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這一次謀反,相語是主謀,但是相語已經魂飛魄散了,所以這一個主謀的頭銜就落在了越偉的頭上。
謀反犯上,九族連誅,連已經成了驸馬的越翰音也不能幸免。
現在越翰音和越偉都已經被收監在天牢重地。
天牢本是不讓進的,但是時劄有特權,他是被皇帝允許的,是以很輕松地進了天牢,進得輕松,心情卻是沉重。
越翰音畢竟曾經是驸馬,他被單獨關押在一個幹淨的小牢房裏,除了精神不濟,身體狀況看起來倒也還好。
獄卒把時劄帶到牢房,打開門鎖就出去了,只留下時劄和越翰音四目相對。
“你來了。”越翰音平靜道。
“……嗯,我來了。”時劄在來的路上想了很多很多他想對越翰音說的話,可是一見到本人,他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你來做什麽?”
時劄沉默,我來殺了你。
“時劄,我當初說我愛你,是真的。”越翰音像是受不了此刻的氣氛,又像是害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說,終于忍不住把一開始就想說的話說出口,“我有苦衷的,真的。”
時劄這時候也不想反駁他的苦衷了,只是蹲下身,而後嫌不舒服,幹脆坐在了地上,靜靜聽着。
“我……那天,我回家的時候,父親對我說,你喜歡公主,你會和她成婚,我心裏覺得很好笑,我當然知道不可能,因為我們才是相愛的。”越翰音也不管時劄有沒有在聽,自顧自低着頭說着。
“那時候父親就想着要謀反了,我想阻止父親的謀反計劃,可是你知道的,我那麽笨,我怎麽做得到……”越翰音的聲音很平靜,垂着的手上卻開始出現一滴又一滴的水滴。
“當時公主也被父親邀請來,他說公主也知道這個計劃,他希望我們兩個能成婚,我當然不會同意,所以我當着公主的面反抗了他。然後他把我狠狠訓了一頓,關在了後院的一個靜心室。”
這件事時劄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一天,他們約好一起去山上觀景,可是時劄一直在山腳下等也沒有原本應該出現的人。那是初夏,他穿得單薄,心裏想着即将到來的越翰音,他的心上人,時劄覺得心裏暖洋洋的,一點都不怕冷。
可惜,等到了深夜,夜深露重,時劄凍得瑟瑟發抖,也沒有等到他想等的人,從下午到傍晚,從傍晚到深夜,再從深夜到早晨,他一直等一直等,一邊等,一邊為越翰音找借口,找了好多的借口才勉強将自己安慰好,卻在回府的時候聽到了昨日公主入了越府,越翰音即将成為驸馬的消息。
他的心,一下子冰冷了下去。
但是他沒有死心,即使越翰音在接下來的三天都沒有出現和他解釋一番,他就是倔強地想等着越翰音的解釋,只要一個解釋,他就願意相信。
“我在裏面被關了三天,沒有水,也沒有食物,甚至沒有光線,可是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害怕,我知道你會等我,我知道你愛我,我什麽也不怕。”
聽及此,時劄終于忍不住,“可是你出來後沒有解釋,一句話也沒有!為什麽!”
“因為我收到了你被刺殺的消息!”越翰音驟然擡頭,雙眼通紅,“那是父親故意的,他派人去刺殺你,并且差點就成功了,他在警告我!我們的事雖然沒有公開,可是瞞不了父親,他知道我和你的關系!他拿你來威脅我,用沾滿你的血的手帕!我害怕了!”
說到這裏,越翰音整個人開始顫抖着,瞳孔裏滿是恐懼。
“我不是什麽都不怕的,我害怕你受傷,我害怕你會死!我害怕了!”
那次刺殺,是時劄離死最近的時候,就差一點,他的心髒就會被冰冷的劍穿透,然後就這麽孤獨地死去。
他急切地想找到越翰音,想要被安撫,不管是對死亡的恐懼還是那次的失約,他需要一個安撫,哪怕只是一句話。
可是三天後好不容易見面,越翰音什麽也沒有解釋,只是用時劄從來沒有見過的冷漠的眼神看着他,然後抛下一句好好養傷就走了。
時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他只是隐隐約約地知道,他好像是被抛棄了,他被他的愛人,遺棄了,毫無理由地,也許是因為他的愛人終于受不住了厭煩了?
