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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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籠罩城市,伊森猶如鬼魅穿梭在哈瓦那老城區的狹窄巷子裏,不時隐蔽身形掏出手槍朝後射擊。他速度極快,身後子彈追擊而至,噗噗沒入古老粗糙的牆體。他張揚地笑,眉目間狠戾盡顯,嘴角帶着血跡,與平時的玩世不恭判若兩人。
很明顯,他已負傷。盡管奔跑的速度不減,但已經略顯倉惶。他的步子也開始軟綿無力,但他必須咬牙堅持擺脫困境。他一向自視甚高,十分珍惜自己寶貴的生命,可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而在他的身後,西裝筆挺的西蒙·丹澤爾優雅地擦拭槍柄,注視他逃竄的方向——哈瓦那大學。西蒙眼神冰冷,面部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動着,伊森居然還敢明目張膽地出現在黑手黨管控下的酒吧,他的種種行為只能“挑釁”兩個字來解釋。
他不急不忙地順地上的血跡追蹤上去,左輪手槍被他握在手中,宛若一尊藝術品。在他身後所有的黑手黨都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走到他的前面去。
他生氣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西蒙身上散發出強烈的威壓,燃燒如青綠色的磷火。他雖然腳步沉穩,但緊握住槍柄的手因為過于用力而輕微顫抖。方才伊森沖出他們的包圍圈,是西蒙遠遠地立定射擊,打傷了那個該死的CIA的腿。
他跑不遠了,黑手黨們想,今晚勢在必得。
可伊森卻不這樣認為,他自有打算。不久後他逃竄到自己的公寓,小心清除掉自己留下的血跡,然後徑直敲響了安德烈公寓的門。
教授已然睡下,伊森不得不再次猛敲,慌張地往後張望。此時房間內終于有了動靜,安德烈有些不耐地打開了門。
這種絲毫沒有禮貌可言的敲門聲也只有伊森能做得出來,可他沒想到打開門會看到他這樣一副模樣。臉上滿是髒污,長褲被鮮血浸透,手裏竟還拿着把左輪手槍。
伊森地踉跄沖進安德烈公寓,撲進他的懷裏,教授有些站立不穩,被他沖撞得後退兩步。
“救救我……教授,我正在被追殺。”
伊森瞬間淚眼朦胧,可憐兮兮地望向安德烈,唇色蒼白,身體因為疼痛而不自覺地顫抖。安德烈當即回憶起初時相遇時伊森也是驚慌逃竄,他正猶豫是否要摻合進來時,走廊外就傳來密密實實的腳步聲。
教授什麽也沒說,扶着伊森走進卧室,揭開床下的一塊木板,說:“進去吧,別出聲。”
伊森感激地點頭,聽話地鑽了進去。安德烈迅速用毛巾擦拭卧室以及客廳裏殘餘的血跡,剛把抹布扔到盥洗室裏,門就被敲響。
“誰?”安德烈佯裝問。
“警察。”聲音冰冷,威懾十足。在古巴這個警察國家,半夜三更被警察敲門再正常不過,可教授知道外面可不是什麽警察。他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稍等。”安德烈從衣櫃裏拿出一件美國産的針織外套披在肩上,裝作睡眼惺忪的模樣打開了門。
西蒙在見到安德烈時微皺了下眉頭,安德烈也露出疑惑和驚訝的表情,他們都還記得彼此。
“您見過一個美國男人沒?”西蒙問。
安德烈微笑說:“您不必每次見我都問這個問題,我也不能每次都給您滿意的答案。”
西蒙揚起嘴角,“滿不滿意得您回答了再說。”
“那麽我的回答就是,并沒有,先生,如您所見,美國男人只有一位,此時就站在您面前。”
可西蒙并不打算被三言兩語打發,不過,對于美國人,他依舊保持着基本的紳士風度。
“不知能否允許在下叨擾幾分鐘?”
安德烈神情冷漠下來,露出一副不愉快但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側身讓出了門。
西蒙朝安德烈點頭致意,走進了他的公寓。
他站在簡陋的公寓客廳,環顧一周,走到書桌前,手指輕落在安德烈攤開的哲學書上,勾起唇角,問:“您是位老師?”
