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辭而別之又一劫
有種感覺叫做後怕,如今,我把這種感覺演繹的很是到位。
那時,思緒亂作一團,腦海裏仿佛有兩個聲音在交戰,我想擺脫,忘記了後果,就那麽一巴掌揮了上去。
那一巴掌,我用了十足的力氣,手掌都麻了,他的臉,可想而知。
心胸狹隘如他,定然覺得顏面無存,恨不得殺我而後快吧!
如今之計,這皇城怕是已經呆不下了,謝家我也萬萬不能回去了,謝玄為了我,定然會與皇上據理力争,弄不好,我會連累了他。
我游蕩在大街上,如一只迷途的羔羊,漫無目的。
街上,叫賣着各種玩應,吃的,用的,眼花缭亂,他們每個人的臉上幾乎都含着笑,看起來自在又滿足,他們有的帶着自己的小孩,笑看他們活潑嬉鬧的模樣,其樂融融。他們是那麽的真實,把生活诠釋的讓人感動,叫人心酸。
華燈初上,所有人都開始回去自己的家,連鳥兒都開始回歸自己的巢穴,街上只零落了三三兩兩的行人,顯得蕭索而凄涼。
可是,他們也是會回家的,回到他們那一方天地,無論貧窮貴富,他們總有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安寧和諧,溫馨幸福。
只有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游蕩于天地。
我看着這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是留給我的。
回思數月之前,我每天也會回自己的家,家裏,有爸爸的愛護,大哥的寵溺,還有沈逸的呵護備至,我可以毫無顧忌的笑,肆無忌憚的撒嬌,那種幸福是那麽的充實,可以讓我盡情的揮霍,永無止盡。
幸福的時候,永遠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我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所有的一切,遙不可及,我從高處摔落,從此萬劫不複。
不遠處,清清冷冷的傳來幾聲呼喊:“裴公子,裴公子?”
我知道,一定是玄派人四處找我了,他一定擔心壞了。
說來,我真是不該,讓他又為我擔心了,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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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的陰霾逐漸散開,想想,我其實并不是一無所有的,我有他,一個真心為我的朋友,多少人求之不來的。
我躲在角落裏,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過往。今夜也不知怎麽的了,本來掩飾的很好的思家之情就這麽被輕易勾了出來,連帶着對大哥的怨念也差點……算了,想他幹什麽,他現在一定接替了老爸,成了裴氏名副其實的掌權人,每天徜徉在權力的海洋裏,樂不思蜀,或許偶爾看見我的遺照,也不會覺得良心難安,而是揚起了嘴角,說一聲:弟弟,一路走好。
我是走了,只是不在黃泉路。
呼喚的聲音漸行漸遠,我從角落裏走出,繼續游蕩。
我身上沒錢,沒辦法弄着吃的,也沒辦法住店,街上的氣氛太平靜了,平靜的有些詭異。按理說,皇上挨了耳光,現在正是懸賞通緝,緝拿兇犯的時候,可是街上,一個官兵都沒有。
“裴公子?”一個溫柔而熟悉的女音從身後傳來,帶着不确信的試探口吻。
我轉過身去,瞧見柳嫣姐姐正笑着站在石拱橋上,一身粉色的衣裙映着整個人矜持而典雅。
“柳嫣姐姐。”我迎上前去,許久不見,還真是分外想念呢。
柳嫣姐姐一直盯着我看,那神情,如同在看一件失而複得的寶貝,看得我羞紅了臉。
“冉兒,真的是你?”柳嫣姐姐濕了眼角:“就知道你不會這麽容易就死了的。”
“死?你們怎麽知道?”舞傾城的死雖不是秘密,但還不至于公開,許多官員還不曾得知。
柳嫣姐姐嘆了口氣:“你不知道,你那日被魏東延接走後,閣主和大家都很不放心,所以閣主特地買通了兩名宮裏的太監,這才打聽到你的消息,沒想到聽到的竟是……閣主還邊傷心邊罵,說你是禍害遺千年,不會就這麽死的,果然。”
我笑,我怎麽就給閣主姐姐流了這麽個印象?心裏卻被一種叫做感動的東西充滿了,在鳳鳴閣不過一月有餘,竟沒想到可以處到如此情分,尤其閣主姐姐,平時一副恨不得把我撕爛的模樣,等我有危險,還不是比誰都着急?
“對了,柳嫣姐姐,這麽晚了,你怎麽一個人在外面?”
柳嫣姐姐順了順耳邊的發,嬌羞的說:“這麽一個大活人站在後面,冉弟弟就沒看見?”
我一愣,往她身後一瞧,果然有個人,一個男人。
這男人膀大腰粗,一身粗布裝扮,皮膚黝黑,簡直可以與夜色融為一體,難怪我剛才沒看見。
“柳嫣姐姐,這人是?”
柳嫣姐姐看了那人一眼,神情間滿是幸福:“我們已經拜堂了。”
“拜堂?”我有些意外,怎麽以前沒看見柳嫣姐姐喜歡誰啊!但眼前這位不起眼的黑人大哥,還是讓我把他在我心裏的路人甲的身份提高了好幾個階,我忙繞了過去,深鞠一躬:“姐夫好。”
姐夫嘿嘿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叫我大壯就行。”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位大壯姐夫,這姐夫長的不帥,但是很耐看,而且說話言行間老實憨厚,應該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只是配柳嫣姐姐,有些……
柳嫣姐姐或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沖我笑了笑:“他是個很好的人。對了,你小子竟然活着,也該看看閣主去,省得閣主挂念,我們的事,就邊走邊聊吧!”
