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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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縛的西裝緊箍身體,勒得肌肉都有些發酸,餘憶恍惚覺得,此刻坐在這裏的他,竟生出一種對曾經的沈知感同身受的錯覺。
窗外的霞光正在一點點消退,漸漸被夜色吞噬,他嘆了口氣,忍不住想要多說兩句。
“老趙那個人,你怎麽看?”
沈知意味深長的抿抿嘴:“怎麽,欺負你了?爸爸是不是讓他照顧你。”
餘憶沒好氣地抱怨:“欺負倒不至于,就是有點擺不清自己的位置。”
沈知懂他的意思,坦然道:“他确實是公司裏的老人了,跟着爸爸最久,也沒少幹得罪人的事兒。但人心是最難滿足,也是最容易變的,他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這番話一語中的,說到了餘憶的心坎裏,但他的話就沒那麽委婉了。
“哼,要放在以前,他特麽就是皇帝身邊那種奸臣,整天只知道油嘴滑舌拍馬屁,除了勾心鬥角,別的還會什麽。”
沈知反倒被他逗笑了,心平氣和地說:“他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就一定有他的本事,你學他的長處就是了。平時多防備着點,別讓他給你挖坑,然後跑爸爸那兒去告你的狀,還顯得自己多費心費力。”
餘憶大嘆氣:“他就是這麽幹的,屢試不爽。”
沈知:“爸爸精着呢,雖然願意聽他拍馬屁,但不會着他的道。”
餘憶搖搖頭:“要是我哪天真上去了,我第一個就把他開了。把他們那個小團體連根拔了。”
沈知笑笑,不說話。
餘憶不解地看向他:“要是你,你不會這麽幹嗎?”
沈知:“不會。集團太大了,內部又這麽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們這個小團體,只要沒有爬到沈家頭上的心思,那就可以留着來制衡另一方。”
餘憶:“你是說,伯伯叔叔他們?”
沈知也看向他:“對。”
餘憶不禁苦笑:“真難。”
兩人四目相對,思維在這一方狹小的天地間達成共振,這讓餘憶不由得想起了出入公司時沈知與他一同工作的那段時光。
餘憶不由得萌生出一個念頭。
如果他們不是親兄弟,不處在這種進退兩難的關系中,該多好。
他真的很累了,他低估了一個高門少爺所要承擔的壓力,低估了沈家繼承人需要他肩負的重任,也低估了看似表面風光的沈知背後暗藏的一切。
他一歪頭,将腦袋輕輕靠在沈知的肩膀上。
熟悉的洋甘菊香氣飄進鼻腔,他輕輕一嗅,忍不住将臉埋進沈知的脖頸,像嬰兒貪戀母親的溫度般鑽進沈知的懷裏。
“哥,”他貼在沈知耳邊,聲音輕得像羽毛。
“你能不能告訴我實話,我對你而言,到底是什麽。”
夜幕已然降臨,沈知擡手握住他的肩頭,将兩人的身體輕輕分開。左手的鐵鏈發出輕響,将窗外的燈光反射成一排流動的星點。
他靜靜地看着餘憶的眼睛,細碎的發尖落在長長的睫毛上,卻擋不住他眼中的虔誠。
“是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只要我們遇見,誰都不可能再把我們分開。”
一句适時的情話更能挑動那根許久未曾震顫的神經,時間的磨砺洗去了當時的獸性和愚蠢恨意,只留下未盡的遺憾和空寂。
餘憶不想再繼續思考,全憑感覺地将沈知抱在懷裏,越擁越緊。
我不想再相信你了。
可我卻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了你。
怒氣沖沖的人沖進辦公室,雙手猛地拍在辦公桌上。
“餘憶,你說實話,沈知去哪兒了?”
餘憶朝慌張的秘書示意了一下,秘書這才一臉抱歉地退出辦公室,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他手裏仍翻着材料,假裝随意回答:“他出國了。”
“他根本就沒出國,你別想騙我。”
Lucy自上而下直勾勾地盯着他,信誓旦旦的語氣,一看就知道是暗地裏調查過。
餘憶見狀,只好擡起頭來,放平姿态打圓場:“現在他在公司的地位比我重要,你的眼線也有摸不到的地方,我向你保證,他絕對沒事。”
Lucy絲毫聽不進去,繼續質問:“你把他藏哪兒了?”
餘憶強忍住不耐煩:“上次那個地方你應該去過了,我沒地方藏他,也不可能藏他。”
Lucy見他嘴嚴,壓抑地嘆了口氣:“你還真把他當成對手了?他多在乎你你不知道嗎?”
餘憶也被她說急了:“在乎我?在乎我就可以把我當棋子擺弄嗎?”
Lucy不屑地嗤笑一聲:“那也比當你爸的棋子強!你以為你在你爸眼裏是什麽,捧在手心裏的沈家少爺?他不過就是不想斷了沈家的香火,把自己打拼的拱手讓人而已!”
餘憶一時被她怼得啞口無言,他拼了命的搜刮想要否認的言語,卻不得不認同Lucy說的每一個字。
他心煩意亂地別開目光:“請你出去,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了。”
Lucy見狀,一手扯住餘憶的衣領,一手握起旁邊的鋼筆,猛地紮下去。
尖利的筆尖就停在餘憶眼球前方,餘憶被吓愣住,差點以為自己瞎了。
“你應該聽說過吧,當年陳家旁支聯合起來欺負我媽,欺負我是個女生,在酒桌上,他羞辱我,我就用筷子要了他的一只眼。”
啪地一聲,Lucy将鋼筆拍在桌上,“那天之後,陳家的人都要敬我三分,所以,你要是敢動沈知,再出格的事我都做得出來。”
餘憶聽着,眼中的驚懼退去,臉上反而浮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說起傷害沈知,你應該還不知道吧。很久之前,沈知約你媽出去辦事,還送了禮,結果被你媽下了藥,還找了一幫人要搞他。”
Lucy的神情明顯變得不對,餘憶看着她的反應,身體往後一靠,“多虧我當時跟着沈知才發現的,不過,也要謝謝親愛的陳太太,我跟沈知睡了三天三夜,不知道有多爽呢。”
Lucy的情緒立刻被攪亂了,氣勢也因疑慮失了大半,她攥起拳頭,手背上繃起青筋。
“我媽的事情我會去處理,倒是你,不要以為自己姓了沈就了不起了。你現在一沒股份二沒實權,要是敢做對沈知不利的事,我也不怕你爸,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坐不了沈家繼承人的位子。我說到做到!”
Lucy說完,便摔門離開了辦公室。
餘憶身體一松,整個人陷進老板椅裏,他的大腦亂成一糟,甚至都無法将剛剛的對話完整地重現一遍。
Lucy愛人心切,她的話句句刺耳,卻一點沒錯。
他想起了被囚禁在房間裏的沈知。
他看似得到了一切,卻又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