“那麽,後來你娶公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因為你擔心我的生死?”時劄站起來,不再坐在地上,他的眼神明暗不定,聲音空蕩地像是無根的浮萍飄散在空中。
越翰音沒有注意到時劄的變化,答道:“是,我……”
話還在嘴邊,一把劍忽的出現在他面前,越翰音順着劍尖往上看,只看見時劄冷漠的眼,一瞬間,如置冰窟。
時劄看着越翰音讷讷的樣子,忽然笑了,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笑聲,讓聲音聽起來像哭一樣。
“你說你被關起來了,我信;你說你被威脅了,我理解;你說你害怕我的死亡所以妥協了,我也接受。可是——”時劄手一轉,劍尖豎起閃過的冷芒讓越翰音忍不住抖了一下,“你說你為此而放棄了我,我不接受!你甚至都沒有問過我的想法!你不是不想,你是不敢!你怕面對選擇,所以你提前做好了選擇!這就是你,越翰音,懦弱!自私!你只配活在你自己的世界裏為自以為是的偉大犧牲而自豪,而驕傲!”
“我沒有!”越翰音站起來大吼。
“你有!”然而時劄的聲音比他的更大,時劄用最大的力氣喊着他心裏的憤恨,惱怒,就像是要用聲音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出來。
“你當然有,你怎麽沒有!越翰音你看清楚,我是男人,不是生性柔弱需要保護的女人!而你就為了別人的一句話,一塊手帕,就抛棄了我!抛棄了你的愛人,抛棄了愛你的人!在你心裏,我連女人都不如!女人還有資格分享她丈夫的困難,而我連知道的資格都沒有!”
時劄大吼着,他的腦子裏嗡嗡的,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聽不清,連自己的吼叫聲都聽不見,只知道大喊,只知道大叫,猶如一只死了伴侶的獵豹,這一刻也卸下了全部的防備哀嚎着,任何東西都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不是,不是這樣!”越翰音無措地否認着,這一刻,他的愛,他的堅持,全部被對方否定了,一丁點都不剩,而他連應該做什麽都不知道。
忽然,他的目光看向時劄手裏的法劍,頭腦一清,“時劄,你今天來,是來殺我的,對嗎?因為我是個罪人,我是死刑犯,而你是高高在上的一代傳奇時相,傳奇的背後怎麽能有一個肮髒的愛人?我的存在,對你而言是個污點,是個阻礙,對嗎?”
時劄一滞,不知道說什麽好。
越翰音說的話雖然不全對,但是也差不多,他确實是來殺他的,也确實是因為越翰音對他想要做的事是阻礙。
時劄慢慢吸一口氣,聲音顫抖,“你說得對,确實如此,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一樣自私,一樣無恥,誰也沒資格說誰。”
越翰音怔怔看了他半晌,忽而一笑,把手搭在時劄垂下的握着劍的手,将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目光注視着時劄,努力想從裏面看出些什麽,“所以我們才會相愛……我愛你,正如你也愛我。”
說罷,他的手一緊,劍鋒自他頸間劃過,鋒利的劍刃幾乎不用他用力就割破了他脆弱的血管,興許是割到了動脈,在劍刃劃過的一瞬間,一大股熱血“呲”的一下噴湧出來,溫熱的血劈頭蓋臉地砸在時劄的臉上,也掉落在越翰音的衣衫上,兩人霎時如同兩個血人一般。
時劄安靜地看着越翰音用他的劍自殺,甚至沒有掙紮,也沒有閃躲噴湧而出的鮮血。
沒過多久,越翰音就随着鮮血的快速離去而虛弱不堪,身子軟了下來,時劄抱着他一點點地倒在地上,随後,他看了眼身上的血,撫摸着越翰音的臉龐,紅色的血液随着他的手也沾染上了越翰音的臉。
“看,多紅啊,就像是嫁衣一樣,嫁給我吧,翰音。”
越翰音的手無力地垂在地上,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血絲,也不知有沒有聽到時劄最後的話。
時劄抱着他漸漸冷去的身軀,動也不動,仿佛一座石像。
遠遠望去,兩人滿身是紅,就像是即将成親的新人,在那裏,等待着衆人的祝福。
時劄的腦海深處,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
【叮,支線任務四:殺死越翰音,阻止越家的陰謀。完成。】
【現在統計工作者游戲記錄,統計中……】
【叮,統計完成,此任務世界中,主線任務完成,支線任務共五個,完成。】
【叮,統計工作者所有目标任務,統計中……統計完成,4782號工作者任務完成度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