“是的先生。”
西蒙轉頭回看安德烈,教授有些緊張地垂下眼睛,表現出常人在黑手黨威壓之下的恐懼與戰兢,而那畏懼中卻不含任何心虛,只有惶惑和不解。
西蒙再次微笑,步入亮着燈光的卧室。他先是打開衣櫃,撥弄了裏面簡單的幾件襯衫和外套,随即看向掀開被子的淩亂床鋪,問:“您剛才已經睡下了?”
安德烈點頭,目光落在地板上,并不看西蒙。西蒙端詳了他一陣,俯下身,用手摁了摁床角。
教授心裏難得緊張了一下,但并不顯露。他很擅長僞裝,這是克格勃的必修課。
“這床很硬,老師,對您的背不好。”
西蒙饒有意味地笑,直起身走到安德烈面前,盯住教授片刻,眼裏淌出絲絲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從懷裏掏出錢夾抽出幾張票子塞進他的口袋裏,說:“要是遇見了那個人,煩請通知我一聲,我是西蒙·丹澤爾,随便去哪家酒吧都可以找到我。當然,您不會去賭場和妓院的是嗎?”
“是,我不去的。”
西蒙微笑點頭,說:“您應該是去試試的,那裏是天堂。”
安德烈颔首,西蒙挑起一邊眉毛,再次環顧這間公寓,露出昳麗的笑容。
“那麽,打擾您了。”
他徑直走向門口,朝安德烈微微俯身,表現出一位高級黑手黨的紳士品格,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安德烈安靜伫立在客廳,仔細聆聽走廊上的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直到确認他們都已離去,他才走進卧室,蹲下身打開床板,對立面的伊森說:“出來吧。”
伊森蠕動了一下,發出難耐的呻吟聲。安德烈不得不把手伸進去,好讓伊森拉着他的手爬出來。他傷得有些重,稍有動作新鮮血液就從褲子下滲出。
好不容易安德烈把伊森弄出來,扶他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他看了眼伊森的腿,問:“傷在哪裏了?”
伊森眼角還挂着淚珠,癟了一下嘴,說:“大腿。”
“嗯,把褲子脫了。”
安德烈語氣平靜,可伊森卻瞪大了眼睛,還下意識地捂住自己衣服。教授反應過來,尴尬地咳嗽一聲,說:“讓我看看傷口,家裏還有點藥。”
伊森咧開嘴露出傻氣的笑容,灰頭土臉的,血水和眼淚糅雜着灰塵仿佛打翻了調色板,安德烈又覺得好笑,又感到無奈,甚至有些心疼。趁伊森脫褲子的空檔,他轉身進入盥洗室,拿了條幹淨的濕毛巾,繼而又在櫥櫃上找來了醫藥箱。
染血的長褲扔在一邊,伊森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只穿着條略微緊身的內褲,看安德烈朝這邊走來,給自己遞上一條濕毛巾。
“把臉擦擦。”
伊森接過毛巾,在臉上一通亂抹,突然,他感覺有一道極細膩的溫熱觸碰到了他大腿內側。頓時他動作都定住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怔怔移開毛巾,他瞥見安德烈蹲在他面前,手觸碰在他大腿內側的傷口邊緣,正仔細端詳傷口。伊森的心髒猛地跳動兩下,又開始用毛巾使勁揉搓自己的臉。
“怎麽傷到這裏的?張開些......”安德烈又湊前了幾分,用毛巾擦拭傷口周邊的血跡,冰涼從敏感的肌膚襲來,伊森簡直覺得頭皮發麻。
上帝!這種姿勢,他竟然這麽自然地就說張開些......伊森內心雖然洶湧澎湃,但還是順從地張開。
“是啊,差點讓我斷子絕孫......”
為了掩飾心慌,伊森沒心沒肺地開了句玩笑,安德烈噗嗤笑出聲,藍色眼睛泛起晶瑩的海浪,讓伊森瞬間愣神。
“誰叫你惹上他們的。”
“你不問我為什麽惹上他們嗎?”
安德烈擡起眼睛,這角度讓伊森的心髒又漏掉了兩個節拍。
“你不是已經知道,我知道了嗎?”
