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機關
第18章 機關
司空說的,就是之前和陳原禮去參觀過的,放着許多恐怖雕像的配殿。
“人少,”司空對鳳随說:“普通香客會回避這個地方。但法師們進出這裏卻不會惹人注意。”
司空帶着鳳随和陳原禮往配殿的方向掠去,一邊給他們講自己的懷疑,“我和原禮兄在那裏停留的時間并不長,就有法師追過來,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鳳随的視線落在他臉上,“她說了什麽?”
司空想起剛才遇到的那位女法師,心中仍有些許奇異的感覺,“說什麽死去又活來的機緣,聽着神神叨叨的。小的一下子被她的話吓住了,追出來想問問清楚,可出來了才發現人家已經走了……現在想想,她或許只是為了讓我們盡快離開配殿才說的那些話。”
鳳随微微皺了皺眉,“她為什麽跟你說?”
司空想了想,“大約是覺得我比較注意她。”
鳳随又問,“你為什麽注意她?”
司空沒反應過來鳳随問什麽會揪着這個問題不放,很認真的答道:“大概是……覺得她的眼睛長得很……很神棍。”
司空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有些頭疼地抓了抓頭發,“就是……看她的眼睛,就覺得她好像能看透人心,好像真的有什麽法力似的。”
司空艱難的形容了自己的感覺,一擡頭卻見鳳随轉過頭去,嘴角好像還帶着一點兒笑容。司空懷疑自己看錯了,他也就是想的多了些,這有什麽好笑呢?
陳原禮卻沒那麽多顧忌,笑着打趣他,“我還以為你是覺得她相貌出色,才盯着人家看個沒完。”
“出色嗎?”司空回憶了一下,還是覺得很一般啊,“跟顧大娘也差不多吧。”
這下,鳳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平時不愛笑的人一旦露出笑容,總會給人驚豔之感,仿佛冰雪消融一般,讓人看了,也會不由自主地跟着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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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不喜歡看別人笑呢。司空有些悲催的想,他們如果笑得不是自己,就更好了。
配殿的大門虛掩着,從這裏能聽到前院的方向傳來的聲音。之前香爐爆炸引起的騷動似乎平靜下來了,沒有喧嘩的聲音幹擾,誦經聲、法器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鳳随跟着司空進了配殿,把陳原禮留在殿外接應。
殿門半掩,大殿之中光線更顯得昏暗了,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仿佛籠罩在了一團昏昧的霧裏,佛陀的面貌也更加詭異猙獰,仿佛再眨一下眼睛,就會看到他們揮舞大刀撲過來。
司空在大殿中來回走了兩圈,最後還是停在了懲罰偷盜的雕像前。他們之前就是停在這裏的時候,引來了那位女法師。
司空上下打量這一組雕像,人像的發髻、雙手、腿腳,這些有可能單獨移動的地方,又蹲下來仔細觀察灑落在人像腳邊的銅錢。
銅錢也是石頭雕刻的,就固定在底座上,銅錢上刷着顏料,上面還寫着康定的字樣。也不知這雕像到底是不是仁宗年間修起來的。
司空檢查了一圈,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油鍋上。
這油鍋比一般人家燒飯用的大鐵鍋要更大一圈,盜賊的雙手伸入鍋裏,油鍋的表面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司空沒怎麽見過別人做飯,顧婆子家也不可能盛一鍋油來炸東西。他看不出這油鍋的漣漪做的是否逼真,反倒覺得更像是水波。只不過刷上了黃褐色,表現出了那種油脂的感覺。
司空踩着一尺高的底座上去,湊近了看那油鍋,然後他注意到油鍋一側還像模像樣地搭着一柄大油勺,油勺的勺柄從油鍋裏探出來,正好朝向佛陀的懷中——前來參觀的香客會被塑像的內容吸引,沒有人會特意想着要湊到近處去觀察勺柄。
而在勺柄的頂端,則雕刻着兩圈極為細小的花紋。
司空一下就興奮了起來,“就是這裏!”
鳳随也注意到了司空的反應,連忙湊了過來,“發現了什麽?”
“誰會把個勺子做成這樣?!”司空向一旁讓開些許,讓鳳随注意勺柄上的花紋。
離近了看,就會發現那并不是什麽花紋,而是一圈一圈刻上去的數字,數字細小,雕刻得極為細致,細細密密地挨在一起,乍一看,便像是花紋一般了。
“九宮術數?”鳳随大感棘手,正琢磨着要怎麽調派人手把這個地方守起來,然後去工部打聽一下有沒有精通術數的人可以過來幫忙,一轉頭,卻見司空半蹲下來,很仔細地打量那勺柄上的數字,眉頭微微皺着,仿佛在默默計算什麽。
鳳随心中微微一動。
勺柄做出了木質的外觀,但手指搭上去就能感覺到其實并不是木頭,而是金屬。
觸手冰涼的銅質結構,打磨得非常光滑細致。上下兩圈的結扣處也都經過了極為精細的保養,輕輕一轉,就能聽到機關特有的噠噠聲。
司空在心中計算一番,伸手在勺柄上輕輕轉動。
周圍靜悄悄的,什麽動靜也沒有。
司空重新在心裏驗算了一遍,再次轉動頂端的機關,就聽腳下某處傳來了噠的一聲響,仿佛兩塊金屬相互碰撞,機關開合,牽動了地表的石質底座。
司空感覺到腳下的底座發出輕微的震顫,連忙跳下來,站到了鳳随身邊。
站在殿門外的陳原禮也聽到了配殿中傳來的聲響,忍不住探頭朝裏看,就見其中一組雕像連着一尺高的底座極為緩慢地在地面轉動,轉換了一個角度,然後……露出了底座下方一個二尺見方的洞口。
陳原禮忙說:“大人……”
鳳随頭也不回地給他下命令,“後門留兩個人。其餘的人都調過來,給我把配殿守住。”
陳原禮連忙答應一聲,轉頭去布置。
鳳随這個時候簡直有一種自己撿到寶的感覺,既激動,又覺得慶幸。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司空,“你竟然懂這個?!”