我和柳嫣姐姐走在前面,大壯姐夫跟在後面,如同一直大型獵犬,忠心的保護它的主人般。
柳嫣姐姐告訴我,他和大壯認識已有近一個月了,他們的相識很普通,平實的沒有絲毫波瀾。
大壯全家都是靠打魚為生,他每天從江裏把魚打上來,然後運到集市上賣,柳嫣姐姐一段時間都會到集市上買魚,如此往來,就算認識了。
大壯這人憨厚老實,心地善良,尤其對柳嫣姐姐敬愛有加,他對柳嫣姐姐好,不同于一般的官宦子弟,他不會計較或是看不起柳嫣姐姐的過去,也不會輕薄的只想讨那溫柔暖玉,他是想生生世世的愛,永遠的呵護陪伴。
時間久了,柳嫣姐姐便被打動了,問世間幾多真情,平淡寡然亦相随。
閣主姐姐知道後,出了幾條計策考驗大壯,滿意後,這才放心把柳嫣姐姐交給他。
我回頭看看這其貌不揚的大壯,突然間覺得他的身上散發着光芒,是的,愛使平凡的人變得異常高大。
我們一路談笑風生,很快便來到了鳳鳴閣的閣樓外。
柳嫣姐姐說,閣主不知為什麽,竟要在這裏安定下來,便買下了這棟閣樓,年年東奔西走,居無定所的,或是也覺得累了吧!
我站在門外,心裏有些許的激動。
柳嫣姐姐叫了幾下門,大門從裏面拉開了,露出一個嬌俏的人,正是鴛鴦。
鴛鴦看見我後,定了幾秒,突然撕破喉嚨大喊:“冉哥哥,是冉哥哥。”
裏面頓時炸開了鍋,又聽一個婦人的聲音:“大白天說什麽鬼話呢?”
“春姨!”我走進門去,對這婦人露出一大大的笑容。
春姨呆了,所有人都呆了,包括剛下樓梯的閣主姐姐。
靜默了兩秒後,所有人都向我撲了過來,我幾乎有一種置身于裴小天王亞洲歌迷會的錯覺。
閣主姐姐捏着手帕,姿态高傲的向我走來,嘴角不掩笑意,眼裏難掩濕意,冷言冷語道:“就知道你這小王八蛋沒那麽容易挂掉。”
閣主姐姐總是這樣,以高傲掩飾脆弱,以冷臉掩飾善良,以冷語掩蓋關心,複雜的女人,可愛的女人。
這晚,我留在了鳳鳴閣。
這一晚,我睡得并不好,總覺得心裏堵得慌,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睜眼閉眼總是會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想起那突如其來的吻。
反反複複,天邊漸漸露出一抹魚肚白,反正也是睡不着,倒不如到外頭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由于時間還早,所有人都還在睡夢中,我經過大堂的時候盡量放輕了腳步。
後門出去,放眼一片翠綠的竹林。
從小便對竹子有一種特殊的情懷,就好像有人把竹子比喻成君子般,莫名的崇拜,如今難得碰上這麽大片的竹林,我抑制不住的想要沖過去,只是剛要擡腳,我便隐約的聽見林子裏似乎有人的說話聲,聽音色,應是一男一女。
好哇!該不是閣裏哪對小情人在此談情說愛?捉弄的意味頓時升起,我貓着腰,在竹子的掩護下,輕手輕腳的靠了過去。
待走近了才看清,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閣主姐姐,另一個竟是——
那人花白的頭發,花白的胡子,那張臉,不正是那日的錦衣人,我當初的‘主公’麽?
可是閣主姐姐怎麽會和他在一起?難道他們原本就認識?那麽那日我被捉去……
亂,心裏亂成一團,伴随着絲絲酸楚,被背叛的感覺。
“雲娘,你還在怪我?”
“怪?不,我只是不愛了。”
我心跳得飛快,沒想到他們還有這種關系?
“呵呵……這樣也好。”
“哼,廢話不多說,我柳雲娘向來不喜歡兜圈子,先說什麽時候可以讓我們出城吧!別忘了,你當初答應過我不會打鳳鳴閣的主意。”
“那是當初,當初只覺得對你有愧,可是現在,我需要被你幫我辦一件事,辦完了,我自會放你們出城。”
“哈哈哈,果然是刺史大人一向的作風,一點都沒變,只有有事的時候才會想到我,要麽,想見大人一面可難于上青天啊!廢話不多說,想要我做什麽吧!”
“我要你——”
這刺史大人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打住,眼神一厲,猛地向我的方向撇來,我身子一僵,脖子一縮,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我心中默念,他沒看見我,他沒看見我,然而事實證明,這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的做法是多麽的可笑,他行進如風,一掌拍向蹲掩在幾棵瘦小竹子下的我。
我急急後退一步,雖避過了這一掌,卻一個不穩,摔了個四仰八叉。那人就勢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把我拉了起來,換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住手,”閣主姐姐大吼一聲:“這是我鳳鳴閣的人,不許你傷他。”
刺史大人眯起了眼睛,眼中寒光乍現:“雲娘,你的人都在我的監視下,我怎麽不知道何時有這麽一個人?”手上猛一用力:“但是這模樣,倒是在哪裏見過?”
“舞、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