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逼婚
小郡王蘇煜是蘇氏皇族的偏支,算起來還是當朝皇帝的堂兄,不過走的不太近,他和楊桓是同窗,平日裏還親近些。
他還有個妹妹,叫蘇敏,做哥哥的怕小姑娘在家裏呆的悶,順道捎出來一起玩了。
清河縣雖然是大商的糧倉重地,但着實不算什麽大地方。許多年裏都沒來過京官,這次一下來了這麽多大人物,知縣李明英激動之下,把貴人們統統安排進了自己的府邸——清河縣僅有的星級住所。
這舉動讓如今只有十二歲的李清璇震驚恐懼又郁悶——楊桓就住她隔壁,就隔了一堵牆。
好了,這回是隔牆有渣男了。
隔壁住了一個膈應的人,清璇天天膈應的很。
從前李清璇還是沈清璇的時候,與楊桓雖說是青梅竹馬,可楊桓自從入了仕途,兩人見面便也少了,在臨死前那樣絕望的時候,又聽長公主那樣言之鑿鑿,不免心寒。加之且現在的李清璇不過十二歲的心智,當真對楊桓又怕又恨。
私心裏總想着,要是能離隔壁那個渣男遠一點就好了。
不願意和楊桓比鄰而居,便總想着尋個機會出府逛去,遠離那個不茍言笑的男人,放松一下因為楊桓而時時刻刻提着的心。
待到風裏的暖意漸濃的時候,上元節便在清璇的期盼中如期而至了。
大商民風開放,沒有宵禁。今日又是上元節,夜幕低垂時,街上張燈結彩,熱鬧極了,彩燈閃爍,亮如白晝。街道兩旁是兩排長長的紅燈籠,沿街的小販盡力的吆喝着,街上的孩子追逐打鬧,少女們則三五成群的走着,有說有笑。
火樹銀花合,金橋鐵索開。暗塵随馬去,明月逐人來。
盛世街景當如是了。
清璇看見了前面有個攤位上有賣糖人的,興奮的就沖過去要買。等到糖人到了手裏才發現,錢袋還在兩個丫頭手裏呢!于是只好委屈巴巴的站在原地,緊緊攢着那只糖人,等着後面兩個金主。
兩個丫鬟跑的氣喘籲籲,臉圓圓的那個叫白玉,她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付了錢後,便說道:“小姐怎跑的如此之快?老爺可是吩咐了奴婢們把小姐看緊了呢,不說別的,常禦史府家曾經走丢過一個大小姐,不就是上元節丢的?”
“可不就是,”附和的這個丫鬟叫紫珠,她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說道:“小姐跑慢點,我們追的也省力些,我的大小姐,體諒體諒奴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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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璇看兩個丫鬟滿頭大汗的模樣,不厚道的笑了一下,到底是順着街慢慢逛了。
整條街的兩邊,都是不停吆喝的小販。清璇孩子心性,每個攤位前都要停一會,逛了一會,她就發現了慢慢逛的好處,她興奮的說道:“白玉,紫珠,你兩說的真對。走慢一點,我才發現每個攤位上的東西我都好喜歡呢!”
白玉和紫珠對視一眼,默默看着對方手中小山一樣的采購物,同時在心底發出了絕望的吶喊:小姐!我們錯了!您還是跑着逛街吧!
可惜的是天有不測風雲,今日出門沒看黃歷。清璇在街角玩兔子燈籠的時候,忽然就看見了那個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的人——楊桓。
楊大丞相好大的派頭,穿着玄色大氅,手上提了個兔子燈籠,身邊還跟了個嬌滴滴的姑娘。
一股子憤恨便這麽湧上了清璇的心頭。
若是沒看錯的話,楊桓身邊的嬌小姐應當是小郡王的妹子蘇敏。兩年前長公主暴斃了,他娶不成公主,便把主意打到皇家郡主身上來了?
連丞相的架子都不要了,鞍前馬後,還幫着姑娘提燈籠。
真真是個薄情的人啊。
從前自己還有些懷疑,現在看來,長公主說的都是對的,小小的尚書府,在他眼裏,的确什麽都不是,也包括自己。
要怪就怪當年自己年少,輕信了男人。
原本掩蓋的很好的傷疤就這麽被撕開,清璇心痛難忍,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轉身飛快的跑開,就想離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越遠越好。
夜風悠悠,楊桓走到了街市旁的一條小河邊,便停下了腳步。
他不言語,蘇敏便有些躊躇,過了好一會,才輕聲問道:“今日街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為何丞相要來此車這種僻靜之地?”
“我自阿璇去了之後,便不喜熱鬧,”楊桓的語氣了藏了低沉的落寞:“況且,祭奠逝者,還是到清淨的地方為好。”
此話說完,楊桓便将手中的兔子燈籠放入了面前的小河中,河水悠悠,載着那兔子燈籠一路去了遠方。
“阿璇,我知你喜歡熱鬧,亦喜歡燈籠。如今給你捎去了一個,也不知你是否中意這個。”
頓了一會,他又自嘲一笑:“阿璇,我知你肯定是怨我的,怨我未曾保護好你,不然這兩年來,為何你一次也未曾托夢于我?那蘇玉琳已被我五馬分屍,可卻猶不能解我心頭之恨。”
蘇敏印象裏的楊桓,從來都是運籌帷幄,意氣風發的,何曾見過這般傷情的楊丞相?她心中一酸,便低聲勸道:“逝者已逝,丞相何必念念不忘?”