司空,“……”
這可真是難以承受的誇獎。司空心想,換到他生長的年代,也不過就是小學初中的孩子們業餘的數學游戲。
到了這裏,就物以稀為貴起來了。
司空就嘆了口氣,“不算什麽……現在怎麽辦?”
洞口裏有氣流通過,應該不是單純的地窖。裏面還有什麽機關,暫時無從知道。不過此刻他們自己人還沒有趕過來,貿然下去是不行的。
鳳随就問他,“洞口能阖起來嗎?阖上之後你還能打開嗎?”
司空肯定的點頭,“能。我還能改變一下密碼……這個機關不難。”
鳳随大喜,“那就改!”
司空跳上去,重新鼓搗起來,片刻之後,機關嗒嗒作響,厚重的石座馱着整個雕像又緩緩恢複了原來的樣貌。
司空修改了密碼,然後将數字恢複到了他初見時的順序。
剛做完這一切,就聽殿外傳來了兩聲布谷鳥的叫聲:他們的人都埋伏好了。
鳳随左右看看,拉着司空朝配殿角落裏跑去。
這座配殿的結構是長條形,寬度在六到八米左右,縱深卻有三十多米。大概為了刻意營造出陰森恐怖的氣氛,同時也避免有人從外面輕易能夠看到殿裏的光景,配殿的窗戶都修在靠近殿頂的位置,普通身高的人跳起來也夠不着。而且窗戶又窄又小,縱然是六七歲的小孩子也無法通過。
配殿兩端各有大門,平時白天打開供香客參觀,入了夜就鎖起來。因為配殿裏也沒有什麽值錢的物事,幹雜活兒的人也就不在意的将鎖頭随意挂在門邊。
此刻靠近前院的大門附近有陳原禮帶人守着,鳳随幹脆将後門鎖了起來,打算來個甕中捉鼈。
後門一鎖,大殿裏的光線就越發昏暗了。
距離後門最近的一組雕像剛好有一口半人高的水缸,鳳随就拉着司空在水缸後面蹲了下來。
配殿雖然空曠,但整個大殿裏都是張牙舞爪的雕像,再加上光線昏暗,還是很适合藏幾個人的。
殿門外又傳來鳥叫聲,司空不懂他們傳遞消息的玄機,但只是聽着,就感覺好像跟剛才的聲音不大一樣。
鳳随也跟着叫了一聲,片刻之後,陳原禮也溜了進來,跟他們蹲在了一起。
“張大人來了。”陳原禮悄悄跟鳳随彙報情況,“就在前院。我看到他的手下已經把前殿包圍了。”
“動手了?”鳳随問他。
“人都疏散出去了。”陳原禮說起這個,語氣裏倒是對這位張鴻張大人流露出了一點兒贊賞的意思,“包圍了前殿之後,先讓手下把閑人都帶出去。我過來的時候,他正跟那個管事兒的法師對峙。”
說着,就轉過頭對司空說:“就是你覺得長得跟顧大娘一樣出色的那位女法師。”
司空,“……”
司空擡頭,就見他一臉促狹的笑容,鳳随抿着嘴角,也有些忍笑的意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她跟顧大娘一樣出色,我還擡舉她了呢。她哪有顧大娘那麽勤勞淳樸,顧大娘還會炖魚呢,她會嗎?!”
陳原禮正要笑話他,就聽殿外又傳來幾聲短促的鳥叫。陳原禮聽了一會兒,對司空說:“前面打起來了。”
鳳随便道:“張鴻帶了不少高手過來,庵堂裏的人打不過就該跑了。咱們就在這裏守着。”
司空就問他,“要活口?”
鳳随剛才滿腦子想的都是司空腦瓜子好用,見他一副要打架的架勢,愣了一下才點點頭。
司空就在水缸後面盤着腿坐了下來,解開身上的包袱放在身前。原來裏面是一件裹起來的半舊的薄棉衣。他把棉衣抖開,裏面丁零當啷地掉下來一堆零零碎碎的小零件。
司空心疼的說:“這些東西別看小,可是好貴呢。”
這個時代金屬都貴,銅、鐵都有官府限制。司空搞來這些東西,可是花了不少錢的。加工費也貴。沒辦法,便宜的手藝不行,他也看不上。
他開始借着微弱的光線拼拼湊湊地組裝起來。
“手弩?”陳原禮看得直搖頭,“這東西不好用。”
手弩太小,弓弦帶不上勁兒,射程也短。對戰中用這個玩意兒,還不如随便撿一根棒子來的順手。
簡直雞肋。
司空飛給他一個不屑的眼神,心裏傲嬌的哼唧,也不看看哥以前是幹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