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猜想
第17章 猜想
司空被自己的頂頭上司這般戲谑的打量,頓時手腳都不知要怎麽安放了,心裏也有些窘迫起來。
怎麽啦,怎麽啦,小爺就是這般品德高尚的人,不行嗎?!
他穿之前也都二十多歲了,三觀早就成型了,違法亂紀的事情不會去做的。何況他做的工作又一直是保密性質的研究工作,也少有什麽假期。雖然也知道有一些比較那啥的場合,但他沒機會去見識呀。
穿過來之後就更不用提了,小時候跟和尚們住一起,出了和尚廟就上了戰場,從戰場上回來了吧,又一直過得摳摳搜搜的,哪有那個閑錢去花樓裏開眼哦。
那可是銷金窟。
恐怕打賞給小厮的銀錢,都夠他吃好幾頓肉的了!
司空心裏正悲憤呢,忽聽鳳随低聲說:“剛才去後院看過了?”
司空飄遠了的小心思嗖的一下就收了回來,臉色也端正了起來,“是。”
鳳随就湊到他耳邊,低低說道:“等下亂起來,你随我到後面去……守住後門,別的不用我們管。”
司空一愣,他說的是“我們”。
司空腦海中各種念頭一轉,得出結論:這一次的行動,并不是大理寺牽頭。或者鳳随也和他一樣,只掌握了整個行動當中極小的一部分情況。
這樣一想,司空忽然覺得剛才自己的那點兒小別扭有些……小心眼了。
不知道玉香樓的姑娘們到底有多大的號召力,司空覺得前院看熱鬧的人至少跑出去一半兒。而剩下的人群,仍時不時有人往外走。
司空留意了一下,發現有幾個人貌似随意地在人群裏擠來擠去,一邊擠一邊還說着什麽。等他們走近一些,就聽到說的是“山下杜老爺的小孫子百日了,但凡帶着孩子的,每個孩子發兩個雞蛋一包糕餅”。
司空轉頭去看鳳随,見他嘴角微微挑起,神情卻平淡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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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不好明着問,但心裏琢磨了一會兒,見前院好些抱着孩子看熱鬧的人都出去領雞蛋了,就猜到這肯定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沒過多久,前院裏的人就少了許多。
大殿門前的那些法師似乎也有所察覺,還派人走下臺階到處看了看。估計她們也沒看出有什麽異樣,繞了一圈又回去了。
鳳随輕聲提醒他,“看着。”
司空連忙站直,正琢磨要看什麽,就聽砰地一聲響,仿佛平地裏炸開了一個大炮仗,卻比炮仗的聲音又大出了不知道多少倍……竟然是大殿門前巨大的香爐炸開了!
煙塵騰起,将大半個前院都籠罩在奇異的佛香之中。
前院裏的人被這一聲巨響鎮住,片刻之後轟然亂了起來,大人孩子都開始往外跑,還有人在門邊大聲喊:“別擠!別擠!這裏有孩子……”
司空一眼掃過去,就見一個老丈肩上坐着一個四五歲的男童,正被人推來推去,旁邊便有一個大漢一把接過那孩子,護着那老丈出去了。
司空松口氣。
其實前院裏燃着香爐,味道有些刺鼻,倒真沒有多少孩子在。而香爐一炸開,不光看熱鬧的人都往外跑,許多跪伏在那裏的信徒也都受了驚吓,起身跟着跑了。
事發突然,法師們也都有些懵,有的安撫信徒,有的轉身跑進大殿裏去,也不知是躲避炸開的煙塵還是去找主事的人。
前院頓時亂成一團。
鳳随一把抓住了司空的手腕,“去後院!”
這個時候,法師們會以為單純只是出了意外事故,他們首先想的,肯定是安撫民衆,盡快平息這一股騷動。
前院亂成一鍋粥,後院反而清清靜靜的沒人。
司空跟着鳳随一路跑過來,覺得青水庵跟一般寺廟的格局也差不多。後院分成了若幹個小院落,有些有住人的痕跡,有些則空着,裝修的好壞程度也各有不同。最靠外的一個大院子是菜園,院角有水井,井邊有幾個小凳子。
一側的外牆上還開了一道小門,也不知多久沒有用過了,門鎖都上了鏽。
鳳随一看到這個菜園子,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司空不解地看看他,“大人,可是有什麽不對?”
鳳随擡起頭,目光掃過青水庵高高的院牆、上了鎖的小門,再望向院牆外面的樹林,和遠處層層疊疊鋪展開來的山峰,眉頭陰沉的仿佛能滴下水。
這時,就聽牆外傳來兩聲鳥鳴。
鳳随也回了一聲,片刻之後,牆頭窸窸窣窣響,探出來一個熟悉的腦袋。
是徐嚴。
徐嚴從牆頭跳了下來,沖着鳳随搖搖頭說:“沒有。”
司空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啞謎,但見兩人臉色都不好,也猜到情況可能不那麽明朗。
鳳随問徐嚴,“都安排好了?”
徐嚴點頭,“安排好了。”
鳳随眉宇間有急躁的神色一閃而逝。他轉頭看看司空,對兩人說:“時間不多,還有哪些地方沒有安排人,你問徐嚴。你們分散開,盡量各處找找。如果遇到那邊的人,盡量配合吧。”
司空有些懵,“配合……什麽?”
