字和印章。其中的內容則是一串的名字和數字。除此之外并無其他說明。司空也不好猜這些數字到底是記錄銀兩的數目,還是什麽有特殊含義的編號。
前面一部分他記得很快,到了中間部分就有些遲疑,最後幹脆畫出了幾條直線,對鳳随說:“這裏還有四行,但是我不記得了。”
鳳随莞爾。
他覺得匆匆一瞥,能記住這麽多已經很了不起了。
司空在紙張的最後畫了一個小印的形狀。那是一個小指肚大小的葫蘆形印章,陰文刻着兩個字:長庚。
然後遲疑了一下,在印章旁邊畫了一個小圓圈,對鳳随解釋說:“這裏是一個指印。”
鳳随就覺得這樣一版一印的司空顯得特別可愛。
陳原禮也啧啧稱奇,“真行啊,小司空。真厲害啊,這麽多字都能記得住……今晚一定讓廚娘給你加一只燒雞。”
鳳随也笑了,“之前破解地道機關的賞還沒有發下去呢……一起賞。”
司空厚着臉皮問他,“賞啥?”
鳳随心情正好,也不覺得他這樣問有什麽不合适,“銀錢物品,你想讓我賞什麽?”
司空忙說:“那就銀錢吧。銀錢就好。”
他們富貴人家用的東西,不管是布匹首飾,還是日常用品,他都用不到,賞下來了反而浪費,還不如直接賞些銀錢來的實惠。
鳳随就笑了,“都依你。”
他手下不少兄弟都是寒門出身,其中也不乏心性開朗之人,但司空給他的感覺卻又有所不同。
或許是司空懂得很多別人都不懂的東西,這就讓他在看到這人的時候,往往會生出一種想要剖開他的外殼,一直看透內裏這樣的沖動。
對,就是這種感覺,他看不透司空,但又想要看透他。
這樣的探究心理,鳳随自認是不帶惡意的。甚至,司空生活上的困窘,會讓他隐隐的,有一種憐惜的感覺。
鳳随的視線在紙張上掃過,竟然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片刻之後,心緒才慢慢平複下來,開始專注的研究司空默寫的這份記錄。
司空或許看不出來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但鳳随一看就知道這是一份私賬,而且下方的印章,這個名字,他是知道的。
他将紙張遞給了陳原禮,轉頭對司空說:“有人在查戶部尚書……這裏面恐怕有什麽隐情,曹溶在查的就是這件事。”
司空有些茫然,尚書什麽的,距離他的生活實在太遠了。他當初只是看到這份文書上有一個他知道的名字,于是猜到它會涉及到較為重要的財務問題。
“這上面寫的李昌遠,”司空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個清楚,“是以前擔任軍需指揮使的那位李大人嗎?”
鳳随沒想到他能知道這個,想了想,便點了一下頭,“是他。他與戶部尚書是姻親。”
這樣的關系,司空一個底層小吏就不可能知道了。但他能猜到這裏面的牽扯恐怕不是那麽簡單的。于是也不再問了。
陳原禮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将紙張遞給了鳳随,“這件事,确實與我們無關。要留意嗎?”
他也看出來了。不管是曹溶在查這人,還是他從別人手中偶然得到了這份私賬,臨時讓顧娘子收起來,這都是一份非常重要的證據。
或許皇帝私底下也在摸這些大臣們的底細。
這件事,他們确實不能沾手。
鳳随嗯了一聲,“這裏面牽扯的事情太多了,我們不要參與。而且一旦我們有什麽動作,曹溶就會猜到司空一定是看過了這份私賬了。”
陳原禮一驚,連忙點頭,“屬下知道了。”
鳳随再次叮囑兩個屬下,“這件事再不能提。”
兩個人連忙都應了。
鳳随凝視着手中的紙張。他注意到司空的筆跡非常的端正,但這種端正裏透出的氣息卻并不是平和的,相反,他從這看似端正的筆劃裏品出了幾分鋒銳的氣息。
字如其人。
鳳随有些舍不得就這麽燒掉司空的筆跡,但他心裏清楚,這東西是絕對不能留着的。于是,他也只是猶豫了一霎,便拿着紙張湊近了燭臺,點着之後扔在腳邊,又将紙灰踩碎,喊門口的空青進來打掃。
空青收拾紙灰,又退了出去。
鳳随招呼他們坐下,這才言歸正傳,說起了喬穎兒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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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字如其人。
我們小空可是有內秀的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