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他也是深情的人
就在她口出狂言後的下一秒,悲劇發生了。
雪地本就難走,她又抱着沉重的大雪球,走得太快,一腳沒踩穩,栽在雪地裏。
“……”
陶然一屁股坐在雪地裏,手指着顧淮雲的鼻子上,氣喘籲籲,“呼呼……今天暫且先放你一馬。”
“傻子。”顧淮雲踱過來,單膝跪在她面前,“有沒有摔到哪裏?”
雪地綿軟,她又穿得厚實,再摔十個跟頭也傷不到她,但顧淮雲的關心來得太快,陶然只覺得渾身的矯情勁又開始上頭。
跑,跑不過,打,也打不過,她還放出狠話來,結果傻了吧唧地自己把自己給滅了。
面子裏子都丢光了。
可明明是他先下的手,先來搞她的!
“你!”陶然一掌拍在雪裏,喘的,也有氣的,多說幾個字的力氣都不夠,只能怒瞪雙目,簡明扼要地控訴,“欺負我!”
顧淮雲收回視線,垂眸,沉默着搓掉手套上的雪粒後說道,“是我不對,起來,地上涼。”
陶然全身都通暢了,搭上顧淮雲伸出的手,驕矜地掙紮起圓滾滾的身體,還要挽回一點面子,“信不信我拒收你的五百塊?”
顧淮雲無奈,俯身拍掉沾在她身上的雪,“知道知道了,你厲害,怕了你了。”
雖然是不用看就知道是假的面子,但陶然也是識相的,兜着就揭過,歡快地踩雪。厚厚的雪地被黑色皮靴踩得咯吱咯吱響。
“你中午吃飽了嗎?我看你一邊開會一邊吃飯,都沒怎麽好好吃。”走也沒個走相,陶然張開雙臂,保持平衡,身後是一串筆直的腳印。
顧淮雲走她身邊,雙手抄兜,姿态如閑庭信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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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中,一只腳沒落好,身體失去了平衡。
陶然怕前面好不容易走成一條線的腳印就此前功盡棄,像落水的人胡亂撲騰,她的雙手也在空中雜亂無章地比劃,最後還是一只大手鉗住她的手臂,拉住快要倒下去的她。
“好好走。”
穩住身形後,陶然把他的話當耳邊風,“英姨做的鹹鴨真好吃,可惜回去後就吃不到了。”
突然站定,回頭,抱着一線希望,“你會做鹹鴨嗎?”
顧淮雲冷睨着她,斬釘截鐵道,“不會。”
“哦。”陶然拉下臉,這臉剛拉不久又揚起來,“顧老板,我有一個小秘密,你要不要聽?”
“說。”
陶然事兒多,“我告訴你,你要保證不能告訴別人。”
“嗯。”
“你是不是覺得英姨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其實英姨不是你以為的英姨,她是一個有故事的英姨。”
“……”
顧淮雲警告的眼神遞過來,陶然慫得毫無保留,急急忙忙地招了,“英姨年輕的時候有一個老相好,隔壁村的,還是青梅竹馬。兩人一塊兒長大,長到十七八歲的年紀,就私定了終身……”
陶然沒有講故事的天賦,照搬照套王富貴的,還講得磕磕巴巴,顧淮雲在一旁只管聽,一句話都沒有打斷她。
哪怕她早已知曉胡英的前情往事,但自己再說一遍,陶然還是感到一陣唏噓的痛惜。
一整段故事講完,顧淮雲面無波瀾,只是問道,“你想跟我講的就這些?”
陶然暗自驚訝于他敏銳的直覺,接着往下說,“昨天我用你的手機給仲叔打電話,當時信號不好,我開了免提,走到英姨身邊。”
誰知顧淮雲做事講究效率,這邊剛起了個頭,他就直截了當抛來真相,“你懷疑曹仲就是當年離開的那個人?”
陶然生無可戀地望着他,她費得口幹舌燥才鋪墊出來的憂傷往事就這樣被顧老板一句話撕得毫無美感了,“……是。”
“懷疑的理由。”
一段生死絕戀生生被顧老板掰成一個懸案,陶然收回小情緒,說道,“當時我在切鹹肉,英姨在燒火……不對,應該是英姨先切的鹹肉,不小心切到手,然後換成我切鹹肉,她去燒火……”
越是着急越是說不好,陶然繞來繞去,反而把自己繞糊塗了,轉個身,卻看到有人抿着嘴在偷笑她。
“別笑。”陶然不滿地啐一聲,然後認認真真地把早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講了個遍。
“你想想英姨做事多清楚的一個人,切肉把自己的手切到了,燒了大半輩子的柴火,火星子掉下來都燒起來了,她居然都沒發現。”
“那你打算怎麽做?”
陶然嘆一口氣,望着遠處乳白色的霧霭,“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會是一輩子的傷痛。”
陶然難過地看着遠方時,在她看不到的身後,顧淮雲正用心疼又缱绻的目光緊緊地包圍着她。
兩人都不再開口,世界仿佛就此安靜了下來。
“你說我要是直接去問英姨,然後跟她确認仲叔是不是當年的那個人,好還是不好?”
曹仲連提都不提綏安一句,更不可能回綏安。而胡英,将自己的大半輩子都掩埋在這深山裏,寧願和一條狗捱着光陰,也不可能再去争取自己的愛情。
現在她覺得自己就是兩人之間唯一的有可能聯系的那段線,如果她不管,也許胡英和曹仲的緣分真的就斷在了三十幾年前。
“但是你确定他們還願意再續前緣?”從頭到尾,顧淮雲都看得很理性,一針見血地指出來。
陶然搖搖頭,“你不懂,真正愛過的人才會明白不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你怎麽知道我不明白?”顧淮雲冷冷地反問道。
陶然木頭一樣戳在雪地裏,舌頭似乎失去了語言功能。
她猛然想起顧世銘和她說過的,顧淮雲曾在國外有過一段情,無疾而終。
他愛過人,自然明白不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的那種痛。
他也是深情的人。
只是,是什麽樣的人呢?能讓他這樣刻骨銘心……
“對、對不起。”陶然理了理紛雜無序的思緒,“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淮雲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轉回原來的話題,“別人的事自有緣分,你管,還是不管,都是注定的。”
“嗯?”
顧淮雲柔聲道,“別什麽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