伊森勾起唇角,說:“安東尼奧告訴你了,你和他們關系真好。”
“不應該嗎?”
“應該。”伊森點頭,“你是個好老師,對大家都很好,對我也很好。”
安德烈發出一聲輕笑,再次低下頭去。他半蹲在伊森雙腿間,說:“只是皮肉傷,我應該能處理,你忍着些。”
伊森點頭,感受那柔軟細膩的手在自己敏感的大腿內側游走。他不住咽口水,在愉悅與痛苦中來回切換。
教授手上動作不停,用自己用剩下的雙氧水、碘伏等藥品幫伊森處理傷口,伊森早已不知不覺地放下了毛巾,出神地盯住他。客廳昏黃暧昧的燈光下,安德烈的棕發閃爍濛濛光華,他神情沉靜而專注,長長的淡棕色睫毛蜷曲起優美的弧度,挺翹的鼻梁下,殷紅的唇上跳躍誘人的光澤。
伊森看呆了,他先前也覺得他好看,卻沒覺得他這樣好看過。很多不該有的想法竄進他的腦海裏,不受控制地攪擾他的心神。藍色眼睛,他想撫摸,白皙的臉頰,他想親吻。這種姿勢,那紅潤如櫻桃的唇,微微開合間,可見唇內晶瑩的水和柔軟的舌。他想撬開那張嘴,把什麽東西送進去,讓那驕矜的臉變得迷亂,被堵住的唇腔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響。
他被種種色念趨勢,鬼使神差地俯下身,伸出手擡起安德烈的下巴,在教授驚訝的目光中,直勾勾的,甚至有些垂涎欲滴地說:“教授,你真美。”
安德烈微皺眉頭,迎上那雙含水的棕眸。伊森目光迷離地繼續向下,安德烈本能地伸出手想把他往後推,卻不想剛擡起手就觸碰到一個什麽梆硬而滾燙的東西。瞬間伊森全身一顫,從恍惚狀态中清醒過來,動作止住,臉頰勃然燒紅。
他連忙松開安德烈,雙手放在面前,慌忙捂住了那個不聽話的丢臉玩意兒。
而安德烈卻早已呆住,他從未想過居然有人可以對他......對他......
他既羞又憤,移開目光,加快手上動作,顧不得什麽輕重,用紗布将伊森的大腿纏了個嚴嚴實實,站起身走到書桌前背對着伊森伫立。
氣氛尴尬到了極處,沉默大概持續了有整整五分鐘。
還是伊森先開口,他幹咳幾聲,讪讪地說:“謝謝您,教授。我......我不是故意要......”
“別說了。”安德烈幹脆果決地打斷伊森,他根本聽不下去。
伊森砸吧砸吧嘴,擡起手瞥了眼自己那似乎沒有一點變小意思的玩意兒,只好拿起毛巾擋住。這能怪他嗎?随便換了哪個誰,這樣一個漂亮男人蹲在面前,能忍住沒反應?自己還算是有克制力的,至少沒做什麽出格的動作。要不是尊敬他是自己的老師,他一定會......一定會......
伊森打了個激靈,就是想想也覺得刺激非凡。
安德烈此時遭受了巨大沖擊,伫立在桌子前腦袋發昏。他并非不知道同性戀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他自小所生活的環境對這種行為是明令禁止的,他從未想到這種事情可以發生在自己身上。一個男人居然會對他産生反應,還是自己的學生。
他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下自己略顯慌亂的心緒,只希望臉上泛起的紅暈在昏黃的燈光下不要太明顯。
良久,他回轉身來看向伊森。伊森悻悻地看向一邊,不敢直視他。
“休息吧。”
“啊?”伊森還以為他會趕自己走。
“他們還在搜捕。”安德烈從藥箱摸出一盒消炎藥,扔給伊森,說:“吃兩粒後睡。”
他複又轉身從卧室裏拿出一條毛毯,遠遠地扔向伊森。
“你睡沙發,不要進卧室。”
就像警告一般,安德烈神情嚴肅地重複了一遍:“不要進卧室。”
在伊森驚詫的目光中,他關上了卧室門。咔噠一聲,還上了鎖。
伊森笑了,美滋滋地躺下身,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