楊桓卻輕輕一笑,仿佛看見了清璇那氣鼓鼓的小臉蛋一般,他說:“她可是個小心眼的,我若忘了她,她肯定要生氣了。”
而清璇此刻的确在生氣。
她抛下兩個丫鬟,繞着街市走了一圈,努力把心裏那些情緒都蓋下去,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城郊這條小河旁邊。
好巧不巧的,就看見了楊桓方才那輕輕的一笑。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委屈又猛地竄了上來!
楊桓,你真是世上最最薄情之人,你從前對着我這樣笑,待我死後,也能這樣對着別人笑,那我在你心裏,究竟是什麽呢?
我從前為你錯付的那些癡情,又算什麽呢?
在你眼裏,一錢不值,甚至還很傻,對不對?
清淚順着清璇的臉蛋毫無征兆的流淌而下,清璇雙目微紅,看着楊桓的目光裏盡是痛楚與怨憤。
蘇敏還在沒話找話,楊桓心裏煩悶,就偏頭看了別處。這一看,便看見了不遠處,淚流滿面的清璇。
心裏狠狠的一抽,猛地一疼。
那雙帶淚的眼睛,令他莫名的想起多年前的一個人。
當初她不過是個不谙世事的姑娘,那年她心疼的抱着自己練劍而受傷的胳膊,也是這樣的淚眼朦胧,嗔怪道:“你就不能不練麽?你是文臣,何必習武?”
自清璇走後,這三年裏,他再未看見過如此相像的一雙眸子。
仿佛中了那雙明眸的蠱一般,他抛下蘇敏,不由分說的,近乎本能的就向清璇跑去。
雖然不知那姑娘是何人,亦清楚清璇早已于三年前去離去,可心中近乎偏執的認定,眼前這姑娘,是個無比重要的人。
心裏有個聲音在如此明确的告訴他:抓住那個姑娘,別讓她走,否則定然會後悔一生!
他瘋了一般的向前追,而清璇卻如受驚的小鹿一般跑如了街上的人群中,兩三下便甩掉了楊桓。
眼前人流如梭,楊桓奮力尋找,卻只能看着姑娘的倩影融入了茫茫人海,再無蹤跡可尋。只留楊桓一人在原地茫然,怔愣,傷情。
清璇,方才那個姑娘,真的像極了你。以至于我差點覺得,我見到了你一般。
楊桓挽起唇角,苦澀一笑。
如果她是你,我一定會把你帶回丞相府,用我的餘生,好好照顧你,保護你,你不再會收到任何傷害。
蘇敏這時才喘着氣追上來,看楊桓雙目失了焦距一般看着人群,不由得擔心:“丞相……”
“你哥哥應該快找過來了,”楊桓擺手:“我讓暗衛去找他,他一會便過來接你回縣令府,我先自己走走。”
方才那女孩的眼神攪亂了心緒,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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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璇回到縣令府時,兩眼仍是紅的。
兩個丫鬟跟在主子後面,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是在心裏疑惑,為何小姐之前好快活的跟什麽似的,現在就難過成這個樣子。
主仆三人走到了偏門,還沒入門,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子濃烈的酒味。清璇皺着眉頭,對門房說:“李伯,哪裏來的酒味?爹爹不是說了,府裏上下不準酗酒麽?”
話音剛落,偏門裏面忽然冒出個腦袋出來,這人醉眼惺忪,還知道盯着清璇打量半天,壞笑着說:“……這府裏還有這等漂亮的姑娘……小爺我說,你們知縣存心蒙我呢……給小爺送來的歌姬都是些什麽貨色……還不及這姑娘一半……”
這滿口不着調的,不是別人,正是此次随行而來的貴公子——孫珏。他仗着自己的舅舅是巡撫,平日裏一貫是為非作歹的。
孫珏酒後力氣大的很,一下便推開了上前阻攔的李伯,蹒跚着過來,就要扯清璇袖子,吓得兩個丫鬟趕緊擋到前面,孫珏便大笑着說:“小娘子長得可真标致……要不跟了小爺吧?小爺……小爺我可是巡撫常大人的外甥,你跟着小爺……還能虧了不成,爺都沒嫌棄你年紀小……”
清璇無論是前世,還是重生之後,都未曾見過這般輕浮的人。氣的抖個不停,本就心情不好,揚手就給了那孫珏一巴掌。
那孫珏似乎是給打蒙了,愣了好一會,這才怒極說道:“你們知不知道小爺我是誰!巡撫常嚴可是我舅舅!你們縣令見到小爺我,還要還一聲老爺呢!”
清璇本就心裏難受,如此更懶怠理他,甩開手,便已先行回房了,只留下幾個下人收拾着爛攤子:“公子對不住……小姐的确模樣生的好,可……小姐是縣令老爺唯一的女兒,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給公子送去了……”
孫珏雖然醉,但到底還有一絲清醒,此刻從這話裏聽出了別樣的消息,竟然笑的還有些得意,像一只偷吃的狐貍。
“原來是大小姐。那小爺就不記恨她這一巴掌了,但小爺這大恩大德,她總得回報一下,那……就以身相許,明兒小爺就讓人把聘禮送來,你們小姐就是我十三房小妾了……自家人麽,有什麽好計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