鳳随轉頭看他一眼,語速不自覺的加快了,“這次行動是張鴻張大人負責。他是皇城司的人。我們不能多問,只能盡量配合。懂嗎?”
他的語速有些快,也有些急。
但司空一聽到“皇城司”,心裏瞬間明白了很多事。
宋代的皇城司,是一個類似于後世的錦衣衛的機構。
他們不受三衙轄制,是直屬于皇帝的特務機構,專門處理一些刺探情報、解決宗室糾紛這樣的問題。
宵禁之後,協同金吾衛一起在內城巡夜的青羽衛,就是皇城司轄下的宮廷禁軍。
司空點點頭,“所以……找什麽?”
“看看倉庫、柴房這樣的地方。”鳳随的眉眼之間仍然沉靜,但司空卻覺得他并不像以往那樣平靜,“總之就是有可能掩人耳目,出入青水庵的暗門。”
前院的疏散行動不知道進行的怎麽樣了。
司空明白,在沒有決定權的情況下,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猜測鳳随也很有可能是臨時接到這樣的任務,或者說,他接到的任務臨時做了改動。這就導致了他沒有時間進行更充分的準備。
如果只是尋找機會進行摸底,今天這樣的場合倒是再合适不過……或者鳳随原本的計劃就是這樣的。但臨時出了什麽事,導致了皇城司的介入。
于是,整個計劃就都被破壞了。
青水庵以前是有一群女尼在這裏修行的,後來庵堂破敗,人也都各自離散。
再後來,這裏就搖身一變,成了供奉光明神尊的地方。
但它的基本結構,也還是一個普通的庵堂,只是翻修之後,前院變得更加闊朗氣派。但後院法師們居住的地方,卻并沒有太大變化。倉房、柴房,包括供法師和香客們吃飯的齋堂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司空從齋堂外面走過,注意到齋堂裏的桌椅也是有舊有新,并不像前院的神殿那般光鮮。還有穿着舊衣的出家人在齋堂後面準備齋飯。
司空覺得可以出入庵堂的暗門,不會修建在人來人往的地方,所以大殿,齋堂、包括法師們的住處,可能性都不高。
之所以排除了法師們的住處,是因為庵堂中還有一些幹粗活的出家人。庵堂之中就算有秘密,也必定是掌握在一部分人的手中,不可能所有的人都知道。
所以這些人,也一定是被蒙在鼓裏的。
更為關鍵的一點是,藏着暗門的地方,即使有法師們進出,也絕對不會引人生疑。
司空回到菜園,發現菜園旁邊的小門已經被打開了,鳳随站在門外跟陳原禮說話,見司空過來,兩個人一起看了過來。
司空就簡單彙報了一下自己搜索的範圍,在這個範圍之內,他并沒有發現哪裏有可疑之處。
鳳随點點頭,倒也不覺得意外。
陳原禮悄悄沖着司空眨眨眼,又轉過頭對鳳随說:“兄弟們也說,幾處可供攀爬的山坡都沒有留下什麽可疑的痕跡。而且這邊山坡,真的非常難走。”
司空也走了過去,出了菜園的後門,沒多遠就是一處頗為陡峭的山崖,怪石嶙峋,山崖的底部則被掩映在了一團團綠蔭之中,看不出到底有多深。
司空沒想到從前方來看,并沒有多高的小山坡,後方竟然還有這樣一道山谷,側耳傾聽,山崖的下方似乎隐隐傳來水流的聲音。
陳原禮說:“其實從鎮上往這邊走,地勢漸漸升高了,只不過這個坡度較為平緩,所以大家都注意不到罷了。。”
司空這個時候也感覺到後門這個位置比較雞肋了,就算法師們真要找一個方便脫身的暗門,應該也不會建在這裏:出入太困難了。
司空忍不住問鳳随,“我們的任務就是守着後門?”
“是啊,”鳳随微笑了一下,笑容裏隐隐帶了些嘲諷,“但凡實行抓捕的時候從前院跑掉的人,都要算到我的頭上。”
司空,“……”
司空覺得自己撞破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了。他的臨時上司,這是被人算計了?!而且還是明目張膽的算計。
說這裏是後門,這裏就是後門,就算不是後門,只要有嫌犯跑掉了(不管從哪裏跑的),也屬于你渎職。
司空有些遲疑的看這鳳随,“這位張大人,背景很牛逼嗎?”
鳳随挑眉,默默消化了一下這個沒聽過的新詞,然後點點頭,“張鴻自己是武舉出身,他父親張澤中是端明殿大學士,他的姐姐初入宮時便封夫人,兩年前加封德馨殿淑妃,很受官家愛重。如今張澤中領了監軍一職,正在興元府督戰……他不牛逼誰牛逼?”
司空,“……”
興元府,就是廣平王趙懋造反的地方。司空級別太低,只知道朝廷調兵去圍剿亂黨,卻不知道主将是哪一個。
原來還有個大學士去督戰。
他的上司,這是撞上硬茬子了。
“你們有仇?”
鳳随只是随意地點了點頭,沒有要在這裏跟他們詳細解釋的意思。
私人恩怨,多說無益。但讓自己看重的手下知道自己的立場卻是必須的。
司空打聽這些只是為了肯定了一件事:鳳随知道這是一個坑,但是他不得不跳。
他有些遲疑的望着鳳随,“我想到了一個地方。總覺得那裏有些刻意,但是我不能肯定……”
鳳随很幹脆的看着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